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娱乐-首页

首頁 -> 作家列表 -> 季雅絮 -> 陽臺上的精靈
加入收藏 - 返回作品目錄

陽臺上的精靈 第一章



  平常的下午,跟平凡的每一天一樣的平淡。在這間頗富盛名的畫廊中并沒有很多人,坐在門口簽名簿后的接待小姐強忍住即將沖口而出的呵欠,無聊地望著畫廊裹冷冷清清的觀眾,回想著前幾天剛開幕時的冠蓋云集。

  因為這次開畫展的這位畫家可是大有來頭,年紀(jì)相當(dāng)年輕的程明昌這回載譽歸國,一回到國內(nèi)文獲得美術(shù)協(xié)會頒發(fā)“杰出人士特別獎”,因此水漲船高,在畫廊內(nèi)展出的個展也就跟著轟動全國,畢竟云屏畫廊也不是個可以隨隨便便就排出展覽的地方。云屏夫人是個十分神秘的人物,沒有人明了它的底細(xì),只知道它是某大企業(yè)老板的遺孀,退出商場之后便獨力開設(shè)這家藝術(shù)中心,里面設(shè)有畫廊及古物收藏,對藝文界的人士而言,是個相當(dāng)熱門的聚會地點。

  看過云屏夫人的人不多,因為她向來深居簡出慣了,極端排斥閃光燈的追逐和陌生人的騷擾。

  而程明昌了不起也才二十四、五的年紀(jì),雖然他在國外是屢獲大獎的青年畫家,但是看在國內(nèi)一些在畫壇攀爬數(shù)十年,仍進(jìn)不了云屏畫廊開個展的青壯派畫家眼里,益發(fā)的不是滋味。也正由于這個原因,剛開幕的那幾天,隨時可見到成群結(jié)伴而來的畫家及藝評家們,站在每一幅畫前評頭論足一番。

  這些對于程明昌來說,卻仿佛是不關(guān)痛癢般的漠不在乎,他不像其他畫家會謙虛地陪著那些達(dá)官顯貴們一幅幅地解釋他的畫:相反的,他只在開幕式之后做了個簡短的介紹,隨即鉆進(jìn)一輛等候的計程車離開了會場。

  它的這種行徑震驚了不少畫壇老前輩,第二天在各大報上都明頗的刊出了那些老先生們對他的大加鞭撻,但程明昌仍是我行我素的穿梭在會均之間,絲垂不去過問別人對他的評價。

  接待小姐翻開那份她已經(jīng)看得都可以倒背如流的畫家簡介:程明昌,一九六九年生于臺灣臺北,于十二歲時赴歐習(xí)畫。就這么寥寥數(shù)語,怎么夠用來描述那個風(fēng)度翩翩的美少年呢?

  他長得很高,約莫一七八左右的高度,瘦削的身材穿著義大利剪裁的西服,完美的臉部線條配上梳理整齊的發(fā)型,它的風(fēng)采絕不遜于雜志上俊美的模特兒,或是風(fēng)靡眾多少女的偶像明星們。

  最最吸引人的還是他臉上時時涌現(xiàn)的笑容,那毫無心機的笑顏,每每讓人不由自主的跌進(jìn)他眼裹濃郁的熱情中而不自覺。

  雖然渾身充滿了貴族氣質(zhì),但它的待人接物、舉止間卻完全沒有架子,尤其是對像接待小姐、搬運工人這些人,他親切得一如鄰家的大男孩。看來他只是對那些趨炎附勢的現(xiàn)實人種感冒而已,這是大家對他的評價。

  接待小姐偷偷垂下眼臉打了個呵欠,門口突然閃進(jìn)來兩個亮麗的人影,引起了它的注意力。應(yīng)該是姊妹吧!可能是雙胞胎……她暗自的朝女郎們點頭微笑的告訴自己。

  較高的那個將手中所有的紙袋都交到較矮的那個手上,東張西望了一會兒,隨即匆匆忙忙的朝廁所跑過去,高跟鞋清脆的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引起不少人的側(cè)目,但她仍視若無睹的向前跑去。

  看起來了不起一六八左右,細(xì)致的臉蛋帶有古典美的韻味,狹長的丹鳳眼搭配單眼皮,不,不是單眼皮,只是比較內(nèi)雙,所以看不太出來。一張瓜子臉配上彎彎的柳葉眉,還有小巧紅艷的唇兒,這樣的女孩子擺在哪裹都是很醒目的。接待小姐按著又將眼光調(diào)向另一個拎著所有紙袋,佇立在某一幅畫前面的女郎。

