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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的淚珠 第一章

  暴戾之氣和怒火正熊熊的燃燒著,沈國亞和陳燕玲之間的冷戰(zhàn)關(guān)系已經(jīng)凝聚到了頂點,而冷戰(zhàn)也將演化至熱戰(zhàn),事情到了必須做一個了結(jié)的時候,兩人皆互不相讓,一個是想置對方于死地,另一個則希望能全身而退;但是事情的發(fā)展不可能如每一個人的愿。

  沈烈只有九歲,他蜷縮在客廳毫不起眼的一隅,在他早熟的心靈中,時時充斥著對生活的不安感和對父母之間那種如同仇人般的恐懼,在他似懂非懂的思緒中,他有隨時可能失去一切的預(yù)感。

  他父母經(jīng)常性的吵架、口角,進(jìn)而拳腳相向、互不說話的情形由來已久,而夾在中間的他自稍解事就無奈的接受了這種狀況。他不敢問自己為什么沒有弟妹,不敢問父母為什么吵架;他問過一次,得到的下場是一身的青紫和疼痛,所以他馬上學(xué)得聰明,他總是默默的看著父母吵,聽著些他現(xiàn)在不太懂,但是以后他長大以后就會了解的話。

  今天如果沈烈夠大到能聽懂他父母之間的對話,他也會慨嘆怎么會有這樣的夫妻;這樣的婚姻,太痛苦了!

  但是沈國亞和陳燕玲自己卻不覺得,他們之間的狠話一次比一次毒,一次比一次傷人,他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夫妻之間的情分和道義,存在于他們之間的只有恨。

  除了恨還是恨。

  “沈國亞!這次我說什么都要離婚!”陳燕玲的眼神冷漠,一副完全豁出去的表情。“你再說什么都沒有用,你不單只留不住我的心,現(xiàn)在你連我的人都留不住了。”

  “那個野男人這么好?”沈國亞陰森的問。

  “比你好!”她譏諷道。

  “和你這個賤女人正配!”

  陳燕玲的詛咒和粗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但是她咽了回去。她很有風(fēng)度的一笑,這種風(fēng)度背后隱含著一股對沈國亞的同情。

  “那個野男人配得上我這個賤女人,而你卻連我這個賤女人都不配!

  她的話真正的傷到了沈國亞。

  其實如果沒有愛,沒有恨,沒有濃烈交織的那份感情,他早就簽了字,放她自由了;他無法原諒她的不貞、出軌,但是他也無法就這么的讓她走,畢竟十年的生活歲月,他們當(dāng)初也是因為愛而結(jié)合,不管這份愛是何時消失,怎么消失的,他都曾愛過她,但是她卻好像早就不愛他了,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能令她更快樂,她把他們之間的婚姻早就視為垃圾般的丟棄了。

  “陳燕玲!到底是什么使你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他忍不住痛心疾首地問。

  “我今天這樣子不好嗎?”

  “你作賤自己!”

  她哈哈一笑,“作賤自己?你看到我苦了嗎?如果我會有痛苦,那也是你帶給我的,這個婚姻賜給我的。其他人給我的只有快樂!

  “你不介意自己紅杏出墻?”

  “在那之前我就提出離婚了!

  “你沒理由離婚,我并沒有虧待你!彼灾欣淼牧q。“你要什么有什么,你是個人人羨慕的對象,你沒有理由離婚,沒有理由紅杏出墻!”

  “你到底有沒有了解過我?即使只是一個點!”她一副感嘆的模樣,語氣懶懶的。“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都沒有用,我懶得解釋,我也不想多說廢話,我只要離婚,我只要你在協(xié)議書上簽字!

  “那沈烈呢?”他指的是他們的九歲兒子。

  陳燕玲的眼光四處搜尋了下,但由于她漫不經(jīng)心,所以沒有發(fā)現(xiàn)在一隅的沈烈,她攤了攤手,做出一副瀟灑的表情。“給你!”

  “你對他也沒有留戀?”沈國亞痛心地問。

  “我對小孩沒什么感情,你知道的!”她大言不慚,毫無愧色地說。

  “你是個什么樣的母親?”

