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唔像是懂得她在想些什么,「喵」地叫了一聲,將臉湊近與她磨蹭。呵,這只善解人意的老貓,要想不疼它都難。想當(dāng)初…… 「鴻翎,爸在說話,你有沒有在聽?」說話的是她哥哥陳煜煌。
鴻翎悻悻然地將喵唔放回腿上,因著思緒被打斷而微微皺了皺眉頭。
不再逗弄喵唔,她仍不理會家人的對話。反正不管他們說些什么,向來與她無關(guān)。
她到現(xiàn)在仍然想不透,為什么母親和雅萍——她從小就直呼姊姊的名字,因?yàn)檠牌紡膩聿幌駛姊姊——連打了幾通電話,要她今晚一定得回家吃飯。
當(dāng)初她曾計畫到國外就讀大學(xué),不過,或許是她眼界太高,中意的幾所學(xué)校都拒絕了她的申請,所以她只能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做無限的延伸,在有限的選擇中挑了她能接受、且離家最遠(yuǎn)的臺南的學(xué)校。
母親極愛面子,總愛和那些富家太太比東比西的。比孩子的成績、比老公送的鉆石,就連送孩子的禮物都要與人較量。
人家給孩子的生日禮物是一輛腳踏車,她就會送鴻翎他們兄妹摩托車。人家送孩子一間二十坪的套房,她立刻為他們兄妹各買下一層五十坪的公寓。
所以托母親的福,大學(xué)畢業(yè)后,她得以回到臺北自立門戶,將戶口遷了出來。當(dāng)然,母親自是反對到極點(diǎn),說什么未出嫁的女兒將戶口遷了出去,沒面子。不過,反對無效,她仍是搬了出去。
「鴻翎,你和姊姊感情好,說說你的意見!估蠲钬懷b腔作勢,一副慈母的模樣。
喲,今兒個起晚了,沒看到太陽打哪邊出來,待會兒記得要看新聞,看看今天早上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升起。陳鴻翎面無表情地想。
有首歌叫什么來著?「母親像月亮」?依她看,她母親確實(shí)像月亮,不過……是月全蝕。像剛才這么溫柔的母親,她倒有些陌生了。再說雅萍吧,她們倆感情好?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給什么意見?」他們在說些什么她完全不知道,要她發(fā)表什么?
李妙貞的臉皮抽動了一下,穩(wěn)住氣息,努力維持和緩的態(tài)度!改沔㈡⒌氖掳!」
「她什么事?」鴻翎不解地問。
「你——」李妙貞再也忍不住了,朝她破口大罵:「你有沒有在聽。课覀冋f了這么老半天,你一句也沒聽進(jìn)去是不是?從小就是這個樣子,沒神經(jīng)、沒感情。我們現(xiàn)在——」
「媽,別生氣啦。叫她回來就是多個人好商量嘛,你一生氣,氣氛都弄擰了啦!」
陳雅萍緊張地拉著母親。
她并不喜歡這個妹妹。什么血濃于水,那是騙人的。從小就沒有一塊兒相處過,根本沒什么感情。從南投把鴻翎接回來以后,她的態(tài)度又總是冷冰冰的,給人十足十的距離感,讓人根本不想和她有任何的接觸。加上母親提過,鴻翎的八字會沖到他們,她更是視這個妹妹為鬼魅。
不過,平心而論,她這個妹妹是聰明的。事關(guān)自己一生的幸福,多個人商量總是好的,即使這個人是陳鴻翎。何況這樁事陳鴻翎能派上大用場。
「仲凱集團(tuán)有意與我們聯(lián)姻。」陳冠泉為鴻翎從頭解釋道,「傅董向我提過,希望雅萍能和傅逸軒,也就是他的孫子結(jié)婚。這樁婚事對我們兩家都有好處。」
「就是啊,」李妙貞一臉精明,「傅逸軒的老子傅凱斯三天兩頭鬧緋聞,形象跌到了谷底。傅老頭絕不會將大任交給他,九成九會跳過傅凱斯,直接交棒給他的孫子傅逸軒。雅萍如果和他結(jié)婚,仲凱不就等于是我們家的了?
