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慘的處境令樊令齊的態(tài)度軟化。
他首次按下她的門鈴,見她套著一件寬大的罩衫,揉著紅腫的鼻頭前來應(yīng)門。
「有事嗎?」?jié)鉂獾谋且魪拈T縫里傳出來。
「不請我進(jìn)去坐坐嗎?」
她欠身讓他進(jìn)門,完全不招待他,兀自縮回沙發(fā)里。
客廳的角落出現(xiàn)了十幾團(tuán)揉縐的面紙和影印紙,他彎腰拾起,定睛一看,原來是她印的尋犬啟事,內(nèi)容除了提供高額的懸賞金外,還附上芭比的照片。
「還沒找到芭比?」
「你真的沒抓走牠?」她從毛毯里探出一雙滿布質(zhì)疑的雙眸。
「也許是上星期我在整理花卉時,牠從妳的陽臺跑到我那兒,趁著我不注意溜下樓去了!
「是嗎?」兩人的對話有一搭沒一搭。
罪惡感和同情心早已經(jīng)在他的心里汜濫成災(zāi)。
經(jīng)過芭比走失一事,他總覺得自己有照顧她的必要,尤其看到她病懨懨的模樣,他更是不舍。
腳掌觸到冰冷的磁磚,他想起之前她客廳地板上曾鋪著一塊尼泊爾地毯,卻被那一場水災(zāi)給淹了。
「公寓本來就不適合養(yǎng)大型犬,牠活動量大,喜歡到外面跑跳,妳又很少帶牠出去外面散心,牠才會想出去外面;而且黃金獵犬活潑的個性很討人喜歡,或許牠已經(jīng)找到了新主人也不一定!
她連打幾個噴嚏,也許他說對了,芭比單獨留在家是寂寞了一點……
芭比的失蹤讓她的單身生活更加寂寥,早上醒來時她依然習(xí)慣叫著愛犬的名字,替牠開新的狗罐頭和換水,直到嗅到發(fā)酸的狗食,才想起芭比已經(jīng)失蹤的事實。
「去看過醫(yī)生沒?」他打斷她的冥思。
「不關(guān)你的事。」她不習(xí)慣面對男人的溫柔,只好擺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態(tài)度。
「我是怕鬧出命案,降低我的房價!
「樊令……咳……」該死,她一急就咳,咳得滿臉通紅。
都什么節(jié)骨眼了,這男人還有心情激怒她,分明是來與她作對。
「都病了還這么倔強(qiáng),該去看醫(yī)生了!顾缘赖販惤瑢⑹种迷谒念~頭上量體溫。「妳發(fā)燒了。」
「不要管我。」不知是發(fā)燒讓她的體溫騰升,抑或是額頭上溫?zé)岬拇笳,她不自然地別過頭。
「去拿健?ǎ?guī)吶タ瘁t(yī)生。」他是命令,不是征詢。
「不要!顾虉(zhí)地蜷進(jìn)毛毯里。
「自費也行,反正我有熟識的家庭醫(yī)生。」他強(qiáng)而有力的臂膀?qū)⑺龜r腰抱起,圈困在他厚實的胸膛里。
「放開我!顾菕暝,他抱得愈緊!改銘{什么強(qiáng)迫我?」
「憑我是妳的鄰居,我可不要跟死尸共處一室!
