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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琴說愛 第五章

  羅戀辰不知道自己彈了多久,只是回過神來,手已然發痛。

  不許過度練習!那只會傷了你的手。

  霸氣又溫柔的命令驀地回蕩腦海,她喉間一梗,頹然停止撫琴,展開微微顫抖的手,癡癡凝視。

  這雙手,若不是他日日盯著她細心呵護,又怎能如此柔嫩光滑、瑩白得宛如上等細瓷?

  她不能傷了它們,絕對不能!

  嘆口氣,她站起身,倒落琴房角落的沙發。然后,她伸手取出藏在衣襟間的練墜。

  鑲著碎鉆的小巧練墜是父母送她的畢業禮物,而她在練墜里,悄悄藏了一瓣紫玫瑰。

  那日他送她的紫玫瑰。

  至今,她仍對自己這樣的舉動感到有些茫然,不懂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只是在曖昧不明間,她體悟自己似乎在一夕之間長大了,踏進一個粉嫩浪漫、多姿多彩的世界,雖然還只是在門口徘徊,可眼前的一切已足夠令她撩亂了眼、悸動了心。

  究竟是怎樣的世界呢?

  她下意識地撫著冰涼的練墜,直到指尖的溫度溫熱了金屬,然后,整夜盤據她胸口的狂躁慢慢散去了,她忽然很想彈一首曲子。

  「愛若瘟疫蔓延」。

  與文學大家馬奎斯名作「愛在瘟疫蔓延時』相似的曲名,是白謹言三年前的作品,當時,他還在維也納念書。

  「愛若瘟疫蔓延」,是他這許多創作中,唯一一首關于愛情的曲子。他的音樂創作,有孤寂、有溫暖、有對生命的掙扎與熱愛、對自然的贊賞與崇拜、對人性的犀利解剖……卻很少提及愛情。

  而這首曲子,這首標題中用了「愛」字的鋼琴曲,白謹言彈來是那么溫柔而纏綿,似涓涓細流,又熱情激昂,若汪洋大海。

  他怎能彈得這么好呢?

  羅戀辰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平時,全身顫如風中秋葉,雞皮疙瘩都要站起來了。

  那聲音……究竟是怎么彈出來的呢?他的琴聲為什么能如此震撼人心?為什么?

  「……這么晚了還不睡?」悶沉的嗓音突地在她身后揚起,拉回她迷蒙的思緒。

  她悚然一驚,急急收起在琴鍵上顫抖的雙手。

  她跟白謹言約定過,在他點頭許可以前,她不會偷偷練習他的曲子。沒想到今夜卻被他逮個正著--

  「對、對不起,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忍不住想彈--」

  「彈什么?」隨著這句問話襲向她的,是一腔難聞的酒氣。

  她愕然回眸,這才發現白謹言和平常不一樣,總是神情端整的俊顏泛著玫瑰紅,星眸蒙朧。

  「老師喝醉了?」

  「嗯,多喝了一點!顾麤_著她一笑,搖晃著身子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松了松本來就松垮垮的領帶,右手擱上琴鍵,隨便彈了幾個音!改銊倓倧検裁辞?聽起來很耳熟!

  「啊,沒什么。」她塘塞過去,「只是我彈累了,順手亂彈而已!

  「彈累了?」他皺眉,抓過她的手細瞧!肝也皇钦f過不許練習過度嗎?手不酸吧?」

  「還好!

  「要好好保護自己的手,別像我一樣弄傷了!顾,一面漫無意識地輕撫著她每一根手指。

  她感覺雙手像要著火了,連忙抽回。「我、我知道,老師!

  「這樣才乖!顾⑿,伸手捏了捏她端挺的鼻尖!竵恚^去一點。」

  她楞楞挪開身子!咐蠋熞獜椙賳?」

  他沒回答,雙手落向琴鍵,琴音如行云流水,自他指尖傾泄。

  她很快便聽出是上回參加鋼琴比賽時,主辦單位拿來測驗參賽者音感的曲子。

  「記得這首曲子嗎?」白謹言問。

  「記得!顾c頭。

  「他們幾個今晚一直追著我問,什么時候才要把這半首曲子譜完!

