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行忙得分身乏術(shù),清逸俊秀的光藏不可避免地成為信眾注意的焦點(diǎn)。城內(nèi)李大戶甚至指名光藏到府講經(jīng)祈福。
覺行不愿得罪李大戶,光藏?zé)o可奈何下,只得勉為其難。我佛渡蒼生,能多渡一人,他私心那「罪孽」便能多少一分吧。明知不該,身在佛門的他,心中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一直繾綣徘徊。
講完經(jīng)、誦經(jīng)祈福完畢,李大戶道:「辛苦您了,光藏師父。我已讓底下的人準(zhǔn)備了一桌素菜,用完膳再離開吧。」
「多謝員外。不過,寺里還有事情待處理,不便多逗留。員外好意,光藏心領(lǐng)了!
李大戶有些失望,但也不便強(qiáng)留,道:
「既然光藏師父還有要事,我就不強(qiáng)留了。不過,下一回,請光藏師父務(wù)必?fù)苋哔p光,我想向師父請教佛理。」
「員外如此厚愛,光藏實(shí)在不敢當(dāng),但求盡力,就怕讓員外失望了!
「怎么會!那就這么說定!估畲髴粝沧巫!肝荫R上派人送師父回寺。還有,這是我和內(nèi)人一點(diǎn)心意,不成敬意,還請師父笑納!姑叶∨踔y盤出來,上頭有十錠的黃金。
「這怎么成!這──」光藏連忙搖手。
一旁李夫人連忙道:「就當(dāng)是我們對寺院的一點(diǎn)貢禮,光藏師父千萬莫拒絕。」
光藏拒絕不了,只好合十感謝,將貢禮交給隨行的小和尚玄遠(yuǎn)。
「那么,告辭了!
李大戶殷勤的送到廳口。望著光藏清俊的身影,一臉惋惜,對夫人嘆道:
「可惜了,這么俊秀清逸的好人品,可惜!真是可惜!要不然……」倒是他獨(dú)生女對象的好人選。
「說的也是!估罘蛉艘灿姓f不出的惋惜。
跟在光藏身后的玄遠(yuǎn),回頭望一眼,納悶道:
「光藏師父,寺里又沒有事情等著您處理,您為什么要對李員外他們那么說?為什么不用過膳再走?」
光藏看了看玄遠(yuǎn),好脾氣道:「李員外一片好意,但我們能不叨擾人家,就盡量別叨擾人家!
「可是,出家人不打誑語,您那么說……呃……」手上的黃金沉甸甸,心中的疑問也沉甸甸。
「你說的沒錯(cuò),玄遠(yuǎn)。不過,我并無意欺騙李員外、夫人,我的確還有事情──」
「光藏師父!」話沒說完,李府一名丫鬟追上來。「請等一等!光藏師父!」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等光藏開口,便將他急急拉到一旁,塞了一件物品到他手里,低聲道:
「光藏師父,這是我家小姐要給你的,她親手縫繡的福袋!
那福袋縫得極為精致,繡工極細(xì),一看就知是用上等的絲線縫制的。
「這……」光藏有些為難。他一個(gè)出家人,怎好收下這福袋貼身藏放。
「您千萬要收下,光藏師父。這是我家小姐特定為您縫制的,您千萬別辜負(fù)她的心意!
