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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丈夫 第4章(2)

  「什么不好比喻,用死刑犯?真是爛比喻!」就這樣吃定她嗎?盡管不想見他,卻也不喜歡他這種自貶。

  這男人以前別扭又冷淡,就算十幾年的時光能夠改變一個人,讓人轉(zhuǎn)了性,不過怎么看他都不是容易妥協(xié)的人,一盞不是省油的燈,更可怕的是他的姿態(tài)擺得太低了,低得讓人很難說不,她捏著太陽穴,沒轍了。

  「要談話、要吃飯是嗎?」吃定她嗎?那就大家走著瞧!

  薩克點頭。

  「我八點半要上班,五點半下班,就約在那家新開的美味咖啡,你要是找不到地方就問一下別人。那個地方很好找!

  這是人的通病,人們對于失去的、得不到了的,或者是錯過的都非常執(zhí)著,如果透過談話可以讓他了解她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她了,也許對彼此都好。

  「你在哪里上班?讓我送你!顾芗澥俊

  「謝謝,不必。」

  他想讓她變成同事們的八卦跟話題嗎?這個地方就這么小,拜托,就別害她了。

  對事業(yè)有企圖心的人,通常不會去肖想公家這碗飯。公務(wù)員嘛,餓不死也發(fā)達(dá)不了,只有頭殼硬硬的,不思變通,不求上進(jìn)的人才會對那萬年鐵碗有興趣。

  不管別人的想法,皮琪拉從高中就知道自己的能力極限在哪里。論聰明,她不及薩克,要家世,她沒有。所以,一來,她不會有在家當(dāng)米蟲的命,二來,像她這種普通學(xué)歷的畢業(yè)生,一個招牌掉下來也能砸死幾個,加上她也沒有非要達(dá)成不可的遠(yuǎn)大夢想,所以捧公家飯碗最合適了。

  因此她一從專科學(xué)校畢業(yè)就投入高普考,家里沒有多余的錢給她上補習(xí)班,而且,她也瞞著小叔叔跟小嬸嬸,因為要是沒考上,比較不丟臉。于是,連做夢都拿著書本在念,熊貓眼與她緊緊相隨到天邊的苦日子就開始了。

  她是那種讓別人說不上來、很難歸類的女生,好像任何事情都無所謂,可是有時候會對某些事很堅持,就像要進(jìn)公家機關(guān)和生小孩這件事。

  通常人才都往都市流去,她卻自愿留在鄉(xiāng)下,最后也不知是靠她的堅強毅力還是亂蒙上的,她如愿以償?shù)乜忌狭怂胍墓ぷ,好狗運地分發(fā)在自己住的這個鎮(zhèn)上。

  她在這安營扎寨,開始朝九晚五的粉領(lǐng)生活。她工作認(rèn)真,負(fù)責(zé)細(xì)心,不遲到早退,不說八卦是非,通常工友是最早到的,再來就是她。用國家公帑蓋的地政事務(wù)所是洗石子的五層樓,沒有電梯,平常要跑公務(wù)的小百姓只能勞動雙腳,幸好也就信息、測量、地價、信息科,一層樓一個科,倒也不復(fù)雜。

  她是登記科的人,大門一進(jìn)來,臨柜擺著一盆黃色貓兒臉,小黃花按時澆水,長得欣欣向榮,后面就是她的位置。

  十點過去,陸續(xù)上門辦事的民眾多了。由于房地產(chǎn)買賣熱潮不退,上門申請地基謄本的房仲業(yè)、土地開發(fā)業(yè)者特別多,又每個都喜歡來攀交情,希望承辦人員先做他要的資料,左右一輪忙下來,都要中午了。

  去茶水間蒸了便當(dāng),卻只隨便扒了兩口,她瞪了兩眼,菜色一如往常,都是她喜歡的菜,為什么吃不下?恩,也許是天氣太熱了。

  「怎么了?琪琪,沒胃口,真難得!