「你!」她惱怒地擰起眉心,這男人就是有本事激起她的怒意!阜盼蚁聛恚易约簳。」
「去拿健?ê痛┘馓,我開車載妳去!顾罍厝釋λ鸩涣俗饔,唯有霸道的命令才制得住她。
她逞強(qiáng)的勇敢令他心疼。
半晌,她換上牛仔褲,硬是被他拉進(jìn)座車?yán)铩?br />
無視于何菊幽的抗議與不滿,樊令齊霸道地進(jìn)駐她的生活里。總是逼她上醫(yī)院,溫柔地哄她按時吃飯、服藥、睡覺,直到她的感冒漸漸痊愈。
但是他并沒有因此而離開她,反而找各種名目繼續(xù)關(guān)心她的生活作息。長期觀察她的日常生活,發(fā)現(xiàn)她也跟時下的都會男女同樣怕寂寞,靠養(yǎng)寵物來填補(bǔ)生活的空虛,分擔(dān)心里的憂傷。
他想,在她找回走失的愛犬之前,他有照顧她的必要,卻不知這份情感在與她長期相處之下變了質(zhì),那股微妙的悸動足以讓他反復(fù)的猜測她的思緒,擔(dān)憂她的心情。
「我熬了虱目魚粥,趁熱吃了!顾酥斜P不顧她的反對,徑自穿過陽臺進(jìn)入她的客廳。
「你很沒禮貌,我家的大門在那里……」她沒好氣的睇了他一眼,一直以來,她很努力地與他劃清界線,回避兩人之間微妙的感覺。
然而和他的接觸愈是頻繁,她卻好像漸漸習(xí)慣他的存在。她不喜歡這種「習(xí)慣」的感覺,好像行為受到支配,但又忍不住在特定時間等待他的造訪。
「我走大門妳會開嗎?趁熱吃了!顾阎嗪蛶椎狼宓男〔藬[在桌上。
「不用了,我自己會下廚。」盡管他打破了僵局,她還是不習(xí)慣接受男人的友好。
「怕我會用砒霜毒死妳。俊
「吃就吃,誰怕誰!」
他滿足的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對付這個驕傲的女人就該用激將法。
「我那里有一塊從歐洲運來的手工地毯,等會兒搬來給妳。」
她抬起頭。「我又沒說要買地毯!
「我請令熙替我訂的,送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跟我房子的裝潢風(fēng)格不符合,米色系擺妳這兒看起來還滿順眼的。」
「你這是同情還是賄賂?」別以為一塊地毯就能收買她。
「當(dāng)妳是資源回收筒!顾揲L的指尖滑過她清秀的腮頰,替她把垂落的發(fā)絲別到耳際。
他突來的曖昧舉止駭著了她,頰畔下自然地染上一層紅暈。
「我才不要當(dāng)撿破爛的!顾x去的背影大喊。
他置若罔聞,徑自將地毯搬進(jìn)她屋里,栘開沙發(fā)和茶幾,將它鋪在客廳中央。
純手工編織的幾何圖形,厚實的毯面,羊毛獨特的柔軟和亮澤,讓她空蕩蕩的房間頓時溫馨不少。
「喜歡嗎?」
她欣喜地?fù)嵊|著柔軟的毯面!付嗌馘X?我拿給你。」
「這叫強(qiáng)迫中獎,無需付款!
她狐疑地打量他,就算是門外漢也看得出這張?zhí)鹤觾r值不菲,好似專門為搭配她的房子而訂制,但他又沒有討好她的理由。
「我不想欠你人情。」
「是我欠妳人情,妳好心的收留我家的廢物,我感激妳都來不及了。」殊不知這張地毯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請朋友遠(yuǎn)從意大利空運來臺。
忽然之間,他有一股很想寵溺眼前女子的沖動,看著因欣喜而漾起笑容的她,一掃之前病懨懨的倦容,燦艷得像一朵綻放的玫瑰,他覺得好滿足。
「但……」她遲疑著,何時涇渭分明的敵對關(guān)系突然變得模糊不清了?
「妳的懸賞單做好了,等會兒我開車載妳去張貼,算是報答妳接收我的地毯!