望著那福袋,光藏不禁苦笑起來。無奈何,拒絕不了。
上了馬車,小和尚玄遠(yuǎn)好奇地東問西問,光藏耐性地回他溫和的笑,摸摸他的頭,并不說話。
車過醴泉里,行經(jīng)坊門外,一抹淡青的身影倏然一閃而逝,光藏心中猛然一悸,情急地大聲喊道:
「停車!請快停車!」匆匆交代玄遠(yuǎn)道:「玄遠(yuǎn),我還有事,你先回寺里去,幫我跟覺行師兄說一聲!勾掖姨铝笋R車。
「光藏師父──」急著追那抹淡青色的身影,聽不見玄遠(yuǎn)的叫喚。
在哪里呢?在哪里──
日影正在當(dāng)中了,無云也無風(fēng)。小館酒肆中高朋滿座,不時(shí)流出歡暢的喧嘩聲。
拐過一條街,那匆匆一瞥的淡青色身影停在一戶人家的門院外。他匆匆追上去,甚至奔跑起來,怕要追丟。
「二喬──」焦急地扳住那人影的肩頭。
那婦女嚇一跳,回過頭。
「!失……失禮了!」不,不是她,強(qiáng)烈的失望涌上心頭。他倒退幾步,怔怔站在日影下,心中悵然若失。
「奇怪的和尚!箣D女奇怪地瞥他一眼,又回頭過去,對門院內(nèi)另一名婦女道:「這年頭什么怪事都有。妳聽說了沒?『福記布莊』這幾日找了媒婆,聽說是要替老三說親,可崔家三個(gè)兒子不全都成親了?」
「這妳就不知道了。聽說三房那個(gè)媳婦,過門快三年了,還沒生下一子半女,早被送回娘家了──!站在這里怪熱的,進(jìn)來吧,進(jìn)來再說!」
光藏心中大駭,狂跳個(gè)不停,不敢相信他聽到的。
怎么會!二喬她……她……
他拔腿狂奔起來,不片刻,頹然停住,跪倒在地上。
為什么?為什么!
上天呀上天,為何要這般對她又對他……
只要她有一個(gè)美滿的歸宿,他就無所求了;只要她幸福和樂,他從此就不再記掛了;只要她……只要她……
!一切只要她……
我佛啊我佛,該如何,他才能渡化他自己這顆迷執(zhí)的心?
☆ ☆ ☆
望著薛家緊掩的門扉,光藏躊躇一會,著實(shí)猶豫不決。他吸口氣,正要敲門,吱呀一聲,門由里頭開了。
「光藏?」薛素云帶著小婢,正要出門。
「素云姑娘,不好意思,冒昧打擾!构獠睾鲜﹤(gè)禮。
「何必跟我說這種見外的話!寡λ卦撇灰詾橐,連招呼都沒打,臉兒輕輕斜指,道:「你來得正好。二喬在后園里頭。去吧!
「她……」光藏楞一下,望望薛素云,對她又合個(gè)十,大步走進(jìn)去。
薛素云莫名地?fù)u頭嘆氣起來。
「姑娘?」小婢等著。
「算了,改日再去吧!
「這樣呀!」小婢伶俐的合上門,上了門栓,道:「那么,我去替客人泡壺茶!
「不必了。別去打擾他們。」薛素云搖頭制止。
塞北的風(fēng)沙,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吹向長城內(nèi),長安城的天空似乎蒙著一片黃澄的煙愁。薛家后園雖一片翠綠,卻也染了些許那股幽幽。
光藏走進(jìn)園里,一眼便瞧見芍藥叢旁的二喬。她倚著葉蔭而坐,低垂著眉,似乎睡著了。沒有哪家閨秀千金會有這種不端莊的隨意自在的。光藏的心不由得軟柔起來,想起那個(gè)疑問不休的小女兒。
「二喬!顾泡p腳步走過去。
「光藏……」二喬抬起眼,見到他,那驚與不敢相信,全寫在盈光的眼眸中。
站定了,他低望著她,千言萬語,卻沒有一句說得出口。說什么才適當(dāng)?才能越過多少年的離散,回到當(dāng)初隴丘上榆樹下那少年僧與小女兒的天真清談?
「怎么來了?」還是她先笑起來。不問他怎么知曉她在這里。
他在她跟前坐下。如此又相對了。
「二喬,」深望著她的眼!笂呥^得可好?為何要對我那么說?」
「欸……嗯……」原來,他知道了!肝也皇怯幸庖m你,只是不知該怎么說。」
「就如同從前一般,只要妳愿意,我都會好好聽妳說的!
