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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搞不定 第八章

  「對不起。」

  回到家后,冷靜下來的容柚很后悔,搬出家用急救箱,請張禮杰坐在沙發(fā)上,彎下腰來檢視他眼角的傷口。

  之前她太激動了,逼得他不得不緊急在路肩停車,她因?yàn)橹匦牟环(wěn),驚慌得伸手亂揮,不小心打到他的臉,指甲還劃破他的眼角。

  雖然他一直安慰她,說只是個小傷沒什么,但她仍然覺得很抱歉。

  「會痛吧?」她咬著唇,打量著傷口,傷口雖然不大,卻離眼角極近,只差一點(diǎn)便會劃傷他的眼膜!刚娴暮鼙!

  「沒關(guān)系!顾麊÷曊f:「真的沒什么,已經(jīng)不流血了!

  「但還是要消毒!顾f,聲音比他更沙啞!改闳棠鸵幌!顾〕鱿舅幩,用棉花棒沾了一點(diǎn),小心翼翼地搽在傷口上。

  傷口接觸到藥水,有些疼,他眼角抽搐一下。

  她很快收回棉花棒,歉意地看他。「痛嗎?」

  他搖頭。

  「一下下就好了!顾p輕說,繼續(xù)處理傷口,只是動作比方才更輕柔。消毒過后,她換了瓶黃藥水,替他上藥。

  他默默注視她的臉,她垂著眼,很專心很小心地處理他的傷口,羽睫低伏,在眼皮上投下迷人的淡影。

  她的臉很小,約莫只有他的巴掌大,鼻子也很小,卻俏麗地挺著,嘴唇因擔(dān)憂而抿著,唇色透出淡淡的粉紅,肌膚很細(xì)致,幾乎看不出毛細(xì)孔。

  張禮杰屏住呼吸。第一次這么近地看她,他竟莫名有點(diǎn)窘迫。

  她真的離他,太近了,他甚至能感覺到她溫暖的呼吸,仿佛還帶著隱約的甜味。

  她是人,不是水果,怎么會是甜的呢?

  張禮杰嘲謔自己,但他真的嗅到了。

  是幻覺嗎?

  他垂下視線,不敢再看她的臉,沒想到更糟,眸光正對她傾向他的胸口。

  她穿著V領(lǐng)針織衫,乳溝因前傾而若隱若現(xiàn),她的乳房不大,并非那種呼之欲出的肉彈,但小巧的椒乳卻很惹他遐思,幾乎想試試是不是盈手可握……

  臉頰倏地發(fā)熱,他連忙調(diào)整視線。

  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他告誡自己。

  容柚完全沒察覺他的異樣,上過藥后,玉手輕輕捧住他的臉,更傾向他。

  他僵住。她想做什么?

  答案很快揭曉,她只是靠近他的眼角,輕輕吹干剛上過藥的傷口。

  他能清楚地看見她曲線美好的鎖骨,她柔軟粉紅的櫻唇,她俏皮可愛的鼻子——他抬起眸。

  「好了,再來貼上OK繃——」她驀地頓住,與他四目交接。

  他看見她粉嫩的頰,慢慢地透出一點(diǎn)暈紅,淡淡的、很像喝醉了酒的粉紅,很甜,很讓人心動。

  他沒法再克制,揚(yáng)起下巴,碰觸她的唇。

  她沒有躲開,也沒有迎上前,呆呆地愣住。

  他也不動,沒有更進(jìn)一步地侵略,只是閉上眼,放任自己去感覺她唇瓣的柔軟,以及從她身上傳來的女性甜香。

  幾秒后,她往后退開,他睜開眼。

  她沒敢看他,徑自低頭在急救箱里找出OK繃,找到了,卻猶豫地拿在手中,進(jìn)退不得。

  他微微一笑。「我自己來吧!顾焓窒虢舆^OK繃。

  「啊!顾碜右活!改阕约簛聿环奖,還是我來吧!

  她轉(zhuǎn)過身,盡量不去看他的眼,將OK繃貼在傷口上!负昧恕!

