隱約猜到原因,他愣愣地想,原來她剛才那句話真的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雖然切入點有點離奇。
「滴答、滴答、滴答……那時關(guān)我的小房間里有個鐘,那幾天里我唯一聽得到的就是這聲音,所以我不喜歡!
不喜歡嗎?他若有所思地注視她的側(cè)臉!钙鋵嵁敃r妳很害怕吧?」
她驀地收回目光回過頭來,微愣看他!浮阌X不覺得有點冷?」
「還好!
「老實說,我很怕冷。這里的冷氣有點太強!乖谶@種環(huán)境下討論不算愉快的往事似乎不是個好主意,但他的那句話讓她一時難以中斷思緒。
「這杯茶還沒冷!
他將自己的茶杯推向她,她立刻領(lǐng)悟他的用意,卻之不恭地將雙手圍在溫熱的杯邊取暖。可惜自己點的是冷飲,否則就不用占用別人的飲料了。
他以為她是不想回憶當時的事所以離題,因此識相地不打算再提,誰知她下句話又主動牽回那話題上──
「你觀察力真好。我那陣子常常失眠,跟我哥說了這件事,后來他就去買了個電子鐘給我,不過我們都只以為我是單純不喜歡鐘的滴答聲而已!顾溃骸冈瓉硎且驗楹ε掳 !
他有一會兒時間說不出話,也不知該說什么好,最后決定是該轉(zhuǎn)移話題了!改銈冃置酶星楹芎谩!
「是啊,我哥非常疼我……我很喜歡他!
除了疼她,也非常保護她。這句話他沒點明,只是心想,這樣的保護應(yīng)該不專屬于她哥,想必她搬出家獨居時一定經(jīng)過一番爭取吧?
「妳現(xiàn)在感覺好點了沒?」過了一會兒,他問。
她抬眸看他,正好觸上他眼底的關(guān)懷。雙手的冰冷早被他提供的熱源驅(qū)逐,十指連心,滿滿的暖意包圍心口,舒適得讓她不禁露笑。
即使她的確害怕過,此時也已不再。
「我一直沒發(fā)現(xiàn),你是個很溫柔的人呢!雇耆唇(jīng)思考地,她坦白道出這一刻內(nèi)心的單純感受:「我也很喜歡你!
噗通。同樣在那一刻,他聽到這樣的聲音。
那是什么?回家之前,他很困惑地不斷思索著,卻始終不得其解。
。
這陣子因為整棟大廈只剩一部電梯可用,沒人會覺得在一樓候電梯時巧遇認識的鄰居是什么奇事。
「嗨。」開口打招呼的是身旁的她。
電梯是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的,而她打招呼的對象是電梯里的一個男人。
他花了幾秒時間打量他。黑發(fā)微長,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添了幾分斯文的書卷氣,然而抿得緊直的唇線卻讓人感覺難以親近。
見到她,男人的反應(yīng)是微一頷首。
沈宇伸手按樓層鈕,注意到二十九樓的按鈕已亮起,顯而易見,他們兩人是住在同一層樓的鄰居。思及此,他的目光又在男人身上溜了一圈,即使他也不明白自己用意何在。
男人單手抱著個紅白條紋的塑膠袋,袋內(nèi)裝著一包狗食。
門關(guān)上,電梯上升中。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開口的又是她。「貴犬尊臀上禿的那塊,是圓形脫毛癥嗎?」
這是什么問題?在旁的他聽得一愣。
男人卻絲毫沒有奇怪的神色,沉思了好一會兒,最后很嚴肅地回答:「應(yīng)該不是。因為我自認沒給牠很多壓力。」
「嗯!顾c點頭,像是了解了。
兩人的對話就只這么短短幾句,卻令他忽然覺得這兩人間的波長絲絲入扣,自己身處其中是那么格格不入,而這份認知令他胸口產(chǎn)生一種奇異的感覺。
叮!二十九樓到了。
男人對她一點頭,率先走出電梯。
她回頭對他說:「那么晚安了。」
「晚安。」
她邁步走出電梯,電梯門緩緩合上……透過門縫,他看見她向右轉(zhuǎn)。
雖然她家明明住在左側(cè)。
胸口又一次涌現(xiàn)那種怪異感覺,像冬天時頭發(fā)上產(chǎn)生的靜電,毛毛刺刺的,拂不順,稱不上舒服。
電梯繼續(xù)向上,他微微蹙眉,第一次覺得這電梯的速度慢得可以。
。
三天之后的晚間,他來到她家門前。
叮咚。按下門鈴。半分鐘過去仍無回應(yīng)。他看看手表,晚上九點,她應(yīng)該還沒就寢吧?
叮咚。再按一次。又是半分鐘過去。
叮咚。再按一次。又是半分鐘過去……持續(xù)到第六次,他終于停止按鈴。
既然她不在,那就先回家吧,他告訴自己。可是腳卻像在地上扎了根,無法動彈,視線不聽使喚地飄向?qū),定在對家門前的幾雙鞋上。
一雙布鞋,一雙皮鞋,兩雙拖鞋……這其中有沒有她的鞋?
