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愿意打破這種停滯的狀態(tài),不急著去表態(tài),因為,各自有各自的顧慮;馬薇凱計劃還清一切債務(wù)后,在臺北買間房子接母親與弟弟同住,而費圣禾仍舊為了小剛不考慮再婚,所以,盡管心中翻涌著日益升溫的情感,卻在理智的按捺下,只看見平靜的湖水被微風(fēng)吹起的淺淺漣漪。
總工程師傷勢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待交接后,費圣禾也可以回到顧問身分,回到原來的生活軌道,這意味著馬薇凱代替他照顧小剛的日子即將結(jié)束,以后,費圣禾回家時將聽不見她的笑聲,見不到她在廚房里手忙腳亂的身影。
這么一想,心頭隱隱涌上感觸,雖然在公司里還是能天天見面,可是……那感覺不一樣,怎么好像比當(dāng)初妻子決定離婚,決定搬離這個家還令他感傷。
「小剛,明天爹地就可以去接你下課嘍!開不開心?」馬薇凱在房里整理行李,小剛在一旁幫她的忙。
「開心啊,可是姨呢?」
「姨要回家了啊,不過,會常常來看小剛的。假日我們還要一起去坐火車,一起去騎腳踏車!顾懿簧,不舍得幾乎要眼眶泛淚,但是她要笑,不讓孩子察覺到她的難過。
「嗯……」小剛仰著臉勉強(qiáng)笑著,姨跟媽咪一樣,不能跟他住在一起,不過會常常來看他。
叮咚!
大門響起門鈴,兩人納悶地彼此對看一眼。
「爹地忘了帶鑰匙嗎?」馬薇凱起身!肝覀円黄鹑ラ_門!
打開大門,夜色昏暗,馬薇凱尚沒看清門外的人是誰,小剛已經(jīng)松開握著她的手,飛奔向前。
「媽咪——」他撲進(jìn)女子懷里,勾著她的脖子撒嬌。「媽咪來看小剛了。」
「你是……小剛的母親?」這是馬薇凱第一次見到費圣禾的前妻。
她好嬌弱,小小的鵝蛋臉,水水的眼眸,烏黑長發(fā)在月色中閃閃發(fā)亮,馬薇凱站在她面前,感覺自己簡直手長腳長到不知該擺哪里,一點都不像女人。
「嗯,你是?」蘇云雪遲疑地問。
「我是費圣禾的同事,我姓馬,費圣禾晚上加班,我來照顧小剛。」
「媽咪有沒有吃飯?」小剛親昵地環(huán)抱住母親。
「媽咪吃過了,小剛呢?」
「吃過了,我跟姨煮蛋包飯喔,可是蛋都破掉了,嘻……」
「小剛好棒喔,會自己做蛋包飯!固K云雪跟兒子說話的同時,看向馬薇凱,那表情很復(fù)雜,像是意外于她的存在。「他……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我不是很確定,你先進(jìn)來……」馬薇凱在蘇云雪的注視下感覺自己像被「捉奸在床」,很不自在,然而,明明她就沒做錯什么。
蘇云雪抱著小剛進(jìn)門,馬薇凱不想打擾他們母子倆談心,逕自回到房間整理衣物,可是,心像缺了一塊,認(rèn)清現(xiàn)實中對小剛而言,媽咪當(dāng)然是最重要的。
她并非想取代費圣禾的前妻,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好傻,作了一個好傻的夢,竟然將自己當(dāng)成這個家的一份子,然而,當(dāng)正牌的女主人一出現(xiàn),她就不得不醒來,面對事實。
費圣禾之所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正是因為對前妻無法忘情吧,那樣看來需要被保護(hù)的一個女人,男人怎么放心得下。
她默默地打包行李,打包這一個月來所作的美夢,幾度莫名地胸悶,像下雨前的低氣壓,壓得她不舒服、像淋濕了一身雨水,好狼狽……
現(xiàn)在就離開是最好的時機(jī),小剛有母親照顧,等費圣禾回來了,夫妻倆也許……也許……
她沒有往下想,這些無端的猜測只會讓自己更難堪,她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感情已經(jīng)放得如此深了,還一直以為他們可以只是好朋友,是可以互相加油打氣,支持彼此的精神伙伴,誰知,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曉得要到哪里去尋回她遺失的心。
馬薇凱拉起旅行箱,正要打開門時,突然聽見蘇云雪的說話聲,不覺停下腳步。
「還沒……他還沒回來……不知道什么時候……」
「拿到錢我就回去了,你別生氣……」
馬薇凱聽著聽著,感覺很不舒服……她電話的另一端是誰?為什么提到錢?不是回來看小剛的嗎?