鴻翎不著痕跡地輕嘆口氣。她這個母親,頭腦簡單得可以。
「沒錯,」陳煜煌也直點(diǎn)頭,「傅逸軒今年才三十歲,卻已經(jīng)是欣凱公司的總經(jīng)理?吹贸鰜,博董有意讓他接管整個仲凱集團(tuán)。而且我和他接觸過,他確實(shí)頗有能力,很有手腕。如果和他聯(lián)姻,對我們應(yīng)該是利多!
「你看如何?」陳雅萍不作評論,只問鴻翎的意見。
鴻翎聳聳肩,「既然這樣,就結(jié)婚!」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沒想到他們計晝、思考良久的事,卻被她說得這么無關(guān)痛癢。
李妙貞首先反應(yīng)過來,一手抆著腰,一手指著鴻翎,十足十地潑婦樣!改氵@個沒心少肺的東西,說得這么簡單。你以為我在買牙膏嗎?喜歡就買?你以為我們這么勞心勞力地做什么?為的還不是這個家。要不是我,你哪來的屋子住?哪來的車子開?你以為你開的BMW是火柴盒小汽車嗎?那可是我費(fèi)盡心力賺錢買的。」
陳鴻翎覺得好笑。她費(fèi)盡心力?她除了打麻將、道人長短之外,還會做什么?何況自己可沒花到母親一毛錢。十八歲那年鴻翎由家庭律師那兒得知,爺爺當(dāng)初移交資產(chǎn)時,留了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給她。不過,要不是家庭律師把關(guān),只怕那些股權(quán)早就易
主了吧?
「別發(fā)火!龟惞谌呐睦蠲钬懙募,轉(zhuǎn)頭對鴻翎說:「你姊姊的意思是,其他企業(yè)的新生代也很優(yōu)秀,像是駿升企業(yè)的唐書鴻和駿聯(lián)的葛曙云!埂
陳鴻翎依舊是面無表情。真是服了他們,他們總有本事把最簡單的事搞得這么復(fù)雜。不過,要把事情復(fù)雜化是他們的事,與她何干?「你們到底找我來做什么?」
「你——」李妙貞氣得站了起來。
陳雅萍也氣憤不已,不過她仍沉住氣,拉住母親!肝业囊馑际,如果這么草率地和傅逸軒結(jié)婚,豈不是錯失了許多好機(jī)會?」
陳鴻翎看著這個自己應(yīng)該喚一聲姊姊的人,著實(shí)覺得她很可悲。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應(yīng)該大自己兩歲,那么應(yīng)該是二十七歲了吧?鴻翎曾經(jīng)懷疑過,為什么母親還沒將她「賣」出去,現(xiàn)在總算明白了,她們在找最有錢的買主。
「所以?」鴻翎看著雅萍。
陳冠泉接口:「傅董希望這個星期六我們兩家能夠見見面!
「那就去。 锅欞嶙匀坏姆磻(yīng)又惹怒了其他人。
陳雅萍深吸了口氣,「你還不懂嗎?我還不確定他是不是我要的,所以星期六的餐會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要去啊,跟我說這些做什么?陳鴻翎在心中不耐煩地想!赶肴ゾ腿ィ幌肴ゾ筒灰,想這么多做什么?你確定要嫁,人家還不一定要娶。」
陳雅萍和李妙貞都瞪大了眼睛。「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是說你姊姊沒人要是不是?」
「我沒那個意思。」她聳聳肩,「只不過,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到底在煩些什么,也不知道你們要我來這兒做什么?要,就嫁;不要,就不嫁。就這么簡單,需要想這么多嗎?何況人家打的是什么算盤你們也不知道,在這兒想什么仲凱集團(tuán)、駿升企業(yè)的,沒什么意義吧?」
陳雅萍沉著臉,「我當(dāng)然有我的打算,我要唐書鴻!
陳鴻翎冷冷地看她一眼。她這是在下戰(zhàn)書嗎?陳雅萍應(yīng)該很清楚唐書鴻的現(xiàn)任女友
是她的好友吳招弟,F(xiàn)在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陳雅萍在她的冷眼注視下硬是扯出個不自然的笑容。
她當(dāng)然知道唐書鴻現(xiàn)在的女友是陳鴻翎的好朋友。釣了那么久的魚竟然上了那個小土蛋的勾,她不甘心。
唐書鴻符合一切她對男人的標(biāo)準(zhǔn)——英俊、挺拔、溫柔、多金又聰明。
當(dāng)然,傅逸軒也符合這一切,不過,他是私生子。雖然已經(jīng)正名了,但那是磨滅不掉的事實(shí),即使它已經(jīng)是過去式。況且他那個老子風(fēng)流成性,天知道明天會不會再冒出一個、兩個,甚至是一打的私生子來和他爭財產(chǎn)?
