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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難追(上) 第九章 緣分注定心之所向(1)

  出了食味閣,要至梨園,得繞過一條不長不短的巷子,雖只有一墻之隔,卻無門連通,有些麻煩,不過安夏很喜歡這樣的麻煩,因?yàn)槿绱怂涂梢远喔炮淠罢f幾句話了。

  晌午,天朗氣清,樹影婆娑,一陣風(fēng)過,裙擺飄起來,她覺得十分愜意,或許是因?yàn)樗惆樵趥?cè)的緣故。

  安夏微笑問道:「杜少傅沒有話要問我嗎?」

  杜阡陌道:「關(guān)于家母與藍(lán)掌柜的事嗎?」

  她輕聲道:「看來杜少傅早有所聞!

  「在下只知道家母與藍(lán)掌柜從前是鄰居。」

  「杜少傅可有想過……」安夏斟酌一陣子才道:「杜夫人這些年實(shí)在孤苦,或許該給她找個伴兒?」

  杜阡陌眉心微皺,并不回答。

  母親的心思他多少猜到了一些,可是他的身世如此復(fù)雜,假如母親再嫁,繼父必定會洞悉其中秘密,到時候恐怕會惹來天大的麻煩,母親肯定深知這其中的利害,所以就算這些年寡居、就算她與藍(lán)掌柜有再多的過往,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有時候母親對他發(fā)脾氣,他也很明白,那不過是隱忍太久的一種渲泄罷了,所以他處處退讓,體諒一個寡居婦人的苦楚。

  「凡事要講緣分,」他嚴(yán)肅道:「家母若再嫁,我并不反對,可好歹得找個有緣分的人!

  「藍(lán)掌柜與杜夫人就挺有緣的,」安夏笑道:「少時是鄰居,年老了還能有來往,這不是有緣是什么?我聽聞藍(lán)掌柜也是鰥居。」

  他不這么認(rèn)同,「若真的有緣,他們兩人早就在一起了,畢竟打小相識,比起旁人更有近水樓臺的優(yōu)勢,可偏偏蹉跎到這把年紀(jì)還是兩相分離,可見也未必有緣!

  安夏微怔,沒料到他會如此回答。

  若是這般解釋,似乎也行得通,但這樣的答案總讓人有些不太甘心。

  她道:「依我看,只是堊礙太多,杜夫人或許顧及名節(jié),不敢把握當(dāng)下的緣分!

  他固執(zhí)己見,「所謂塞礙便是緣障,所以說到底,還是無緣!

  「杜少傅……」她狐疑地看著他,「莫非杜少傅并不贊成母親再嫁,所以將此事看得如此悲觀?」

  他言辭中的排斥之意,她當(dāng)然聽得出來。

  杜阡陌搖頭,「在下是隨緣之人,不會刻意拒絕什么,也不會主動籌謀什么,得之是幸,不得是命!

  「那么……杜少傅自己的婚姻大事難道也隨遇而安?」她不由道出心中最關(guān)切的問題。

  他淺笑道:「是隨緣!

  什么隨緣啊,不主動不爭取,愛怎么樣就怎么樣,這跟隨便有何區(qū)別?說到底,其實(shí)還是用來逃避的借口,這是否說明,無論娶熙淳抑或是娶她,其實(shí)他都無所謂?

  「我倒覺得若緣分?jǐn)[在眼前,終歸還得自己主動往前走一步,才能觸得著!顾街斓溃骸阜駝t就像樹上的果子,就算唾手可得,可連手都不伸的話,也摘不下來啊!闺S緣,也要惜緣才對。

  「公主說的也對,」杜阡陌話鋒一轉(zhuǎn),「只是這樹上的果子到底生得有多高,是伸手可得還是永遠(yuǎn)也構(gòu)不著,誰也無法判定。有緣與無緣,有時僅僅差之毫厘,卻謬以千里!

  好吧,她辭窮了,爭不過他……杜阡陌真是詭辯之才,刀槍不入,滴水不漏,段位太高,她可絕非他的對手。

  「兩位是來聽曲的嗎?」走著走著便到了梨園門口,伙計見了他們,笑著上前打招呼。

  安夏道:「我們是隔壁食味閣的客人,想點(diǎn)幾首曲子一邊吃飯一邊聽,銀子好商量!

  「哦,食味閣的客人啊,」伙計道,「行,行,不知二位喜歡聽什么戲?」

  「夫人喜歡聽什么戲?」安夏側(cè)眸看著杜阡陌。

  他答道:「不拘什么,有青衣唱段的都喜歡!

  「那就點(diǎn)幾出青衣為主的戲!拱蚕膶镉嫷溃骸笒虬嘧钅檬值某统!

  「這……」伙計滿臉為難之色,「不瞞二位,今兒晌午是永慶班的場子,永慶班的頭牌青衣嗓子忽然啞了,如今正在演熱鬧的武戲呢!

  杜阡陌蹙眉,「這么說,今兒晌午就沒青衣的戲聽了?」

  「怕是暫時唱不了了,」伙計建議道:「兩位還是點(diǎn)武戲吧,武戲也是永慶班的拿手絕活!

  「武戲要在臺下看才有意思,」安夏失望地道:「我們在隔壁吃飯,就想聽幾出悅耳的戲曲,哪里看得了武生耍刀弄槍呢!