「樊令齊,你怎么突然對我那么好?」她的目光轉(zhuǎn)為好奇。
「妳也覺得我對妳好?」
「嗯。」她再怎么麻木不仁也感覺得到。
「怎么個好法?」他不答反問。
「帶我去看病、送地毯給我,還幫忙我找芭比,你是不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
「妳說呢?」他再度不答反問,回給她一記意味深長的笑容。
「是我先問的,你要先答!顾駛頑皮的小女孩,硬是耍賴。
「妳之前不是說過,像我這種男人,有心臟就要偷笑了,哪還有良心這種東西。」
她不滿地噘起紅唇。「那是我們吵架時說的話,哪能算數(shù)啊!」
「我有沒有良心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妳喜歡這種感覺嗎?」他深邃黝黑的眼眸,瞅得她心慌意亂。
他斜倚在門邊,居高臨下地睇著她,欣賞她美麗的嬌顏漾起一抹下自然的紅暈,濃濃的鼻息交纏著,近得連彼此的心跳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意識到他所帶來的威脅性,連忙繞到客廳的另一頭,與他保持距離。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顾娺^他的前女友,明白自己不是他獵艷名單里的類型,不想胡思亂想。
「我的意思是,我們休兵、講和!
連日來的相處,他知道在她精明干練的偽裝下,暗藏著一顆易感、害羞的心,如果想得到她的感情,首先要從最基本的朋友做起,取得彼此的信任,絕對不能像她的前任男友般露出急色相,躁進(jìn)地破壞一切。
「嗄?」
「我們可能要當(dāng)一輩子的鄰居,何不從現(xiàn)在開始培養(yǎng)友誼呢?」
她偷偷地吁口氣,原來她真的想太多了。
「你不逼我走了?」
「妳也沒放狗咬我,不是嗎?」
他的幽默逗出了她的笑容!改侵槐抗愤沒見到敵人,自己就先嚇跑了!
「都說要化干戈為玉帛了,還形容我是敵人!
「是你自己要對號入座,我有什么辦法!
她喜歡朋友這樣的關(guān)系,少了當(dāng)敵人時劍拔弩張的僵局,多了相互關(guān)照的溫馨。
兩人雙雙步出公寓,逗弄彼此的笑鬧聲始終沒停過,踅晃在社區(qū)附近的街道旁,在每根電線桿和公布欄前貼上尋犬啟事。
西方天際的一抹彩霞拉長了兩人的身影,某種曖昧的幽微情愫在空氣中隱隱彌漫、擴(kuò)散。
「如果芭比找不回來,妳有沒有考慮再養(yǎng)其它的寵物?」
她搖搖頭。「如果真的找不回來,代表我是個失職的主人,沒善盡照顧牠的義務(wù)!
「別這么說,是那只笨狗不知外面疾苦,放著舒適快活的日子不過,愛到外面闖蕩!
「園藝花卉是你的工作嗎?」她有一點好奇,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拈花植草的男人。
「妳是覺得很不稱頭還是妳有職業(yè)歧視?」他取笑道。
她睨了他一眼,手肘象征性地頂著他的臂!干贌o聊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妳也真的甩過十三個男人?」
「十三個?」她掩嘴失笑!改阏娴南嘈胚@個數(shù)字?」
「很難說!
她自我調(diào)侃!甘齻人夠組成兩支籃球隊對打,外加兩個后補(bǔ)球員、一個裁判!
「為什么要這樣?」
她的口氣忽然不似先前輕快!肝抑皇窍朐趷矍橥噬跋入x開,一份完整的愛情里不可以有欺瞞、背叛、傷害、殘破、仇恨,如果有了,怎還能叫愛?」
他反復(fù)咀嚼她的話,如果愛情有了那些缺陷,擁有它的人和貪婪的竊賊有什分別?
他經(jīng)歷了一出愛情荒謬劇,她沈浮于一筆千瘡百孔的情債里,命運交會之際,為彼此播下沖突的種子,會結(jié)出什么樣的果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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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家餐廳的干炒河粉還有檸檬魚好好吃,你怎么發(fā)現(xiàn)那里的?」菊幽意猶未盡的沈浸在美食的感動里。
「令熙很喜歡吃美食,試過的新餐廳覺得不錯,他會做筆記約我來!拱R用手梳了梳前額的發(fā)際。
兩人沿著紅磚道信步而行,徐徐晚風(fēng)輕送而來,少了一絲火藥味,多了幾許清甜。
「那他喜歡泡夜店嗎?」
「怎么了?」
「最近臺北開了好多LoungeBar,我想做個專題介紹,可不可以給我令熙的電話,我請采訪編輯跟他聯(lián)絡(luò)。」
「有美女相約,那小于鐵定樂壞了!顾麘蛑o道。
「前面的巷子里有一家茶坊,它的茉莉香片很棒,我請你暍!
