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蕓棠住過的病房里,現(xiàn)在住著一位老太太,家人剛下樓吃早餐。
葉梓亮的醫(yī)生袍派上用場,葉梓亮幫老太太檢査過血壓心跳之后,有一搭沒一搭和她聊天,賀鈞棠快速檢査每個角落,直到葉梓亮扶老太太進浴室上廁所時,他才拿出探測器到處探測。
很遺憾地,并沒有找到攝影機。
“阿桑,你要放寬心,病才會好得快!
“我也想啊,可是傷口好痛,稍微動一下都痛得快死掉。”阿桑皺眉。
“有這么嚴重?我?guī)湍憧纯磦!?br />
葉梓亮撩起阿桑的衣服幫忙檢査,賀鈞棠看著葉梓亮的舉動,又好氣又好笑,他們是來當小偷的,她還真當自己是在巡房。
葉梓亮打開紗布,在傷口周圍輕探。
阿桑是子宮腫瘤開刀,她說光為了等開刀,短短一個月就瘦十幾公斤,心理壓力超大。
這個年紀的太太,腹部周圍多少會有一圈肉,因為暴瘦,她的肚子平坦,肌肉強性較差,多余的皮膚隨著她平躺往兩邊垂下。
這樣一看,就發(fā)現(xiàn)明顯的不對勁了。
她的子宮瘤已經摘除,照理說肚子不該還有突起,傷口并沒有發(fā)炎,表示恢復沒有問題,但子宮位置的突起處,葉梓亮輕輕一碰,病人就痛苦難當。
葉梓亮探向病人的額頭,有微微的發(fā)燒。
距離開刀已經五天,多數(shù)人都可以出院了,沒道理老太太還痛得這么厲害,是里面的傷口沒處里好、發(fā)炎化膿,還是……留了不應該留的東西在里面?
她猶豫著,考慮要不要以家屬身分去找主治大夫問清楚。
走到床頭,她査看病人和主治大夫的姓名。
這時,主治大夫阮醫(yī)生走進病房,看見穿著醫(yī)生袍的葉梓亮,問:“你是誰,為什么在這里?”
完蛋,露餡了!
她還來不及回答對方問話,只見賀鈞棠臉色鐵青,搶快一步擋在葉梓亮前面,他盯著對方的臉,口氣陰森。
“上次,是你告訴我,ZOE死于子宮頸癌擴散!
賀鈞棠不相信新聞報導還親自跑一趟醫(yī)院,沒想到從醫(yī)生口中得到的依舊是謊言。
氣氛頓時變得詭譎,阮醫(yī)生的臉色透出不自然的蒼白。
如果對方說賀蕓棠,他不見得會記得這號病人,但他說ZOE……
阮醫(yī)生雖然不看電視,但ZOE相當有名,到處都可以看到她的廣告廣告牌,所以他知道她,也記得她。
賀鈞棠的話也讓葉梓亮大吃一驚,諾諾的母親竟然是ZOE?是阿章最崇拜的媽媽名模?
阮醫(yī)生倒抽口氣,定眼望著氣勢高漲的男人。
賀鈞棠抓住他的衣襟,怒道:“說!為什么說謊?你企圖包庇兇手?”
“我沒有!”阮醫(yī)生用力扯開賀鈞棠的手。
“你敢發(fā)誓?說吧!高致星給了你多少錢?”賀鈞棠冷笑,一雙眼睛卻凌厲無比。
“你在講什么?我根本不認識你,根本沒和你說過話,你不要胡說八道,不然……我告你妨害名譽!
阮醫(yī)生硬氣,想要推開賀鈞棠,但對方站得筆直,一下子竟推不倒他。
葉梓亮從賀鈞棠背后站出來,看一眼醫(yī)生袍上面的名字,阮欽雄,沒錯,她沒找錯人,是幫阿桑開刀的醫(yī)生。
葉梓亮冷下臉,壓低聲音恐嚇!澳憧梢圆徽f實話,但你留了東西在病人的肚子里,要不要我大聲嚷嚷,讓家屬以醫(yī)療疏失告上法庭?”