  那么這首曲子果然未完成羅。她凝視他,十分好奇接下來的答案。

  他卻遲遲不開口,只是默默彈琴,不一會兒,當主旋律的節奏逐漸加快時,他的右手卻也逐漸遲緩。

  接著,琴音戛然而止。他停下動作,垂下頭,紅潤的臉頰貼上冷涼的琴鍵。

  羅戀辰不忍地望著他。

  雖然他沒說什么,也不像以前那樣發脾氣,可她明白他的挫敗與失落,那種侵蝕骨髓的冷意,能輕易摧毀一個人的意志。

  但他沒被擊倒,反而站起來了。

  只是,這樣的站立是多么寂然、多么苦澀--

  「老師!顾硢〉貑舅宦,這一次,主動握住他的手!改氵好吧?」

  「我很好!顾坏匦Γ瑤c醉意,卻又清醒得可怕!笍椀貌缓靡矡o所謂,至少我還能作曲!

  「老師還是彈得很好的,只是--」

  「跟以前不能比了!顾麧暯涌凇

  她沒說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凝睇他的眸瑩瑩然,有些發酸。

  「我扶你回房睡覺吧!

  「嗯。」他沒有拒絕,由著她撐起身子,慢慢走回他房里。

  確定他安然躺落床榻后,她旋身正想離開,他卻倏地抓住她的手,用力之大,流露出些許急切。

  她回首。「什么事?」

  白謹言不語,深沉的眸子直盯著她,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心一扯,看出了他藏得極深的寂寞與脆弱。

  「我……想喝水。」他終於開口了,卻是毫不相干的一句。

  她柔柔一笑!肝抑馈N艺肴サ贡杞o老師,你喉嚨一定很乾吧!

  一分鐘后,她替他斟來一杯濃濃熱茶,喂他喝下!肝乙郧奥犖覌屨f過綠茶可以解酒,不知道有沒有效就是了。」

  「謝謝。」喝完茶后,白謹言重新倒落床鋪,左手擱上前額,眼眸半閉。

  她應該離開了。望著他疲倦的神態,羅戀辰知道自己已沒有理由繼續留下。

  「老師睡吧。」她一面說,一面替他解下領帶。「好好休息,明天頭才不會那么痛!

  白謹言睜開眼,看著她在自己胸前靈巧舞動的雙手,嘴角緩緩一揚!肝乙欢〞V完那首曲子的,戀辰!

  「嗄?」突如其來的話語令羅戀辰一怔,握著領帶的手僵在半空中。

  「等你能彈出我的聲音的時候!顾⑿,撩起一束她垂落肩旁的發把玩著,「那時候,我會為你譜完那首曲子。」

  「意思是……那首曲子,老師要專門為我譜完嗎?」

  「嗯,我要把它送給你,因為是它把你帶來我身邊!

  「真的?」她不敢相信,一股酸意梗在喉頭。

  是特意為她譜的曲子呢,是白謹言要送給她的曲子!

  透明的淚沾上羽睫,盈盈欲墜。

  「怎么又哭了?」他嘆息,伸手摘下淚珠。「我真的很怕你的眼淚啊。女孩子都這么愛哭嗎?」

  她搖搖頭,唇角彎彎,笑了。

  「又哭又笑,真搞不懂你。」白謹言倦然低語,半瞇的眼與濃濁的呼吸,顯示他快要睡著了。

  她癡癡睇他,看著他眼睫完全掩落,忽然大起膽子躺落他身畔。深深一嗅他身上雜著酒氣的體味,她心跳不禁亂了。

  「老師,你喜歡維也納嗎?」她悄悄偎近他懷里。

  而他也自然而然地展臂攬住她。

  「嗯,那是最讓我快樂、也最痛苦的地方!顾鼥V回應。

  最快樂也最痛苦?
  快樂她能想像,但……痛苦?是指那邊的課程很重、壓力很大嗎?

  想著,她不禁惶恐!咐蠋,以我的程度,真的能去維也納嗎?」

  「當然!

  「可是--」

  「你是我的弟子,總有一天要站上世界頂端的,對自己有信心一點!

  「我還是有點怕!