裝潢雅致的空間里,隨處可見老板娘的巧心設(shè)計,復(fù)古的上海風(fēng)情傳唱著三十年代老歌,空氣中飄散著淡雅的茶香,兩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招來服務(wù)生點完餐后,她習(xí)慣性的從書報柜里抽出幾本時尚雜志,參考其它出版社所整理的流行風(fēng)格。
「休息時間不要想著工作!拱R將她手中的雜志抽走。
「認(rèn)真工作有錯嗎?」她不答反問,眼前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少爺根本不知人間疾苦。
「但也不用像拚命三郎,妳是賣時間給老板,不是賣命。」他對她不懂得照顧自己、忙碌的工作行程很有意見。
「并不是每個人……」
他機(jī)靈的搶白,打斷她的話!覆⒉皇敲總人都像我上輩子積陰德,投胎時選對了爹娘。」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澆澆花、修修枝葉就能賺錢!
「反正妳就是對我的職業(yè)有意見,要不然以閣下的高見,我應(yīng)該從事什么工作?」他端起碗盞,輕啜一口熱茶。
「不關(guān)我的事。」以他精準(zhǔn)犀利的筆調(diào),只要不替男人志寫專欄,她都沒意見。
「那為什么妳要這么賣力工作?」
「因為我要和男人站在平等的一條在線,用實力證明自己,甚至超越他們!
談到工作,她不自覺地流露出優(yōu)越感,為自己努力得來的成就感到自豪。
「這么好強(qiáng)?」觀察她已經(jīng)變成他的興趣。
「臺灣的社會嚴(yán)重歧視女人,女人的能力與權(quán)益長期以來受到男人的壓抑。不只男人歧視女人,就連女人也彼此仇視女人!顾龤鈶嵉貫榕吮
他貼心的為她倒了一杯熱茶。「妳聽過一句話嗎?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
她重重地放下碗盞,引來鄰座的側(cè)目,連忙壓低音量!高B你也瞧不起女人嗎?」
「我對女性沒有任何歧見,相反的我愛女人。她們擁有孕育生命的本能,是身為男人永遠(yuǎn)無法體驗的驕傲!
她輕哼一聲,嘲諷的說:「等你每個月腹痛如絞,又要面臨大腹便便時生活上的種種不便,身材變形、臉上長斑的壓力、生產(chǎn)之際皮肉撕裂的痛楚,你就知道當(dāng)女人是非常討厭的事。」
「那妳討厭自己嗎?」他笑容可掬的反問。
「我干么討厭自己?」
「妳都不討厭自己身為女人的性別和軀體,顯然身為女人并不是妳所形容那痛苦的事!
她白他一眼。
「難道妳沒發(fā)現(xiàn)女人很偉大嗎?」
她好奇地挑高柳眉,從茶煙繚繞的杯緣覷著他發(fā)表對女人的高見。
「對,女人的確很偉大,快撥通電話給你的母親大人,表達(dá)你對她老人家的崇敬之意與孝心!共豢瘫∷麕拙,她心里就是不舒坦,反正在合理的范圍之內(nèi),她可以盡情的對他為所欲為,甚至在口頭上欺凌他。
「我是認(rèn)真的!
「我也沒有調(diào)侃你的意思!剐目诓灰弧
「妳有想過,是什么原因讓女人心甘情愿承受那些嗎?」
「笨跟儍,笨笨的被男人騙上床,再儍儍的替他生兒育女!箰廊说某爸S聲輕輕飄出來。
她偏激的言論令他不悅地皺起眉宇,嚴(yán)肅地糾正!覆皇潜扛鷥,是愛。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愛,偉大到愿意承受皮肉撕裂的苦,愿意奉獻(xiàn)有限的青春!
