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若筠的父母親和妹妹都到外婆家去了,只有她一個人在家。
她是自愿留守的,難得一個星期假日,她一點(diǎn)也不想?yún)⒓幽切狒[的場合,就算是自己的親戚也一樣,她只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享受一下沒有機(jī)器聲、電話聲和嘈雜人聲的寧靜時光。
她泡了一杯花茶放在桌上,舒服的坐在客廳沙發(fā),悠閑的翻著雜志,角落里的音響輕輕地播送著柔和悅耳的音樂。
突然,一陣門鈴響起。
她嚇了一跳,這個時候,會是誰呢?
郵差嗎?不對,今天星期天,郵差先生放假。隔壁的吳媽媽?也不對,她和吳伯伯昨天就到臺南去了。工廠同事?更不可能,她并沒有約任何人。那會是誰呢?她滿心疑惑的走向大門。
正要扭開門鎖,門外一個女生高聲喊著:
“若筠,是我們,我們來了!”
竟然是何婉茹和孫國慶。
“婉茹、國慶,你們怎么會來的?”顏若筠實(shí)在是太驚訝了。
“沒辦法,找不到什么好玩的地方,只好來找你嘍!睂O國慶哈哈一笑。
“國慶,你可真會說話,找不到什么好玩的地方,才來找我。俊鳖伻趔薜芍,裝作不高興的樣子。
“拜托!你會不會說話呀?”何婉茹敲了孫國慶一下,又說:“若筠,我們可是特地來找你的喔,歡迎嗎?”
“當(dāng)然歡迎了,快點(diǎn)進(jìn)來!鳖伻趔揲_心的笑了,連忙請他們兩人進(jìn)來,一面又要把門關(guān)上。
“等一下、等一下,還有人沒到。”孫國慶擋著門。
“誰?該不會又是什么神秘嘉賓了吧?”顏若筠隨便說說。
“答對了!是還有兩位神秘嘉賓,可是,車子好像沒跟上!”何婉茹向四面張望,尋找著另外兩個人的蹤影。
“糟糕,他們可能迷路了!睂O國慶搔搔頭。
“到底是誰?”顏若筠好著急,心里有不祥的預(yù)兆。
“。砹,你自己看吧!焙瓮袢阏f。顏若筠一轉(zhuǎn)頭,一輛深藍(lán)色的轎車緩緩駛來,那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車子,可能是屋外的陽光太刺眼,也可能是車窗玻璃有些反光,她覺得自己的頭突然一陣暈眩,眼前一片模糊。
天哪!真的是谷正軒。他來了,那另一個人,一定就是張琪芬了。
噢!老天爺又在捉弄她了。
車停住了,谷正軒和張琪芬同時開了車門下車。
“若筠,你在家,太好了!”谷正軒一直擔(dān)心她會不會出門去了。
“你好,打擾了!睆堢鞣疫是那么美麗大方。
“哪里,歡迎……歡迎來我們家玩!鳖伻趔蘅戳斯日幰谎,又強(qiáng)迫自己對張琪芬微微一笑,雖然,她的心已經(jīng)在低泣。
進(jìn)到客廳,顏若筠隨便收拾零散放在沙發(fā)上的幾本雜志,招呼他們坐,又連忙到廚房去倒茶、切水果。
一進(jìn)廚房,反手關(guān)上門,她靠在門板上難過的緊閉雙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把胸中翻騰的震驚壓抑下來。人前,她強(qiáng)裝笑臉;人后,卻是一臉悲傷。倒茶的時候,差點(diǎn)打破杯子;切水果的時候,又差點(diǎn)切到自己的手,除了嘆氣,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
折騰半天,她終于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端著盤子,用力一個深呼吸,換上笑臉,踏進(jìn)客廳。
“大家請喝茶、吃水果。”她把盤子放在桌上,坐了下來,又說:“一路開車下來會不會累啊?”
“還好,我們一大早就出發(fā)了,路上還蠻順暢的!睂O國慶說著,一面拿起一塊蘋果,咬了一口。
“對不起,若筠,我們沒先通知你,就突然跑來了!惫日幷f。
“別這么說,你們有空來,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還好今天我沒跟家人去外婆家,不然,你們真的會撲個空!
