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在腦海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哼,小氣巴啦。”她嘀咕著往路邊走,大約兩百公尺就是路口,索性往路基一坐,她就在這里等,總不至于整條馬路都是他們的私人產(chǎn)業(yè)吧;如果他敢到這里來趕人,就別隆怪她不客氣!
不過,對方再也沒有搭理她,所以她現(xiàn)在就坐在這里……等人。
葉心栩知道沈尉遲還沒有回來,因為她已經(jīng)打電話跟官謹行確認過了,所以她現(xiàn)在要做的事,就是守在他的家門口,等他回家;她就不相信,他可以連家都不回。
傍晚時分,夕陽正好,歸巢的鳥兒成群地在空中飛過,紛紛落在高大的樹木上,在枝頭跳躍著、鳴唱著,親昵地相互梳理羽毛,好不歡樂。
燦爛的晚霞將筆直的大路涂上了鮮艷的顏色,干凈的路面、美麗的山巒,這種半山腰的豪宅,果然景色分外恰人;葉心栩伸了伸腿,眼眸一直盯著路的那頭,期盼著下一秒,那輛銀色的車子會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面。
如果被認識她的人知道,她因為一個幼年時期認識的大哥哥而這樣傻傻等待,可能都會大吃一驚;其實她自己也有點驚奇,她對沈尉遲竟有這樣的耐性與毅力,他其實是一個只陪伴了她五年歲月的鄰家哥哥罷了,而且還是人生中最稚嫩、最沒有回憶價值的五年;許多人長大后,對于五歲前的記憶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嗯……其實她也差不多啦!記憶里除了他,其他都已經(jīng)忘得七七八八。
但為什么就是會記得他呢?難道是因為當(dāng)年的他,消失得太快、太徹底,沒有絲毫的預(yù)兆,那種突然失去的恐怖感,讓她記得太深刻?還記得那天,原本像往常一樣,她乖乖地坐在幼稚園的門口,等來接她的尉遲哥哥,可是一直等到天黑,等來的卻是下班的媽媽。
她在幼稚園門口怎么都不肯跟媽媽回家,擔(dān)心尉遲哥哥來的時候會找不到她;可是,又怎么會想到,從那天開始,她再也沒有見到尉遲哥哥了呢?明明早上還幫她扎發(fā)辮、喂她喝牛奶,牽著她的手,送她上學(xué)的尉遲哥哥,就那樣再也見不到了。
她每天守在他的家門口,幼稚園也不要去,就專門等他回來;爸爸、媽媽只要抱開她,她就會大哭,是那種傷心到極點的狂哭,哭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結(jié)果父母嚇到妥協(xié)了,隨便她愛守多久就守多久;可是一個月、兩個月.他卻怎么都沒有回來。
不知道一個五歲的娃兒犯倔起來到底有多厲害,她也記不清楚自己到底等了多少天,但后來她總算明白,就算再傷心、再哭泣、再耍賴,都不會聽到那溫柔的聲音、不會有暖暖的手來替她擦眼淚,她的尉遲哥哥再出不會回來了。
那張當(dāng)年無心拍下來的照片,就成了他們之間唯一的紀念,是她最、最寶貝的東西,哪怕搬過幾次家,都一直跟在她的身邊。
媽媽每次都感嘆,明明是個粗線條的丫頭,怎么會對沈尉遲會這般執(zhí)著?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許真的匪夷所思吧?誰能想到,一個那么小的孩子,會這樣深刻地記住了一個人。
所以十四年后的重逢,她才會這樣堅定地纏著他。
真好,原來還是有機會再見到尉遲哥哥的!葉心栩的嘴唇向上彎,笑意濃濃,記憶自動刪掉之前被他氣得要命的那段.只余滿心的喜悅。
暮色越來越深,路燈也隨之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照得路面一片閃晃晃;肚子好餓喔!撫著胃,葉心栩依舊坐在那里,夜色深濃,只有她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路邊,幾個小時過去,別說車子,連過路的阿貓、阿狗都沒有一只,她喃喃地低語:“真是奇怪咧,這里怎么會這么冷清?還好我膽子大,要換了別的女生可能嚇都嚇?biāo)懒恕!?br />
要知道這種杳無人煙的地方,壞人最愛光顧。
她完全忘了吳佳凡曾經(jīng)深深地感嘆:“葉心栩要是碰上壞人,嘖嘖,真是,好可憐的壞人。〉沽税溯呑拥拈,做壞事遇到的不是員警,而是葉心栩!”
