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凜，臉蛋垂得更低�！笆��！�
皇上為什么今日特意殷殷垂詢？難道皇上……今日欲召她侍寢？
就、就是今日了嗎？
不知怎地，在神智緊繃、心亂如麻、渾身發(fā)冷的當(dāng)兒，她眼前閃現(xiàn)了鳳爾霄咧著嘴、笑得男孩般燦爛的陽剛臉龐，胸口一緊。
她嘴角浮起了一朵蒼涼的笑容。
“會下棋嗎？”鳳帝笑吟吟問道。
她有一剎那的恍神，眨了眨眼睛�！笆裁矗俊�
“哎呀！”莊才人在一旁暗暗驚怒妒憤不已，忍不住捂住小嘴，假意驚呼�！熬Р湃�，皇上在問妳話呢，晶才人怎么能這樣失儀于圣駕前呀？”
商綠羽睨了她一眼，冷冷一笑。
“呃，朕只是──”
“皇上，婉兒代替晶才人向您賠罪�！鼻f才人借機(jī)將鳳帝的注意力引到自個兒身上，圓圓如小鹿的眼兒無辜地眨動著�！熬Р湃怂貋硇母邭獍�，若是無心冒犯了您，還請您看在婉兒的小小薄面上，就原諒她一回吧�！�
坐于首位之列的花貴嬪啜飲了口茶，抿唇一笑，幸災(zāi)樂禍地隔岸觀火。
鳳后不著痕跡望了皇帝一眼，暗暗搖頭。這后宮呀，總是有一些迫不及待冒出頭來，還不知自己的行為可笑可嘆的“新人”。
“想來莊才人是誤會皇上的意思了�！鄙叹G羽不好斗，尤其對象是莊婉兒，但是她可也沒興致被認(rèn)作是軟柿子，所以她漫聲道：“皇上生性仁德寬厚，天下萬民無不稱頌有加，又怎么會是莊才人所以為的那樣易怒無常呢？”
“噗�！兵P后險些笑出來，欣賞地望著這位貌若仙子降世的晶才人。
無怪乎皇上另眼看待啊。
莊才人又驚又氣，懷恨地瞪了商綠羽一眼，忙欠身下拜�！盎噬希駜寒�(dāng)然沒有那個意思，請皇上息怒，皇上明察啊！”
鳳帝笑了，“哈哈哈，朕本就不是個無道昏君，哪有那么多閑氣好生？起來，起來�！�
“謝皇上�！鼻f才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身，隨即得意地向商綠羽拋去了一個眼神。
瞧，皇上可寵愛她的呢！半點(diǎn)氣都舍不得向她生。
商綠羽接觸到她炫耀的目光，不禁暗暗冷笑。
審局不明，輕舉妄動還沾沾自喜，蠢材一名。
“皇上，”花貴嬪起身舉杯，嫵媚地望著鳳帝�！敖穹甓宋缂压�(jié)，雖是家宴，可您是君，妾是臣，君臣之禮不可違，無論如何臣妾和列位姊姊妹妹都該向皇上和皇后娘娘禮敬一杯，恭祝吾皇龍體圣安，皇后鳳體康健�！�
“翩翩說得好，來！”鳳帝大樂，跟著舉杯。“朕和皇后與眾愛妃共敬一杯，愿后宮永如今日般互敬互重、融洽合宜如春。干杯！”
“謝皇上皇后賜酒……”
花貴嬪嬌聲軟語數(shù)句，瞬間輕輕松松便將整個局面扭轉(zhuǎn)過來，大大增益于自己。
商綠羽舉杯的同時，不著痕跡地睨了橫眼過來的莊才人，低聲道：“看見沒有？那才算得上是角色！”
“我不會放過妳的。”莊才人眼底殺氣一閃。
“隨妳�！�
好不容易長長的內(nèi)宴終于散了，全場繃緊精神的商綠羽終于得以松了口氣。她再無心力，也無興趣應(yīng)付臉上布滿深深敵意和懼色的羅羅，隨口命侍女先行回水晶閣，她獨(dú)自漫步在廣大如迷宮的上林苑幽徑之中。
皇上注意到她了。
接下來，該是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勾引皇上召寢的時候，可她方才還是本能地抗拒、閃避，甚至有一瞬間忘卻自己的任務(wù)，還暗自慶幸莊婉兒的挑釁和找碴。
可“大人”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商綠羽吁了一口氣，神情厭倦地望著綠意盎然的上林苑。