“真的?那我們的運(yùn)氣可真好啊!”何婉茹笑說。
“我們來之前就說好了,萬一你真的不在,我們就再一路下高雄去找其他同學(xué)!睆堢鞣艺f。
“再到高雄去!當(dāng)天來回不會太遠(yuǎn)了嗎!”顏若筠覺得他們真是游興高昂。
“還好,以前我們也常常這樣當(dāng)天來回,車上的人都會開車,大家輪流開,其實(shí)很輕松!惫日幷f。
顏若筠點(diǎn)點(diǎn)頭,又說:
“那今天——你們想到哪里去玩嗎?”
“出去玩也可以,在家聊天也可以!睂O國慶又吃了一塊水果。
“真的嗎?那就留在家里好不好?大家聊聊天、玩玩牌,中午我自己做飯,下午,我們可以去租錄影帶回來看,或是出去逛一逛,這樣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客隨主便嘛,更何況,我們還是一群不速之客呢!”何婉茹說完,大家都笑了。
“那我去拿撲克牌來。”
過了一會,她拿來了一副撲克牌、一盒大富翁,還有兩盒象棋和跳棋。
“我家只有這些了,要玩什么自己挑。”
孫國慶拿起跳棋盒子搖了搖,說:
“哇,好久沒玩了,退伍以后,上班忙,下班也忙,不是應(yīng)酬就是睡覺,這些東西好像離我很遙遠(yuǎn)了,好懷念喔!
張琪芬笑著說:
“我也是,平常下了班也只是陪家人看看電視,好像,從我進(jìn)公司以后就不曾再玩過跳棋了。”
顏若筠聽著張琪芬溫溫柔柔的聲音,又是一陣心痛。
“那我們就一樣一樣玩好了,先玩撲克牌,再玩大富翁,然后是象棋、跳棋!惫日幣d奮的說。
“那你們慢慢玩,我去市場買個菜!鳖伻趔拚玖似饋。
“晚一點(diǎn)再去買吧,大家先玩玩牌嘛!睂O國慶說。
“買菜就是要早一點(diǎn),才能買到新鮮的!
“哎呀,你別買菜了,又要洗、又要煮的,多麻煩,我們出去吃就好了。”何婉茹說。
“對啊,若筠,難得大家可以聚一聚,如果為了我們來,害你那么忙,那我們就不好意思了。”谷正軒也說。
“好吧,那我就不忙了,陪大家一起玩。中午,也不必出去吃,這附近有自助餐館、有面店,我出去買現(xiàn)成的回來就好了!
大家同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五個人就在客廳里邊玩牌邊聊天。
顏若筠又倒了兩盤餅干、切了一大盤水果,最后連茶具組都推出來了。
她總是不由自主的觀察谷正軒和張琪芬,他們并肩坐著,并沒有什么特別親密的舉動,只是在谷正軒要偷看她的牌的時候,她才佯裝生氣的捶他一下。孫國慶看見他們打情罵俏,故意大咳幾聲,何婉茹則是撇著嘴笑。
“茶喝完了,我再去加水!
她提著茶壺走進(jìn)廚房,靠在流理臺邊,皺著眉頭,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她知道不能再多看他們一眼了,她一定得離開,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看看表,已經(jīng)十點(diǎn)了,她決定要出門去。
走回客廳,把茶壺放好,顏若筠說:
“你們繼續(xù)玩,我出去買一點(diǎn)東西,很快就回來!
“我陪你去吧。”何婉茹說。
“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們?nèi)?”谷正軒也問?br />
“不用、不用,就在附近而已,我自己騎腳踏車去就可以了!鳖伻趔蘧o張的搖搖手,他陪她去?絕對不行,她想出去就是為了要遠(yuǎn)離他呀。
“那別買太多東西喔,桌上這些已經(jīng)吃不完了。”何婉茹叮嚀著。
顏若筠微微一笑說:
“好,我知道了,如果有電話,幫我接一下喔!
