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左請了附近獵戶的媳婦過來給他們煮飯,那獵戶媳婦有意大展身手,煮出來的飯菜就連一向胃口普通的西太瀞都多吃了兩碗。
出門時,湛天動曾吩咐在外一切從簡,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不論主仆都在一起吃飯,其他人也習(xí)慣了主子的因地制宜,慢慢不覺得什么,只有海靖連菜都不敢多夾。
老姜和老左看他拘謹(jǐn)?shù)靡浪麤]見過仆役可以和主子一起用飯的,心里那震撼肯定不是一時半刻能釋懷的,他們一剛開始不也是這樣過來的?于是,為了不讓他分心多想,你一筷我一筷,輪留給他夾菜,可憐的海靖只能拼了命扒飯。
位置末端還有麟囊和婳兒,她們起初也是不習(xí)慣的,但是兩人的適應(yīng)力很好,自始至終垂著眼,只努力耕耘自己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把食不言寢不語做了非常完美的示范。
西太瀞看著越來越多一起吃飯的人,臉上的笑容非常真心,可回過神來,自己的碗里不知何時也堆了一座小山丘。
她偏食得厲害,向來對蔬果的喜好多過肉類,眼見碗里面除了肉還是肉,這叫人怎么吃?
「作奸犯科」的人還能有誰?她身邊那個男人對她嘿嘿一笑,「你看你身上好不容易養(yǎng)了一冬的肉,全賠上了。」當(dāng)我是豬嗎?西太瀞咬牙,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她什么也不能說,只能咧出珍珠般的小牙,低頭發(fā)憤撲滅了小山丘。
湛天動心中那個成就感,簡直無法言喻。
吃過飯,一切收拾干凈,春水發(fā)給獵戶的媳婦說好的兩大串銅錢,除此之外,說小姐夸她菜煮得好,多給了兩顆銀錁子,還說因著夏天肉食容易壞,讓她把廚房里多出來的雞鴨帶回家。
鄉(xiāng)下人家中能多幾文余錢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一兩銀子有人從小活到老沒見過,遑論銀錁子,獵戶媳婦千恩萬謝,幾乎要跪下來,最后笑得闔不攏嘴的帶著大包小包,直奔自己家門而去。
「明明是小姐見她生活不寬裕,家里老老少少十幾口人,才讓她把肉菜帶回去的,你怎么這么說?」湯兒和西太瀞相處的時間不到半年,對主子的行徑仍然不是太明白,她年紀(jì)小和春水最親,幫襯著把食物打包后,等獵戶媳婦走了,這才不解的問著春水。
「姐姐說施恩要有度,就算與人恩惠,也要照顧到旁人的自尊,如果不說那些食物怕壞掉,她一定不會拿。十幾口人老的老、小的小,只靠一個男人打獵過活,我們能幫一點是一」自尊嗎?湯兒聽完,若有所思。
至于放下碗筷沒多久,因為填飽肚皮,眼皮子跟著松垮的某人,心里正打算把早上沒有睡成的回籠覺補(bǔ)回來,卻讓某個獨斷獨行,說是怕她積食的男人拉到后山散步去了,以至于衙役官差來敲門,表明因為大街嗓血一案,要捉拿一女子歸案的時候,沒能親眼目睹自家房子被翻箱倒柜的樣子。
沒憑沒據(jù),話說得很重,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目中無人,一聽說主子不在,進(jìn)來就要搜。
自古以來,百姓怕見官,據(jù)說民告官的話,須得先滾釘板、過刑堂,剝了層皮后,若還能有口氣在,才能見著青天大老爺?shù)拿妫劣谧詈竽懿荒艹猎┱蜒,還得看你的運氣夠不夠好,所以,一般百姓對官衙,是絕對的敬而遠(yuǎn)之。
其實,有武功不凡的麟囊和婳兒坐鎮(zhèn),哪有那些衙役仗勢欺人的分,而且老左和老姜也不是軟腳蝦,有個不愿意,這幾個衙役根本不夠他們幾腳下去。他們?nèi)讨灰驗闆]有主子吩咐,只能沉著臉,護(hù)住女眷小孩,而被破壞拿取的身外之物,即便他們是奴才,必要的時候也放沒在眼底。