“你不要胡說八道!”
“又是胡說八道?沒有別的話好講了嗎?ZOE的事時隔已久,我們苦無證據(jù)確實不能拿你怎樣,不過這位老太太可是活生生的證據(jù)。”
她粗魯?shù)乩鹑顨J雄走到病床邊,對老太太說:“阿桑,主治醫(yī)生來了,我們給他看看傷口好不好?”
老太太皺眉輕聲抱怨!坝忠矗芡!
“我知道很痛,對不起啦,要是傷口復原得不好,里面化膿了,一定要及早處理才能早點痊癒.”
在老太太咬牙忍痛,心不甘情不愿地讓葉梓亮再次打開紗布。
阮欽雄是個經驗老道的醫(yī)生,一眼就看出怎么回事,他恨不得去踹住院醫(yī)生的頭,他太忙了,讓住院醫(yī)生幫忙檢査病患傷口,沒想到竟會出這么大的紕漏。
葉梓亮對賀鈞棠眼神示意,他點點頭,先走出病房。葉梓亮把傷口重新包好后,陪阮欽雄一起走到病房門口。
葉梓亮說:“現(xiàn)在,阮醫(yī)生可以選擇說實話,還是讓我去和阿桑談談,聽說她的孩子在樓下餐廳吃飯很快就會上來,我認為他們一定會對阮醫(yī)生的疏忽感到興趣!
“你到底要什么?”阮欽雄咬牙切齒。
“真相!告訴我們,為什么要對ZOE的死因說謊?”
阮欽雄騎虎難下了,當時,確實有拿到一個大紅包。
他說:“是ZOE丈夫要求的,她是演藝圈的人,自殺身亡會傷害她健康正面的形象。高先生告訴我,經紀公司也同意用這種說法發(fā)布!
那時,有不少媒體記者包圍自己,看見媒體那刻他就后悔了,不應該收下紅包的,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著頭皮說謊。
“她是自殺身亡?”
“對,她在半夜用絲祙纏在脖子,窒息而亡。”
“如何判定自殺?”
“那天晚上,病房里只有她和五歲的兒子,難道你認為五歲小孩會弒母?”
“謝謝你的合作,你快去處理阿桑的傷口吧。”
丟下話,葉梓亮走出病房,與賀鈞棠并肩,她低聲問:“都錄下來了?”
“嗯!变浀们迩宄
“接下來我們……”
“去院長室。”賀鈞棠說道。
“去院長室做什么?”
“想調閱監(jiān)視錄像器,得讓院長幫我們一把。”
“院長肯幫?”她可不認為院長天生善良,這種事一個弄不好會把醫(yī)院名聲搞臭。
“有阮醫(yī)生的錄音,再加上醫(yī)療疏失的麻煩案子,院長能夠不對我們伸出援手?”賀鈞棠冷笑,他可是談判桌上的高手。
“已經過了這么久,不曉得監(jiān)視錄像的帶子還有沒有保留?”
“先試試再說!
中午,葉梓亮和賀鈞棠伸著懶腰,從醫(yī)院的監(jiān)視中心走出來。
他們終于找到那天晚上的監(jiān)視帶子,確定賀蕓棠的病房在凌晨一點十七分的時候有訪客進入,一點三十一分的時候離開。
可惜這段影片只記錄到病房外面的情況,并沒有拍到病房內部的狀況,而且訪客戴著鴨舌帽,穿著黑衣黑褲,他們并不確定經過解析之后能不看清楚訪客的五官。
這段影片證實了葉梓亮的猜想。
難怪諾諾害怕醫(yī)院,難怪諾諾總是畫小黑人,她幾乎能確定在高致星進行那件事時,諾諾是醒的。
高致星怎么可以那樣殘忍,諾諾和蕓棠姊是他的妻兒啊,他怎能如此喪盡天良、泯滅人性!
賀鈞棠握緊葉梓亮的手,像是對自己立誓似地說:“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葉梓亮目光充滿堅定,用力點頭回答,“沒錯,蕓棠姊會幫助我們!
