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黎曉生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父皇,當(dāng)初父皇也是無法狠下心處置存有野心的二皇兄,才會造成父皇死后由二皇兄帶頭推翻太子,并掀起一場奪嫡血腥斗爭的災(zāi)難。
骨肉親情在天家是種奢侈,看來在現(xiàn)代豪門也是,總是無法單純享天倫之樂。
「我知道我的日子不長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孟苓!估钑陨眍澪∥〉厣斐隹菔莸氖帧
楚祈不忍,迅速用厚實大掌反握住他。
「答應(yīng)我,替我照顧她!估钑陨埻。
看著老人硬撐著病體也要請托,輕楚祈輕頷首道:「其實就算你不開口,我也會照顧她的!
老人微微挑眉,露出了安心的微笑,「我相信你的保證!
楚祈也松開了緊抿的唇,好奇問道:「我們才見第二次面,你就不怕我貪圖什么?」
「我闖蕩商場這么多年,識人的本領(lǐng)還是有的,不過若真是我看走眼,孟苓也不是笨蛋,她自然也有她識人的辦法。假使你真能瞞過我們兩個人,那就是你的本事,我也無話可說。」黎曉生豁達(dá)說道,唇角噙著淡笑,「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如果你真的想貪圖什么,也得先得到孟苓的心再說!
得到她的心?楚祈的心一悸,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粗聲道:「你別誤會,我沒那個意思。」
當(dāng)他聽到他們的婚姻只是有名無實之時,的確是松了口氣,但那只是因為他可以不用再如此拘謹(jǐn)?shù)母嗵帲愕脙蓚人之間的氣氛尷尬,絕不是因為貪圖什么。
聞言,黎曉生沒有多說,只是露出一抹促狹笑意,接著將手收回身側(cè),緩緩闔上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老人方才饒富興味的目光,讓楚祈一向冷靜沉穩(wěn)的心跳莫名多跳了幾拍。
本想再開口替自己辯解幾句,但又覺得這樣反而欲蓋彌彰,索性噤聲不語,讓自己的情緒沉淀一下。
論感情,在大楚他從未主動追求過任何一個女人,正妃和側(cè)妃都是父皇賜婚,幾個妾室不是眾臣塞進(jìn)來的人,就是王妃收入房的陪嫁,彼此的關(guān)系除了男女之情,還充滿了政治上的角力斗爭。
所以,雖然他從不吝于給妻妾們物質(zhì)上的享受,卻也總是相敬如賓,若要說起誰可以讓他上心,還真挑不出一個,跟誰的感情都是平淡得像清水。
反倒是在這重生之后,遇上了夏孟苓,他才算是第一次能在女人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的真性情,不用考量她背后所代表的龐大勢力,只是單純的與這個人來往。
而她就是她,一個大膽斥喝過他、嘴硬心軟、率直又頑固的善良女人,也不需要在他面前假意溫柔。
這樣想來,他的確對她上了心,在意起她是不是被人欺負(fù)羞辱,甚至還不顧她的「不知好歹」,厚著臉皮執(zhí)意對她的事情插上一手。
他還無法厘清自己對她的想法,只知道他就是想這么做,與黎曉生的請托無關(guān),就當(dāng)作……是回報她收留了他。
楚祈坐在床旁的沙發(fā),耳邊聽著黎曉生短促的呼吸聲,與間歇響起的咳嗽聲,垂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竟沒發(fā)現(xiàn)夏孟苓悄聲推開了房門,緩步走了進(jìn)來。
「花嬸呢?」
夏孟苓的詢問聲響起,楚祈的身子一震,這才回神望向她,連忙將紛亂的思緒拉回,努力讓那亂了節(jié)拍的心跳跟著恢復(fù)正常。
凝視著她明顯紅腫、覆上一層霧氣的雙眸,他的心一緊,眉頭緊擰,「你哭了?」
他的視線太灼燙,讓夏孟苓有種無所遁形的羞窘,連忙撇開臉道:「沒事。」
楚祈半瞇起俊眸,想起方才醫(yī)生把她請去辦公室商談的事,便能猜想她是因為黎曉生的病情而難受,但當(dāng)著黎曉生的面——雖然黎曉生此刻已睡著,還是不適合談?wù)撨@件事,他也就不再追問。