☆ ☆ ☆
顏若筠牽著腳踏車,慢步的走出巷子。
站在大太陽底下,她瞇著雙眼,望著眼前的路,想著該往哪里去。她決定右轉(zhuǎn)到街角那家港式燒臘店,那家賣的烤雞腿味道很不錯。接著,她又到市場去買了幾樣青菜,準(zhǔn)備炒三個菜,再者一鍋冬瓜蛤蠣湯。
她回到家已經(jīng)快十一點(diǎn)了。
“若筠,你回來了,剛才有兩通電話喔,第一通是顏媽媽,說他們已經(jīng)平安到你外婆家了,另外一通是你的一位男同事,姓藍(lán),他說請你回電!焙瓮袢愫唵味笠膱蟾。
“姓藍(lán)?喔,我知道了,謝謝!鳖伻趔迣瓮袢阋恍,她知道接下來的問題可能會答不完了。
果然,何婉茹就問了:
“若筠,剛才那個姓藍(lán)同事是誰?他的聲音好好聽、好有磁性喔,他的人是不是也像他的聲音一樣好呢?”
顏若筠想了想說:
“他的聲音?他的人?嗯……在我們工廠來說,應(yīng)該算不錯吧。”
“什么叫應(yīng)該,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又不認(rèn)識人家,管那么多做什么?”孫國慶不以為然的說。
“拜托!我問一下都不行啊?”何婉茹嘟著嘴。
她不想理孫國慶,又問顏若筠:
“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上次說的那些‘蜜蜂’之一?”
谷正軒轉(zhuǎn)頭看著顏若筠,心里有一絲莫名的緊張。
“什么‘蜜蜂’?”張琪芬聽得一頭霧水。
“沒什么,婉茹是開玩笑的!鳖伻趔尢湫苑堑膰@了一口氣。
“真的嗎?就是他嗎?”孫國慶也好奇的問。
“當(dāng)然不是真的,剛才那位是藍(lán)課長,他是我的頂頭上司,人家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
“好可惜喔,我還以為他要追你呢,他說話的聲音真的好好聽喔!”何婉茹嘆了一口氣,歪倒在沙發(fā)扶手上。
“不說了,我要去廚房忙了!鳖伻趔拚f完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要不要幫忙?”谷正軒問。
“不用了,你們繼續(xù)玩,炒三樣菜而已,很快的!
“若筠,那我?guī)湍惆!焙瓮袢阃蝗惶似饋怼?br />
“哇,難道快下紅雨了嗎?我們最討厭進(jìn)廚房的何大小姐竟然要去幫忙?”孫國慶忍不住揶揄她。
“拜托,我還天打雷劈呢!算了、算了,我還是舒舒服服的坐在這里當(dāng)客人好了。”何婉茹瞪了他一眼,又躺回沙發(fā)上去了。
“我來幫忙好了!币恢弊膹堢鞣艺玖似饋怼
顏若筠連忱搖搖手,說:
“不用了,真的,我家的廚房實(shí)在很小,擠不下兩個人!
“好了,大家都不要跟主人搶嘛,我還沒吃過若筠炒的菜呢!我們就在這里等著一飽口福好了,我說的對不對啊,若筠?”
“國慶說的完全正確,請各位客官,在此地稍候一下嘍!”
大家哈哈一笑。
“那,需要幫忙的時候,喊我們一聲!惫日幷f。
顏若筠點(diǎn)點(diǎn)頭,回他一個微笑,轉(zhuǎn)身離去。
張琪芬看著顏若筠的背影,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距離感,可是,她很快就把那種不好的心情揮散,畢竟她們才見過兩次面,覺得生疏也是很正常的事。這樣想了之后,她又跟著其他人高高興興的玩起大富翁了。
☆ ☆ ☆
“若筠,可不可以跟你借一下指甲刀?”谷正軒突然跑進(jìn)廚房,因?yàn),張琪芬的指甲不小心刮到茶具的托盤,斷裂了。
“喔,好,我去拿。”顏若筠一聽,拿起抹布擦了擦手。
“你告訴我放在哪里,我去拿就好了!
