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你在做什么?”原本在發(fā)呆的符蘊曦被這么一叫給嚇了一大跳。
“你還問我做什么?我才要問你你在做什么?!”符美女滿是皺紋的臉又增添了好幾條皺紋�！澳阕耘_北回來后，三魂就掉了七魄，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委屈?”
“我……沒有啊!”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希望能減去阿嬤心中的疑慮。
“還說沒有，你這女孩從小就藏不住心事，你說你被你的老板開除。是不是他欺負(fù)你了?”
“阿嬤……”她咬著紅唇，不知該從何說起。
也許葉飛鵬是真的欺負(fù)了她，也許她是真的受了委屈，但更令她氣惱的是為什么自己就是無法忘記他。
“拿去!”符美女把一只木屐和一個小紙人塞到她手上。
“阿嬤，這是什么?”天哪，該不會她阿嬤看她每天在家里吃閑飯，準(zhǔn)備傳授獨門絕活了吧?
“打小人啊!”
“打小人?”她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她的阿嬤竟在紙人身上寫著——“符蘊曦的老板”，這真是太妙了，也只有她阿嬤才會做出如此好笑的舉動。
“我以前教過你的!”
“我已經(jīng)忘記了�！彼烙胁簧偃藭䜩碚埶叽蛐∪�，宣泄心中的怨氣，聽說還滿靈的，被打的人會倒大霉，她阿嬤
的法力是不可小覷的。
“沒關(guān)系，那我再教你一次。”說著她阿嬤便把紙人放到地上，高高舉起木屐就要往紙人身上打下去。
“不，阿嬤不要!”符蘊曦還是遲了一步。她阿嬤用力的打著紙人，口中還念念有詞。
“打你的小人頭，打得你永遠(yuǎn)不出頭，打你打得你霉運上身，打你的小人腳，打得你跑不了�！�
“阿嬤，這樣不好啦!”她拉住阿嬤的手。
“不好，你嫌不夠狠是嗎?沒問題，我還有更狠的，打你的小人頭——”
“阿嬤，停!我不要你詛咒他，他沒有欺負(fù)我，他沒有，真的�！�
“小曦。你坦白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你的老板?”
“我……有一點……”
“那他呢?有幾點?”符美女的風(fēng)趣一點也不比孫女遜色。
“他說要娶我!”
“噢——謝天謝地!”符美女做了個對天膜拜的手勢。“我的孫女終于有人愛了�！�
“阿嬤，你未免太瞧不起我了，我可是很搶手的，追我的人可是一大票�！�
“外頭那個一直像只無頭蒼蠅的笨蛋應(yīng)該是其中一個吧?”符美女說。
符蘊曦嚇了一大跳。“阿嬤，你說什么?”
“今天一大早就有個男的跑來敲門說要找你，我騙他說你不住在這里�！�
難道是葉飛鵬?符蘊曦匆匆跑出屋外，果然見到有個男人到處打聽她的住處。
但卻不是葉飛鵬，而是葉飛栩，令她心中滑過一陣失落。
“小曦，天哪，終于讓我找到你了。”葉飛栩滿頭大汗，那焦急的模樣讓她聯(lián)想到熱鍋上的螞蟻。
“你找我做什么?”
“是我哥哥他——”
“他要找我就該自己來!”
“他來不了了!”
一股不祥的感覺爬上符蘊曦的脊背，剛才她阿嬤打了小人，該不會——
“他怎么了?”
“他……生病了。”
“他生病你應(yīng)該找醫(yī)生，而不是找我�！狈N曦嘴巴說得不在乎，但一顆心卻莫名的揪緊起來。
“但我覺得應(yīng)該要通知你，雖然，我老大堅持不讓你知道他已經(jīng)住進了隔離病房——”
“你說他怎樣?為什么他會住進隔離病房?”