相較之下,唐書鴻這一點(diǎn)就勝過傅逸軒了。系出名門、血統(tǒng)純正,和她絕對匹配,而且他是獨(dú)生子。雖然有個繼弟,不過,那無所謂。她相信唐書鴻仍會是駿升企業(yè)的繼承人。
然而,她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在尚未確定能夠抓住唐書鴻之前,她不會明白拒絕傅逸軒的。
吸了口氣,陳雅萍擺出溫柔好姊姊的模樣!给欞,我們到底是一家人。就算那個小——我是說,就算你那個朋友真的和唐書鴻有結(jié)果,你也沾不上個邊,是不是?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幫我,讓我——」
「我拿什么幫你?」陳鴻翎不帶感情地打斷她的話,「重點(diǎn)不在招弟,更不在我,在唐書鴻身上。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唐書鴻他不要你,他要的是招弟,就這么簡單。如果想要唐書鴻,自己找他去!
鴻翎知道自己這幾句話踩著了雅萍的痛處。她當(dāng)然找過唐書鴻,人家也明白地拒絕她了,恐怕整個的社交圈都知道這件事。真不明白她還在妄想什么?
不理會陳雅萍足以殺人的目光,她抱著喵唔站了起來。「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
所有人就這么靜默著,直到她的手觸到了門把,陳冠泉才開口,「星期六你也一塊兒去。」
鴻翎回頭望向父親。
「傅總的意思是希望我們?nèi)乙黄鸪鱿。」陳煜煌加以說明。
「沒那個必要吧?」鴻翎不認(rèn)同地聳聳肩,「要相親的是雅萍,我去湊什么熱鬧?」
「什么相親?只是聚餐。」陳雅萍反感地說。相親是嫁不出去的人才做的事,想她陳雅萍何需相親?
「星期六你得一塊兒去。」陳冠泉又重復(fù)了一次。
鴻翎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推開大門離去。
「鴻翎,你總算回來了!柜R玉珍拉著她,左右張望一番之后才小聲地說道。
「怎么了?」鴻翎配合地問道。
基本上,對于這個同事她有些不敢恭維,即使是問她中午吃些什么之類的問題,馬玉珍都能把氣氛弄得緊張兮兮地。一遇到男性,無論老少、無論長相,她總會嗤嗤地笑個不停。所謂的花癡,指的就是她吧?
不過,她沒什么心眼,鴻翎也就盡可能地忽視她的諸多「小毛病」。
「就是——」馬玉珍又小心地看看周圍,以右手圈著嘴說:「剛才十七樓打電話下來,要你上樓去!
「十七樓?」鴻翎皺起眉頭。
就她所知,十七樓是總經(jīng)理室,由總經(jīng)理和他的秘書,以及他的幕僚群、協(xié)理們駐守著,是這棟商業(yè)大樓的指揮中心。部門經(jīng)理未經(jīng)通報都不得擅人了,何況是她這個平常的小老百姓?
平日有事大都由協(xié)理們通知各部門經(jīng)理,部門經(jīng)理再下達(dá)她們這些小職員。今兒個發(fā)生什么大事?竟要她上去?
「你還不上去?」馬玉珍火燒屁股似地扯扯她的手。
鴻翎看看腕表,「現(xiàn)在還是休息時間,待會兒再說!