  “我從來就沒有說過自己是個好母親,孩子對我而言只代表著束縛、負(fù)擔(dān)、責(zé)任,既然你自詡是個好父親,孩子給你不正好?你們可以從此快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像神話一樣!”她嘲弄道。

  面對她去意甚堅的表情,沈國亞的心更是漸漸地冷了起來,他已經(jīng)有玉石俱焚的準(zhǔn)備,但是他決定再給他們一次機會,這是他起碼能做的努力。

  “如果我愿意原諒你呢?”他施恩的口氣。

  “‘原諒’?”

  “我愿意既往不咎!

  “哼!”她搖頭一笑。“你以為我會在乎你追究或不追究?你以為我會搖尾乞憐、感激涕零的跪下來吻你的腳嗎?”

  “你居然沒有悔意!”

  “我只后悔嫁給了你!

  “如果我說我對你還有愛呢!”

  “那我只能說你太可憐了!”她看著他!耙驗槲覍δ阍缇蜎]有愛了。”

  沈國亞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已經(jīng)拉下臉,拉下自尊地給她臺階下,只要她肯,他們的這個婚姻還是有一線希望,但顯然地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千軍萬馬都無法把她拉回他的身邊了。

  沈烈安靜地看著他的父母,他既不哭也不鬧,但在他幼小的心靈里,實際上已經(jīng)留下了無法治愈的一道傷口,對他日后的人生影響甚大。

  “說什么你婚都離定了?”

  “對!”她答得干脆。

  “連最后一次機會你都不把握?”

  “沈國亞!請你不要婆婆媽媽,要簽就簽,即使你不簽,我也不會留下來,人生苦短,我要及時行樂,我不在這個屋子里,看你怎么對我精神折磨?”

  沈國亞若有所思的笑笑。

  他這個笑容令陳燕玲心里有些發(fā)毛。

  “沈國亞!我們夫妻一場,大家好聚好散,你可以再娶其他更好、更配得上你的女人,反正我是個賤女人,你沒有什么好損失的。”她的姿態(tài)降低了一些。

  沈國亞還是笑笑,他的視線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一下,他看到了他的兒子。“沈烈!過來!

  沈烈乖乖地起身走向他的父親。

  沈國亞拿出一張一百元的紙鈔給他的兒子。“你到外面去吃碗面,媽媽今天不會弄晚飯了,吃完面到租書店去看漫畫,晚一點再回家來!

  陳燕玲這才發(fā)現(xiàn)到兒子的存在。

  “原來你在屋子里!彼哉Z道。

  沈烈接過錢,看了他的母親一眼,他無言地走到門邊,旋轉(zhuǎn)門把走了出去。他沒有懷疑,沒有任何九歲小男孩該有的天真和稚氣,他早熟的令人心疼。

  沈烈走后,沈國亞往沙發(fā)一坐,交疊著腿!瓣愌嗔幔∪绻視碌鬲z,我也要拉著尼一起去!”

  “你在威脅我嗎?”

  “外面的任何男人都休想得到你!”他冷冷地說。

  她望了望身后的門,有股想奪門而出的沖動,但是她又不愿意在他的面前表現(xiàn)出她的恐懼、她的軟弱。她轉(zhuǎn)過頭瞪著他,她就不信他能怎么樣!

  “你很有勇氣!”

  “你不敢怎么樣的!”

  他只是看著她,以一種似乎是初識她的那種眼神,又似乎是最后一眼的那種依戀。

  “燕玲!也許是該到了我們把事情做一個了結(jié)的時候,你說是不是呢?”

  “是拖了太久了!

  “而你急著要結(jié)束這一切!”

  “我看不出有拖下去的必要!彼潇o地說。

  “那么我該讓我們兩個人自由了!彼坪跏窃谧匝宰哉Z,又象是在對她說:“也許我們做夫妻的緣分就只到此為止了!

  “你能這么想最好!

  他一笑,站起身,然后看著廚房的方向!澳愕任乙幌,我去拿個東西!