這是個美麗的、尊貴的，卻令她喘不過氣來的巨大牢籠。
就在此時，一名太監(jiān)走近，眼看就要與她擦肩而過的當(dāng)兒，商綠羽絲毫不想耍才人主子的威風(fēng)，稍稍側(cè)身就要閃避，沒料到那名太監(jiān)卻直直擋住她的去路。
“大膽！你想做什么？”她不悅地瞇起眼。
“請小姐暫且莫惱，”太監(jiān)低聲道，“是‘大人’有口信�！�
“命令來得這么快？”她眼神一冷，忍不住防備地反諷，“‘大人’的消息可真靈通�。 �
“奴才只是聽命行事，小姐應(yīng)該知曉的�！碧O(jiān)笑得像只黃鼠狼。“不過‘大人’說了，小姐若再不把握此次機(jī)會邀寵于圣上，那么后果如何，小姐自該心知肚明�！�
“這點(diǎn)，”她暗暗握緊拳頭，面上表情平靜無波�！安恍枰闾嵝�。”
入宮以來，她從未有一刻敢忘。
“‘大人’說，好不容易皇上南巡歸來，他沒有興致再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也沒耐性再給小姐更多時間�！碧O(jiān)狐假虎威得徹徹底底，姿態(tài)可厭極了�！啊笕恕牟季职肽曛�，今日天時地利人和的最好時機(jī)已到，‘大人’要小姐也做好準(zhǔn)備！”
商綠羽心下一震，臉色倏然白了。
“皇上醉心圍棋，明日午后與開禪大師在清風(fēng)亭有一場雅約�！碧O(jiān)湊近她身邊，低聲道：“奴才當(dāng)值，負(fù)責(zé)茶水。皇上飲用的茶湯都經(jīng)侍衛(wèi)先以銀針試過，可奴才已備好無色無味的‘合歡散’，也會在開禪大師的茶水之中下巴豆，屆時小姐先隱身于假山內(nèi)，待開禪大師腹痛離席之后，奴才引開侍衛(wèi)──”
直至太監(jiān)說完計劃，她的臉色始終未能恢復(fù)半點(diǎn)血色。
“小姐可聽明白了？”太監(jiān)語氣微帶壓迫威脅。
“我會到場的。”商綠羽深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開口。
“希望小姐傾盡全力，莫讓‘大人’失望�！�
“我從未讓他失望過�！彼曀J利的目光，面無表情地道：“你可以走了。”
“那么，奴才明日午后恭候小姐大駕�！彼菩Ψ切Φ仨怂谎�，隨即又恢復(fù)成宮內(nèi)眾多貌不驚人、唯唯諾諾的太監(jiān)模樣，朝她行個禮便走了。
佇立在原地的商綠羽神情僵硬，渾身發(fā)冷。
半晌后，她倦然地閉了閉雙眼，臉上閃過一抹厭世之色。
她痛恨這皇宮，痛恨這些人，痛恨這世上所有的一切……更加痛恨身為傀儡的自己。
而，就是明日午后了。
她得獻(xiàn)身給一個年紀(jì)足可當(dāng)她爹的男人，在他身下承恩雨露，還得要曲意迎歡──
和亂倫有何不同？
然而更可悲的是，她將犯上的，會是比亂倫更要可怕的滔天大罪。
老天，她真恨自己的身不由己。
商綠羽臉色蒼白，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著，左手握著的拳用力之大幾乎將細(xì)嫩掌心掐出血來，右手則是緊緊攢著胸襟，卻止不住從心窩泛起陣陣針刺般的痛楚。
陡地，她一口氣提不上來，眼前一片發(fā)黑，整個人往前栽倒。
在她墜入那迅速包圍上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際，彷佛有陣?yán)茁曓Z轟然在她耳邊炸起──
那又驚又怒又急的咆哮像是有點(diǎn)熟悉……似曾相識……
恍惚間，竟令她莫名安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