  這個比較矮一些些,大約一六五而已,但是她的五官卻比剛才那個更細(xì)致:眼睛略大些,鼻子較高挺一點,嘴唇更是小得像顆櫻桃似的。而她的皮膚只怕比剛才那個還要細(xì)嫩,仿佛吹彈可破般,白晰得近乎透明。

  天,竟然有人可以美得如同一尊瓷像!接待小姐還想再看仔細(xì)之際,面前卻突然涌過來許多索取精美說明書的美術(shù)系學(xué)生,使她應(yīng)接不暇,沒法子再去細(xì)看。

  “有什么疑問嗎?”背后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嚇了唐羽翔一大跳,她手忙腳亂的些因驚慌而掉了滿地的紙袋都撿起來。

  她掠掠垂落耳畔的發(fā)絲,狼狽的看著眼前那個有著明朗笑容的大男孩,他應(yīng)該是哪個學(xué)校來參觀的學(xué)生吧?羽翔如此的告訴自己,一邊伸手去接過他幫自己撿起的紙袋。

  “謝謝你!

  “你看過這些二度空間的立體畫之后,有什么想法呢?”那個男孩仍不走開的繼續(xù)聊著剛才的話題。

  “二度空間?立體畫?”羽翔尷尬的回望著他。老天,我根本什么都沒看到,只看到一團(tuán)摻雜著各種色彩的顏料“糊”在中央而已。

  男孩伸手在畫的前方描繪出一個三角形,再畫出長方形,和一塊不規(guī)則的形狀。

  “看到了沒有?這是金字塔、自由女神像,跟侏儸紀(jì)公園的那只恐龍!

  羽翔非常努力地瞪大眼睛,但任憑她怎么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都是宇湘啦!教她別喝那么多玉米濃湯,她卻說反正是BUFFET,在這陣流行風(fēng)里,歐式自助餐都是以人頭計費的,不喝白不喝!所以連喝了幾杯,逛街走到半路到處找?guī)詈笾缓脹_進(jìn)這家畫廊。

  宇湘跟羽翔是相差三分鐘的雙胞胎姊妹,但不同于同卵雙胞胎的完全相像,身為異卵雙胞胎的羽翔和宇湘,難能可貴的也十分神似。其中羽翔早了三分鐘,所以它是姊姊,但它的個性卻跟好動外向的宇湘相差十萬八千里。

  念完三專之后,羽翔倒是老實本分的考進(jìn)一家貿(mào)易公司當(dāng)會計兼出納,天天跟那些轉(zhuǎn)帳憑證、現(xiàn)金支出簿奮戰(zhàn)!宇湘呢,她一直向往著在天際翱游的空姊生涯,所以她現(xiàn)在正在補習(xí),準(zhǔn)備報考空姊。

  “怎么樣?看出來了沒有?”男孩仍滔滔不絕的向羽翔說明著那幅畫的構(gòu)圖,看到羽翔一副茫然的表情,他反而用加倍的耐心,仔仔細(xì)細(xì)的解說著。

  羽翔幾乎要開始磨牙了,這個人為什么非要我看懂這么奇怪的畫?而宇湘,她是掉到廁所裹去了嗎?再不出來,我怎么脫身?

  “你再仔細(xì)看看,這是利用立體透視的手法構(gòu)圖,金字塔、自由女神跟恐龍都是很明顯的圖案,難道你還看不出來?”男孩滿臉疑惑,看著羽翔的表情就好像懷疑她智能不足似的。

  “羽翔,你在干什么?”宇湘蹦蹦跳跳的走過來,她伸手將齊肩的中長巾綁了起來,帶著好奇的表情盯著那個男孩看,眼神中充滿了興趣!班耍医刑朴钕,宇宙的宇,湘嘛,就是湘女多情的湘!

  “宇湘,我們可以走了沒?”羽翔將那絕大部分屬于宇湘的紙袋都交還給她,拉著她急急忙忙地往外走。,“急什么嘛!我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你看這畫看得那么認(rèn)真,我瞧瞧。”宇湘說著湊近了那幅畫。“哇,這幅畫里竟然藏了這么多的東西!有金字塔、自由女神,還有恐龍耶!”