  “你要到廚房拿什么?”她有些顫音地問。

  “放心!不是拿菜刀!”他居然還能用輕松、幽默的口氣說:“我對分尸和肢解人體沒有興趣,我也不會這么對你,畢竟你還沒有壞到這個地步吧?”

  她勉強一笑,不知該說什么。

  沈國亞往廚房走,不一會功夫他出來了,渾身濕淋淋的而且?guī)е臀,他的左手拿著一個打火機,右手還提著一桶汽油,他的臉上有一種訣別的笑,但是他不象是要自己一個人去,他用自己的身體堵住大門,讓陳燕玲無路可走。

  陳燕玲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的怕過。

  她想尖叫,她想喊救命,她希望能有人來救她,她不想死,不想被活活地?zé),不想這么慘的死,她不該受到這種待遇。

  “沈國亞!你瘋了嗎?”她啞著聲音地說:“你想干什么?你以外這樣就能嚇住我嗎?”

  “我不想嚇你,我只想和你一起死。”說著,他將汽油潑向陳燕玲的身上,他的舉動換來了她的大叫。

  她一步步的后退,一步步的想遠(yuǎn)離他,她知道他已經(jīng)瘋了,現(xiàn)在和他說什么都不會有用的,她只希望自己能逃過這一劫,逃過沈國亞這個瘋子的舉動,她的人生還很美好,她不要現(xiàn)在死。

  “燕玲!你逃不掉的!”

  “沈國亞!你不要發(fā)神經(jīng),我們有話好說!

  “不!是你自己說我們之間已經(jīng)無話可說了!

  “我說錯了!”

  “你現(xiàn)在怕死了?”

  “不要這樣!”她忍不住哭泣道:“求求你不要這樣!我不離婚了!”她急著保證,“我以后再也不會提離婚,我會安安分分的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求求你!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太遲了!彼呦蛩瑑蓚大步就把她揣在懷里!拔覀円黄鹣碌鬲z,同歸于盡。”

  她哭叫、掙扎、捶他、打他、咬他,什么方法都用盡了,但是他依舊不為所動。

  “不要!”她的嗓子都叫啞了。

  “你不喜歡這種結(jié)局嗎?”

  “求你不要——我求你——我可以跪下來求你——”她已經(jīng)泣不成聲,“你要我怎么做都行……”

  “太遲了!”他溫柔的一句,看著她驚恐異常的一張臉,這是他見到她的最后一個表情,接著他打開打火機。

  轟的一聲!

  他們兩個立刻象火球一樣的開始燃燒,凄厲的慘叫聲不絕于耳;不只是他們,連屋子里一些東西也跟著開始燃燒,火勢愈來愈大,接著一發(fā)不可收拾,整幢屋子已陷入一片火海……

  三十年后

  沈烈看著手中那份越洋傳真過來的資料,他的眉頭很自然的皺在一塊;因為常皺眉的緣故,使他的雙眉之間有著一道并不是很明顯的凹痕,但是這無損于他臉上那股剛強、睿智、冷漠的特質(zhì),他并不是一個帥哥型的男人,一點也不漂亮,但他身上有一股神秘的成熟感,只要有點腦筋的女人,就會有想動他的念頭。

  他,一百九十公分高,卻只有七、八十公斤的體重,看來削瘦而且冷酷,他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眼神總叫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恐懼感,令人無所遁形,令人不敢輕言親近;似乎在他的臉上、身上總有股濃得化不開的愁。

  “公司就要倒了,他們的姿態(tài)還這么高?”沈烈不屑地說著!坝袥]有搞錯啊!”