  「謝謝。」

  「別這么說,是我的錯!顾帐凹本认洹

  「容柚!顾鋈坏吐晢舅

  她又一顫!冈鯓?」

  「能告訴我嗎?為什么妳剛才在車上會那么激動?」

  她停住動作,一動也不動。

  「是因?yàn)槠吣昵澳菆鲕嚨渾幔俊?br />
  她倒抽口氣,猛然回頭。

  回望她的眼神很溫柔,充滿了解!甘遣皇悄菆鲕嚨溤趭呅睦锪粝玛幱,所以妳才那么害怕?」

  她不說話,抿著唇,他發(fā)現(xiàn)那唇瓣微微顫動著。

  他心一扯,拉她坐在自己身邊。

  「我一直在想,妳住在這么偏遠(yuǎn)的地方,卻不肯買車,寧可換幾趟公車到市區(qū),是不是因?yàn)楹ε麻_車?」

  她僵硬幾秒,默默點(diǎn)頭。

  「能告訴我那場車禍究竟是怎么回事嗎?是怎么發(fā)生的?」

  「……」

  「妳不想說嗎?」

  「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谷蓁忠ё⊙!改菚r候我在睡覺,英杰忽然把我叫醒,然后就……」她握住拳頭,頂住自己的唇!付脊治!

  他蹙眉,不喜歡她如此自責(zé)!笧槭裁匆謯?」

  她轉(zhuǎn)頭看他。「如果不是我堅(jiān)持要開夜車回臺北,就不會發(fā)生那種事了,如果我答應(yīng)在花蓮住一個晚上,就不會……」她忽地哽咽,說不下去。

  她在哭。

  張禮杰看著在她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看著她強(qiáng)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好心疼。

  他真不該問那么多的,書她想起不愉快的過去,但他真的很想幫她打開心結(jié)。

  「這不是妳的錯,是意外。」他握住她微微起伏的肩,安慰她!刚l也不曉得會發(fā)生這種事,誰也不愿意它發(fā)生,不能怪妳。」

  「不對,都是我,是我的錯,你明白嗎?」她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激動得紅了眼眶!改銘(yīng)該罵我,你們都應(yīng)該罵我——」

  「我們誰也沒資格罵妳!顾驍嗨!赣匈Y格說話的人只有英杰,而我相信他如果知道妳一直怪自己,一定會很不高興!顾跗鹚哪,拿手指替她揩去淚水!杆欢ú幌M麏叞岩磺羞^錯都攬?jiān)谧约荷砩!?br />
  她瞅著他,靜靜地流淚。

  一陣不舍揪住他,他展臂將她整個人攬入懷里,像哄小孩似的輕輕拍她的背!杆欢ㄏM麏吥苓^得幸福,快樂地活著!

  「我……知道!谷蓁贮c(diǎn)頭。

  她其實(shí)很明白,這么多年來困住她的人一直是自己,英杰不會怪她,他一定希望她能再次找到幸福。

  他一定很高興她決定拋開過去,勇敢往前走。

  思及比,容油驀地一震,僵在張禮杰懷里.

  就在她決定往前的時候,這男人無巧不巧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難道會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是英杰送他來的嗎?因?yàn)椴蝗虒⑺粋人孤零零地遺棄在這世上……

  她抬起容顏,淚眼盈盈。

  「怎么啦?」他看出她眼底的迷惑。

  「禮杰,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他連名字都跟英杰有點(diǎn)像。難道真是天注定?

  「妳愿意嗎?」他眼神進(jìn)出喜悅。

  她微笑,盈著淚光的笑顏像放晴的天空,格外清新動人!付Y杰,你喜歡寧寧嗎?」

  「寧寧?」他怔住。

  「你是不是喜歡她?」

  他驚愕。難道她一直這么想?「寧寧是我學(xué)妹,我只把她當(dāng)朋友!

  「寧寧也這么說!顾⑿Ω,連酒窩都浮出來了。

  他惘然,一時不明白她為何忽然問這樣的問題。

  她也沒再說話,只是凝睇著他,秋水脈脈,似有千言萬語。

    你走不是有點(diǎn)喜歡我?她用眼神,無聲地問。

  他忽然懂了,一時意亂情迷,攬過她的玉頸,覆上她的唇——

    嗯,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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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一吻后,兩人的關(guān)系有了極大的進(jìn)展。