  白謹言轉過頭,拇指沿著她柔軟的唇瓣撫過。「別怕,我會照顧你!顾⑿υS諾,下頷抵住她頭頂。

  親密的肢體接觸教她醺然欲醉,一顆心怦怦然,全身發燙。

  「去征服世界吧。戀辰。」

  是她的錯覺嗎?她感覺他似乎輕輕吻了吻她的發。

  那令她勇氣倍增--

  「嗯!」

  回應她的,是沉重而規律的鼻息。

  他居然睡著了?

  羅戀辰啞然失笑,稍稍退離他,仰頭凝望他酣睡的俊容。她專注地看著,明眸緩緩漾開連自己也末察覺的溫柔。

  征服世界啊。

  有他的支持,她也許真能做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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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太天真了。

  數個月后,當羅戀辰到了維也納,白天在學校念書,同學們一個個部是從小就學習音樂的才子才女;晚上欣賞節目,表演者一個個都擁有絕佳的藝術細胞。她愈來愈驚慌地明白,站上國際舞臺并非如自己想像那般容易。

  她也許真有天分,也許真如白謹言所說是個鋼琴奇才,但世上奇才何其多,絕不只有她一個。

  她真的能站上世界的頂端嗎?

  想著,羅戀辰仰望清澄透徹的天空,長長嘆息。

  冬季的維也納,空氣中帶著一股乾干冷冷的味道,拂上頰,涼涼的,很舒服。

  所以她偶爾會坐在學校穿堂前的臺階上發呆,任肌膚呼吸新鮮空氣。

  一個男孩子看見了她,微微一笑,在她身旁坐下。
  「芙蕾雅!顾事晢局挠⑽拿帧

  她回眸,迎向一張有著金發碧眼的歐洲臉孔!讣獱。」

  「你好像很喜歡坐在這里!辜獱柕挠⑽奈⑽⑸玻覆焕鋯?」

  「還好。我穿得很暖。」她拉了拉高領毛料大衣。

  「我以為東方人會很怕冷,你從臺灣來的不是嗎?那里是亞熱帶吧!

  「嗯!

  「白教授也是從臺灣來的,我看他也穿得不多!

  「他以前在這里念過書,可能習慣了吧!

  「對啊,我差點忘了!辜獱栃β曀省

  羅戀辰聽了,微笑望他。自從來到維也納后,由於她與白謹言關系特殊,不少同學因此排擠她,只有這個陽光男孩,對她跟其他人完全沒有分別,都是這么和善。

  仿佛看出了她的思緒,吉爾停住笑聲,深思地望住她!杠嚼傺,你跟白教授到底是什么關系?為什么他除了你,不肯指導別的學生彈琴?」

  曾經被古典樂界譽為擁有一雙「鋼琴之手』的白謹言,雖然表明已不再公開演奏,在學院里也只負責教授作曲和音樂理論等科目,可仍有不少學琴的學生仰慕他的才華,一再央求他擔任指導教授。

  只是,除了兩個表明要學作曲的學生外,對於學鋼琴演奏的學生他一律拒收,唯一的例外,就是羅戀辰。

  就是這樣的例外,令她今日處境難堪。

  「……我是他在臺灣收的學生,你大概也聽說了,如果不是他全力推薦,我未必有機會來這里念書!

  「我知道。不過聽說你參加考試的時候,表現還是很令院方滿意的!辜獱柊参克杆晕也挥X得你是靠關系才能進來的。我只是好奇,為什么白教授除了你,不肯指導別的學生彈琴?」

  為什么。

  羅戀辰思索著該編什么樣的藉口。對其他同學譏誚的質問,她總是不予理會,但既然是吉爾問她,她不愿讓他碰釘子。

  「因為……嗯,因為他的手受過傷,現在沒辦法彈得跟以前一樣好了?墒撬菚r已經答應收我當弟子了,所以不好反悔!

  這樣的理由,吉爾應該可以接受吧。

  果然,他點了點頭!肝叶。其實你可以跟同學們這樣解釋嘛,這樣他們也不會誤會你了!

  她不語,微微苦笑,伸手攏了攏被風吹敵的鬢發。

  他看著她不自覺的舉動,臉頰忽地一紅。「真是……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因為我聽說白教授特別照顧你,還以為你跟他有什么特別的關系呢。原來不是我想的那樣啊!拐f著,他緊張地摸了摸頭發。

  他在緊張什么?