他簡潔的話里,帶有一種溫柔的承諾,動人得足以融化每顆塵封在冰窖里的心。
她恍惚地想,被他愛過的女人應(yīng)該很幸福。
「如果有一天,妳真正愛上了一個男人,妳會愿意當(dāng)他的肋骨,愿意為他衣洗燒飯、生兒育女。」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談的都不算戀愛嘍?」她的心受到震撼,但表面卻不肯臣服。
「那妳愿意替妳的前男友生孩子嗎?」
「我干么自討苦吃,更何況我為什么要和你討論我的愛情故事?
一抹復(fù)雜的神色掠過她冷傲的臉龐,他不急著逼她,反而心疼她的堅強(qiáng)。是什么原因讓她變得如此偏激,壓抑真實情緒,換上偽裝的戰(zhàn)袍,小小的肩膀傲然地挺直,承受外界的批評與目光?
忽然之間,他覺得她像窗臺外的玫瑰,舒張了身上沒用的刺防衛(wèi)著敵人,殊不知在攻擊對方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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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菊幽和幾位同事相約到霍家武館里展開方城之戰(zhàn),只見四個女人分別占好位子,熟練地搓著桌上的麻將。
「先說好一臺五十,不能打太大哦!」梅笙粗魯?shù)剀E起長腿。
「這陣子忙壞了,好久沒有聚在一起打牌!箵(dān)任廣告部主任的竹影發(fā)起牢騷!附鼇硎械啦缓茫瑥V告好難拉哦,我好久沒加薪了。」
「想加薪不會去求妳們英明神武的湛老板。」菊幽擲出骰子,率先摸牌。
「菊幽,妳最近心情好像特別好,是不是發(fā)生什么好事?」蘭熏一雙清亮的黑眸像雷達(dá)般偵查著。
「我該心情不好嗎?」近來她的唇邊常隱約噙著一抹笑意。
「理論上應(yīng)該是這樣,妳剛走失愛犬,又遭逢一堆……」蘭熏想著適合的形容詞!缚偠灾瑠呑罱那楹孟裉貏e好!
「我都說妳開始走桃花運,為什么沒人信我呢?」
霍伯伯在廚房里忙進(jìn)忙出為幾個女人張羅晚餐,突地從廚房里探出頭來,斜瞥著竹影!钙莅胂,妳的小店現(xiàn)在是開張還是休業(yè)?」
「霍伯伯,您要算啥姻緣嗎?照您的面相看來,老當(dāng)益壯,身體不錯,這愛情運就淺了一點……」
「丫頭,我是想算咱們家小筆,她的嫁妝我都準(zhǔn)備了二十多年了,可惜啊……」霍伯伯的目光落在女兒身上,既搖頭又嘆氣,都在同一間公司上班,怎么氣質(zhì)談吐大相徑庭?
梅笙興奮地伸出掌心,露出亮白的牙齒。「快幫我看一下,看我跟師兄的佳期在什么時候?」
「難啊!」她連瞧都懶得瞧。
「一舉得男嗎?」梅笙捧著小臉陷入春秋美夢中。
「是難上加難的難!
梅笙老大不爽,提出抗議!笧槭裁淳沼木拖采厦忌易咛一ㄟ\,我就這么坎坷?」
「妳沒瞧見她額際泛紅、眉開眼笑,透著一副戀愛女人才有的幸福光彩嗎?」
「不公平。」梅笙嘟著嘴,打出一張牌!负,本來想說妳要是哄我開心一點,就放張萬子讓妳吃吃,現(xiàn)在門兒都沒有!
「小氣鬼。」竹影瞪了她一眼,丟出一張牌。「筒子。」
「戚半仙,瞧妳的招牌這么靈驗,不如寫幾個數(shù)字給我,號碼不用多,六個就行,這獎金我也不貪,頭彩就行!咕沼拿藦埮,喊道:「菊花,補(bǔ)牌。」
「妳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梅花,補(bǔ)牌。」
「怎么連我的梅花都給妳摸著了!姑敷隙⒅郎系呐凭,大聲抗議。
「竹子,再補(bǔ)一張。」菊幽又往牌堆里摸一張!柑m花,再補(bǔ)一張!