「可是……是十七樓吔!柜R玉珍緊張得很,好像她這一去兇多吉少似的。
「無所謂!顾柭柤纭
一陣音樂聲響起,原本熄滅的日光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這表示休息時間結(jié)束,上班時間到了。
「一點(diǎn)半了,你快上去!柜R玉珍再一次催促道。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鴻翎不疾不徐地伸了個懶腰,緩緩起身。
搭著電梯來到十七樓。明亮寬敞的空間和她待的三樓。∧莻一格一格的小蜂窩有著天壤之別。
弧形的接待處柜臺坐了個學(xué)生模樣的女孩。她有些無措地看著陳鴻翎踏人這塊禁地。
大概是新到任的吧?不想為難她,鴻翎自己報上姓名,「我是廣告部的陳鴻翎,剛才——」
「你就是陳鴻翎?」女孩好似放心地吁了口氣,而后又緊張地道歉,「對不起,我的意思是——嗯,陳小姐!
「沒關(guān)系!锅欞釗u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看著她,等她為自己引路。
馬玉珍只說十七樓打電話要她上來,至于誰找她、找她做什么,馬玉珍是一問三不知。不過,顯然這個女孩知道她要上來。那么,她也該知道是誰要找她。
女孩又愣了一下,而后拿起電話按了內(nèi)線。通報之后,她對一旁等候的陳鴻翎說:「你請往這邊直走,走到底左轉(zhuǎn)就會看到總經(jīng)理辦公室!
「總經(jīng)理辦公室?」鴻翎懷疑地復(fù)誦了一次。遲疑了一會兒,仍是開口問道:「請問你知道是誰要見我嗎?」
女孩睜著無辜的大眼搖了搖頭,愛莫能助地笑著。
鴻翎微笑地對她點(diǎn)點(diǎn)頭,朝總經(jīng)理室走去。
管他的,既來之,則安之。
她之前只在心中盤算著不知道是哪個協(xié)理找她,沒想到竟然是要她去總經(jīng)理辦公室。她到職三年,除了偶爾遲到早退,可一向是安分守己——難不成老板看中她的能力,要給她升官了?鴻翎自嘲地扯扯嘴角。
看著面前的黑檀木門,她有些不情愿地舉起手敲了一下。
「進(jìn)來。」里頭傳來陌生的男音。
吸了口氣,她將門推開。
面對房門的是一張豪華辦公桌,桌后的黑色大型皮椅是空的。她又探向辦公室的其他空間,另一端是一組沙發(fā),排成U字形,中間擱了張漆木的黑色桌子。不過,仍是沒見到半個人影。
突然,她看見墻上的黑檀木滑了開來,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把門關(guān)上!鼓腥嗣畹,在黑色皮質(zhì)的沙發(fā)上坐下,雙腿交疊。待她關(guān)上門,他又指著面前的沙發(fā),「坐!
事情愈來愈古怪了。這個男人不是總經(jīng)理,也不是任何一位協(xié)理,莫非是新來的總經(jīng)理幕僚或特助?沒聽說,不知道。
不管他是誰,總之他不是總經(jīng)理。那么他怎么敢大剌剌地待在總經(jīng)理辦公室,還要接待小姐指引她到這兒來?
對于她明目張膽的打量,他覺得有趣。在這同時,他也細(xì)細(xì)審視著她。兩人對望了半晌,他才開口,「上星期六你為什么沒來?」
「什么?」陳鴻翎不解地問。他大概是找錯人了,她確定自己不認(rèn)識這個男人。
「上星期六你該與家人赴宴的,不是嗎?」
他怎么知道?陳鴻翎瞇起眼看他,「你是……傅逸軒?」
「賓果。讓我看看,」他來到書桌前,打開桌上一個黑檀木小盒子,拿了什么出來,朝鴻翎扔了過去。
鴻翎眼明手快地接下,是一顆糖。她抬頭看他。
他又慢慢地踱回沙發(fā)坐下,聳聳肩,「你答對了,這是獎品!
鴻翎看看手上的糖,又看看他!肝也恢莉E聯(lián)也是屬于仲凱集團(tuán)!
「你當(dāng)然不知道。」他搖頭晃腦一番,咧嘴一笑,「因?yàn)轵E聯(lián)不屬于仲凱!