手機響起,賀鈞棠看一眼來電顯示,是宋采青的電話。
賀鈞棠說:“我馬上過去!
拿到了鑰匙,葉梓亮和賀鈞棠沒在律師事務所多作停留,直接殺到賀蕓棠的公寓里。
二十幾年的公寓,地點有些偏僻,房子關了好一段時間,空氣不流通,地板沾上一層薄灰,但東西擺放得還算整齊。
“高致星不敢留在這里,也許出事隔天,他就迫不及待搬離!
“你怎么知道?”
“姊的喪禮是我辦的,他很少出現(xiàn),我以為他忙著安撫諾諾,沒和他計較,但頭七那天他沒到,我很生氣,親自開車過來,當時警衛(wèi)說他已經很多天沒回家了!
是心虛吧!葉梓亮打開鞋柜,看一眼,里面有二十幾雙鞋,男人、女人、小孩的都有,她逐一看過去……這時,賀鈞棠笑了。
“你笑什么?”葉梓亮滿頭霧水。
“等我一下!
他走到廚房找出一個垃圾袋,再次打開鞋柜把一雙鞋面用真皮編成格紋狀,鞋底有瑩光,鞋跟處印著一個箭形標記的休閑鞋拿出來。
“這是……證據(jù)嗎?”
“對,凱瑟琳出版的限量鞋,全臺灣不到兩百雙,監(jiān)視器里面的男子穿的就是店這雙。”
高致星沒發(fā)現(xiàn)這雙鞋的鞋底是熒光的,而腳跟處紅色的箭形標記……那抹紅,是這雙鞋子唯一的顏色。
“一雙鞋,無法證明高致星是殺人兇手!痹傧蘖浚_灣還是有人可以拿到。
“對,不過這雙鞋代表,那天晚上他回來過……”
“也代表,我們可以找到更多證據(jù)?”葉梓亮接話。
“我們分頭找。我還要找監(jiān)視器,你找找姊的存款簿、土地所有權狀……那些重要文件在不在。”他知道不容易,高致星肯定在這里翻過很多遍。
“那些東西不在高致星那里?”
“聽說過戶、領錢,他都是以遺失為借口,重新申請謄本!
換言之,他并沒有找到那些文件,他想知道當中還有多少證據(jù)可以證明高致星背叛這段婚姻。
有外遇為動機,有錄像帶為證據(jù),再加上那雙鞋,高致星脫不了嫌疑。
“好,我們分頭找!
葉梓亮從主臥室開始找,衣柜、書柜,大大小小的柜子、抽屜都翻遍了,每本書、每迭文件、每個牛皮紙袋……她都不放過。
兩個小時過后,她沒找到任何重要文件,卻找到幾件疑似兇手作案的黑衣服、黑褲子。她對廠牌這種東西相對陌生,便把衣服聚在床上等賀鈞棠過來分辨。她還找到兩本日記和照片,暫時放在一旁。
比起葉梓亮,賀鈞堂運氣好得多。
他有探測器,很快就在房子里找到十幾個針孔攝影機,他不知道里面會不會錄小下重要畫面,但這讓他滿懷希望,因為代表姊姊不是在全然無知的狀態(tài)下,毫無準備。
把攝影機一一拆卸后,他跟著葉梓亮一起找文件,只是又兩個小時過去,連諾諾的玩具柜都找遍了,仍然一無所獲。
“蕓棠姊會不會真的托了律師?”
“采青是這么說的,但姊姊過世的消息上了新聞媒體,如果姊姊請托律師,應該會有律師出現(xiàn)。”
“律師出現(xiàn)的話,蕓棠姊的財產就不會被高致星據(jù)為己有,就算他以未亡人的身分接收財產,存款簿和權狀也不會以遺失的方式申請補發(fā)!比~梓亮分析。
沒錯,所以姊姊會把東西放在哪里?