「我最愛的當(dāng)然是你……別這樣……我連孩子都不要了,你還想我怎樣?不是的,他真的不在——」
馬薇凱扔下行李倏地打開門,開門的聲響把蘇云雪嚇了一跳,幾乎彈跳了起來,下意識地合上手機(jī)話蓋,轉(zhuǎn)身看向門內(nèi)的馬薇凱。
氣氛很緊繃,蘇云雪不知道馬薇凱聽見了什么,很心虛,而馬薇凱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不要小剛?
馬薇凱在聽到這句話時,像被誰往胸腔里砸下一顆手榴彈,幾乎要炸了開來,想也不想地打開門就要開口罵人了,但見到蘇云雪一臉倉皇和來不及收起的軟弱,她警覺到自己的「架勢」十足惡女,又強(qiáng)勢又潑辣,還很莫名其妙。
她憑什么罵人,拿什么立場?而且她根本不了解費圣禾他們夫妻究竟為什么離婚,莫名其妙地跳出來捍衛(wèi)小剛,就算是母雞想保護(hù)小雞,小剛的正牌母親就在眼前呢……
「說這種話的時候小心點,別讓小剛聽到!顾掌鹋瓪,扔下一句便把房門關(guān)上,坐在床上,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爹地——媽咪,爹地回來了——」
聽見小剛的呼喊聲,馬薇凱知道費圣禾到家了,更無法在這個時候離開,只能窩囊地躲在房里,讓他們一家人團(tuán)聚。
馬薇凱從蘇云雪剛才的對話,猜想她已經(jīng)有了交往的對象,而小剛天天盼著媽咪回來,費圣禾也還癡癡地等著她,馬薇凱覺得不舍卻沒資格多說什么,也什么都幫不了忙。
「叩!叩!小薇……」費圣禾在門外喊著。
「干么……」她打開門,氣還沒消,見到他那張「好好先生臉」更氣,要是他還像剛認(rèn)識時那樣機(jī)車,也許她還能幸災(zāi)樂禍他活該被老婆拋棄,可明明他就是這么好的男人,為什么好人總是被傷害的那個人?
「怎么一個人躲在房里?」他不曉得她為什么看來氣呼呼的。
「你前妻回來了,我想你們應(yīng)該很多話要聊……」
「其實……」他想留她多住幾天。
他欲言又止,她等著,最后,他還是什么都沒說。「我東西都整理好了,待會兒就回去!
「晚點……我跟小剛送你回去!顾皖^望著她,好多話想說卻一句也擠不出來。
他希望她繼續(xù)住下,可是拿什么理由?這么要求也太奇怪了,一個女孩子家無緣無故地住在男人家里,傳出去會破壞她的名聲。
「不用了啦,我的車就停在外面,而且就住附近,干么送來送去,你演梁山伯與祝英臺十八相送喔?」她又難過又好笑。
就是啊,明明兩家就住很近,開車也不過七、八分鐘,想見面隨時可以見面,搞得像生離死別,還邊整理行李邊眼眶泛紅。
「不要——我不要——媽咪——」
兩人聽見樓上傳來小剛的哭聲,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沖往樓梯。
「小剛,怎么了?」馬薇凱和費圣禾奔進(jìn)小剛房里,異口同聲地問道。
「不要——」小剛哭著推開馬薇凱。「我不要姨做我的新媽媽,我只要媽咪,媽咪你不要走——」
馬薇凱跌坐在地上,不敢看向費圣禾,只覺一陣難堪:或許她潛意識里真的編織過這樣的美夢,結(jié)果被單純的孩子看穿了心思,被討厭了,那么她至今所做的一切都變成別有居心,她自豪于能與他維持的朋友關(guān)系拆穿了也只是虛偽……
「小剛,別這樣,姨沒有要做你的新媽媽!官M圣禾安撫哭到打嗝的兒子,一邊擔(dān)心小剛無心的言語傷害了馬薇凱。
「爹地,我只要媽咪……我不要新媽媽……」小剛緊緊地巴著父親的脖子,可憐兮兮地哭著說。
「乖,不會……沒有新媽媽,別哭……」他抱著兒子,對馬薇凱投去抱歉的眼神,他不愿當(dāng)著兒子的面斥責(zé)蘇云雪,盡管他能猜到蘇云雪可能說了誤導(dǎo)小剛的話。
「小剛……對不起……別哭了喔,媽咪最愛你了,不會不要你……」蘇云雪這時才湊近費圣禾,從他手中接過小剛。
馬薇凱站起身來,悄悄地回到一樓客房,在這一陣混亂中默默離開費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