那么他怎么會在這兒?為什么要找她?還有,他怎么知道她在這兒?陳鴻翎心中有許多疑問,但都沒有問出口。
他以食指和拇指摩挲著下巴,「你不好奇?」
陳鴻翎只是望著他。
「啊,想必你是好奇的!顾鹕韥淼綁,不知碰觸了什么,墻滑了開來,露出一座吧臺。他打量了半晌,回頭問鴻翎:「你要喝些什么?」
「開水。」她答道。
他點(diǎn)點(diǎn)頭,「好女孩,不沾有酒精的飲料,是吧?」
鴻翎打量著他埋首在吧臺間的背影。他沒穿外套,襯衫的袖子卷到手腕處,薄薄的藍(lán)色襯衫掩不住他有力的肌肉線條,顯然他常運(yùn)動。
「啊,瞧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東西。」他有些頑皮地回頭看她,「有個好東西讓你嘗嘗,不過有一點(diǎn)酒精,不介意吧?」
她盯著他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他便端了兩杯深色的飲料回到沙發(fā)上,將其中一杯遞給她。
「謝謝!顾酉虏AП。
他喝了一口,咧嘴笑了笑,「這真是人間珍品!
在他的注視之下,鴻翎也嘗了一口。葡萄酒,很香、很甜,幾乎沒有酒精的味道。她又喝了一口。
「嘿,別喝太快,它的后勁是很強(qiáng)的!顾χ浦顾
「無所謂,我的酒量不錯!顾柭柤纭
「當(dāng)心,男人會將之視為挑戰(zhàn)!箵u搖食指,他對她舉杯,「逗是個足智多謀又精明能干的老太太私釀的酒!
鴻翎側(cè)著頭看他,「你找我來,就為了品酒?」
「要回歸正題了?」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將酒杯置于桌上!改銘(yīng)該是好奇的,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這兒?好奇我怎么出現(xiàn)在這兒——駿聯(lián)的總經(jīng)理辦公室。」他打量著四周,而后盯向她,「駿聯(lián)的總經(jīng)理葛曙云是我情同手足的哥兒們,所以我在這兒,以及我知道你在這兒都不稀奇了,對不?」
她沒有說話,逕自與他對視著。
他又起身來到酒吧斟了一杯酒,回頭問她:「還要不要?」
她搖搖頭。
待他回到沙發(fā)坐定后,鴻翎才開口說道:「大白天的,你喝這么多酒!
他又咧嘴一笑,「無所謂,我的酒量不錯!
她嘴角微微抽動,這個人滿有幽默感的嘛。
「想笑就笑出來!顾粗f,「你從小就不是個坦率的孩子。」
她瞪視著他。
「我見過你!」他吊著眼珠子在心中計量著,「四次,不,五次!
鴻翎搜尋著腦海中的記憶。不,沒有,她不記得見過他。
「第一次見你,大約是你五、六歲的時候,在南投。我爺爺與你祖父的私交不錯——嚴(yán)格說來,那也不是我的爺爺……算了,那不重要。我爺爺常會上山去找你祖父下棋。不過我只跟他去過一次!
「下棋的老爺爺……那就是你爺爺?」她的臉因快樂的回憶而亮丫起來。
他注視她,嘴角揚(yáng)起,「那么小你就扭扭揑揑、裝模作樣地!
「胡說,我才沒有!剐∧樣殖亮讼氯。
「你有!顾隙ǖ攸c(diǎn)點(diǎn)頭,「穿著白色的蓬蓬裙,坐在角落,像個自閉兒!
她生氣地瞪著他。爺爺說,那樣像個小公主,卻被他說像自閉兒?
「還有,第二次見你,是你祖父過世的時候!顾沃锏木啤!复蠹叶即┖谏,只有你穿了一身白,想不注意你都難。明明一臉難過得要命,還強(qiáng)忍著眼淚。不是裝模作樣是什么?」
她將玻璃杯放到桌上,有些過于用力!改愕降渍椅襾碜鍪裁?」
「生氣了?」傅逸軒透過酒杯看她,搖頭晃腦地,似乎對不準(zhǔn)焦距!竸e急,還有三次,我沒說完!
她揪著眉頭,「你——喝醉了嗎?」
「就這一點(diǎn)葡萄酒?」傅逸軒放下酒杯,搖搖頭!肝艺f過我的酒量不錯。第三次見你,是在一次餐會上。什么樣的餐會我不記得了。那應(yīng)該是你國中,或是高中的時
候,因?yàn)槟懔糁鴮W(xué)生頭!顾焓衷陬i背比畫了一下!改翘炷阌质谴┲灰u白洋裝,裝模作樣地窩在角落,像只驕傲的白天鵝。有不少男生想找你說話,你都沒給人家好臉色。假仙!