  這部門的女性十之八九都是已婚身份,跟她說話的黃玫瑰也是已婚婦女,女人四十一枝花的年紀(jì),卻已經(jīng)有十年的資歷,她的親親另一半正是事務(wù)所的主任,兩人同進(jìn)同出,常常羨慕一堆來打工的小女生。

  「干嗎把我形容得好像沒心沒肺的飯桶?」最近這些人是怎么了,飯桶飯桶,她到底哪里像飯桶?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七十天都能把便當(dāng)嗑光的人,有什么神經(jīng)?」黃玫瑰保養(yǎng)得好,大波浪鬈發(fā),即使公務(wù)員不能穿得太招搖,她還是在腳底下做了文章,一雙L牌的鞋子,走到哪都能閃到同事的眼睛。

  皮琪拉就實際了,簡單的套裝輪流著穿,從來不在自己身上變花樣,要黃玫瑰來說,簡直就是一整個浪費。好端端的一個美人,皮膚吹彈可破,只是淡淡脂粉就清妍可人,走在路上的回頭率高得嚇人,卻從不費心打扮自己。

  太過美麗的事物總感覺不真實,皮琪拉卻不會給人這種感覺,她心思單純,每天自己帶便當(dāng)上班,喝水用環(huán)保杯,每天背來上班的包就那幾個在替換,不好高騖遠(yuǎn),不空思妄想,這樣的好女孩要去哪里找?她希望皮琪拉能當(dāng)她弟妹,問題是自己的弟弟不爭氣,皮條沒少拉過,追了幾年,皮琪拉就是不動心。

  「不吃完很浪費啦!惯@是皮琪拉常說的臺詞。

  「好啦,逗你的,不過你今天胃口不好啊,有心事?」

  「就天氣太熱了,玫瑰姐,倒是你,今天沒有跟主任去午餐小約會,也在辦公室吃飯,孤家寡人,讓人看了真不習(xí)慣!蛊ょ骼缟欣隙軐W(xué),對于被當(dāng)成聊天目標(biāo)并不樂意,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對嘛,還吃輕食沙拉,你不是說這些草料不是人吃的,有鬼喔。」另一個同事也湊過來。

  「輕食有益健康啊,我變胖了啦,內(nèi)褲都緊緊一圈,我怕老公嫌棄,那個沒良心的中午還約我去吃油膩膩的燒烤,他都不知道我們女人辛苦在哪里!乖捪蛔右淮蜷_,兩個同樣有老公的女人就很熱烈地說開了。

  皮琪拉樂得合起便當(dāng)盒,溜到后面去洗筷子。平常的每一天都很好過,今天特別不好熬,看著洗手臺對面的大樓水泥墻,水龍頭的水嘩啦啦地流,她趕緊回過神來關(guān)掉水龍頭。

  她在想什么呢?搖搖頭,不去想了,這些年,她想得太多了,打從骨子里覺得累了。當(dāng)初很愛的時候,愛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現(xiàn)在,她摸摸自己那顆靜止的心,她什么都不要再想了。她的心早就騰出來了不是?誰也填補進(jìn)去,那只是見一面、說說話,又有什么好慌的?

  說到底,她跟薩克也不過相處了兩三年,別離十四年,加減乘除怎么都算不清這筆賬,不明白啊,真不明白,既然已經(jīng)丟棄了它們的感情,為什么就不繼續(xù)他的人間蒸發(fā),他回來做什么?