  那個男孩臉上堆滿了興奮的神色!澳闳伎吹搅耍俊

  宇湘頗不文雅的白了他一眼!拔矣譀]瞎,當(dāng)然全看到了。這關(guān)你什么事?”

  “宇湘,我們走了啦!”羽翔難堪的扯扯宇湘的袖子。奇怪,宇湘這么輕易就看出裹面的東西,為什么我打量了半天,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男孩掏出一張相當(dāng)別致的名片遞給宇湘!拔医谐堂鞑,這幅畫是我畫的!

  他的話一說出口,立刻引起兩種反應(yīng),在宇湘是露出相當(dāng)有興趣的笑容!而羽翔一想到自己剛才經(jīng)由他再三解說,仍看不懂他的畫,忍不住困窘的漲紅了臉。

  “噢,他們說的那個青年才俊原來就是你!”宇湘了解的點著頭!澳阏娴暮苣贻p晴!而且畫得也不錯。”

  “你們真的這么認(rèn)為?呃,這位小姐……”程明昌有些困惑的指指呆呆地佇立在旁的羽翔。

  “她是我姊姊,她叫唐羽翔,羽毛的羽,飛翔的翔。有沒有興趣陪我們?nèi)ズ缺Х?”宇湘非常大方地提出邀約,也因為她的態(tài)度如此自然,絲毫沒有任何的突兀感。

  看到程明昌爽快的應(yīng)諾,羽翔倒抽了一口氣。老天,宇湘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羽翔看到宇湘將手中的紙袋都交給程明昌提,而自己跑過來挽住羽翔的手臂時,她用充滿疑惑的眼神瞪著宇湘:“唐宇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宇湘聳聳肩,用她一貫不在乎的態(tài)度回答:“只是喝杯咖啡而已,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差點暈倒的羽翔還來不及開口,宇湘已經(jīng)拉著她連推帶塞的把她弄進(jìn)程明昌那輛流線型的跑車裹。

  宇湘又開始了!羽翔坐在后座用手撐著下頷,看著窗外迅速向后頭退去的街道景物。從小宇湘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人來瘋”,有時興致一來,她也會主動的去找別人攀談,倒也不是她真的那么不甘寂寞,只能說宇湘對周遭人事物都充滿了好奇心,所以她會很主動的伸出敏銳的觸角,去探索任何她感興趣的事。

  譬如現(xiàn)在,前座的宇湘正充滿興趣的詳細(xì)詢問程明昌有關(guān)那什么立體畫的事。羽翔沒有聽下去的興致,她拿出剛才在書局真的讀者文摘,一頁真的翻閱著,不知不覺地有些倦意涌上來。

  “羽翔,起來了啦!”被輕輕拍醒的羽翔,揉揉惺松的雙眼,看著面前好氣又好笑的宇湘,及站在一旁帶著笑意看著自己的程明昌。

  “到哪裹啦?”羽翔摸摸頭發(fā),又拉拉身上有些凌亂的衣服,略微局促地問。

  宇湘好笑地拍拍羽翔因睡覺而染上頰畔約兩塊紅暈。“到家啦,小豬!”

  羽翔白了宇湘一眼!案嬖V你多少次了?不要再這樣叫我啦!那是小時候鬧著玩的綽號,現(xiàn)在我們都長這么大了,還這樣叫我!庇鹣枵f著動手想提起放在腳旁的那些紙袋,但是卻被程明昌搶先一步都提了起來。

  “叫習(xí)慣了嘛!”宇湘說著又是毫不在意的吐吐舌頭,露出俏皮的笑容。

  羽翔瞇起眼睛,看著程明昌又捧又提的抱著她們今天逛街的戰(zhàn)利品走在前頭,她硬是用力的扯住了宇湘!坝钕妫埬憬忉屢幌,他到我們家來干什么?”

  “姊,逛街累了一天,難得找到個苦力幫我們提東西,拜托你就別再挑剔啦!”宇湘簡直是苦著臉的轉(zhuǎn)身面對羽翔!霸僬f,請他喝杯咖啡又沒什么嘛。”

  羽翔詫異得瞪大眼睛!澳恪闶钦f……你要請他到我們家喝咖啡?”

  “是啊,這又有哪裹不對了?”

  “哪里不對了?老天,宇湘,你怎么可以隨隨便便邀個陌生人上我們家?”

  宇湘大而化之的揚揚手中那張程明昌的名片!澳吧?羽翔,他不是陌生人。∷谐堂鞑,是個畫家,而且他很好心的送我們回來!