「謝謝你,光藏!沟齾s不再是小女兒了。
「二喬……」但盼他能為她做些什么──「失禮了!顾匠鍪,把住她腕側(cè)的脈搏。
「光藏……」她不知所以,詫異地睜大眼。
「妳的癸水順嗎?二喬!顾鋈粏柕。
怎……她呆一下。
「別誤會!顾忉尩溃骸阜讲盼野褱y妳的脈象,妳的血?dú)獠豁,體質(zhì)虛寒,以致癸水來期或許變得紊亂,不利受孕。我想,好好調(diào)理體質(zhì)的話,也許便能順利受孕。這樣一來,或許還來得及,還可挽回──」
原來!她笑一下,笑得涼。他真的全都知道了。
「不必了!篃o所謂了。「你不必替我費(fèi)心了,光藏!
她搖頭又搖頭,神色淡然,未免太平常。他看著不說話,為她感到心疼,好憐惜。多想念從前那個(gè)一副鄭重大人樣兒的小女兒,也為如今眼前的這個(gè)人兒心痛。
「這都怪不得旁人的,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爭氣,沒能替──」驀然住口,淡涼地又笑一下。
多少年前,她萬分氣他說這種混帳話,而今,她卻……她卻……
「不!」他禁不住!甘撬麄儾欢≡O(shè)若是我,就算妳不能生育,我也──我也──」
我也如何?她怔望住他,明亮的大眼蒙起了霧。
「我是決許不會舍棄──」
!他究竟在說什么?
他是出家人,理當(dāng)六根清凈、無欲無念的,怎么……怎么……
街鼓聲乍然響動(dòng),咚咚咚咚,急急催促尚在坊里街衢流連的人盡速歸返。金吾傳呼,各街坊很快就禁止往來。
「多謝你,光藏!顾]目一笑。有他這些話就夠了!腹穆曈职l(fā),坊門不一會便會關(guān)閉,禁止夜行,你趕快回去吧。」
「我……」光藏躊躇不去。放不下她。
「快走吧!」她輕輕將他一推。
送他到門口。他走了,忽然又回頭,鄭重道:「妳等我,二喬,我一定會再來──」
她朝他揮了揮手。她和他,而今隔了一座奈河橋。無奈且無奈。
「光藏走了?」薛素云出來,楞一下,叫道:「妳真傻!二喬。怎么不留住他?」氣急敗壞要追出去。
「素云姐……」二喬阻止她,拴上門!钢x謝妳。不過,這樣就夠了!
「妳在胡說什么!光藏他都來到這里,只要妳留他,他一定──」
「牽扯上我這種被休棄的女人,對他并不好,若因此帶來訾議,便對他不住了!