  羅戀辰新奇地看著他,不明白一個平素落落大方的男孩為何忽然有些扭捏。

  「芙蕾雅,你--」

  「我怎樣?」

  「你……你的名字真好聽!」吉爾沖口而出,說完后臉頰漲得更紅了,看得出他原本要說的不是這句話。

  她有些迷惑,「我的名字?」

  「芙蕾雅--這名字是出自北歐神話的典故吧?」

  「北歐神話?」

  「嗯,你不知道嗎?」

  她搖頭。

  「那,你聽過『尼布龍根的指環』嗎?」

  「華格納的歌劇?」

  「沒錯,這出歌劇是取材自北歐神話的作品--」吉爾開始講起了古老的北歐神話,從「尼布龍根的指環」到「諸神的黃昏」,再說到「芙蕾雅流浪記」。

  羅戀辰向往地聽著。

  「……所以,芙蕾雅在神話里是負責掌管愛與美的女神?就跟維納斯一樣?」

  「嗯,她也是最美的女神。」

  最美的?羅戀辰眨眨眼,忽然有些汗顏。

  當初白老師在幫她取這名字時,究竟在想些什么?怎能把她跟北歐神話里的女神聯想在一起?

  「這只是……胡亂取的而已啦!顾龘]揮手,不好意思地辯解,「我其實一點也不美,根本跟這位女神八竿子打不著……」

  「不會啊,我覺得你很美!辜獱柎驍嗨

  她愕然!甘裁?」

  「你彈琴的時候,很美、很有氣質!顾Z氣認真,「我看過不少女孩彈琴,有很多也是東方女孩,可是她們都沒有你彈琴時,那種既古典又夢幻、又有點神秘的感覺,就好像……你完全跟鋼琴融為一體了一樣。」說到此,他嘆口氣,十足仰慕地。

  羅戀辰說不出話來。

  吉爾瞥她一眼!改銓Φ聡泻⒂∠笤鯓樱俊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她又是一楞!傅聡泻?」

  他的意思是指他自己嗎?

  從慕尼黑前來維也納求學的吉爾,是個道道地地的德國男孩,擁有日耳曼民族的五官特徵。

  「我是說……你不會覺得,我們都是些可惡的納粹余孽吧?」

  「怎么會?」她急急否認,「二次大戰都已經是過去好久的事了。而且就算現在,你們國家還有些年輕人比較偏激,也只是很少數人而已。像你就很好啊,比我認識的那些美國、英國同學都好!

  「真的嗎?」吉爾又摸頭了。「你真的覺得我不錯?」

  「嗯!顾昧c頭。

  「那么……呃,」他頓了頓,有些猶豫不決地,「你知道我從小就學琴,除了彈琴什么都不會,也很少跟女孩子來往--」

  「我也是啊。」對鋼琴狂熱的孩子都是這樣長大的吧?「我也是除了鋼琴,什么都不懂!

  「所以如果我很笨拙,希望你不要介意--」

  「介意什么?」她不懂。

  「我是說……我是想問你--」吉爾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像鼓起極大的勇氣,然后,一對碧玉晶眸鎖定她。「你愿意跟我約會嗎?」

  「什么?!」她一驚。

  「別擔心,我知道你忙著練琴,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的,只是偶爾看場電影、聽音樂會。我……我只是希望能多了解你一些!辜獱枱崆榈赝!改阍敢饨o我機會嗎?」

  「我--」她支吾著。

  「芙蕾雅,我可以知道你的手機號碼嗎?」

  「我……沒申請手機!拱字斞圆辉S她辦,就連她父母,也只能透過他來聯絡她。

  「真的沒有?」吉爾以為她故意推托。

  她急急點頭!刚娴!」

  他凝望她數秒,索性直接告白:「我喜歡你。」

  羅戀辰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天!怎會這樣?她該怎么辦?