「梅蘭竹菊全讓妳摸走了,該不會要自摸了吧?」三個女人六只眼全都盯著她摸起的牌。
「紅中,自摸,我胡了!」她像個小孩般興奮地彈跳起。「梅蘭竹菊杠上開花,再加一臺,大三元,給錢!」
「紅中,這字像不像一見鐘情、一見穿心?」蘭熏發(fā)揮高度的想象力。
「我都說戀愛中的女人運氣特別旺,妳又不信我!
「告訴我下一個受害者是誰?」梅笙不服氣地嚷著。
「我每天和妳們一起上班、下班,有沒有認(rèn)識新的男人,妳們不比我清楚?」
菊幽不理會她們的逼供,連忙數(shù)著桌上的臺數(shù),這下發(fā)大財,有加菜金了。
「妳不會和樊令齊看對眼,日久生情吧?」蘭熏過濾她的交友情況,只剩下一個可疑人物。
「少胡說了,我跟他八字不合、天生相沖,沒打起來就不錯,還想看對眼?」面對眼前六只犀利的眼睛,兩只熱紅的耳朵卻泄了底。
竹影咧著不懷好意的笑容!覆蝗缥?guī)蛫吀弦幌掳俗,就?dāng)這次的賭金!
「我又不迷信,干么合八字?」她心虛地撇過頭,每次提及樊令齊的名字心跳就不自覺地漏了拍數(shù),奸似有秘密被窺視一般。
「真的嗎?」
梅笙一副好比姊妹樣,熱情地搭上她的肩頭!肝覀兺逻@么久了,要是沒嫁妝的話,不然我這霍氏武館的獎杯妳自己隨便挑一個!
「無聊!顾龘]開梅笙的手臂。
霍伯伯恰好由廚房里繞出來,手中托著一盤蔥爆牛肉,香氣四溢,高喊一句:「吃飯嘍!」適時為菊幽解圍。
一餐飯下來,她吃得心不在焉,她們起哄的談起樊令齊,讓她平靜的心湖泛起漣漪,好像無意間動了一點感情,說不上是哪一類,復(fù)雜得連她都分不清。
比朋友再親密些,比戀人再疏離些……
她驀然吃了一驚,她怎么會把兩人的關(guān)系歸為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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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令齊面對一桌精致的佳肴,少了一分食欲,卻多了一分怒氣。
這段日子以來,他習(xí)慣煮兩人份的晚餐,邀菊幽一起用餐:而她偶爾也會帶些
水果、甜點與他分享。
飯后兩人一起看歐洲杯會外賽,偶爾會因為彼此支持的隊伍不同而有小爭執(zhí);或因同一部電影而流下感動的淚水;飲同一壺咖啡稱贊對方的好手藝;欣賞同一畫作。
然而這一晚她卻失約了,忘了留訊息給他,也沒開手機(jī),放任他在漫長的黑夜里苦苦等待。
黑漆的陽臺透進(jìn)了一絲光,他側(cè)耳聽見她進(jìn)門的聲音。
他推開玻璃門,沉著一張俊臉。
「為什么沒開手機(jī)?」
「你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顾v地脫下高跟鞋。「手機(jī)沒電了,我去同事家吃飯!
「吃飯?妳要去同事家吃飯,為什么不事先打電話告知我,害我在這里苦等,還煮了兩人份的晚餐?」他雙手插在腰桿上,惡聲惡氣的數(shù)落,也沒注意到情緒是否太過火。
「因為是臨時起意,沒想那么多……」她自知理虧。
「沒想那么多,我在妳心里就這么微下足道嗎?是誰說今天想吃麻辣鍋,要我去市場買食材,吩咐我要早一點熬湯頭?」
「你干么那么生氣?」她被兇得一頭霧水。
他悍然跨步向前,數(shù)落她的罪行!笂吔形以趺床簧鷼?我早上八點就起床上市場買菜,擠在一群歐巴桑里搶胭脂蝦,放下男性尊嚴(yán)跟魚販殺價,辛辛苦苦是為了誰?妳不體諒我也就算了,還理直氣壯的和同事去聚餐?」
一根正氣凜然的食指戳著他的胸膛!嘎闊┱堊鸱Q太太或女士們,不要用污辱或矮化女性的形容詞!