  羽翔簡直沒法子想像要怎么說,宇湘才會明白要提防陌生人的道理。對宇湘而言,這個世界的每個人都是好人,而事實上,也因著宇湘那傻大姊似的個性,倒也沒見過有人普蓄意傷害她。

  但這并不表示世界上沒有壞人。∮鹣柘氲竭@點,又看看滿臉不耐煩的字湘,突然感到有股深沉的無力感重重的壓在肩上,令她覺得非常疲倦。

  “羽翔,管他的,反正我們有兩個人,就算他想怎么樣,憑我們兩個難道還會打輸他?”宇湘俐落的彈彈手指,露出得意的笑饜。

  看到程明昌提著那些東西,滿頭霧水的站在電梯前面頻頻往她們這邊張望,宇湘扯著羽翔很快的朝他跑去。

  不行!我得想想辦法,否則這樣下去還得了!羽翔看到宇湘像只活潑的小麻雀吱吱喳喳的跟程明昌談笑時,忍不住暗自下著決心。

  “嗯,還有呢?”坐在辦公桌后的那個男人沉吟了一會兒,放下手中的資料及照片。他整個人往后輕輕仰靠,但任誰都不會忽略在他眼中閃爍的精明目光,他輕松的坐在那里,但氣勢卻有如叢林中的猛虎般,自有一股懾人氣勢。

  坐在這個股市中最神秘的殺手級大戶面前,征信社老板阿富可是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他小里雪亮得很,這筆生意可是他打人這個龐大企業(yè)集團(tuán)的人門磚,如果成了,以后源源不絕的CASE將持續(xù)不斷的進(jìn)來;如果失敗,那他以后在這一行也別想再混下去了。

  想到這里,他不禁扭緊了手中的資料袋,緊張的吞著口水,從發(fā)緊的喉嚨壓擠出沙啞的聲音:“呃,目前我們就只查出那個女孩子叫王美云,她是個演了兩部大堆人合演的校園片的小演員。”

  程嘉澍彎腰前傾的看著他。“你是要告訴我,花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就只查出這些?”他不滿意的自抽屜中拿出一壘雜志,啪地一聲扔在阿富面前。

  “如果你就只能提供這么一些少得可憐的情報,那么,我建議你把這些雜志好好的看看,裹面的內(nèi)容甚至比你們查了一個禮拜的還多!”程嘉澍看著面紅耳赤的阿富,面帶譏誚,冷冷地說道。

  “是……是……因為我們派出去的人都被你侄子識破了,所以……”阿富顧不得體面的伸手用袖子擦拭已成行流下的汗珠。

  程嘉澍露出他那一貫冰冷的笑容!半y道你的征信社已經(jīng)派不出人去辦事了?我說過,只要能交出我要的東西,花再多的錢都無所謂,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我明白。這樣好了,程先生,我回去看再重新指派別的入手去盯梢的。

  至于這一星期的費用我可以打個折扣,我……”阿富期期文文地說,深恐失去了這個大客戶。

  “算了!”程嘉澍猛然揮著手!按龝䞍旱綍嫴咳フ埧,就像我們當(dāng)初議價的內(nèi)容:除了你們的酬勞之外,其他的款項實報實銷。”

  阿富面對他如此阿沙力,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斑馈@實在是不好意思!

  嘉澍雙手泡在胸前,漫不經(jīng)心地盯著他!拔艺f過了,我只要看成績,錢不是什么問題。你什么時候給我下一份報告?”

  “我盡快。這種事是很難說的,有時天時地利加上人和,馬上就“賓果”,找到答案;有時卻即使找破頭也找不出個所以然!卑⒏恍⌒囊硪淼南蛩忉屩蘸笏赡馨l(fā)生的狀況。

  程嘉澍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班牛疫是那句老話:越快越好!”