  生平第一次有男孩子對她表達愛慕之意,令她不禁有些慌張,五頰緋紅,前額也悄悄泌出細細汗珠。

  忽地,吉爾傾身靠近她,伸手挑起她鬢邊一綹發絲。

  她嚇了一跳,急忙后退。「你、你干嘛?」

  「我……只是想幫你拿這個啊!顾麩o辜地捻著一片樹葉!竸倓傦L把它吹到你頭發上了。」

  「啊,原來……原來是這樣啊!共煊X到自己的過分緊張,她歉然地擠出一抹笑!笇、對不起,我太、太激動了!

  「沒、沒關系,是我太魯莽!辜獱柮涌。

  兩人互看一眼對方染紅的臉,都覺得這樣的景況太過尷尬,也太過好笑,沉默數秒,倏地同時爆出一串朗笑。
  爽朗的笑聲震動冬季的冷空氣,激蕩出一股溫暖的熱流。兩人笑得放肆,笑得開心,直到吉爾偶然抬起的眸不意接收到兩道視芒。

  他一震,神色一凜。

  「怎么啦?」不明白他表情為何變得僵硬,羅戀辰蹙眉,隨之調轉眸光,跟著笑容一斂。

  是白謹言!

  他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后,挺拔的身子半倚著廊柱,雙手環抱胸前,鎖住她的瞳噴出兩束烈焰。

  絕對炙燙,卻又融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冷冽。

  她不知所措,只覺身子一陣熱、一陣冷,還不停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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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為什么不說話?生氣了嗎?

  一路跟隨著腳步如風的白謹言,羅戀辰感覺流動在兩人之間的氛圍,沉重得令她喘不過氣。他不說話,她也不敢開口,就這么悶著頭跟他走。

  終於,兩人來到白謹言的辦公室,他用力甩上門。

  砰!

  劇烈的聲響震動了空氣,也震顫了羅戀辰一顆心。她刷白了臉,咬著唇,默默凝視著白謹言。

  他眼神陰暗,臉部線條繃緊,微微抽動的下頷顯示他的脾氣正處於爆發邊緣。

  「老、老師,我……」她鼓起勇氣開口,卻遭他厲聲截斷。

  「不許說話!」

  「啊,是。」她抿緊唇,小心翼翼地自眼瞼下偷窺他。

  他一動也不動,僵立在窗前,墨幽的瞳緊緊圈定她,眸底翻騰的怒濤,令人驚心動魄。

  那不僅是怒,也是惱,還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復雜情緒,似乎怪她不該讓他失去冷靜。

  羅戀辰絲毫不敢亂動,屏住氣息。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白謹言終於移動了,傾身拾起書桌上的一份文件,甩向她。

  她手忙腳亂地接過,疑問地瞥了他一眼,見他沒有解答之意,悄聲嘆了口氣,認命地讀起對她而言,是艱澀萬分、簡直像來自外星球語言的德文。

  Wien--呃,應該就是維也納……

  「維也納市……音樂大賽……十九歲以下青少年……呃--」

  「維也納市十九歲以下青少年音樂大賽,明年三月舉行。」白謹言不耐煩地開口,「我幫你報名了鋼琴組。」

  「鋼琴比賽?我?」她愕然瞪大眼。

  「這個比賽在歐洲評價不錯,參賽者部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好手。」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參加這個比賽?」她喃喃,有些緊張,卻有更多興奮,明眸逐漸綻出光采。

  「所以你懂了嗎?明年三月就要比賽了,參賽者都是一流高手,你若不加緊練習只會慘!」他忽地爆發,握拳捶了一記墻面。

  她嚇了一跳。「我、我知道……」

  「知道的話,你就不該跟那個德國男孩糾纏!」他狠狠地瞪她!改阋詾楝F在還有時間讓你玩戀愛游戲嗎?你只能練琴!一直、一直、一直彈下去!」

  如雷貫耳的責備劈得她暈頭轉向!肝抑,我知道。±蠋,我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程度不行,還差得很遠,我除了拚命練習沒有別的辦法?墒,可是我……」她眼眸一酸,無限委屈!钢皇窍胗腥肆牧奶於。大家都不跟我講話,只有吉爾,他總是那么和善,對我那么好,他真的是個好人……」

  「所以你就喜歡上他了?」他更憤怒了,聲調再度拔高。

  「我只是把他當朋友。」她辯解。

  「你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男朋友!」他咆哮,一面泄憤似的踢了踢桌腳,瞪視她的眼眸黯沉得可怕!肝也皇钦f過嗎?彈琴是一條孤獨的路,你不需要任何人,只需要鋼琴!