  雖然兩人誰也沒明說,但都明白對方的心意,也跟一般戀愛中的男女一樣,想盡辦法找時間相聚。

  早上,張禮杰會來容柚家敲門,邀她一起慢跑。那時太陽往往還沒真正露出臉來,山間云霧繚繞,空氣新鮮得讓人全身活力充沛。

  然后,他們會一起吃早餐,通常都是到她家,她會者一壺咖啡,煎個荷包蛋夾吐司,或是切一盅簡單的水果優(yōu)格。

  他到游樂園監(jiān)工的時候,她則待在家里做布娃娃,最近她的網(wǎng)站有個日本客戶下了個訂單,她初次挑戰(zhàn)做日本娃娃,興奮不已。

  當(dāng)夕陽西沉,又是兩人相聚的時刻了,他們會同時下廚,分工合作,各自傲拿手好菜請對方吃。

  吃完飯,撐著飽飽的肚皮,兩人會舉杯小酌,他會陪她看卡通,看夜空的星星,跟她聊天。

  她告訴他,她從小就很男孩子氣,總是跟附近的男孩一起玩,所以她的朋友們聽說她打算架設(shè)網(wǎng)站,賣親手做的布娃娃維生,一個比一個吃驚。

  他則與她分享在象牙海岸當(dāng)義工的所見所聞,包括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以及他學(xué)會的土語。

  他們天南地北地聊,話題不斷,往往到夜深入靜還舍不得罷休。

  唯一奇怪的是,他似乎不太愿意提及他到法國留學(xué)以前的過去,只簡單地告訴她他是奶奶一手帶大的。

  「我也是我外婆一手帶大的呢,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你爸媽呢?也是嗎?」她很好奇。

  他卻不想回答,借故轉(zhuǎn)移話題。

  她想,他大概是有個不甚愉快的童年,體貼地不再追問。

  每個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欲人知的秘密,也許等他和她更熟一些,更親密一些,他會愿意向她吐露。

  她不急,很樂意和他慢慢培養(yǎng)感情。

  但她不急,卻有人非常焦急。

  這天下午,她接到一通電話。

  是趙英睿打來的。容柚聽見好友的聲音,心臟噗咚一跳,想起之前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他要安排禮杰與他見面,該不會是催她兌現(xiàn)承諾來著?

  「哈啰!」她故作輕快地打招呼,暗自祈禱他不是為了禮杰打來的,她還不打算跟他報(bào)告最新狀況!搁w下這個大忙人居然有空打電話來?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容柚,我有點(diǎn)事想跟妳說!顾犉饋硗耆珱]心情跟她開玩笑。

  她心臟又一跳!甘裁词掳?我正忙著做娃娃呢!你知道嗎?我接到一個日本客戶的訂單喔,要我做女兒節(jié)的娃娃,這還是我第一次挑戰(zhàn)做日本娃娃呢!」

  「妳聽我說——」

  「你一定不曉得,這些日本娃娃還要穿平安時代的和服呢,光是查資料、畫設(shè)計(jì)圖就忙死我了!顾贿B串地說,不讓趙英睿有插嘴的機(jī)會!笇α耍纫院竽愕膶氊惻畠洪L大,我也做一組女兒節(jié)娃娃送給她——」

  「容柚!」趙英睿忍不住了,強(qiáng)硬地打斷她!笂呄葎e說話,先聽我說。」

  「怎么啦?」她察覺到不對勁!改愕目跉夂脟(yán)肅,發(fā)生什么事了?」

  趙英睿沒馬上回答,沉默。

  容柚聽見他沉重的呼吸,有種不祥預(yù)感!傅降自趺戳耍磕悴皇且衣犇阏f嗎?怎么不說話了?」

  「那個張禮杰,」他總算開口!笂叕F(xiàn)在還有跟他見面嗎?」

  果然還是為了禮杰的事。容柚暗暗嘆氣,知道自己躲不過,也只好硬著頭皮面對現(xiàn)實(shí)了。

  「有啊!

  「妳跟他熟嗎?」

  「這個嘛……」容柚猶豫。該告訴他她跟禮杰正在交往嗎?英睿一定會大吃一驚的!膏,還算有點(diǎn)熟啦!

  「妳知道他到法國留學(xué)以前出了什么事嗎?」趙英睿問,語氣有些壓抑。

  容柚蹙眉,呼吸梗住!杆隽耸裁词?」

  「……車禍!

  她一愣。「什么?」

  「他發(fā)生過車禍!冠w英睿語重心長地說道:「而且失去了記憶!