“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她耐性用盡了。
“就是那天他從南部搭機回臺北，同機有一個人得了SARS，而且他就坐在我老大的隔壁位子上，結(jié)果我老大回去后就開始發(fā)高燒，更要命的是那個人已經(jīng)翹辮子了，而我老大現(xiàn)在住在隔離病房，我們無法去看他，每天只能跟他通電話，昨天他咳得有些喘不過氣，醫(yī)生說如果情況再不改變，要替他插管——”
“他住在哪一家醫(yī)院，你快帶我去!就算不能見到他。我可以守在病房外，如果連病房外也沒辦法，我就守在醫(yī)院，我要一直等到他康復(fù)為止。”她激動的說。
“看來我是來對了�！比~飛栩在胸口劃了個十字架。
葉飛鵬已被證實染上了SARS，而且肺部有浸潤的現(xiàn)象。
符蘊曦感到十分自責(zé)，因為如果那天她沒跟他嘔氣，他就不會搭上那班飛機，也許他就不會受到感染。
但再多的自責(zé)、懊悔都是無濟于事，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收拾起心中的難過，堅強的陪葉飛鵬度過這最危險的時刻。
由于葉飛鵬已住進負(fù)壓隔離病房，除了醫(yī)療人員外，任何人都不得探視。甚至連病房所在的樓層也設(shè)了層層關(guān)卡，不允許閑雜人等接近。這么嚴(yán)謹(jǐn)?shù)姆雷o措施完全是為了要防止SAP,S病毒擴散。
符蘊曦在經(jīng)過醫(yī)生的同意下，透過電話向葉飛鵬加油打氣。
“……是我�！睖I水哽咽在她的喉頭。
“我沒事，你不必?fù)?dān)心……咳……咳……”劇烈的咳嗽讓葉飛鵬的聲音完全沙啞．甚至有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
“為什么不讓我知道你生病的消息?”淚珠已奪眶而出。
“你會在乎嗎?”
“我……我如果不在乎，我怎么會在這里?”
“那天我那樣對你……也許這就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說不定……我再也活不到……明天……這是報應(yīng)…”
“你別胡說!你會好好的，你這樣說難道就不怕傷我的心嗎?那天我也有錯，是妒忌讓我變得頑固，明明很在乎你。卻故意當(dāng)作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里，還故意用話來激你，才會讓你失去理智對我做出那樣的事……可是你對我還是很溫柔……害我想要恨你、討厭你都辦不到!”
“你……不生我的氣……咳咳……咳咳咳……”
“我不生氣了，我不生氣了!”他每咳一聲，她的心就有如撕裂般的疼痛。
“你在哭嗎?”
“我沒有……嗚……”她的聲音仍忍不住哽咽起來。
“不要哭，小曦……我不想讓你難過……那天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我很抱歉……咳……該……”
“你別再說話了，那一天的事我忘了，你不必說抱歉……還有……如果你真的不想讓我難過，你就必須要戰(zhàn)勝SARS!”
“如果我死了……”
“你不準(zhǔn)給我死，你死了誰娶我啊?你說過要娶我的，你不
可以食言而肥，不可以言而無信，你聽到了投有?”她無視四周投來的好奇目光，激動地對著手機吼道。
“我……咳……咳……聽見了……我愛你……”
“對不起，病人很不舒服，必須中止通話�！贬t(yī)護人員的聲音取代了葉飛鵬的聲音，讓符蘊曦慌了，哭得像淚人兒。
飛鵬：
我知道現(xiàn)在的你正在與SARS對抗。但你并不孤獨．因為除了我會一直守候著你外，還有一群充滿愛心與你一起并肩作戰(zhàn)的醫(yī)護人員。
我在他們的臉上看到了疲憊，但也看到了他們對自己的信心和堅持。
所以你千萬不可以氣餒，一定要加油。因為我對你充滿信心。
充滿信心的小曦
由于葉飛鵬接受插管治療，符蘊曦決定每天錄一段留言請醫(yī)護人員放給他聽，為他加油打氣。
飛鵬：
等待雖然是難熬的。但是因為心中對你的愛讓我只得堅強。
在茫茫的人海中，我可以遇見你，我是幸福的。因為我知道再也沒有人可以像你一樣的縱容我。
以前的我好傻、好傻，明明就愛著你，卻還故意裝作一點都不在乎你，你說我是不是好傻?
但我不再傻了，我要大聲的對你說，我愛你。
愛你的小曦
飛鵬：
今天下著毛毛細(xì)雨。雖然是陰天，但是我的心中卻充滿陽光，因為醫(yī)生告訴我你很努力，我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欣慰的笑容，有人說會笑的臉跟會跳的心臟一樣重要，我好像感覺到我
很快就可以跟你相見了，答應(yīng)我，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別讓我等大久好嗎?