「我就偏要講歐巴桑,怎么樣?」他心頭正有一把火旺得沒處燒。
「只不過是一頓飯,有什么奸生氣的?大不了我明天請你去太和殿吃麻辣鍋,補(bǔ)回來!
「妳覺得我是在乎那一頓飯?」
「難道不是嗎?」
「算了!」他流露出鮮有的煩躁,悶怨地推開玻璃門,穿過她的陽臺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異常的舉動讓她頗為不安,跟在他的身后,見到漆黑的屋里他的指縫透著一點紅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尼古丁味。
「你怎么了?」
「妳說,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朋友不是嗎?」她不假思索。
「什么樣的朋友?」
他旋過身,就著月光凝視她姣好的面容,壓抑不住浮躁的心緒,不知道自己的耐心什么時候會用光。
忽然之間,他有一股強(qiáng)烈的沖動想將她攬進(jìn)懷里狠狠地吻上千百次,懲罰她的夜歸、她遲鈍的神經(jīng)、她偏激的愛情觀……
理智與情感在內(nèi)心產(chǎn)生一場拉鋸戰(zhàn)。
「恰巧住在大樓同一層的朋友。」她輕描淡寫的帶過,不肯承認(rèn)內(nèi)心對他的悸動與在乎。
「我在妳心中就這么微不足道嗎?」他的口氣透著沉重和陰郁。
「怪里怪氣的,我不跟你講了!
樊令齊灼灼的黑眸瞅得她想逃,她旋過身想離開,纖腰卻落入他的大掌里。
「你……」他長臂一攬將她擁進(jìn)懷里,她雙手推拒地橫在彼此之間,流露出慌亂的神色!改阍趺戳?」
「妳應(yīng)該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我能給的只有友情!顾蛋档貟暝瑹o奈怎么使力也掙不開他厚實的臂膀。
她一次又一次承受愛情初來的甜蜜,又默默見證灰飛湮滅的終局。
唯一不使自己受傷的方法,就是拒絕它。
她喜歡阿齊,喜歡兩人相處時毫無壓力、無負(fù)擔(dān)的感覺,她想一直維持這樣的關(guān)系,不想跨越,不想改變。
「不是妳能給的只有友情,而是妳只愿意給我這么多!
「隨便你怎么想!拐f她自私或膽小鬼都無所謂,反正她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所有的蜚短流長她都無動于衷。
他欺身想攫住她的唇,她僵著臉沈聲道:「不要破壞我們之間的友情!箰矍橛斜4嫫谙蓿憛掃^了保鮮期的發(fā)酸滋味。
驀地,他心灰意冷的松開手,背對她!笂呑甙!」
「對不起。」朋友可以當(dāng)一輩子,但愛情卻無法永恒,兩相取舍下她情愿兩人維持現(xiàn)況。
「妳沒有錯,不需要跟我道歉!惯@句話現(xiàn)在聽起來特別諷刺。
「晚安!顾详柵_的玻璃門,仿佛這個舉動就能將他拒于心扉之外,殊不知被她上鎖的心,已經(jīng)出了曖昧的意外,遺落在另一個人的身上。
他捻熄煙蒂,回到工作室里,看著一地凌亂的設(shè)計圖,每一張珠寶的草圖皆以她為模特兒,只有他手中的炭筆才知道他對她的愛有多強(qiáng)烈。
心中有了牽絆,筆觸就愈是柔和細(xì)致,看著她柔美的鎖骨間綴著一顆晶亮的鉆石,是她的眼淚賦予他設(shè)計的靈感,取名為淚鉆--女人的眼淚是燦亮的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