  容袖胸口一涼。

  這是怎么回事?禮杰出過車禍,而且失去了記憶?「你、你怎么會知道這迪事?」她激動得略微口吃。「你……調(diào)查他?」

  「我是調(diào)查過了。這個男人出現(xiàn)得太奇怪,我當(dāng)然必須摸清他的底細(xì),確定他接近妳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干么這樣做?」容柚提高嗓音!杆譀]做什么壞事,你這樣做是侵犯人家的隱私權(quán)!」她斥責(zé)好友,一顆心怦怦跳,握著話筒的手心開始冒汗。

  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恐慌,腦子一團(tuán)亂,各種念頭交錯,每一個都不是她喜歡的。

  她不想知道這些,不想知道趙英睿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我會這么做也是為了妳啊!冠w英睿喊冤!笂吢犖艺f,還有更怪的事——」

  「我不想聽!」

  「小柚子。」他放柔語氣。「妳冷靜一點(diǎn)。」

  叮咚。

  門鈴聲響,恰好給了容柚一個逃避的機(jī)會。

  「有人來了,我得去開門,下次再跟你聊!拐f著,她像丟開燙手山芋似的,慌忙掛回話筒。

  叮咚。

  門鈴又響,她猛然定神,整了整慌張的神色,前去應(yīng)門。

  監(jiān)視螢?zāi)簧,是一張男人的臉孔,眉宇之間帶著股肅殺的英氣,感覺很難親近。

  很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臉。

  「請問你是哪位?」

  「蕭小姐,我是趙仁和!

  趙仁和?容柚驚悚地睜大眼,不敢相信。

  英杰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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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禮杰踏月而行。

  夜晚,山間有些霧氣,穿過林蔭往上看,月色顯得蒼白。

  他捧著一桶冰淇淋,低聲哼著歌,往容柚住處的方向走去。

  這桶冰淇淋是他自制的,因?yàn)槿蓁致爩O寧寧說了他在非洲村落時,曾經(jīng)做給那些孩子吃,嚷著也想嘗嘗看,于是他前一晚花了些時間做好,放入冰箱冷凍。

  今夜送給她品嘗,正好。

  他微笑,幾乎已能想象容柚吃這冰淇淋的表情,他愛看她贊嘆時表情豐富的眉眼,幻想她櫻唇舔著冰淇淋時,那迷人的萬種風(fēng)情。

  他等不及要見到了。

  他加快腳步,穿過林間小徑,很快來到容柚家門外。令他訝異地,屋內(nèi)竟然黑漆漆的,除了門邊本來就附著的一盞小燈,沒一絲燈光透出來。

  她不在家嗎?

  他蹙眉,姑且按下門鈴。

  沒人應(yīng)門。他等了一會兒,再按一次。

  這回,他仿佛聽見屋內(nèi)傳來一陣輕微的跫音,再過幾秒,門扉有了動靜。

  門打開,一個黯淡的人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

  「怎么了?」他察覺情況有異,徑自進(jìn)門,按下燈的開關(guān)。

  玄關(guān)的燈亮起,客廳卻仍是一片黑,他穿過玄關(guān),又打亮了客廳的燈,很快地,屋內(nèi)暈滿柔和的光。

  容柚跟在他后頭進(jìn)來,坐上沙發(fā),整個人蜷縮成一團(tuán),秀發(fā)凌亂地覆在額前,小臉毫無血色。

  他先將冰淇淋桶癘進(jìn)冰箱,然后走薊她身邊,在她面前蹲下。

  「不舒服嗎?」他伸手探她額頭,有些涼。

  應(yīng)該不是發(fā)燒吧。他憂慮地盯著她,她也睜大著眼瞅著他。

  她看著他的眼,霧茫茫的,黑色眼瞳的中央?yún)s很犀利,好似浩浩汪洋中的燈塔。

  她在打量他,而且是很仔細(xì)地、很認(rèn)真地打量他,那具有穿透力的眼神,仿佛直接要射進(jìn)他的心。

  他胃部一擰,超級不自在。

  「容柚,妳到底怎么了?」他沙啞地問她!父嬖V我好嗎?」

  她仍然看著他,他有種她將那樣看他到天荒地老的錯覺。

  終于,她顫著唇開口,聲音很輕很輕!赶挛绲臅r候,趙伯父來找過我!

  趙伯父?他一時沒聽懂她指的是誰,但幾秒后,恍然大悟。

  「妳是說趙仁和?」

  她慢慢地點(diǎn)頭。

  真的是他!張禮杰悚然倒抽口氣,瞠瞪著容柚。

  怪不得她會一個人關(guān)著燈把自己鎖在屋里,怪不得她會用那種眼神盯著他——她,都知道了吧。

  「容柚!顾麊÷晢舅星а匀f語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他要怎么解釋這亂糟糟的一切?她會不會恨他的欺騙?

  「我不能再承受一次了!顾(xì)聲低語,仰起的蒼白小臉,環(huán)抱著自己的模樣,像只脆弱的小貓!改愀嬖V我,你到底是不是英杰?」

  他僵住,不能回答。

  「你說話啊!顾叽佟

  「……我不知道!躬q豫許久后,他給出這個答案。他知道她一定不會滿意,說不定還會怪他怨他。

  「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嗯!