然后他搖搖頭,要自己別無聊了,因為有沒有都不關(guān)他的事。走到電梯前按下向上的按鈕,他心不在焉地等待,克制自己不再去留意。
突然間,門打開的聲響傳入耳中,他猛然回頭。
出現(xiàn)眼前的是一個牽著狗的男人,狗是陌生的,人則有一面之緣。
男人轉(zhuǎn)身關(guān)門,狗趁此時走向鄰家門前,好奇地在鞋上嗅嗅。
唰!門在此時被冷不防用力拉開。
「臭狗!敢再動我的鞋試試看!」尖銳且陌生的女聲怒斥響遍整個樓層。
發(fā)生什么事了?才不過幾秒時間就變得奇怪的情境使他一時忘記自己正在等電梯,只能注視著眼前狀似對峙的男女。
「牠不會再翻妳的鞋了,我教過牠了!鼓腥宿D(zhuǎn)過身,輕描淡寫地說。
「最好是這樣!」女人橫眉豎目!肝颐髅骺礌谶@里聞來聞去,瓜田李下!」
「那恐怕是這鞋的味道太重了,才會引起牠的注意!
「什么?!你是說我有腳臭嗎??」
「那是妳說的!鼓腥诉是表情平平,八風吹不動似的!复髽怯幸(guī)定平時不能在門前放置鞋子,以免破壞景觀,上次我也提醒過妳了,妳忘了嗎?」
「我──的記性才沒你這么差!這全是我家客人的鞋,客人的鞋可以暫放外面,你忘了嗎?」
「我不是八腳章。」有人插話了。
那聲音是?沈宇面色微訝,瞅向聲源。
門里面,女人身后,一個人走了出來──是孟蘊真。
情況似乎越來越混亂了,但仔細想想,一切又都有跡可循。
的確,她對門有兩戶人家,那天又不一定是到那位男士家作客,而他現(xiàn)在憶起她曾跟自己提過她與對家一戶鄰居是好友,那自是眼前這位小姐了。為什么他當時會直覺想偏,還介意這么久?
……等等!介意?
腦中太過自然的注解使他愣住。那時胸口幾度郁塞的怪異感受,是……是……
原來是介意。他居然花了三天才弄明白。
不過……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此時,孟蘊真抬手對他打招呼!改銇碚椅业?」
「對。」
「那你等等!顾┥祥T前唯一那雙屬于自己的拖鞋,走向自己門前開門。
叮!電梯也終于來了。
男人牽狗走進電梯。孟蘊真打開大門。對門的那位小姐……為什么瞪著自己?
「蘊真!顾龅亻_口喊了一聲。
正要入屋的孟蘊真回頭看她!甘裁词?」
「妳不打算先跟我說聲再見嗎?」她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好友,傳達的訊息是:把他帶回我面前,巨細靡遺介紹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急急如勒令!
無奈她們之間的默契顯然有待加強,孟蘊真倒帶回憶,相當肯定地說:「剛剛妳打開門之前,我在妳家里已經(jīng)跟妳說過了,妳忘了嗎?」
「……對,我忘了。」妳忘了嗎?妳忘了嗎?干什么?!她的記性真這么差,逼得每個人都非得這樣問她不可?!「蘊真,別忘了,明天晚上妳是我的喔!构室庥脣傻蔚诬浘d綿的聲音極其曖昧地說,意圖制造誤會以報被人忽略之仇。
不過孟蘊真完全不為所動,舉步走入屋內(nèi),腳步未有稍頓。沈宇尾隨她也脫鞋入內(nèi),關(guān)門前忍不住回眸瞥眼那依然佇立在對門前,又笑又咬牙的復(fù)雜表情。
──「二十九樓住了很多怪人!
又一次的,他忍不住想起了這句話。
。
「要不要喝茶?如果擔心等下睡不著,還有其它飲料!
進門以后,她再自然不過的態(tài)度,像在對待一個熟客。
看來他們之間并沒有自己以為的那么半生不熟,因為她甚至沒問自己有什么事就直接請他進來了,而這認知令他感覺不壞。
「不用了!顾f上手上的塑膠袋!肝抑皇莵磉盤子的!鼓鞘撬洗斡脕硌b炸豬排的。
她伸手接過,眉毛向上一挑!钢皇沁@樣?」
那問句使他微感困惑!笇!箲(yīng)該還有別的嗎?
「陶菲菲跟我說,你在我門口等了滿久的!挂虼怂詾椴辉撝皇侨绱恕
她怎么知道?他表現(xiàn)鎮(zhèn)定,實則內(nèi)心是被看穿的狼狽。
「因為現(xiàn)在差不多是高先生遛狗的時間,所以她在窺視孔前等著抓包那只狗,她有跟我說有人在我門口等,不過那時我正好在廁所。讓你久等了。」
「咳……也還好!谷滩蛔《嗾f點「別的」作為掩飾:「我也是想順便跟妳說一聲,明天我有事去日本一趟,要兩星期才回來!顾阅?他有點懊惱地閉口抿唇,不夠機智想不出述說這件事能牽拖出什么用意。
她卻不疑有他地為他想出一個好理由!敢?guī)湍愣〞r錄哪個電視節(jié)目嗎?」
經(jīng)她一說,他才想起!溉绻梢缘脑挘垘臀忆浺粋廣播節(jié)目!
連出國都不愿遺漏?這么吸引人的節(jié)目她必得觀摩一下。「哪個電臺什么節(jié)目?時段是?」
「周一到周五晚上十點到十一點,全方電臺,節(jié)目名叫『倒掛音符』!乖挸隹,他察覺她的神情瞬間變得怪怪的!冈趺戳藛?」
「嗯……」她微微低頭,伸手摸摸鼻尖,表情很難定義,有點像難為情又有點像高興!高@個……謝謝支持。」
他不解地愣了愣,聽到她下句話說:「我就是那個節(jié)目的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