“好,那你上去二樓,樓梯口右轉(zhuǎn)第一個房間,走進(jìn)去,靠近門邊有一個三格書柜,上面有好幾個小方盒,找找看,應(yīng)該就在其中一個盒子里。”
“好,謝謝!彼c(diǎn)點(diǎn)頭走了。
谷正軒走上二樓,走進(jìn)房間打量著。雖然空間很小,卻非常的干凈整齊。門邊的確有一個三格書柜,柜子旁邊是書桌,桌上有一個像框,里面放的是他們四個人在墾丁海邊的合照。
“那時候真是快樂無憂啊!彼闷鹫掌屑(xì)的看了看,又放回原位。站在書柜前,最上面有好幾個小方盒,里面分別放著一些瓶瓶罐罐的保養(yǎng)品、藥膏,還有發(fā)飾、發(fā)夾等等一些女孩子的東西。
他自言自語說:
“咦?這不是放餅干的塑膠盒子嗎?拿來放這些東西蠻合適的嘛,若筠還真會廢物利用呢!
他翻找了一下,就是沒有看到指甲刀。
往下看,書柜的最下一層還有兩個大方盒,是那種西式訂婚喜餅的禮盒,他蹲下,打開上面那盒,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書卡,并沒有指甲刀。
他又拿起另一個禮盒,當(dāng)掀開盒蓋的一剎那,他整個人震顫了一下。那個方盒子里放著一大疊信,最上面那一封就是當(dāng)初他寄給她們的“知名不具”,再一看,里面全是他寫給她的信和卡片,沒有別人的。看看郵戳,每一封信都按著日期的順序排放著,他的心里起了一陣騷動。
除了那疊信,他發(fā)現(xiàn)盒子里還有一個對筆禮盒,盒蓋是透明的,可以很清楚的看見盒子里是兩支深藍(lán)色的對筆,對筆上還放著一張摺成長條形的粉紅色信紙。
突然,他想起要到軍中報到的前一天,他們在孫國慶家附近的小館子里聚餐,顏若筠忘了帶要送給他的禮物。餐會結(jié)束之后,她和何婉茹先離開了,他和張琪芬又到孫國慶家聊了一會才走。當(dāng)時,孫國慶拆開顏若筠送的禮物,就是一盒對筆和一張書卡,那么這一盒,應(yīng)該就是要送給他而沒有送成的了!筆盒里的那封信,到底寫些什么?
他覺得自己正一步步在窺探別人的隱私,雖然知道這樣做實(shí)在不對,可是,他真的好想看看。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拿出那封信,他雙手微微顫抖的打開信紙,上面是顏若筠修長而娟秀的筆跡。
正軒:
你在看這封信了嗎?你知道嗎?我在心里掙扎了好久,才決定換掉原來的書卡,放進(jìn)這張信紙。這封信雖然只有短短的兩頁,可是,卻是我想了整整一個星期,又揉掉了將近兩本信紙,才寫成的。
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但是,平常我們四個人總是“團(tuán)體行動”,甚至連收到的信也是互相分享,我根本就沒有機(jī)會和你單獨(dú)相處,所以到現(xiàn)在才敢鼓起勇氣對你說出真心話。
自從墾丁一游,你就在我心里駐足了。每次,總期待著和你們聚會的時間快點(diǎn)到來,因?yàn)榭梢栽僖姷侥;每天,滿懷著希望等待你的訊息,當(dāng)我喜的收到你的來信時,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我考慮了好久才決定拋開矜持對你表達(dá)心意。請你不要笑我,也請你不要有任何壓力,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很平凡的人,或許,你根本沒有在意過我;或許,在你的心里,我只是眾多好友之一而已。如果,你希望我們還是當(dāng)好朋友(能夠當(dāng)你的好朋友也是一種幸福),那么,請你一定要明白告訴我,絕對不要怕我傷心,而勉強(qiáng)你自己和我交往,那樣,我會很難過的。
我想,這是我這一輩子所做過最大膽的事了,無論你的決定是什么,都請給我一個回音好嗎?我期待著!