「妳別瞎說!為什么要委屈自己?妳明知道光藏他其實(shí)對妳──」
「不是委屈!苟䥺檀驍嗨。「他好不容易修到今天這個(gè)地步,我不想他因?yàn)槲药ぉぁ顾龘u搖頭!杆卦平,我跟妳說,這么些年了,我也曾想過,當(dāng)初若是能不顧一切就好。但啊,都太遲了。我跟他,是有情無緣,這生世,就只能這樣了。」
有情無緣?薛素云聽怔。嘆起來。
唉!都太傻。
☆ ☆ ☆
街鼓聲止息了,覺行總算才瞧見光藏行色匆匆的返回寺內(nèi)。他自恃身分,不便當(dāng)眾發(fā)脾氣,神色卻相當(dāng)不悅。
「光藏,你隨我來!」語氣亦不和善。
「是的,師兄!构獠乇毓П鼐,隨著覺行到廂院。他也正好有事要找覺行。
寺僧都在前殿準(zhǔn)備作晚課,廂院里空無一人。覺行還是稍稍壓低嗓子,問道:
「你去哪里了?光藏。」前某日,光藏徹夜未歸,也沒將行蹤交代清楚,他還擔(dān)心引人非議,不料今日光藏又觸犯寺規(guī)!改銘(yīng)當(dāng)跟玄遠(yuǎn)一同回寺的,怎么耽擱到現(xiàn)在?」
「我有點(diǎn)事──」
「什么事?」
光藏抿嘴不語。
「怎么不說話?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玄遠(yuǎn)一五一十都說了。覺行搖搖頭道:「東西呢?還不快拿出來!」
「?」光藏愕然抬頭,不明了覺行的話。
「李家小姐給你的福袋!」
「。 构獠剡@才恍然,翻出了福袋。他都忘了有這回事。
「你也恁是胡涂!」覺行將福袋納入袖里。「就算李家小姐對你如何傾慕,你是出家人,不可不自重,怎可牽入兒女私情,收下這種東西!要是被人知曉了,該當(dāng)如何?」
「李小姐只是一片善心,并無他意。」
「旁人可不這么想。我看你這些年云游四海,修行有成,閱歷及氣度也都有所增長,能使信眾誠然悅服。不過,信眾的心是很容易受煽動(dòng)的,你一來便惹風(fēng)波,會將我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方建立起的聲譽(yù)毀掉。我看你多待在這里也是無益,還是回本寧去吧!
光藏不辯解亦不反駁,點(diǎn)頭道:
「我正想稟報(bào)師兄,我打算回去見師父。」他必須回去見凈澄師父,問問他,他該如何。
「那正好。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回去吧!
就這般,等夜深,等人靜,等天明。
天一亮,光藏便出城。臨出城門前,他回頭默默望一眼。這次,他離開她,離情繾綣,心中依依在不舍。此際她會在做些什么呢?正寤醒吧?還是如他,終宵未眠,同望了一夜疏暗的天河?
路途望來遙迢。待他馬不停蹄趕回本寧寺,月已上了樹梢頭。
「光藏師兄?您怎么回來了?」看見他,寺里小和尚非常驚訝。
「我想見師父。凈澄師父呢?」
「師父到洛陽去了!
「洛陽?」光藏轟然一呆!
「是呀。沒聽說師兄您要回寺,師父前些時(shí)啟程到洛陽,兩個(gè)月后才會回來!
腦中亂哄哄的,已聽不見小和尚在說什么。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寺院,下了臺階,不知不覺走到隴丘。
榆樹沙沙在夜風(fēng)里低語。這是當(dāng)年他埋葬胡笳和相思豆的地方。他親手埋了它──也把他的心和感情埋起來。
我佛慈悲,渡天下癡妄不醒的人。而今他呢?算是醒了?還是不醒?
他站在樹下,久久不動(dòng)。
就在這樹下,她問他為何雞母生了雞子,雞子又孵化成小雞;就在這隴丘上,她拉著他放紙鳶,笑得好不美恬。就是在這里,在燦天里,晴空下,在黃昏中,夜幕里,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對他的呼喚,都還依依殘留回蕩在田隴間──
啊──他彎跪下去,狂了似猛挖著土石。他把它埋得那么深,挖得也便那么深。
是緣也好,是孽也罷,或就算是劫也無所謂了。他決心拋棄這一切,還復(fù)他俗相。
我佛慈悲,觀照一切,或該會了然諒解。
☆ ☆ ☆
淮西與朝廷不睦,甚可能叛節(jié)的傳言果然成真。節(jié)度使吳少陽死后,吳少陽的兒子吳元濟(jì)自立為「留后」,統(tǒng)領(lǐng)淮西的兵務(wù),取代唐室天下的野心畢露畢現(xiàn),竟然出兵殺掠,直侵犯到了東都洛陽。謠傳與淮西交好的淄青方鎮(zhèn)師道,與淮西暗通款曲,暗中出兵相助吳元濟(jì)。
光藏到達(dá)洛陽時(shí),洛陽城已被平盧軍及淮西軍肆虐,城中人心一片惶惶。一路往大嚴(yán)寺的途中,遇不見幾個(gè)行人,多是行色匆匆低頭疾步而過。
凈澄師父應(yīng)大嚴(yán)寺住持之邀而來,卻遇上這場亂事,他只盼他平安無事,安然無恙的躲過這一劫。
從長安到洛陽,他一路未停歇,心中意念更堅(jiān)。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稟明凈澄師父后,脫離伽藍(lán)而蓄發(fā)還俗。然后……然后……與二喬做一對平凡夫妻,相偕一直到老。
但盼啊,這不再是妄念!