「什么——」她有些氣惱地咬著下唇瞪他。奇怪了,她一向是不動如山的,今天他竟然三兩句話就讓她動怒了。
她吸了口氣,撇過頭不再看他。
「你又來了!垢狄蒈帗u搖頭,起身來到吧臺,打開小冰箱,翻找里面的東西,回頭問道:「要不要吃蛋糕?」
瞪著他,搖搖頭。
他拿了個小餐盒出來,又走回沙發(fā),咬了口蛋糕后,再問一次:「真的不要?很好吃的!
鴻翎看著他,心中的問號像泡泡般不斷涌上來。他是個奇怪的男人,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卻出現(xiàn)了這么多不同的風(fēng)貌。像個男人、像個孩子,看似玩世不恭,卻又……
在她察覺之前,問句已然進(jìn)出口了,「你不用上班嗎?你在這兒,總經(jīng)理——我是說葛曙云呢?你的公司又怎么辦?」
「曙云在開會,大概吧?」他聳聳肩,「至于我的公司……今天我放假。忙了那么久,偶爾放假一天,不為過!顾謴牟秃兄心贸鲆粋小檸檬塔!笧榱说饶,我沒吃午餐!
想搏取同情嗎?那么他找錯人了,她最缺乏的就是同情心。「我又沒叫你等!
對于她缺乏感情的話,他只是咧嘴一笑,不以為意。
吃完了檸檬塔后,他才又繼續(xù)說道:「第四次,是在餐廳,那天是耶誕夜。很令我訝異,我以為你這種美女都是約會不斷的;沒想到你竟然是和三個女孩一起過那么浪漫的節(jié)日!
她知道他說的是招弟她們。不過她不明白他說的是哪一次,因?yàn)樗愿呗氁詠淼囊Q夜幾乎都是和她們一起過的。
「很有趣!顾蝗豢粗媲暗木票!赴涯愕谋咏o我!
「什么?」她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他指著她的酒杯,又重復(fù)了一次,「把你的杯子給我。」
她看著面前的酒杯,了解他為什么要她的杯子了,他要喝里面的酒。他是個酒鬼嗎?「不要!
「什么?」他揚(yáng)起一道眉。
「我說不要!锅欞岵毁澩匕櫰鹈碱^!改愫冗@么多酒做什么?」
他看著她,笑了出來!高@么一點(diǎn)酒,不,對我來說它根本是果汁,醉不了人的。我口渴了!
她才不相信!缚诳柿撕人,喝酒干嘛?」
「我懶得去倒水,來回走了這么多次,我的頭都暈了!顾駛孩子般地與她討價還價!敢,你幫我倒!
看了他兩秒,她起身來到吧臺前幫他倒水。
「那一次很有趣,」他繼續(xù)說道,「有個男人向你搭訕。你的表情……哇,酷斃了。當(dāng)時我就想,再也不找美女搭訕了,遇上你這種人,那可就難堪了!
她將水杯遞給他!改阋矔蚺⒆哟钣?」
「曾經(jīng)。年少不懂事!顾齼上戮蛯⒈械乃o解決了,將水杯放到桌上,盯著她,「你呀,真是裝——!鳌獦印!
什么?鴻翎生氣地看他。好心倒水給他喝,竟還被罵裝模作樣?