  她驚愕地瞪著他狂暴的舉動。「我、我不需要任何人?」

  「對,不需要!

  「只要鋼琴?」

  「沒錯!

  「那老師呢?難道我……也不需要老師嗎?」她哀傷地問。

  那奇特的語氣教他胸口一窒!肝摇也灰粯!我是教你彈琴的人!

  「所以你不算是我的朋友羅?」

  她看著他,容色絕白似雪,眼眸也像失了溫,空白冰冷。

  「戀辰?」燒遍他全身的怒火倏地全滅了,他茫然地瞅她。

  「一定要這么孤獨嗎?」她顫著嗓,聲調既是悲傷,也隱隱絕望。「一定要總是一個人嗎?我來這里幾個月了,連一個朋友也沒交到,我覺得……好寂寞。」

  他一震!讣拍?」

  她無語,垂落螓首。

  白謹言心一揪。

  她……寂寞?因為在這里一個朋友也沒有?而他,竟沒注意到這點。

  他沒注意到她的寂寞--

  「你真的……這么想跟那個男孩交往嗎?」胸口,莫名發疼。

  她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希望也能有朋友!

  「你不喜歡他?」

  「不是那種喜歡,我只是把他當普通朋友而已!

  「可是他表明了想追求你。」試探一問。

  她默然。

  他等著,拚命壓下胸口那股幾乎逼瘋他的莫名狂躁,要自己捺著性子等她回答。

  她一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絕不會令他失望的,不會的。

  白謹言繃緊身子,一顆心提到喉頭,挺直的鼻在不經意間悄悄滲出汗滴。

  「我會勸他死心的!沽_戀辰終於開口了。

  而他,竟有種從地獄轉回一圈的錯覺!改恰詈昧!

  放松緊繃的肌肉后,白謹言忽然覺得好累,倒落辦公椅,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讓清涼的液體撫平喉間異常的乾渴。

  「老師不生氣了嗎?」她細聲地問。

  白謹言沒說話,平靜下來之后,猛然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自己究竟在氣些什么?她只不過是跟男同學多說了幾句話而已啊,又不是荒廢了練琴,他有什么好緊張的?

  為什么方才見到她跟那個男孩有說有笑時,他會有如被一股狂野的驚慌攫住,那么突如其來、歇斯底里地發起脾氣?

  為什么?

  這樣的他簡直莫名其妙,愚蠢又荒誕!

  「我沒生氣!顾哉Z,像是在說服自己。接著又飲了一口水。

  從小到大,除了剛剛得知自己失去「鋼琴之手」那時,他的情緒從不曾波動得如此厲害。

  「真的對不起,老師。」見他冷靜下來,羅戀辰似乎也松了一口氣,主動靠近辦公桌,俯下身子,「如果老師不喜歡,我以后再也不跟吉爾說話!管浡暿竞。

  少女清芳的氣息襲來,他一陣心悸,揚起眼睫,正對她氤氳迷蒙的水眸。

  「請你不要生氣,我一定會好好練琴的!

  「戀辰--」他不知不覺抬起手,撫向她柔嫩的頰。

  好涼。她方才……被他嚇壞了吧?

  「是我太嚴厲了,戀辰,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責備你。」他嘆息,「同學們真的都不跟你說話嗎?」

  「嗯!顾龜肯马。

  「別擔心,我來想辦法。」他安慰著,「至於那個吉爾……」

  「我不會再理他的!辜奔北WC。

  「其實那男孩是不錯,挺善良的,當朋友……也還可以!顾麧瓭嘈!溉绻疫B朋友都不許你交,也未免太沒人性了。」

  「老師……」

  「別說了。」白謹言以拇指抵住她的唇!甘俏野l的脾氣太沒道理!

  「沒關系。」她淺淺一笑,神態溫柔而諒解。

  「我最近要參加研討會比較忙,過陣子帶你出去玩吧。就當賠罪?」

  「咦?真的嗎?」她不敢相信,開心得當場跳起來!柑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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