祝福你
一路平安
身體健康
若筠 筆
“天哪,若筠她竟然對我……”
谷正軒不敢置信的把信又重看了一遍。這兩年多來,存在他心中的許多疑惑,都在這這一封信里得到了解答。
他好震驚、好訝異,實(shí)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事實(shí)。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那天她獻(xiàn)花給他的時候,臉色會那么蒼白、雙手會那么冰冷?
為什么一向細(xì)心的她,會在那么重要的日子里,惟獨(dú)漏掉要送給他的禮物?
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聚會,她總是有各種理由缺席?
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刻水落石出。
究其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不想再見到他了,因?yàn)椋谷贿x在她要對他表達(dá)心意那天,帶著女朋友出現(xiàn)。
谷正軒跌坐在地板上,抱著頭低喊:
“天哪!若筠,你為什么不早一點(diǎn)告訴我?為什么要等到……如果你早一點(diǎn)對我說,或者給我一些暗示,我一定不會……”
“正軒,你找到指甲刀了嗎?”樓下傳來張琪芬柔柔的聲音。
這個聲音喚醒了陷于強(qiáng)烈震驚又不知所措中的谷正軒,他對樓下喊著:
“等一下,我還在找。”
他迅速把信摺好放回原位,又把那疊信整理了一下,蓋上盒蓋,推進(jìn)書柜里。
信,物歸原處了,可是他的心,卻忘了離開。他的思緒一直徘徊在那盒對筆里,徘徊在顏若筠潛藏深情的文字里。
那封信已經(jīng)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時間過了這么久,谷正軒不敢確定她的心意是否依舊,他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資格再去探問什么了;可是,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去找答案、去找答案。
“正軒,你在哪里?”張琪芬上樓來了。
“我在這里!惫日幷驹诜块T口,神情有些慌亂!斑沒找到!
張琪芬走進(jìn)房間,轉(zhuǎn)了一圈說:
“這是若筠的房間嗎?好干凈、好整齊喔!
“嗯,若筠說放在這些小盒子里,可是,我就是找不到。”谷正軒的呼吸還沒完全恢復(fù)正常。
“正軒,你怎么了?臉色好像怪怪的!
“沒有啊,我很好!惫日幣Φ奈⑿χ?yàn)樘α,臉上的肌肉反而有些抽搐?br />
張琪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我來找吧!
她仔細(xì)的翻了翻每一個小盒子,就在最后一個盒子的最底層里,找到了一把銀色的小指甲刀,她笑著說:“在這里!”
谷正軒望著張琪芬美麗而又溫柔的笑容,胸口閃過一陣他從未體驗(yàn)過的心痛,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苦澀。就在那一刻,他突然能了解,顏若筠為什么要不停的逃避、為什么不想再和他見面的心情了;因?yàn)椋l都不忍心把自己的快樂建筑在別人的痛苦上啊!善良如她,絕對不可能為了自己而傷害無辜的張琪芬,所以,她只好把對他的心意,深深地埋藏起來了。
☆ ☆ ☆
顏若筠在廚房里忙著,就剩下最后一鍋正在煮的湯了。
“若筠!惫日幾叩綇N房,空間真的很小,身材高大的他只好站在門口。
“正軒,有沒有找到?”顏若筠正把炒好的空心菜放進(jìn)盤子里。
谷正軒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靠在門邊,用一種嶄新的心情專注的審視著顏若筠。她穿著一件黃色花布圍裙,長發(fā)用一個魚骨頭的發(fā)飾夾在頸后,手臂白皙修長,手上拿著鍋鏟,熟練而利落的揮動著。
顏若筠有些奇怪他的目光,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喔!”谷正軒說。
“哪里,隨便炒炒而已!鳖伻趔扌α,臉頰紅紅的,不知道是因?yàn)閺N房里的熱度,還是谷正軒的贊美。
“要不要幫忙?”
“差不多了,再等這鍋湯煮好,就可以開飯了!
“那我?guī)湍愣瞬撕昧恕!惫日幙缃徊剑驹谒纳砼浴?br />
顏若筠呆了一下,后退一步。
他沒忽略她的緊張,故作輕松的說:
“湯有沒有加鹽巴,會不會太咸。壳宓稽c(diǎn)比較好喝喔。”
“剛剛加了,我覺得還好,你要不要試喝看看?”