「別生氣,我說的不是現(xiàn)在的你,是第四次的你!瓜肓艘幌,他笑了,「其實(shí),第一次到第四次的你都很假仙。你不像一般女孩那樣,有男生來找你說話就樂得半死。其實(shí)你該裝裝傻,笑一笑,男生會很高興的!雇nD了數(shù)秒,他收起笑臉問道:「當(dāng)時,你是真的在生氣對不對?」
「對!顾Z氣不佳地回答,「如果三天兩頭就有人來找你做朋友、問你的電話,你煩不煩?」
他又笑了。
她沒好氣地啐道:「你大概不會覺得煩,因?yàn)槟惚饶切┑峭阶痈呙鞑坏侥膬喝!?br />
他不以為意,繼續(xù)方才的話題,「那一次,你還是穿了一身的白。我的天!那是冬天吔!你上哪兒去找這么一身白衣服?還有,你的朋友也很酷,那個耶誕夜真是有趣極了!顾麖椬右幌率种!膏福瑢α。我忘了說最精采的。那一天,你還開除了一個男朋友,你是怎么說的?合則聚,不合則散?我喜歡!顾麚u頭晃腦地笑著,整個身子舒服地貼在椅背上。
她終于知道他說的是哪一次了。她大一的那一年。
「我就在你的隔壁桌,而且和你面對面。你們的對話,我聽得一清二楚。」收起笑容,傅逸軒歪著頭看她,「知道我當(dāng)時的想法嗎?」
她又搖了搖頭。
「我在想,」身子前傾,他直視她的眼!肝乙欢ㄒ堰@個小姐弄上手。」
「你——」鴻翎瞪大了雙眼。「我修正剛才說的話,你比那些登徒子更低級、更下流。」語畢,她起身要離開。
不過,他的動作更快。長手一伸,將她扯進(jìn)懷中。
鴻翎怒目大張!阜攀帧!
他搖搖頭,側(cè)轉(zhuǎn)過身子,將她壓在身下。
她更是生氣地扯著他!缸屛移饋!
環(huán)著她,傅逸軒將臉埋在她的頸側(cè)。「噓——」
濕熱的鼻息騷著她的頸,她不動了,深吸了口氣,冷靜地重復(fù)一次,「讓我起來!
「噓,別吵。我還沒說完!孤裨谒i側(cè)的頭晃了晃,大手撫著她額際的發(fā)!傅谖宕危俏覂蓚月前到這兒來找曙云時,在……二樓,不對,是在三樓看見你。那一天,你穿的是藍(lán)色的套裝,我不喜歡。你還是穿白色的比較好看!
「哼!」冷哼一聲,她從沒遇見過這么無聊的男人。
他抬起頭看她,「我?guī)缀跻呀?jīng)忘了你了,要不是又在這兒看見你!拐f到這里,他微微地皺起眉頭!刚娴暮芷婀郑瑢Σ粚?我為什么總是把你記得這么清楚?」輕笑出聲,他又低頭將臉埋在她的頸側(cè)。「大概因?yàn)槟憧偸且簧淼陌。那第五次呢?第五次?br />
穿的不是白色,為什么……」
他咕噥了一些話,她聽不清楚。屏住呼吸,專心地聽了半晌,這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鼾聲?!
他睡著了。
鴻翎想將他推開,無奈他的意志太過堅(jiān)定,即使睡著了,仍緊緊地?fù)е环拧?br />
辦公室的門開了。
鴻翎看不到來者是誰,困窘地閉上眼。再睜開眼睛時,看見總經(jīng)理葛曙云由上往下地盯著她瞧。
抿抿唇,她綻開一個不自然的微笑,「總經(jīng)理好!
他揚(yáng)起眉!负谩!
見他似乎不打算幫忙,鴻翎只得開口求救,「能不能麻煩你,把他扶起來?」
「當(dāng)然!垢鹗镌泣c(diǎn)點(diǎn)頭,將傅逸軒扶了起來。
得到一點(diǎn)空隙,鴻翎連忙鉆了出來。她爬了爬頭發(fā)、理理身上的衣服,這才對葛曙云微笑點(diǎn)頭。「謝謝你!
葛曙云看看睡死在沙發(fā)上的傅逸軒,又看向立在一旁的陳鴻翎,忍不住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一言難盡,算了」鴻翎搖搖頭。
再看她一眼,注意到了被打開的吧臺。葛曙云踅身來到吧臺前查看,拿起一只空瓶!冈撍赖,他喝了大半瓶的伏特加。」
伏特加?鴻翎不敢恭維地皺了皺眉頭。難怪他會醉得像死人。對她來說,伏特加簡直就像工業(yè)用酒精?墒窃趺纯赡芡蝗痪妥淼貌皇∪耸?
眼尖的葛曙云又看到辦公桌上的小藥包,皺著眉望向沙發(fā)上的傅逸軒!高@個白癡,拿酒配感冒藥,你這是在自殺嗎?」
原來他不全然是醉了,除了酒精,還有感冒藥。難怪。鴻翎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看到盯著她瞧的葛曙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下去上班了!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