  “美國佬嘛!”王文煥笑笑地說。

  王文煥是沈烈的得力助手兼秘書,大家原先都很納悶沈烈為什么用男秘書,而且謠言一直傳說他對女人沒有興趣,痛恨女人,到了三十九歲連個女朋友或是緋聞都不曾傳出過。于是開始有人說他是個同性戀者,而王文煥則是玻璃圈中的人,兩人假借工作的理由混在一起。但是這種傳言卻很快的不攻自破,因為只要稍微接觸沈烈的人就知道,他對女人無情,對男人也不會有興趣!他選中王文煥當(dāng)秘書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王文煥有能力、有效率,英文說、寫皆流利,又是個公關(guān)人才,只有這些理由。

  在人們了解到沈烈與王文煥的純公事關(guān)系之后,大家就又開始研究沈烈為什么痛恨女人。

  說法非常多,但是沒有一項得到證實。

  即使王文煥由一退伍就跟著沈烈做事到現(xiàn)在。八年的時間并沒有使王文煥更了解沈烈的過去;他只知道沈烈事業(yè)逾做逾大,由國內(nèi)擴展到國外,公司一間間的開,而沈烈也隨著他的成功在商界呼風(fēng)喚雨,但沈烈依舊是個令外界無法捉摸的神秘人物。

  “再把價錢壓低!”沈烈冷冷地說,下達(dá)命令!岸抑唤o他們?nèi)斓臅r間。”

  “這么快?”

  “他們自找的!

  “這下那些美國佬可要緊張了。”王文煥接過資料!昂汀蓚ァ羌m紛呢?”

  “周依嬋怎么說?”

  “我們的勝算很大,但是可能要拖一段時間!

  “他們不是說要和解嗎?”

  “周依嬋覺得他們開出的賠償金太少。”

  錢不是沈烈在乎的,他在乎的是“成偉”有沒有和解的誠意,他的背往后一靠。“要周依嬋快點把這件事搞定,下個月我要派她到加州一趟!

  “好。”

  沈烈又把心思放回桌上的公文,他的身體向前傾,有些不耐的翻著那些卷宗。

  “晚上‘鴻國’的董事長在‘凱悅’設(shè)宴,他親自來過幾次電話,請你一定要參加。”

  “幫我推掉!

  “這對我們和一個日本公司的大合約有影響!

  “那你就去參加!”

  “我——”

  “你不知道我不參加這些交際應(yīng)酬的嗎?”沈烈看了王文煥一眼,抓過自己隨意丟在大辦公桌上的一包煙,他抽出一根,點上了火:“反正大家都應(yīng)該習(xí)慣我的缺席,你說是不是?”

  王文煥只有苦笑。

  “去打電話給周依嬋吧!”他淡淡地說。

  王文煥退出辦公室。

  沈烈看著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大辦公室,內(nèi)心不知怎么的抽痛了起來。三十年了,他應(yīng)該早就淡忘那些傷痛、那個悲劇的事實;他一個人從孤兒院混到今天,他成功了!他要什么有什么,但是他為什么始終擺不平心中那股失落感呢!

  那股濃得化不開的失落感。

  ◇◇◇

  潘憶敏覺得自己像一個受審的犯人,她的面前坐著她的爸、媽、哥哥、姐姐,他們四個人像法官一樣的瞪著她,特別是她爸爸手中拿著張成績單,而那張成績單更象是她犯罪的證據(jù)似的。

  她今天剛滿二十歲,如果順利,她今年應(yīng)該由五專畢業(yè),但前提是“如果順利”。

  她和時下的一般女孩沒有什么不同,愛玩、愛瘋、愛鬧,鬼點子多,但是不愛念書,成績在及格邊緣,吃喝玩樂總比念書強,她固執(zhí)、倔強、叛逆、主觀,偏偏她的外表卻和她開玩笑似的。

  她有一張既細(xì)致又文靜的臉,看起來秀秀氣氣,優(yōu)優(yōu)雅雅的;只要她不奇裝異服,不穿劃破了的牛仔褲,她會給人一種她是洋娃娃的感覺。皮膚白皙、柔潤,烏黑的大眼睛、嬌小的身材,雖然只有一百五十五公分,但她一律對外宣稱她“足”一六О公分。

  說到她那我見猶憐的長發(fā),也是她外表唬人的工具之一,通常她會扎成馬尾或是綁成辮子,只有在她想要爭取同情時,她才會把頭發(fā)放下,加上額前的劉海,任誰都不忍再責(zé)備她,她很自傲于她懂得人的心理。

  但此刻似乎不太管用。

  她吹著氣,看著自己額頭前的頭發(fā)在晃動,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

  “億敏!這種成績能看嗎?”潘中民帶著怒氣問。

  “不過三科不及格!