  「一點(diǎn)點(diǎn)都不記得了嗎?」她哽咽著嗓音,凝望他的眼,很絕望,卻也偷偷閃著一絲希冀。

  他覺得心痛,恨自己只能令她失望。「對不起!

  聽見他的回答,她全身一震,閉上眼,一顆珠淚從眼角擠落。

  他痛苦地望著,想安慰她,發(fā)顫的唇卻徒勞地?cái)D不出一個字來。該說什么?能說什么?他的心,和她一樣亂。

  沉默在室內(nèi)蔓延。

  最后,反倒是容柚先說話!覆父艺f,有一次他到花蓮,在散步的時候,偶然聽到當(dāng)?shù)厝苏f幾年前有個老奶奶在海邊撿到了一個年輕人,他受了重傷,還失去了記憶,老奶奶把他帶回家,當(dāng)作自己失蹤的孫子來照顧。伯父說,他馬上就去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老奶奶的孫子其實(shí)早就死了,而那個被撿到的年輕人很可能就是你,因?yàn)槔夏棠桃呀?jīng)去世了,他只能親自飛去法國向你求證。」

  說到這兒,她停頓下來,睜開眼,淚眼迷蒙地瞅著他!杆f你一直不肯承認(rèn)自己是英杰,怎么樣都不肯跟他回到趙家!

  「我不能確定自己是下是趙英杰!顾麊÷暯忉專谂沃芾斫馑尼葆!付依夏棠虒ξ液芎茫沂軅顷囎,行動很不方便,她一個老人家不畏艱苦地照顧我,如果我不是她的孫子,她能做到這地步嗎?」

  「……趙伯父希望我能勸你回家!顾挠牡卣f。

  他胸口一震,一股怒氣攀上心田。那可惡的男人!竟然想到用這一招來強(qiáng)迫他,夠狠。

  他咬住牙。

  容柚抹去眼淚,認(rèn)出他難看的臉色,心中一動,伸手撥理凌亂的頭發(fā),要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shí)這問題說起來也很簡單,只要你們倆肯驗(yàn)DNA,自然知道是不是親父子了。」

  張禮杰聽了又是一驚,全身僵住。

  「你不愿意嗎?」

  他抿著唇,不說話。

  「你在逃避!顾路鹪缇筒碌剿姆磻(yīng),靜靜地指出,又過了半晌,她問:「你怕知道真正的答案。」

  他怕嗎?他猛然抬眸,望向她。

  她溫潤如水的明眸,反照出他狼狽的臉孔。「告訴我,你到底是怕自己是英杰,還是不是?」

  這問題問得太率直,猶如一道颶風(fēng),在他心海掀起驚濤駭浪。

  他忽地激動起來!岗w英杰這個人,只是個任人擺布的傀儡!他活著的意義只是為了幫趙家撐起那塊閃亮的招牌而已,他沒有喜怒哀樂,或者該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必須有——我不喜歐他!」

  最后一句,是他一直埋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心聲,連他自己也從不曾仔細(xì)探究過的心聲。

  他討厭趙英杰,直到此刻,才恍然驚覺原來自己不喜歡那個寫下日記的男人。

  「我不喜歡他!顾脨赖、像在說服自己似的重復(fù)低語。

  容抽仿佛也被他的想法震住了,說不出話來。

  他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柔軟的指肉有些細(xì)細(xì)的粗粒,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點(diǎn)點(diǎn)的針痕。

  他看著,忽然鼻尖一酸。這些針痕肯定是因?yàn)樗杖找挂箍p那些布娃娃扎出來的,為了謀生,她不知付出多少血汗,而這一切,都怪趙英杰當(dāng)初拋下她一人……

  「容抽,我是為妳而回來的!顾麆捛械仄拾鬃约旱男那!柑拱渍f,如果不是看到那第四本日記,知道有妳的存在,我不會回臺灣。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趙英杰,但我希望能見到妳!

  他是為了她回來的。

  容柚聽了,很高興,卻也深深地感傷。她告訴自己應(yīng)該微笑,但眼里卻浮出淚水。

  「你真的那么討厭以前的英杰嗎?」她輕聲問。

  他點(diǎn)頭,緊緊揪著的眉宇有一絲倔強(qiáng)!岗w英杰這人如果還有點(diǎn)活著的價值,那是因?yàn)樗J(rèn)識了妳!