“好啊,我喝喝看!
谷正軒看鍋?zhàn)优赃呌幸粋空碗,順手拿起來就要裝湯,顏若筠卻喊住了他。
“等一下,那是我剛才喝過的,先洗一下!
“不用洗了。”谷正軒舀了兩瓢湯,呼呼地吹了幾下,一口氣喝完。他停了一會兒,說:“嗯,剛剛好,不會太咸,也不會太淡。”
“真的嗎?”顏若筠開心的笑了。
這時,何婉茹突然出現(xiàn),站在門口說:
“哇,一個煮湯、一個喝湯,很甜蜜的樣子喔。”
“婉茹,你別亂說,被琪芬聽到了怎么辦?”顏若筠緊張的皺著眉頭。
“哎呀,開開玩笑嘛,又不是真的,有什么關(guān)系?”何婉茹揮揮手。
谷正軒卻怔怔地愣在哪里,若有所思。
“婉茹,你是不是肚子餓了?”顏若筠問。
“不是,國慶和琪芬在下象棋,我一個人好無聊,所以,過來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原來是沒事找事做。 鳖伻趔扌。
“拜托!本大小姐愿意進(jìn)廚房來幫忙,可是你天大的榮幸耶,竟然敢笑我!
“是,我真是三生有幸,那就麻煩何大小姐幫我拿碗筷了。”
“好,這個簡單!彼昧送肟昃妥叱鋈ァ
“那,我來端湯好了!惫日幷f。
“很燙喔,先戴上這個布手套。”
“是,遵命!”谷正軒行了一個舉手禮,才接過手套戴上。
顏若筠看著他的笑容,卻一點(diǎn)也笑不出來。
“情感”和“理智”交戰(zhàn)的烏云,一直盤旋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她很清楚,偶爾的天晴是永遠(yuǎn)也曬不干連日陰雨的。
谷正軒端著湯、顏若筠端著菜,兩個人一前一后的走進(jìn)客廳。
顏若筠對張琪芬說:
“真不好意思,我家太小了,沒有餐廳,只好委屈大家在客廳里吃了。”張琪芬微笑著說:
“若筠,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太客氣了,不過,這也是你的優(yōu)點(diǎn)喔。”
這句話像一根針,把顏若筠和谷正軒兩個人的心都扎了一下。
吃完飯,五個人邊看電視邊聊天。
“下午要出去玩,還是租錄影帶回來看?”顏若筠問。
“晚上還要開車回來,還是看錄影帶好了!睆堢鞣业谝粋發(fā)表意見,她怕司機(jī)男友會太累了。
“那,要看哪一部呢?”顏若筠又問。
“都可以,但是不要太暴力的喔!焙瓮袢阏f。
“我都可以,只要不是鬼片!睆堢鞣铱恐日,慵懶的一笑。
“國慶和正軒?”她又問。
“我沒意見!惫日幫蝗煌耙蛔瑠A了一塊水果。
“我也是,有得看就好了!睂O國慶說。
“好,那你們休息一下,我現(xiàn)在去租帶子!
“我開車送你去吧!惫日帗屩f,張琪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用了,錄影帶店就在附近而己,我騎腳踏車去就好了!
“沒關(guān)系,天氣有點(diǎn)熱,開車比較不會曬到太陽,租完片子,再去買一些飲料回來,大家說好不好?”
“好啊、好啊,那我要喝……燒仙草!焙瓮袢阏f。
“好,沒問題,琪芬和國慶呢?”
谷正軒看起來很興奮。顏若筠知道不能再推辭,只好上樓去拿錢包。
一回到房間,一個上午的武裝立刻卸除,她站在鏡子前梳著頭發(fā),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只有無邊的苦楚,鏡子里呈現(xiàn)的全是谷正軒和張琪芬并肩而站、并肩而坐、相視而笑、眉眼傳情的景象,她痛苦的閉上雙眼。
再回到客廳,卻不見谷正軒。
“正軒說他先去發(fā)車!睆堢鞣覍σ荒樢苫蟮念伻趔拚f。
“發(fā)車?呃……好,那,我走了!