  “三科?”潘中民一嘆。

  潘憶瑋這個臺大醫(yī)科的高材生,有些好笑的看著她的妹妹,她知道憶敏不喜歡念書,但是憶敏念的也不過是一所破五專,沒理由拿這種爛成績。

  “看看你姐姐!”潘中民立刻指著這個家里的模范生、榜樣。“你姐姐馬上就要當(dāng)醫(yī)生了,你哥哥也要從法律系畢業(yè),只有你,去念什么工專,還是一所很少聽過的爛工專,什么電子科,你將來畢業(yè)要做什么?”

  “當(dāng)電子工廠的女工。 迸藨浢魫瀽灥卣f。

  “憶敏!”潘母寵愛地笑罵道,她一向最疼這個小女兒,但是偶爾她總得擺出做母親的架子。“你還有說笑話的心情?”

  “誰在說笑話?”潘憶敏看著每個人,似真似假地說:“現(xiàn)在的女工,不!應(yīng)該說女作業(yè)員不好找,很吃香的!”

  可以見到每個人都一副啼笑皆非,不知是該笑出聲或是痛罵她一頓的表情。

  “憶敏!你存心氣死我嗎?”

  “爸!我不敢!

  “憶敏!沒有你不敢的事!”

  “爸!你是在夸我還是損我!”她故作無辜的問。

  潘憶輝終于忍不住的笑出聲,但在其他人的瞪視下,他故作輕咳狀,掩飾住他的笑意。其實他很佩服他這個寶貝妹妹,她夠聰明、機靈、反應(yīng)快,如果她能當(dāng)上律師,一定沒有人是她的對手。

  “小潘!”這是潘憶輝給他妹妹的昵稱。“你好歹得混畢業(yè),拿到證書吧?我可能不是很懂電子方面的事,但如果有課業(yè)上的問題,你還是可以問我!

  “謝謝你的大恩大德!”

  “憶敏!”潘中民一副氣得要腦中風(fēng)的表情,其實他也沒有那么氣,家中的每個人對她這個幺女都束手無策,他們是真心的愛她,但是總不能把她寵壞,該教的時候就要教,他不能心軟。

  “爸!我會去求教授讓我如期畢業(yè)!”

  “你這是什么話?”

  “臺灣話!

  眾人先是一楞!接著連潘中民自己都差點笑出來,他無法置信的看著女兒。

  “如果你的教授還是不準(zhǔn)呢!”

  “那我就絕食靜坐抗議。”

  “好,憑什么呢!”潘中民不解。“你又要抗議什么?是你自己不把書念好,你還有臉抗議!我先打斷你的狗腿,先餓死你,我看你怎么去靜坐、絕食抗議!”

  “爸!你不會這么狠吧?”

  “中民!”潘母不贊成自己丈夫說這么重的話。

  “你們自己聽聽她說的!”

  “爸!小潘只是在開玩笑!”潘憶瑋替自己妹妹說話。“她說話就這德行嘛!”

  “那她就更應(yīng)該改了!”

  “爸!”潘憶敏小心的開口!敖裉焓俏业纳眨覀兛刹豢梢浴

  “可不可以怎么樣?”潘中民給他小女兒這么一說更是火上加油!澳氵想怎樣?”

  “是我二十歲的生日!”

  “拿這種成績你還想過生日!”

  “我會畢業(yè)的,只要補考過了就可以過關(guān)!

  “如果沒過呢?”

  “我已經(jīng)和人家講好罩我,絕對PASS!”潘憶敏驕傲的說,“題目我可以事先打聽出來,爸!你放心!我念這所爛工專已經(jīng)讓你很沒面子,我保證我一定會畢業(yè),決不會再給你丟臉!”