想念你的小曦
也許是因為有符蘊曦每日愛的留言為葉飛鵬加油打氣，他的病情日益好轉(zhuǎn)。
反而因為符蘊曦堅持守候在醫(yī)院里，所以消瘦得令人擔(dān)心。
“小曦，你回去好好睡一覺，讓我來守，如果我哥哥有任何消息，我會馬上通知你的。”葉飛栩?qū)嵲诤軗?dān)心符蘊曦會撐不住。
“我不要緊，我說過一定要陪著飛鵬，直到他康復(fù)為止，所以只要他一天不好起來，我一天也不會離開的�！彼诸B固的道。
“我命令你回去休息，這里有飛栩就行了!”葉建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爺爺，您怎么來了?”葉飛栩深怕自己的祖父又會出言不遜，連忙替符蘊曦說話道：“小曦她是因為太關(guān)心哥哥了，您別責(zé)怪她。”
“如果她真的關(guān)心飛鵬，就該好好的保重自己，現(xiàn)在大家都為了飛鵬而擔(dān)憂，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力氣再為她操心!”葉建仁的口氣溫和了許多，不再像以往那樣咄咄逼人。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不會讓別人為我操心的。”符蘊曦反駁。
“你的個性如此固執(zhí)，又冥頑不靈，怎么當(dāng)飛鵬的妻子?”葉建仁的兩道灰眉皺了起來。
“爺爺!”葉飛栩難以置信的看著祖父�！澳辉俜磳Ω绺绺￡卦谝黄�?”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想反對也反對不了了!”葉建仁之所以態(tài)度軟化，是因為他被符蘊曦對自己孫子的一片深情所感動�！澳闳粢�(dāng)我的孫媳婦，個性就要好好的改一改，也許飛鵬欣賞你的臭脾氣，但我可受不了!”
“爺爺放心好了!”葉飛栩試著用眼神暗示符蘊曦別再頂撞他爺爺了。
“葉老先生，我對我之前無禮的頂撞向您道歉!”符蘊曦也不是真的那么魯莽不懂事，她知道先前自己也有錯，所以發(fā)自真心的向葉建仁道歉。
“你叫我什么?我都愿意接受你成為我的孫媳婦了，你是不是該改口了?”葉建仁沒好氣的糾正她。
“改口?”符蘊曦一時意會不過來。
“快叫爺爺!”葉飛栩提醒她。
“爺爺。”符蘊曦有些靦腆地道。
“那我也該改口了是不是?大嫂!”葉飛栩促狹地道。
符蘊曦突然被叫大嫂感到十分不習(xí)慣，雙頰也染上兩朵紅云。
飛鵬：
今天醫(yī)院又有兩個SARS病人康復(fù)出院了，而我也得到一個好消息，醫(yī)生說你的情況很好，也許再過兩天就可以拔管了，你一定要加油啊!
還有我要告訴你一個對你不利的消息，那就是你爺爺不再反對我們在一起了，所以這下你是娶定我了，你有沒有后悔?現(xiàn)在就算你后悔也來不及了，因為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跟定你一輩子了，你快好起來，我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告訴你。
愛你的小曦
三天后葉飛鵬抗SARS成功，當(dāng)他穿著一身防護衣。面帶口罩步出醫(yī)院大門時，符蘊曦馬上沖入他的懷中。
“飛鵬!”積壓多日的擔(dān)憂在這一刻化成喜悅的淚水，她偎著他的胸膛嗚咽，用盡所有的力氣擁住他。
有那么一晌，葉飛鵬只是擁著她，沒有開口說話，但隨即想到自己仍一身安全防護衣，加上他又剛?cè)幻靼鬃约簳粫�是帶菌者，擔(dān)心會傳染給她，他連忙輕拉開她的手，退后一步凝視著她。
“小曦，別太靠近我。”
“為什么?難道你變心了?”她怔愣，該不會他對她的愛已被”殺”死了吧?!
“我怎么會變心!只是我怕我會傳染SARS給你�！彼f出內(nèi)心里的擔(dān)憂。
“我不怕!”她又哭又笑地再度沖向前將他緊緊抱住。“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么都不怕�！�
“連SARS都不怕?”他揶揄道，黑眸燃著熟悉的火焰，她感覺自己將要融化在其中。
“SARS有什么好怕的?”她扯下他的口罩將自己的唇貼向了他。“我早就被你煞到了!”
兩人緊緊相擁，他們以吻來傾訴這段被分離的相思之苦。
也許人人聞SARS色變，但他們卻用愛戰(zhàn)勝了SARS。
SARS并不那么可怕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