每次面對張琪芬,顏若筠都覺得心有愧疚,雖然,她并沒有做任何傷害她的事,可是,她就是害怕和她說話。
快步走向大門,轉(zhuǎn)身關(guān)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張琪芬正看著她,心里一驚,錢包掉到地上,她趕緊彎腰撿起來,再一抬頭,她又面向電視了。
谷正軒早就在車子里等候,一見顏若筠來了,連忙側(cè)身打開車門。
顏若筠沒上車,靠在窗口說:
“正軒,真的要開車嗎?錄影帶店真的不會很遠(yuǎn),如果要買飲料,那就更近了,轉(zhuǎn)角就有一家!
“小姐,你就上車吧,我們每次出門都是一群人,難得可以單獨(dú)兩個人共乘一部車、單獨(dú)說說話,不好嗎?”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顏若筠不解。
車子出了巷口,右轉(zhuǎn)之后是一條筆直的大道,谷正軒朝著顏若筠指示的方向開去。這時,他看起來有一點(diǎn)緊張。顏若筠看著他的側(cè)臉,心里有欣喜,也有悲傷。她終于坐在這個她夢寐以求的位子上了,可是,這個位子早已經(jīng)是別人的,現(xiàn)在能坐在這里,又有什么意義呢?她輕嘆一聲。
從他們認(rèn)識到現(xiàn)在,每次出游,她們兩個女生一定是坐后座,就算孫國慶不在,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也一定是何婉茹坐前座,所以,能夠坐在前座、坐在他的身旁,一直是她的夢想。
不過,自從知道他有女朋友之后,她的夢就碎了。她很清楚,那個位子將永遠(yuǎn)和她絕緣了?墒乾F(xiàn)在,她竟然就坐在這個位子上、坐在他的身旁,真的太意外了。
命運(yùn)總是不停的捉弄著她,每當(dāng)她渴望得到的時候,她總是被摒棄在機(jī)會之外,等到她想要放棄的時候,機(jī)會偏偏又不停的出現(xiàn),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不敢接受,卻又舍不得放棄;接受了,心里又有擺脫不開的沉重負(fù)擔(dān)。
“我的臉上黏了飯粒嗎?”谷正軒笑說。
“。繘]有!鳖伻趔弈樢患t,尷尬的靠進(jìn)椅背里,看著前方。
“那你為什么一直看著我,在想什么?”
“沒想什么。”顏若筠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曾經(jīng)說過,她有一雙鋼琴家的手,白皙而修長,可是,他錯了,她根本就不會彈鋼琴。
“還記得嗎,我以前說過,你的手像鋼琴家的手,很修長、很漂亮。”
顏若筠驚奇的看著他,為什么他說的話和她剛才想的事情一樣呢?
“我覺得你寫的字跟你的手一樣,也很修長、很漂亮!
“我寫的字?怎么會突然說到我的字?”
“呃,我是說……我的意思是——以前我們不是常常通信嗎?那時候我就覺得你的字很漂亮,我們營區(qū)里面的阿兵哥也這么說喔!
“阿兵哥?你把我寫的信拿給別人看嗎?”
“不是,他只是看到你信封上的字,因?yàn)樗俏臅,收信、發(fā)信是他的工作!
顏若筠松了一口氣,又說:
“你有把我的信拿給其他人看嗎?”
“當(dāng)然沒有,他們又不認(rèn)識你,看了也沒什么意義啊!
“你的女朋友呢?她看過了嗎?”
“沒有,她不知道我們有通信。”
“為什么?”
“她沒有特別問,我也不必特別說,而且,我又不只和你通信,我和國慶、婉茹也有通信啊,和班上其他同學(xué)也都有聯(lián)絡(luò),這不必一一報告吧。琪芬一樣也有她自己的朋友,不管男生、女生都有,我們從來不會互相干涉!
“這表示你們很信任對方!鳖伻趔蘼淠恼f。
“是啊,如果因?yàn)榻Y(jié)交男女朋友,而失去了原有的好朋友,那不是太不值得了嗎?而且,那樣的感情也一定很難長久!