「花嬸呢?」怕他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她趕緊重復(fù)問了一次,試圖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事實上,楚祈此刻的心緒全放在她那雙還漾著水色的曈眸,頓時有種想要把她抱入懷中安慰的欲望。
「怎么了?難道是黎叔有事?」見他都不說話,她的心一驚,連忙湊到床邊查看黎曉生的狀況。
見狀,他才出聲,「他沒事,傭人去買東西還沒回來。」照剛剛黎曉生的吩咐,傭人想必還在外頭逗留,不敢太快回來。
夏孟苓松了口氣,但隨即顰眉看向他,「買什么東西?」
「是我叫她出去的。」黎曉生虛弱的出聲,睜開了眼睛,望向夏孟苓微笑。
「黎叔!你醒了?」夏孟苓的眉頭霎時舒展開來,輕聲詢問,「渴嗎?要不要喝點水?」
黎曉生搖搖頭,掙扎著想坐起身。
她連忙將病床搖起,然后熟練的將枕頭塞到了他背后,讓他可以舒適的半坐著。
看著夏孟苓一氣呵成的動作,完全沒有任何遲疑停頓,楚祈可以想像得到她平常就已經(jīng)對做這些事習(xí)以為常,并不是臨時可以假裝得出來。
她對黎曉生是真切的關(guān)心照顧,沒有一絲虛假。
黎曉生喬了個舒適的姿勢,阻止了夏孟苓忙著想替他蓋被的動作,自己扯來被單,詢問道:「醫(yī)生怎么說?」
沒料到黎曉生會這么迫不及待的追問,夏孟苓的臉上閃過一抹心虛,扯謊道:「醫(yī)生說沒什么,在醫(yī)院多休息幾天,等穩(wěn)定就可以回家。」
「我想也是,我這都老毛病了,也不是一時半刻就死得了的!估钑陨猿暗。
「黎叔!」她抗議的低喚了聲。
「沒事,我自己心中有數(shù)。」黎曉生的視線掃過她還沒消腫的雙眸,暗嘆一聲。
看樣子自己的生命真的是進(jìn)入倒數(shù)計時了,他得趕緊做好安排才行。
「孟苓,我剛剛已經(jīng)跟楚祈說了,以后他必須寸步不離的保護(hù)你,所以在我住院的這段時間,他會搬到家里住,你叫傭人替他整理出一間客房吧!顾淮。
「他要住進(jìn)來?!」夏孟苓錯愕的看向楚祈,卻發(fā)現(xiàn)他似乎也是一臉驚訝,像是第一次聽到黎叔的打算。「這樣不太方便……」
她想要勸阻的話,被黎曉生給打斷了,「這有什么不方便?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還有傭人啊!
「可是……」
「沒有可是,我已經(jīng)決定了!估钑陨鷪詻Q的道,「楚祈,孟苓就交給你了。」
聞言,夏孟苓的心一悸,黎叔這話彷佛是在交代什么遺言似的,讓她感到忐忑不安,連忙道:「黎叔,你說到哪里去了?我還有你呢!
黎曉生溫和的笑笑,卻執(zhí)拗的等著楚祈回答。
楚祈澀聲點頭,「我說過的話絕對不會食言。」
黎曉生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等等,你們剛剛趁我不在的時候說了什么嗎?」她有些心疑,怎么他們好像達(dá)成了某種協(xié)議似的。
「先生,咖啡買回來了!箓蛉送蝗淮蜷_門走進(jìn)來,打斷了眾人的談話,看著三個人六只眼睛都望向她,她猶豫起該不該繼續(xù)上前,只好尷尬的問:「呃……我是不是太早回來了?」可她已經(jīng)在外頭晃了一個小時有了啊。
「孟苓,你跟楚祈先回去吧,這里留花嬸就可以了,我想睡一下!估钑陨疽鈧蛉诉^來替他搖下床鋪。
看著黎曉生又被疲憊占據(jù)的虛弱神態(tài),夏孟苓感到心頭一陣酸楚,忍不住哽咽道:「我陪你!
「不用了,你還得去處理我交代的事情。」這話是對她說,但黎曉生意味深長地看了楚祈一眼,隨即緩緩闔上眼,「快去吧!
「那好吧,我明天再過來!顾私饫枋宓膫性,說一不二,即便擔(dān)心,也只有順著他的意思做。
黎曉生沒有再開口,像是又睡著了。
夏孟苓替黎曉生掖了掖被角,交代傭人好好照顧黎曉生,確定一切妥當(dāng)之后,又多看了黎曉生一眼,才放心的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