  “是,是。程先生,我先走一步了。”阿富等到程嘉澍同意之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它的辦公室。

  唉,回去得多派幾個老手去跟蹤那個程明昌了,原先以為只不過是跟蹤個剛回國沒多久的毛頭小子,幾個兼差打工的大學(xué)生就足以應(yīng)付,沒想到這個程明昌竟然如此機靈,倒教人跌破眼鏡!無論如何得加把勁兒了!畢竟現(xiàn)在這個年頭找征信社查的案子五花八門,從捉奸到竊取業(yè)務(wù)機密都有。想我阿富在這行也是叫得出名號的人物,可不能任由那些后輩小子輕易的砸了我的招牌!他信誓旦旦的忖道。

  冉回頭看看那閃著金光的鋼銹招牌,阿富心事重重的點燃了一根煙,低著頭快步走出駿永企業(yè)大樓。

  嘆口氣,搔搔原已凌亂不堪的頭發(fā),程嘉澍苦惱的盯著面前那份檔案。面對這個教他頭痛的人物,嘉澍簡直不知道該怎么收拾他那頑劣的性子。

  明昌是他的侄子。應(yīng)該說在名分上是他堂哥的孩子,但實際上卻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因為明昌是嘉澍的堂嫂也就是云屏畫廊這家藝術(shù)中心的負(fù)責(zé)人李云屏的私生子。但嘉澍的遠(yuǎn)房堂兄程敬南卻基于愛屋及烏的心理,不以為忤的收養(yǎng)了明昌,并且從小將明昌送到歐洲接受教育。

  明昌在繪畫上頭的天分是無庸置疑的,從幼年時期即已嶄露頭角,在各大比賽畫會中奪得各項大貿(mào),并且極受歐美畫壇的重視。

  或許是因為他天生血液中的不羈基因深深的牽引著他,也可能是因為少年得志的狂狷,明昌在社交圈花蝴蝶似的名聲,也跟他在繪畫方面所獲得的推崇不分軒輊從面前這疊厚厚的報告,輕易就可得到證明。

  對于明昌,嘉澍自覺有份相當(dāng)沉重的責(zé)任。因為程家人丁單薄,而堂兄敬南始終未娶,只在晚年和云屏堂嫂相戀,但婚后不到三年即因中風(fēng)去世,而盡管明昌并非程象的真正血脈,但既然堂兄已將他視為己出,那么嘉澍也沒有理由不認(rèn)這個侄子。

  另一個令嘉澍無法將明昌置之不管的原因,即是云屏夫人,云屏是程敬南的特別護(hù)士,她溫柔且善體人意,在它的悉心照料之下,程敬南的健康確實是較云屏未出現(xiàn)之前好許多。程敬南過世之后,云屏曾以未亡人的身分主持公司業(yè)務(wù)一陣子,但沒多久即要求嘉澍接手,因為她自覺不適于領(lǐng)導(dǎo)這么龐大又復(fù)雜的企業(yè)體系,所以寧可將產(chǎn)業(yè)都交到嘉澍手中。

  “嘉澍,敬南過世之后,我想了很多,覺得我不適合過那種瞬息萬變的商業(yè)競爭的生活,況且我一個婦道人家懂得又不多,萬一件了錯誤的決定,危害了公司所有員工的前程,那就太對不起敬南了。”那是個冬日午后,他們坐在有電暖氣嘶嘶作響的陽臺,云屏抱著她最心愛的波斯貓,輕輕柔柔地說出她的決定。

  “而且明昌在歐洲學(xué)的是美術(shù),他也已經(jīng)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如果要他回來接手駿永企業(yè)……就我以一個當(dāng)母親的身分來說,坦白講,我不認(rèn)為明昌是那塊料!辈ㄋ关垈驊械馁囋谒笸壬,在冬日陽光下享受女主人溫柔的愛撫。

  “這些是可以學(xué)習(xí)的,只要明昌有心想學(xué),我可以……”嘉澍大感意外的看著她。

  云屏很快地打斯他的話。“嘉澍,知子莫若母,我自己的孩子我還會不了解嗎?雖然他自小就離開我的身邊,獨自到歐洲受教育,但每年寒暑假可都是我去陪著他過的,對它的個性十之八九都可以掌握。嘉澍,明昌或許在繪畫方面是個天才,但在其他方面,他依賴心太重,根本沒法子搪負(fù)起這個重責(zé)大任。”

  “可是……”嘉澍仍試圖改變堂嫂的決定,他急急的想推翻她所說的話!懊鞑F(xiàn)在還年輕,以后他還是可以再進(jìn)駿永企業(yè)大展鴻圖!

  云屏臉上綻放出一抹溫柔的笑饜!凹武瑒e哄我了。唉,敬南生前就常提起,明昌那孩子要是有你一半伶俐干練就好了。那么他也不至于那樣操勞,才會這么年輕就走了。唉,一切都是命!”