可湛天動是什么人?就算出門在外,吃穿用度也絕非這鄉(xiāng)下潑皮般的官差所能想象,那些捜出的金銀細(xì)軟讓他們眼發(fā)綠光,直喊嫌到了。
這時,靈敏的海靖扯了一下麟囊的衣擺,手指往后門比了比。
麟囊了然,掩護(hù)著海靖,趁看顧他們的衙役注意力都在箱籠上的時候,讓他矮著身子,一溜煙小跑出去報信去了。
湛天動和西太瀞踏進(jìn)家門的時候,鬧劇已經(jīng)結(jié)束,那幾個趾高氣揚的衙役正在清算戰(zhàn)利品,所以就連主人家回來了還一無所覺。
「當(dāng)家的,這些奴才欺人太甚!」老姜看見主子回來,氣魄膽量全回來了,一狀就告上湛天動伸出一掌阻止他。
幾個正在分贓的嘍羅總算意識到正主子出現(xiàn)了,其中一個吊兒郎當(dāng)?shù)幕剡^頭來,「正好連人帶證物一起帶走……」話還留在舌尖上,卻被湛天動無懈可擊的氣勢駭?shù)靡У搅松嗉狻?br />
年紀(jì)大些的老油條在安途縣打滾了半輩子,也沒見過這般岳峙淵淳、氣度沉雄的男人,他就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連開口說話都沒有,閑閑的背著手,卻讓人驚得心肝都快跳出他撒手放下手里的精致物品,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預(yù)兆。
「看起來幾位大人對我湛某人的家當(dāng)頗為中意?」多年不曾返家,縣城里的天地翻轉(zhuǎn)過了?身為父母官的底下人是這副德性,這知縣又能愛民如子到哪去?
「這些是物證,我們要帶走!」到嘴的熟鴨子,怎么能放走?眼皮子淺的衙役還咬死不放。
「也行。」不過是九牛一毛的東西。
他這般大方,令幾個衙役暗自竊喜,還要無限上綱。
「我們奉了知縣大人命令,為了大人公子一案而來,你家人犯了事,得跟我們回去過堂問話,誰敢拒捕,別怪我們不客氣!」不去緝拿真兇,倒把他們這群外地人當(dāng)軟柿子拿捏了。
「你總得指出個人來,不會我們一行人都犯事了?」
「有人親眼目睹事發(fā)當(dāng)時,這位姑娘在場!怪钢魈珵s的人被她的容貌給震了一下。
「去不?」湛天動不再理會那些人,忽然轉(zhuǎn)向沒離他太遠(yuǎn)的西太瀞,那軟眉溫顏和看著那些衙役走狗完全是兩張臉。
「我一個女人家的,外面,不都是男人的事?」她說得俏皮,做出一副小女子無知,唯大人馬首是瞻的神情。
她不喜歡以勢壓人,但有的人就吃這一套。
有湛天動這尊大佛,她就算不能像螃蟹一樣到處橫著走,但虧也輪不到她來吃對不對?
這男人叨念她沒出息,那她就出息一回吧!
那聲音真好聽,讓人舒服受用,湛天動輕笑一聲,手一攤,「有人親眼目睹,我們不如去瞧瞧他們看到了什么?」
「我們要見知縣大人,要不我趕緊回屋洗臉,重新梳妝再出發(fā)?」既然縣太爺在衙門擺著譜,不如讓他多等幾個時辰好了。
湛天動這邊本來一臉憤恨的眾人,聽到主子們的對話,聽出了味兒,一邊揩著眼,一邊全轉(zhuǎn)過臉去努力別讓自己的神色因憋笑太過扭曲。
敢讓縣太爺?shù),主子是要給那個不長眼的官一個下馬威,他們自然要配合。
老姜的定力好上許多,已嫻熟的套好馬車,就等主子上車了。
「姐姐,帶上春水吧?」
「又不是沒出過門,你帶著十九和湯兒好好看家,我可不想回來還看到那一團(tuán)亂!顾钢堇铩
春水隨即意會,不再勉強(qiáng)。
西太瀞姿態(tài)嫻雅的上了車。
無須吩咐,麟囊和婳兒自是無聲無息的跟上了。
湛天動則是策馬而行。
沒道理被拘提的人犯還這么舒適囂張吧?
一干衙役面面相覷,誰都不想放棄眼前的箱籠,忙了半天這才荒腔走板的跟上,西太激的車早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