「走開!走開!」街前猛不防響起暴喝聲。
一隊(duì)藩鎮(zhèn)兵持著刀茅跶跶走近,開路的幾名小兵粗魯?shù)赝谱查_礙路的路人,城眾慌張的四處走避。
光藏走避不及。小兵揪住他的衣襟,喝道:「你這個(gè)和尚擋在路中間做什么!」十分的兇煞。
光藏抵抗不了,只得閉上眼。
「等等!」一名首領(lǐng)模樣的藩鎮(zhèn)兵走到光藏面前,打量了幾眼。問道:「你的法號是什么?哪間寺院的?」
「我叫光藏。是從京兆來的,在本寧寺出家!
「京兆?原來你是名寺的和尚,那正好。這趟征戰(zhàn),我們淮西的弟兄死傷不少,有名寺的和尚作法超渡,再好不過。來。“阉麕ё!」
大手一揮,一大隊(duì)的藩鎮(zhèn)兵擄了光藏呼嘯而去。
「不,放開我,求求你們──」光藏大聲呼喊,被藩鎮(zhèn)兵的喝叫聲掩蓋去。
不!他絕望的伸長手臂,企圖抓住什么,抓了個(gè)空。
心中的話,沒來得及告訴她,還來不及訴情衷……蒼天啊蒼天,為何這般作弄?
「二喬──」他嘶喊出來。
等我……妳千萬要等我……
☆ ☆ ☆
七月初日鬼門開,家家戶戶忙著祭中元?囱λ卦坪退赣H及小婢喜兒忙里忙外的,二喬自覺多余,留下字條,悄悄出了府。
娘家是不能回去的,只會成為她爹娘的累贅,連累他們也成笑柄。但在薛家又能待多久?
雖然光藏說要她等他,他會再來,可是她只會誤了他。她跟他,他們這輩子,是錯(cuò)過了──也或許,根本連「開始」都沒有吧。
不知不覺出了城,走到城郊山腳。近處有個(gè)山崖,那崖不高,看望過去,竟像村西口那隴丘。
她往崖頂走去。那崖看似不高,路徑卻相當(dāng)陡峭,幾次險(xiǎn)些滑倒。好不容易上了崖頂,四顧望去,竟然一片白茫茫。
這時(shí)候,光藏會在做什么呢?為信眾誦經(jīng)祈福?抑或替各路亡魂超渡誦經(jīng)?
僧俗終究還是有別。佛門高檻,任她再怎么召喚,終究還是越不過那道門檻──就算是越過了,也枉然。
是她修得不夠,求不得他們這一世。她和他,這生世是不可能了……
白霧更加迷蒙。前頭沒有路,她彷佛浮在云端一般,輕輕飄飄。就這般跳下去會如何?她想著。她能在西天極樂凈土,與光藏重逢嗎?
涼風(fēng)颼颼,她閉了閉眼,彷佛聽到了胡笳聲。該是她魂夢中的那首僧伽……
也彷佛聽見他朗聲的笑,說他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能成親的……
風(fēng)聲更急了,她想睜開眼,卻睜不開。眼前清晰出現(xiàn)那抹灰青色的身影,雍容沉靜地對著她笑──
光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