  “大嫂,你要節(jié)哀順變,人死不能復(fù)生,你自己的身子要顧好。”

  “嘉澍,大嫂百件事實在不怎么好啟齒,但是卻非說不可,是關(guān)于明昌的事……云屏面有難色的看著嘉澍,似乎真有什么難以說出口的事在困擾著她。

  “什么事呢?大嫂,你放心好了,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事,必定義不容辭。”嘉澍當(dāng)時一口就應(yīng)允了,沒想到卻為自己找足了罪受。

  云屏帶著期盼的眼光迎向嘉澍!凹武,明昌那孩子也不小了,他從小就在外頭飄零,過慣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照理說,他都這么大的人了,我實在不應(yīng)該要他回來守在我身旁:只是年紀(jì)大了,總想有個人做伴,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天就叫秘書訂個機位讓他回來!奔武腥淮笪颍瓉泶笊┦撬寄顑鹤,難怪這陣子總是看到她悶悶不樂。

  L云屏像是考慮了很久,才將貓放到地上,拉緊了身上那條羊毛披肩,緩緩踱到陽臺欄桿邊,靠著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欄桿看著他!凹武覍嵲诤懿缓靡馑颊f出來,但是……明昌他已經(jīng)快三個月沒跟我聯(lián)絡(luò)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打電話過去,都找不到它的人,連管家也不知道他到哪裹去了。嘉澍,我真的很擔(dān)心他,可是醫(yī)生認(rèn)為我的心臟可能負(fù)荷不了這么長途的飛行……”

  嘉澍馬上站了起來。“大嫂,這么重要的事,你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告訴我?三個月很可能發(fā)生很多事的!

  云屏一聽馬上紅了眼眶!拔抑溃墒俏乙恢北еM谙,也許他到哪裹去寫生畫畫去了,可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開始害怕了起來!

  “我一把公司的事交代好,馬上到歐洲去找他。對了,這三個月他的金錢開支狀況正常嗎?”嘉澍一問完,就知道自己提出個愚蠢的問題,因為云屏不出所料的回他一個茫然的表情。

  嘉澍氣餒的搖搖頭。“沒關(guān)系,我到那邊再查好了。大嫂,你保重自己的身體,至于明昌,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查查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過沒幾天,他風(fēng)塵仆仆的跨越大半個地球,直撲向明昌在法國南部的一幢農(nóng)莊式別墅。就如云屏夫人所言,裹面的華籍跟法籍仆人都沒有人知道明昌究竟跑哪兒去了!而且聽他們的語氣,似乎已經(jīng)非常習(xí)慣這種情況了。

  在嘉澍嚴(yán)厲的逼問下,那位頭發(fā)斑白的華籍管家才透露出明昌有個叫莫妮卡的法籍女友,兩人常在一起廝混。于是嘉澍押著那個管家找到莫妮卡的公寓,當(dāng)時明昌已經(jīng)是爛醉如泥,而地上還東倒西歪的躺臥著各種膚色的年輕人,他們絕大部分也都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

  “明昌,起來!明昌?”嘉澍一把抓起明昌的領(lǐng)子,但醉眼昏花的明昌只是晃著手,斷斷續(xù)續(xù)不成調(diào)的哼著歌,絲毫沒有認(rèn)出嘉澍。

  旁邊有個碩壯的黑人大漢以為嘉澍故意桃寡,覷著嘉澍沒留神,偷偷的想出手攻擊他,其他人則看好戲地在一旁鼓噪,大聲叫好。

  一連后背捱了幾拳之后,氣得臉色鐵青的嘉澍將明昌扔給嚇得在一旁發(fā)抖的管家,迅速卷起袖子,朝那名黑人大漢揮出一拳,那大漢馬上似一袋面粉般的垂直向后倒下。

  接連著又百幾個發(fā)著酒瘋的青年蜂擁而上,團(tuán)團(tuán)的將嘉澍圍住。嘉澍干脆松開領(lǐng)帶,擺出架式防衛(wèi)那些青年的攻擊,并且乘隙以他大學(xué)時代拳擊手的功力,不一會兒工夫即將他們?nèi)繑[平。

  “明昌?”他氣喘吁吁的抹去臉上的汗水,看到明昌縐巴巴的衣服和滿臉的胡喳,他心疼的拎起桌上的花瓶,將裹面插著已然枯萎的花拔了出來,把整瓶已略有腐臭味的水朝明昌頭上淋下。

  像頭落水狗的明昌驚叫著跳了起來,他狼狽的胡亂用手抹去臉上的水漬。“怎么回事?WHATSWRONG?”