  這下沒有人能罩得住,潘憶敏總有本事把悲劇弄成喜劇,即使潘中民這張撲克臉也不禁柔和了起來,帶著些許的笑意。

  “看吧!天底下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潘憶敏這會更是沾沾自喜!氨鴣韺酰畞硗裂冢灰咽虑槎伎吹媚敲磭(yán)重!”

  “你住口!”潘中民罵道。

  她委屈的嘟著嘴。

  “憶敏!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么辦?”他這個做父親的真是又好笑又好氣!拔也恢竿愠升埑渗P,更不會奢望你高人一等或出人頭地,但起碼你把你該念的書念完,這點小事你都辦不到嗎?”

  “爸!”

  “你給我進(jìn)房間去閉門思過!”

  “爸!我還有話要說!”

  潘中民已經(jīng)起身!澳惆涯隳切⿵娫~奪理的話留著,利用這些時間給我看書!”

  “我的生日——”她低語,似乎有無限的委屈。

  “中民!今天既然是憶敏的生日……”

  “爸!小潘會好好看書的,先讓她過生日嘛!

  “是嘛!我會幫妹妹溫習(xí)功課。”

  “爸!”眼見大家都綁她說話,她的膽子也大了,她撒嬌的偎到父親身邊,拉著父親的手。“二十歲是大生日哦!我們可以去大吃一頓,如果你們今天還沒把禮物準(zhǔn)備好,可以明天再補送!

  潘中民差點就要被他的幺女說服,但是為人父的使命感使他狠心的搖頭,他們已經(jīng)把她寵過頭了,不能再順著她,否則她早晚會無法無天。

  “給我進(jìn)房間!”

  “爸!”

  “不要討價還價!”他板著臉!敖心愠鰜頃r才可以出來,你不要以為你已經(jīng)二十歲我就不會再打你,那根藤條還專門為你留著!”

  潘憶敏一把搶過她的成績單,忿忿不平的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將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

  外面的四個人看著已經(jīng)關(guān)上的門,三雙不贊成的眼光看著潘中民。

  “要給她點教訓(xùn),否則她學(xué)不乖!”

  “今天是她生日!”潘母說。

  “晚點再請她去啤酒屋?傄o她一點挫折、教訓(xùn)!”潘中民解說,“憶敏著女娃明明是一塊材料,難道你們真要看到她到工廠當(dāng)作業(yè)員嗎?”

  其他人釋懷了。

  “你們快去準(zhǔn)備她的禮物和蛋糕吧!”

  大家開心的照做,打算給潘憶敏一個驚喜。

  一個生日的驚喜。

  ◇◇◇

  偏偏潘憶敏沒有耐心去等這份驚喜。

  幸虧他們家住的是日式的一樓平房,她可以爬窗戶翻墻出去,今天是她的大生日,她絕對不在房間里用閉門思過的方式度過;回來后的處罰那是回來后的事,她不在乎。

  肚子咕嚕咕嚕的叫,提醒她該是填飽肚子的時刻,她摸摸口袋,發(fā)現(xiàn)自己在匆忙之間并沒有帶太多的錢,看來只有吃小路邊攤的命了,什么狗屎生日!什么鳥成績單!今天不是她潘憶敏的日子!

  找了張沒人的桌子,她一副全世界的人都欠她似的表情坐下,點了碗陽春面,順便點了些鹵菜,她總還有吃鹵蛋和豆干的錢吧!

  沈烈一眼就注意到那個女生,他之所以注意到她不是因為她漂亮的像個洋娃娃,而是她臉上的那股怒氣和污漬,她的衣服上有灰塵和一塊塊的印子,似乎在地上打滾過似的?傊,她引起了他的好奇。

  平常沈烈并不吃路邊攤的,但正巧他肚子餓壞了,而這路邊攤的生意及人潮引起了他想吃的食欲,大飯店有大飯店的風(fēng)味,路邊攤有路邊攤的魅力,所以他將車子往路邊一停,就這么過來了。

  他一直認(rèn)為沒有任何人會引起他的興趣,但這個小女生卻做到了,他不由自主的盯著她看。

  潘憶敏正心浮氣躁的等著她的面,而這同時她也感受到了由鄰桌投射而來的目光,她稍稍的轉(zhuǎn)過頭瞄了一眼,原本以為是什么小混混或是學(xué)生之類的愛慕眼光,一看才知道是來自一個西裝筆挺的成熟男人,她正好有氣沒地方出,這下可給她逮到機會了。

  她筷子“叭”的一放,起身來到了這個看她的男人桌前。

  “你在看什么?”