可想而知。
不過現(xiàn)在葉心栩可沒有心思想這些,她在慶幸還好老爸、老媽都很開明,只要她不惹事,隨便她在外面晃到幾點回家都不會管;不然放學(xué)這么久還不回家,早就被電話轟回去了。
抬手看了看手表,八點四十五分。已經(jīng)這么晚了,難怪她覺得肚子這么餓。
尉遲哥哥怎么還不回來?官謹行那家伙,不會趁機報復(fù)她的吧?應(yīng)該是不會,他沒有理由騙她,如果他不想說,直接不講就好了?說這種馬上被揭穿的謊,可不像那個狡猾的家伙會做的事情。
遠處傳來的車聲,打斷了葉心栩的思緒,她驚喜地抬頭,看見遠方的那個彎道處有燈光閃爍;她瞪大眼睛,緊緊地盯著彎道,不用十秒鐘,那輛她期盼已久的車子終于打著方向燈出現(xiàn)在她眼前。
適應(yīng)暗淡光芒的眼睛突然被車燈閃得剌目,她下意識地伸手在眼前,站起來,朝那輛車子跑過去。
韓子諾遠遠看到她的時候,冰冷的眼眸里,閃過一道復(fù)雜的光,他下意識地望了望自己的主子;沈尉遲從來都是平靜如水,看不出喜怒,他靜靜地望著那個堵在路口、興奮地朝他們揮手的女孩,不言不語。
沒有主子的指示,韓子諾拿不準是直接開車撞過去,還是停下來,不過,不用他左右為難了,葉心栩直接幫他作了決定;她朝車子直奔過來,那種義無反顧的氣勢,擺明了除非他們輾過她,否則別想過去。
韓于諾的腳下意識地重重踩下煞車,名貴的跑車在葉心栩的身前堪堪停下,差了不到一個巴掌的距離。
沈尉遲淡淡地掃過自己手下那握方向盤握得發(fā)白的手指,輕輕抬手按下車窗。
她悄悄地撫了撫胃部,“尉遲哥哥。”依舊是熱絡(luò)而愉快的聲音,有些微的沙;她的身上,帶著一點點的露氣,就算白天氣溫不低,但時序秋季,夜晚偏涼,尤其是在山上,她坐到這個時間,染上濕意并不奇怪。
“很晚了,你回去吧!毖垌谒终苿倓偼A舻牡胤筋D了一下,抬起眼直視她;他沒有問她為什么會在這里,只是淡淡地提醒。
那一剎那,不知道為什么,葉心栩覺得自己的胃,痛得快要忍受不了!用力地趴在降下的車窗上,倔強地開口,帶著點撒嬌的刁蠻:“我不要!”
她覺得好委屈,眼睛有點酸;好奇怪,自從他走了之后,她就再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越越堅強、越來越爽朗,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在他面前,那種小女兒的情緒會再度光臨?她居然還一點都不覺得陌生別扭,似乎很篤定……
沈尉遲的目光閃了閃,沉默下來。
“尉遲哥哥,我肚子好餓,你陪我去吃東西,好不好?”她伸手過去,扯扯他的衣袖,眼睛水靈靈,帶著幾分倔意、幾分楚楚可憐。
車內(nèi)的空氣,那一瞬間似乎停滯下來。
駕駛座上的人仿佛死了一般,一直沉默,面無表情地平視前方,沒有絲毫的動靜;事實上,葉心栩的眼里此時也只看得到沈尉遲一人,旁邊坐著誰,與她無關(guān)。
“回去吧!鄙蛭具t的聲音依舊很輕,他的脾氣好像很好,從來都沒有聽他提高聲音說過話。
“你不答應(yīng),我不走!彼氣般地說道。
沈尉遲眼里閃過一抹銳光,眸色深沉,“隨你便!鄙焓,拉她的手臂。
這次葉心栩有準備,死活扣住他的手掌,不讓他再輕易地推開她,“我真的不會走,你再拉我,我就……”停頓了一下,“就一直等在這里,然后哭給你看,我真的會哭喔!”