  嘉澍捺著性子拉起他的領(lǐng)口,逼近到兩個人的鼻尖幾乎相碰觸,并且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明昌,你認(rèn)得我是誰嗎?”

  明目原本迷惑的眼神逐漸再為清晰!笆迨?嘉澍叔叔,你怎么含在這裹?我媽來了嗎?她人在哪裹?”明昌說著,還腳步踉蹌的到處搜尋著母親的影子。

  嘉澍怒氣難消的將明昌提到墻角抵著墻。“你還記得自己有個母親嗎?你竟然三個月沒有跟她聯(lián)絡(luò),難道你不知道她會擔(dān)心嗎?”

  明昌呆呆的望著嘉澍,似乎仍不明了他所說的話!叭齻月?沒有啊,沒有那么久吧!”

  “是嗎?你上次跟你母親聯(lián)絡(luò)是什么時候的事?”

  “上次?”明昌仍有些迷糊的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才大叫:“上次就是我得到王室大賞的那一天嘛!我打越洋電話告訴她這件事,她說她很高興!

  “然后呢?”嘉澍不耐煩地將重心移到另一只腳。

  “然后?然后我就跟我的朋友們一起出去酒館慶祝,后來我們又到摩納哥賭他幾把,再到莫妮卡她舅舅在西班牙的別墅去住一陣子就回到巴黎了。我一回來,我的朋友們就為我開了這個慶祝會,然后你就來了。”明昌說著還是一臉迷糊相的摑著頭,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

  嘉澍氣急敗壞的大喝一聲:“你就這樣醉生夢死的過日子嗎?你這副德行教我怎么能安心將駿永企業(yè)移交給你?”他簡直氣得都快發(fā)瘋了,而明昌卻還是那副天塌下來與我何干的態(tài)度,更加今他氣結(jié)。

  “駿永企業(yè)?”明昌如果沒有被剛才的臭水淋醒,這下子也被嚇退醉意了,他那模樣就像孫悟空聽到緊箍咒似的焦躁!凹武迨,我只懂我的畫,我沒辦法坐辦公桌過那種朝九晚五的日子!”

  “這也沒辦法,畢竟這是你的責(zé)任!奔武淅涞卣f著,拎起他朝樓下走。管家在一旁嘰嘰咕咕的用法文跟明昌說了一大串,嘉澍不懂法文,事實上他也不想去聽懂管家在說些什么,他只是跨著大步伐下樓,把明昌扔進(jìn)管家開來的房車后座。

  “嘉澍叔叔,你要把我?guī)Щ嘏_灣?”明昌跌跌撞撞的在車?yán)镌噲D要坐正,但酒精在他體內(nèi)仍發(fā)揮著相當(dāng)?shù)淖饔茫顾刍▽Σ粶?zhǔn)焦距的一陣亂摸。

  嘉澍將他固定好坐在身側(cè)!班牛磥砟愕墓芗宜坪鹾鼙M職嘛!”他打開公文箱拿出一疊文件,想利用將近一小時的車程時間看些公文,天知道為了找到明昌,他已經(jīng)浪費不少時間了。

  “可是……嘉澍叔叔,我不能回臺灣去啊。我的朋友恨我的家都在這里,回到臺灣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明昌噴著酒氣的臉幾乎要湊到嘉澍身上,他像個被大人宣布不能跟朋友出去玩的小孩般地,哭喪著臉喃喃自語。

  嘉澍皺著眉頭,將明昌的臉推開一點!懊鞑,你最好摘清楚,法國的房子,還有你的生活費都是我簽的支票。根據(jù)我所得到的線索,你這些年繪畫所得的獎金都被你揮霍光了。我實在很不想這么做,但是我必須告訴你以后我不再無條件的供給你食、衣、住、行、育、樂所需的任何花費,除非,你乖乖的依照我的話去做!

  明昌馬上憤怒地捶著前壓的椅背。“你怎么敢這樣對我!駿永企業(yè)是我爸爸留下來的財產(chǎn),我……”

  嘉澍舉起手阻止他說下去!澳呛茫懔⒖袒嘏_灣,我將公司的經(jīng)營權(quán)交給你!

  明昌聽了,臉馬上垮下來!澳阌植皇遣恢牢覍Q(mào)易根本就一竅不通,更何況還得一天到晚跟那些財務(wù)報告表作戰(zhàn),我怎么會經(jīng)營公司呢?我只懂得畫畫!”