  沈烈沒料到會有這么一招,他楞了一下。“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我像在自言自語嗎?”她霸道的說。

  沈烈不經(jīng)心的看了她一會兒,要不是他不常笑、不喜歡笑、不知道怎么笑,那他會好好的笑一下,現(xiàn)在的年輕女孩都這么狂妄嗎?

  還是她比較特別?

  “說!你盯著我看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看到你在看我!”她怒道。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她在氣頭上,而他居然還和她抬杠,她椅子一拉,在他的對面坐下!昂!你不承認(rèn)!那我就坐在你的面前讓你看個夠!

  “你很可愛!彼脑u論。

  “只是可愛嗎?”她假惺惺的問。

  “現(xiàn)在的女孩都這么囂張嗎?”

  “你是說我囂張嗎?”

  “你不囂張嗎?”

  她將他從頭打量了下,他似乎很高的樣子,但是不壯,而且一副老僧入定、不動聲色、超乎物外的神情,好像當(dāng)她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般。

  “你很鎮(zhèn)定!

  “我為什么要不鎮(zhèn)定?”

  “因為我想找人吵架!”

  “你覺得我是個吵架的好對象?”

  “你不該看我!

  他沒說話,卻突然由口袋里拿出一條手帕!艾F(xiàn)在的女孩應(yīng)該都非常的重視儀容,我會盯著你看的原因之一是你的臉臟的可以,你出門都不照鏡子嗎?”

  她有些粗魯?shù)哪眠^手帕,胡亂的擦了一下臉。

  “我沒機會照鏡子,我是爬窗戶、翻墻出來的。”

  “爬窗戶?翻墻?”

  “對啊!我被罰閉門思過!”

  “你是住宿的學(xué)生?”

  她搖搖頭,此時老板卻將她的面和鹵菜送到沈烈這桌,她看了看她的鹵菜,再看看他的。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一向這么直接?”沈烈其實蠻欣賞她那股狂勁,她鮮活、不呆板、機靈、有主見,看起來像洋娃娃,但是表現(xiàn)出來的個性卻令人耳目一新,他不曾有過這種愉悅、舒服的感覺,特別是一個小女生。

  “你回答我就是了!”

  “沈烈!”

  “輪到你問我了!彼嵝阉

  他牽動嘴角!澳憬惺裁疵?”

  “潘憶敏!

  他點點頭,不知道這小女生還有什么驚人之舉或語不驚人誓不休的話,他等著呢。

  “你可以問我為什么翻墻出來這里吃面!”

  “為什么!”他正經(jīng)八百的問。

  “因為我被罰!

  “為什么被罰?”他已經(jīng)抓到和她說話的竅門,知道該怎么問了。

  她一臉苦相,非常煞有其事的嘆了一聲!敖裉焓俏叶畾q的生日,卻因為我的成績有三科不及格,所以我被罰關(guān)在房間里悔過,你說這公平嗎?一個人一聲只有一次過二十歲的大生日,卻常常會有三科不及格的時候,你說這兩件事能混為一談嗎?”

  “當(dāng)然不能!彼浅(yán)肅的回答她。

  “謝謝你的諒解!彼哪樕每炊嗔,就在她要夾起菜時,他阻止了她,他的手按在她的手上。

  “你信得過我嗎?”

  “什么?”她嚇了一跳,一開始時的氣勢減低了不少,她有想跑的沖動,天。Ψ娇刹皇鞘裁葱∧猩,但是也絕不像壞男人,她該怎么辦?

  “你怕了?”

  她的頭立刻一揚!罢l說我怕?姑娘的子典里沒有怕這個字,我也不知道怕字要怎么寫!”

  “那就好!”他一個贊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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