“但是,‘女朋友’在你心中的分量絕對是高于‘朋友’的吧?”
“按常理來說應(yīng)該是這樣的。”谷正軒想了想。
“啊?”顏若筠很驚訝他的回答。
“按常理來說,在交往的當(dāng)時,女朋友應(yīng)該是最重要的,但也有可能,除了女朋友之外,心里還有另一個讓人掛心的‘朋友’,只是因?yàn)槟承┰,那個人并沒有成為女朋友。”
“是這樣嗎?”顏若筠有些糊涂了。
“譬如說,有一個人同時遇到兩個女孩子,可是,他一直沒辦法弄清楚自己真正喜歡的是哪一個。兩個女孩當(dāng)中,一個大方,一個含蓄,大方的那個總是不吝嗇的將自己的情感表達(dá)出來,含蓄的那個卻始終沒有任何表示。你說,最后那個人會選擇誰呢?”
顏若筠怔怔地看著他,他為什么要舉這個例子?那個人是指誰?那兩個女孩又是說誰?
“當(dāng)然,他一定會選擇大方的那一個,因?yàn),他覺得含蓄的那個女孩并不喜歡他,只是把他當(dāng)成好朋友而已。雖然他們沒有成為情侶,但是那個女孩很可能會永遠(yuǎn)留在那個人的心中吧!
“那個大方的女孩如果知道自己男朋友心里一直有著另一個含蓄的女孩,那她還能‘大方’的接受那樣的事實(shí)嗎?”
“所以才說‘留在心中’啊,這也是有可能的。我想,或許有很多人都有這種經(jīng)驗(yàn)吧!”
“是嗎?”顏若筠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對啊,就好像是那種傻傻的、苦苦的初戀,還是單戀呢!彼嘈α艘幌隆
顏若筠陷入了沉思,她自己不就是那個一直活在初戀的回憶里,獨(dú)自嘗著苦澀單戀滋味的人嗎?
“若筠,你又在發(fā)呆了!惫日幮。
“啊,對不起,你剛才說什么?”
“唉,算了,好話不說第二遍!彼麚u搖頭。
“對不起嘛,你到底說了什么?”
“你被騙了,我什么都沒說!彼呛且恍。
“什么?太可惡了!”
☆ ☆ ☆
在錄影帶店里,兩個人先看看新片介紹,又一前一后的繞了一圈,終于選定兩支影片,拿到柜臺。
“顏小姐,片子選好了嗎?”胖胖的老板娘一臉笑意的招呼著,顏若筠可是他們的忠實(shí)顧客呢。
“老板娘,你好。”顏若筠微微一笑。
“哇,這位是你的男朋友嗎?”老板娘望著站在一旁的谷正軒。
“喔,不是,是朋友!
“男的朋友,不就是男朋友了嗎?”老板娘瞇著眼睛笑說。
“真的不是!鳖伻趔迵u搖頭。
她沒想到老板娘會這么說,看一眼谷正軒,他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只是微笑著。她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拿了錄影帶就往外走。
谷正軒在后面喊著:
“若筠,你走過頭了,車子在這里。”
顏若筠回頭一看,臉一下子紅了,她竟然緊張的把谷正軒的車都忘了。
“對不起,剛才……”
谷正軒搖搖頭說:
“又是對不起。若筠,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很喜歡說對不起,這是你的口頭禪嗎?那我還寧愿聽婉茹的‘拜托’呢!”
顏若筠一聽,忍不住笑了出來。
谷正軒斜睨著她:
“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嘛,以后應(yīng)該要多笑才對。”
“拜托!你這是在拍馬屁嗎?”
谷正軒正要坐進(jìn)車子里,突然聽到這句“何式語言”,笑得撞到了頭,他揉著額頭說:
“噢!好痛,都是你害的!
顏若筠笑著說:
“拜托,車是你的,頭是你的,你要拿頭去撞車子,關(guān)我什么事啊?”
“好了、好了,拜托你,別再說拜托了。”谷正軒說完,兩個人笑成了一團(t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