  她用力地?fù)u頭,想這些做什么?男人不管年紀(jì)大小,他們的甜言蜜語都是不能信的。

  美味咖啡很好找,皮琪拉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等在門口的他。薩克是引人注目的,冷漠強勢的姿態(tài),他站在那里,隨意又自然,經(jīng)過的人都自動地繞開,隨便一個掃視,都會讓人羞愧得恨不得變成塵埃。

  唉,這十幾年他把棺材臉修煉得更爐火純青了。以前他不說話的時候,就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就連放在心里多想想都覺得罪過。如今,歲月在他臉上鑿出更完美的輪廓,唉,造孽。

  兩人眼神交會的同時,皮琪拉有那么一瞬間的錯覺,很像看見一頭饑餓很久的野獸  。

  他舉止從容地走過來接手她的車。

  「大熱天的騎單車不熱嗎?」他不茍同地問。

  「習(xí)慣了!谷サ侥睦锒加型\囄,也不怕偷,省油免污染,超好用的。

  咖啡廳的名字不怎樣,裝潢也很普通,要是不計較這些,撲鼻而來的咖啡香倒是很及格。

  原來她連飲料都不想叫,想快刀斬亂麻,可是咖啡真的很香,不是事務(wù)所那三合一可以比的,于是她要了杯巴西的阿拉比加。薩克叫了Perrier覆盆子氣泡水,還有一桌的甜點。

  皮琪拉看了皺眉。「你什么時候也吃起甜食了?」

  「只喝咖啡傷胃,這些是給你的!

  「我沒有那么多個胃!蛊鸫a超過十樣,蛋糕起司慕斯布丁香草櫻桃千層萊姆黃庫柏水果塔……

  「我不知道你喜歡哪種口味的甜點,所以叫他們各上一份!

  既然這樣,她從善如流地端過小蛋糕,吃上一口,覺得滋味不錯,慢慢地一匙一匙地舀起來放進(jìn)嘴里。

  「有話你就直說吧,我在聽!惯@叫吃人嘴軟嗎?

  「你是公務(wù)員?」

  不奇怪他為什么會知道,地方就這么丁點大,左鄰右舍隨便問,沒有什么是秘密。

  「這工作適合我!

  她點頭的樣子很像小麻雀,非?蓯郏(dāng)然,薩克不敢說。她身上劃出來那條界限不讓人輕易越過。

  「這些年,沒想到你還住在那里,小叔叔他好嗎?」

  「這里生活節(jié)奏慢,適合我,小叔叔很操勞,老了很多。」為了她,白了不少頭發(fā)。

  「小琪,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把碟子推開,剩下的打包回去好了。

  「愛不愛什么的太辛苦了,我們年紀(jì)都不小了,不玩那個了!

  逼不得已地面對薩克,頭發(fā)有型的他一雙電眼眼微微勾,眉是劍眉,鼻梁直而挺,唇形弧度優(yōu)美,氣質(zhì)、眼神均無懈可擊,只是他的工作應(yīng)該很勞心吧,才三十而已,眼角卻有了滄桑。當(dāng)然那些歲月痕跡無損他的內(nèi)斂和自信,人的緣分就是這么荒謬又奇妙,在漫長看不到盡頭的等待時,怎么期望、怎么求爺爺告奶奶的他都不出現(xiàn),現(xiàn)在她豁然開朗了,他卻回來了。

  「不玩,是認(rèn)真的!

  「你傻了喔,都這把年紀(jì)了還認(rèn)什么真?」她成熟又理智,干凈又簡單地回答。

  他們不是十幾歲的年紀(jì),肩膀上都壓著責(zé)任和風(fēng)霜,感情,是閑人的奢侈品,要說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也可以,對于那種高難度的東西,她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了。不是做作虛偽,是真的沒有了。

  他剛走的那段時間,她把思念當(dāng)做是養(yǎng)分,滋養(yǎng)自己,可是后來一年過一年,她開始忘記他的長相,她害怕自己最后會忘記他的聲音、他的習(xí)慣、他的全部,她那么怕,怕到每晚要把他的臉想過一遍才能睡,最后的最后孩子長大了,在極度的疲憊和痛苦后看到淺夏的臉,她想開了,被丟棄就被丟棄,沒什么了不起,她已經(jīng)不一定非要薩克不可了,她還有淺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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