事實上,十四年來,她第一次感覺鼻子那種酸酸的滋味,她相信,如果他這次毫不留情地推開她,可能她真的會丟臉地大哭起來也難說;碰到沈尉遲,她總是變得不像自己。
她不知道時至今日,這招對他而言還有沒有效果,當(dāng)年的他,哪怕再刁蠻的要求,只要她一哭,他都會心軟地依她;可是現(xiàn)在,他好像改變了,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對她心軟、還會不會心疼她。
他們雙目對視,她的倔強與堅持,他的冷靜與溫和。
默然對視,望著那圓圓的眼睛泛起淺淺的紅,他的指間,力道頓失;沉默了足足一分鐘,他終于開口:“下車!”明明沒有提高語調(diào),相反口氣柔和溫潤,但是莫名地讓人心都寒起來。
韓子諾動作迅速地按開車門,下車,微微彎身向他行了個禮,就朝大宅走去。
很快,寂靜的道路,熄火的車子,除了蟲鳴,這里沉默一片;一陣秋風(fēng)吹過,卷得路面的樹葉嘩嘩直響。
真好,他們終于只有兩個人了。
她眼睛里面的微紅終于褪下去了,張得大大地望著他,認真且仔細;她的眼睛長得極好,靈動而有生氣,黑白分明,黑眸的部份又黑、又圓、又大,如果緊緊地盯著人看的時候,那種專注可以讓人的心都亂了。
“葉心栩,不要再來招惹我,知道嗎?”他總算開口,以一種平和而冰涼的語氣。
她朝他燦然一笑,“除非那天你沒有讓我見到你!痹僦匦乱姷侥,不去招惹,怎么可能?
“招惹我的代價,你付不起!彼粋字、一個字,說得清楚無比。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付不起?”她皮皮地笑,帶著幾分耍賴與無辜。
“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那就等那天來了再說!苯癯芯平癯,她葉心栩樂天知命,從來不去擔(dān)心未發(fā)生的事情;何況,她絕對不相信自己會后悔,他是她的尉遲哥哥呢,就算中間隔了那么多的時光,可是有的東西從來都未曾改變過。
他不語,沉沉地望著她,眼眸深邃。
“哎唷,到底要不要帶我去吃東西啦,我真的快要餓扁了。”她皺著眉頭,手掌用力地撫按胃部,其實,也沒有那么痛啦,只是在他面前,她良好的忍受力好像突然降低為負值。
明明沒有嘆息,但她卻好像隱隱聽到無奈的嘆氣。
“放開。”
咦?他真的還要趕她走?不……會吧?
“你不放手,我怎么下車?”
喔,原來是要換到駕駛座,也就是說,他終于答應(yīng)她了?好耶!葉心栩連忙撒開手,看著緩慢往上升起的車門,臉上的笑容不受控制地越來越燦爛、越來越耀眼。
他還沒有坐到駕駛座旁,那個心急的小女生早就自動自發(fā)地躍進車里,乖乖在座位上坐好,而且舊日習(xí)慣不改地拍著駕駛座,“快快快,尉遲哥哥,坐這里、坐這里;我?guī)闳コ猿壓贸缘臇|西,保證你吃到會說贊!”
嘆息聲,好像更大了。
小姐,你搞錯了吧?餓的耶個人,是你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