  她倒抽口氣,手指不自覺地掐了掐他的掌心!改怯㈩D?蘊(yùn)芝呢?難道他們對你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嗎?」

  他愣住,沒想到她會這么問他,英眸遲疑地迎視她。

  她悠然吁嘆,放松了掐住他的手,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嫩嫩的頰上!覆灰@樣否定以前的自己,不要這樣想。」

  他怔怔地看她。

  她彎彎唇!改闼憛挼哪莻趙英杰,就是我一開始認(rèn)識的男人,是我當(dāng)初愛上的男人。他是趙家的英杰,他不懂得玩笑,他的心思很復(fù)雜、很深沉,我老是弄不懂,但我一開始愛上的,就是那樣的你!

  「容柚!」他沙啞地喚她,在聽她感性地說著這些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要停了,不能呼吸。

  「不要討厭以前的自己,因?yàn)橛泻芏嗳讼矚g那樣的你。英睿喜歡你,蘊(yùn)芝喜歡你,我更……喜歡!顾鋈贿煅势饋,眼淚一顆顆墜落。「我好愛你,好愛好愛你!

  他震撼地看著她,震撼地聽著她哭著傾訴愛意,他的心擰成一團(tuán),或許即將被她的話撕成碎片。

  「妳一直說『你』,妳確定我就是……英杰嗎?」

  「我確定!顾敛华q豫。

  「為什么?」

  她迷蒙地凝睇他,一腔柔情隨著眼淚傾溢!钙鋵(shí)我早就有感覺了,只是我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rèn),我一直告訴自己不可能,不許自己胡思亂想。其實(shí)我……早就猜到了!

  「妳怎么知道?」他焦急地追問:「妳怎么不怕是自己的錯覺?或許是因?yàn)閵呉恢蓖涣擞⒔,所以才一廂情愿希望我就是他……如果、如果有一天妳發(fā)現(xiàn)我不是……」他眼神一黯,說不下去。

  「就算你不是,我還是愛你,因?yàn)槲乙呀?jīng)愛上現(xiàn)在這個你了。」她徐徐地、深情款款地說,每一個字,都強(qiáng)而有力地敲入他心底。

  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而且你也猜錯了,我并不是因?yàn)橥涣耍畔M闶怯⒔,反過來說,就是因?yàn)槲彝涣,之前才不敢承認(rèn)你就是!

  他困惑!甘裁匆馑?」

  「因?yàn)椴豢赡苡羞@么好的事。」她啞聲說,唇角淺淺地彎出一弧清澄的憂傷。「因?yàn)檫@么好的事只可能是一場夢,我不敢作夢,因?yàn)閴粜岩院髸,我不要承受那種痛,我承受不了,受不了……」

  說到最后,沙啞的語音已成為呢喃,讓人不忍卒聽、最心痛的呢喃。

  他這才真正懂了,為什么他那天忽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自稱是趙英杰時,她的反應(yīng)會是近乎歇斯底里的全盤否認(rèn),不是因?yàn)楹,也不是怨,而是因(yàn)榕隆?br />
  她不許自己抱一線希望,因?yàn)橄M脺绾髸^望,她怕承受那樣的幻滅。

  「……妳真的一點(diǎn)也不恨嗎?」

  「為什么要恨?」

  「因?yàn)槲也挥浀脢吜!顾麅?nèi)疚地揪住眉!敢?yàn)樵趭吥敲醇拍纯嗟臅r候,我卻毫無所知地在另一個地方過自己的生活,我等于是背叛了妳!

  「遺忘,不等于快樂,忘記有時候比記得更痛苦!顾焓謸崦哪槪粗难,好溫柔,溫柔得令他想哭!肝蚁嘈拍闩^了,你一定很努力想要記起一切,對嗎?」

  她怎能如此包容?明明她才是最苦的那個人啊!為什么能這樣體貼地為他著想?

  他之前還以為她得知真相后會怪他怨他,他真笨,他根本不了解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是多么可貴的珍寶。

  她的反應(yīng),總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看著她,眼眶因強(qiáng)烈的感動而泛紅,她也看著他,拉他坐在自己身邊,然后整個人偎入他懷里。

  她靜靜地哭泣。

  他緊緊擁抱住她,也偷偷地流眼淚——

  「容柚!

  「嗯?」

  「我想去驗(yàn)DNA!

  「……嗯。」

  窗外,幾朵烏云拱著一輪白月,夜風(fēng)吹過林梢,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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