  「這……」伙計一臉窘迫,「恐怕對不住兩位了。」

  「咱們回去吧,」杜阡陌對安夏道:「也是不巧,這大概便是所謂的無緣。」

  他或許只是一句無心之語,安夏卻忍不住想跟他較較勁,「無緣?那也未必見得,今兒我偏偏就想聽青衣唱戲!

  「姑娘這是為難我們……」伙計賠笑道:「青衣確實(shí)嗓子不舒服,在后臺歇著呢!

  「小茹,」安夏轉(zhuǎn)身吩咐道:「你叫車夫回家一趟,去母親屋里取些前兩日調(diào)制的糖膏來。」

  小茹一楞,「現(xiàn)在?」

  「對,現(xiàn)在,馬上!拱蚕牡溃骸杠嚪蚩祚R加鞭,應(yīng)該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可來回,將那糖膏贈予永慶班的青衣,她吃了或許嗓子立刻就好了!

  「立刻就能好?」伙計一臉不可思議,「姑娘一片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只是……若不能立刻就好呢?」

  「試試吧,」安夏看了一眼杜阡陌,「否則總說無緣,我偏想試試若努力一把,是否還會無緣。」

  她話中有話,杜阡陌應(yīng)該聽得明了。沒錯,她在故意跟他作對呢,若她就此認(rèn)輸,從今以后他隨隨便便就可以用「無緣」兩個字打發(fā)她,那么她和他的婚事呢?他連主動邁近一步都不肯,她該如何抓住他?

  「如此多謝姑娘了,」伙計道:「若青衣的嗓子真能立刻就好了,一定揀最拿手的好好給您唱幾出。」

  「我先把銀錢留下,」安夏笑道:「若唱不了,我再叫婢女把錢取回;若真能唱,也不必多跑這一趟!

  小二連連點(diǎn)頭,「好,好!

  安夏轉(zhuǎn)身對杜阡陌道:「咱們先回去吧。」

  杜阡陌也不就此事再多言,依著她打道回食味閣。

  到食味閣的時候,菜已經(jīng)上齊了,杜夫人與藍(lán)掌柜方才定是好好敘了一番舊,兩人臉上隱約有淚痕,見到安夏與杜阡陌回來,連忙悄悄擦掉。

  兩人給安夏行了一遍禮,安夏說了一番客氣話,大家才敢動筷子。

  席間,杜夫人輕輕問杜阡陌,「方才怎么去了這么久?別累著了公主!

  杜阡陌答道:「梨園的青衣嗓子啞了,」「公主派人回宮給她取藥呢!

  杜夫人有些吃驚,「公主真是菩薩心腸,連戲班子里的人,公主都這般體恤!

  「倒不是全然出于善心,」安夏坦言道:「不過是希望她嗓子馬上好起來,能給咱們唱曲而已!

  「宮里有什么靈藥,能立刻讓這嗓子好?」一旁的藍(lán)掌柜十分好奇。

  安夏道:「前些天我母妃也是嗓子不舒服,特意調(diào)配了一些枇杷糖膏!

  「枇杷糖膏也是民間的常用之物,」藍(lán)掌柜道:「不知宮里的方子有何不同之處,竟能如此神奇?公主說與草民聽聽,回頭草民也去配一副!

  她想了想后道:「我記得有川貝母、枇杷葉、南沙參、茯苓、桔梗、五味子、苦杏仁、生姜、甘草和薄荷腦,輔料為蜂蜜、麥芽糖,一道調(diào)制了,嗓子不舒服的時候,一吃便好。」

  這個方子是從前杜澈用過的,那時候杜澈在拍戲,也是忽然嗓子沙啞,找了香港一個老中醫(yī)調(diào)了這個糖膏,結(jié)果一吃就見效。

  安夏覺得現(xiàn)代醫(yī)學(xué)到底比古代要昌明,或許會有用,不過凡事無絕對,假如治不好那青衣,杜阡陌又可以用「無緣」兩個字來堵她。

  她不過是在與自己打賭。

  許久后,小苑來報,「公主,藥已經(jīng)取來了,也給隔壁的梨園送去了!

  「好,那咱們就等著吧!共艘呀(jīng)吃過一輪,大抵半飽了,安夏又點(diǎn)了一些蔬果、點(diǎn)心,另加茶水。

  杜阡陌一直沒說話,倒了清茶淺飲,垂眸閑坐,似乎也在等待著。

  隔壁梨園的聲音,這一刻對他們來說變得格外重要,已經(jīng)不只是一出戲那么簡單,所有的意味深長,所有的話中有話,都可以包涵其中。

  靜默中,忽然一聲「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鉆入耳際,杜阡陌猛然抬頭。

  沒錯,他沒有聽錯,的確是從隔壁傳來的,那聲音雖然不夠清亮,但好在意韻深長,若是剛剛治好的嗓子,已經(jīng)很難得了。

  「看來梨園的青衣已經(jīng)被醫(yī)好了,」藍(lán)掌柜驚嘆道:「公主所賜真是靈丹妙藥!」

  安夏微微笑著,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碰巧罷了!古銮杀闶怯芯壛税?這下杜阡陌無話可說了吧?

  她以一己之力努力地向他證明,凡事只要往前邁一步,或許無緣也能變成有緣。佛說,緣分全靠修來,上一世所修,這一世所修,種種因果積累,終究成緣,若不修,緣便散了,這一世不散,下一世也會散,如此而已,他可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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