  還有吃喝玩樂!嘉澍冷冷地在心底加上一句!盁o論如何,如果你不回臺灣的話,我馬上取消你在這裹的銀行戶頭。而且,我打算把農(nóng)莊改建成休閑旅館,假如你想再住下去也可以,房租打八折,我想依你現(xiàn)在在畫壇的名氣,維持你以往的生活水準(zhǔn)雖然會有些吃緊,但應(yīng)該也不會困難到哪裹去!”

  明昌瞪大眼睛看著嘉澍,就像是他頭上長了兩支角似的奇怪!澳闶钦f,我住自己家里還要付房租?”

  “錯了,不再是你的家了!奔武p松地蹺起腿,看著沮喪的明昌。“事實上我昨天已經(jīng)跟裝潢公司聯(lián)絡(luò)過,他們會把這幢別墅改建成旅館;另外,我也跟律師和會計師討論過托管的問題了!

  “那……那我不就沒地方住了……”明昌喃喃的說著,眼神急速地轉(zhuǎn)動著。“那…我媽媽呢?她知道這件事嗎?你告訴過她了嗎?”

  嘉澍長長地嘆了口氣!艾F(xiàn)在總算想到你母親了!”

  “我媽總不會就這樣看著我流落街頭吧!你有沒有告訴她,要把別墅改建成旅館的事?她一定不會任我無家可歸的!”明目像是快溺水的人捉到根浮木般地,緊緊握住嘉澍的手臂,振振有辭地說道。

  嘉澍揚起眉頭!笆菃幔克嬖V我,孩子長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跟生活,所以她決心放手讓你自己去闖,畢竟這是你的生活、你的生命。”

  明昌愕然的半張著嘴,直到跟嘉澍一起坐上飛機,他還是不肯相信母親會對他撒手不管,一直求證都不得要領(lǐng)之后,他才忿忿不平地閉上嘴巴。

  面對這個從小自由慣了的小野馬,嘉澍只能用經(jīng)濟(jì)壓力來控制他。但是僅是經(jīng)濟(jì)制裁似乎仍沒法子讓明昌脫去他那孟浪、對生活不在乎的態(tài)度,嘉澍只好請保全人員暗地裹保護(hù)他的安全。但沒三天即被機靈的明昌識破而作罷。

  憑著明昌在國際間的聲譽,嘉澍發(fā)現(xiàn)明昌要想存活下去并非什么難事。甫一回國,立刻有數(shù)所大專院校的聘書送到他手中,各大畫廊也競相邀請他做個展,各種公開活動都有人急著請他出席,甚至有私人畫室要延聘他為專任講師。各大企業(yè)積極地搜購它的畫,在有心畫商的炒作之下,明昌的畫日前已經(jīng)是水漲船高到洛陽紙貴的地步了。

  但是嘉澍跟公司的會計師查帳之后,卻發(fā)現(xiàn)明昌的帳戶經(jīng)常處于透支狀態(tài)。經(jīng)過他調(diào)查后發(fā)覺,明昌的理財觀念可以說是一塌胡涂,他根本沒有概念,甚至連自己有多少錢,花掉了多少錢都不知道!這其中最大的花費當(dāng)數(shù)他送給那些女朋友們的禮物,花、巧克力,乃至于鉆戒、別針。幾朵花、一盒巧克力的是花不了多少錢,但是明昌身旁的女人卻從沒固定過,如之以明昌結(jié)交的大抵是一些明星、名媛,甚或歡場女子,這類女子在其他方面或許跟平常女人沒什么兩樣,但若說到搜刮男人財物的手腕,則是尋常女人所望塵莫及的。

  就拿目前這個王美云來說吧!她得意的在記者面前展示手上那顆兩克拉的鉆戒,可不就是明昌貢獻(xiàn)的?再如前面那個李絹的那件紫貂大衣、林順順的豪華跑車、張霞的公寓套房……依明昌這種手筆,他就是畫一輩子也別想留下半毛錢!看著眼前的那份檔案,嘉澍只能重重的嘆口氣,總該想個法子,否則這樣下去還得了!他疲倦地用拇指和食指捏捏眉心,望著窗臺上那株綠色植物冥思。





Copyright © 免費言情小說 2025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quán)所有
本站收錄小說的是網(wǎng)友上傳!本站的所有社區(qū)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guān)!
執(zhí)行時間 0.052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