葉梓亮嘆氣,揉揉發(fā)酸的腰,坐在諾諾的小床上,賀鈞棠跟著坐在她身旁。
一個人坐時,沒有感覺,但兩個人一起坐下……
葉梓亮和賀鈞棠對視,下一秒,兩人極有默契地跳起來,一把掀開床罩。
找到了!葉梓亮彎了眉毛。
彈簧床被割開一道,只用膠帶簡單貼合起來,那道口子是很整齊的切割,不是床墊老舊的破壞。
葉梓亮拉開膠帶,賀鈞棠伸手朝里頭探,葉梓亮細細盯著賀鈞棠的表情……他笑了。
“找到了嗎?”葉梓亮急問,還用力幫著把切割口拉得更大。
須臾,他從里面拿出一個牛皮紙袋。
“快打開看看!比~梓亮催促。
賀鈞棠把紙袋里面的東西往床上倒去,姊姊的存款簿、所有權狀,保險箱的鑰匙……當中,最重要的是賀鈞棠想找的遺囑。
“亮亮,打開電視!辟R鈞棠的聲音輕快飛揚。
葉梓亮哀叫一聲,“你直接告訴我吧,我還在門診中!
快兩點了,早上的門診還沒結束,每個病患進到診間,阿章都在背后偷偷畫圈圈,像電視制作人那樣逼著主持人控管時間以便進廣告。
“證據(jù)確鑿,高致星被收押了!
那些針孔攝影機里,拍到太多精彩內容。
有高致星和林薇棻的通奸,有他家暴賀蕓棠,逼迫妻子離婚的畫面,有他信誓日日向林薇棻保證,再過幾天賀蕓棠就會徹底消失的鏡頭,最重要的是,拍到他換上衣服、鞋子,備下絲祙,準備出門犯案的畫面。
他出門的時間,與醫(yī)院監(jiān)視錄像的畫面剛好對上。
再加上蕓棠姊的日記,巨細靡遺地記載了許多夫妻間的大小事,里面不只一次提到高致星的暴力記錄,以及威脅殺妻的事情。
他想脫罪?沒那么容易。
諾諾拿回母親留給他的財產,也得到父親留給他的房子和基金存款。
詭異嗎?高致星不是沒錢、沒工作?
他是沒有,但林薇棻有啊,如果不是給他好吃好穿、好多利益,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有什么道理愿意和四十好幾的老女人交往?
林薇棻登記在高致星名下的動產、不動產,諾諾是唯一合法繼承人。
至于高致星的父母,媒體正集中火力想盡辦法尋找他們呢,躲都來不及,哪有心力管理財產分配這種事情。
高致星盤算過,如果那些東西再度回到林薇棻口袋里,他就白忙一場了,而登記在諾諾名下,終歸是親生兒子,出獄后,他能不理自己?
他有他的盤算,只不過賀鈞棠的盤算比他更縝密。
在宋采青的幫忙下,不動產迅速換成現(xiàn)金,存款也挪了窩。
而高致星放棄監(jiān)護權的同意書,讓諾諾順利成為賀鈞棠的兒子,賀鈞棠能幫姊姊做的,全做了。
一位名模之死,在幾個月前媒體版面只出現(xiàn)短短幾行字,現(xiàn)在卻登上社會頭條頭版。
賀蕓棠的照片、影片,不斷出現(xiàn)在雜志、報紙和電視媒休上。
這件事鬧得太大,林薇棻何止是沒臉,檢警甚至主動調査她有沒有教唆殺人的嫌疑。
高致星倒了,賀鈞棠和葉梓亮盡全力維護諾諾,不讓他受到影響。
“真好,蕓棠姊一定很開心!比~梓亮說。
“她很高興,昨晚陪諾諾一夜之后,姊放心離開了!辟R鈞棠聲音里有淡淡的哀傷落寞。
“下輩子,蕓棠姊會碰到好男人!比~梓亮說得篤定。
“晚上我們帶諾諾去吃飽?”他在電話那頭,瞇起眼睛、勾起嘴角。
“可以,我門診結束后去巡房,可能要到六點!
“沒問題,我先去接諾諾,再到醫(yī)院附近等你!
“到的時候,給我傳簡訊!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