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雖然有拉扯,但她堅信能再見——她就不信了,她這個有豐富學識的現(xiàn)代人,還搞不定這些古代人。
她一定要嫁給賀逐光,迷得他暈頭轉向,迷得他每年都陪她回鄉(xiāng)探視。
對,就是這樣。
邵云湖覺得自己穿書二十年來,終于找到活下去的動力——以前只是過日子,現(xiàn)在有了盼頭,那可是自信滿滿。
她跟張金妞約好了過去找她。
一腳跨進籬笆,張家養(yǎng)的白狗見是熟人,搖起尾巴來。
邵云湖摸摸小白的頭,朝著屋里喊,「金妞?」
就見張金妞慌慌張張從里面跑出來,一邊跑一邊系腰帶,邵云湖想,這什么情形?
張金妞一臉恨意,「我娘非得我把衣服全脫了讓她檢查,怕我藏錢!
邵云湖想,劉氏也太不像話了,但她不是背后說人是非之人,只安慰張金妞說:「等到了京城,一切都會好起來!
張金妞把腰帶系好,頭也不回的離開張家,「到了京城,我一輩子不回來了,我娘昨天押著我去錢莊,問掌柜的我有沒有存銀子,算那掌柜有道義,說沒有,她又押著我去空靈師太那邊,要確定我以前是不是存過私房,空靈師太人也真的挺好的,出家人為了我說謊,跟我娘說我沒存過錢,只為了保住我的八百文!
邵云湖握住張金妞的手,「金妞,我們稻豐村百年來恐怕沒人入京,我們是第一個,一定要過得好好的,你跟平安前途順遂,我也會努力找幸福!
張金妞或許是想起剛剛母親的羞辱,眼淚流了下來,「既然溫嬤嬤說賀家的下人都是自由嫁娶,我安頓好之后,就跟平安成親,從此專心伺候寶小姐跟平安,再也不想稻豐村的事情了——你知道嗎,我祖父母還要我在祖宗牌位前發(fā)誓,到了京城,每個月把例銀寄回來,不然就天打雷劈,我發(fā)誓了,但我不怕天打雷劈,要是真有老天爺,第一道雷下來一定先劈那兩個老不死的!
邵云湖覺得不是每個長輩都值得真心對待,張家好像沒有正常人,只因為張金妞是長姊,所以她就得負責照顧所有的弟妹,耽誤她的婚期,還要她把所有賺的錢都給家里,完全不顧慮她的生活,張家對張金妞,一點愛也沒有。
「云湖!闺x了村口,張金妞心情也比較平靜了,「你有沒有想過,入京后要過什么樣的日子?我聽花好月圓說,京城很繁華,雖然薛員外家已經(jīng)很富貴,但官商有別,薛員外家連九品官的門戶都比不上,賀大人是六品官,難道像說書人講的那樣,院子里有馬車,還有小轎?」
這問邵云湖就對了,她戲劇實在看太多,「我聽說我們東瑞國對官商有不一樣的制度,哪怕薛員外家再有錢,也得遵守規(guī)矩,不能太過鋪張,京城的官家卻不一樣,外墻長到一刻鐘都走不了一圈,沿墻還有各式圖案的漏窗,蝙蝠圖案,蘋果圖案,都代表吉祥的意思,最重要的就是大樹,樹根就是脈,脈要深,家族才會旺。京中大戶喜歡在家種參天大樹,門第越高,宅子越大,秋天有菊園,春天賞桃花,樓閣臺榭,寶馬雕車,富貴不在話下!
張金妞聽得向往不已,「云湖,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邵云湖腦筋動得快,「我也是聽花好月圓說的,寶小姐午睡后就沒我的事情,聽她們說起京城風光,覺得很向往。」
張金妞不疑有他,因為她也跟花好月圓打聽過很多事情——當然,是為了更好的當平安的妻子。
兩人邊走邊說,倒是不無聊,走了一個多時辰,在黃昏時分中進入薛家角門。
邵云湖三天不見賀寶兒,賀寶兒飛撲而來,十分熱情,「三叔說邵娘子回家看看,我怕邵娘子回家就不來了。」
邵云湖抱著孩子,內心軟軟,「不會的,我已經(jīng)答應了大人,一起上京,日后會在京城照顧寶小姐。」
「那就太好了!官R寶兒踮踮腳尖,突然在她臉上一親,「我喜歡有邵娘子的陪伴,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邵云湖被這一親,都快融化了,小孩子真的好可愛,「寶兒這三天有沒有乖乖聽話?」
「有!官R寶兒邀功似的,「花好,月圓,本小姐是不是都有按時吃飯,時間到了就睡覺?」
花好跟月圓連忙點頭——她們伺候寶小姐三年多了,寶小姐一直很難照顧,這次原本也想著邵娘子不在,寶小姐又要哭了,卻沒想到配合得很,兩人喜出望外,此刻見得寶小姐相詢,也樂于當這個證人。
就在這時候,腳步聲接近,是賀逐光,后面還跟著溫嬤嬤。邵云湖,張金妞,花好,月圓,紛紛行禮。
邵云湖很自覺,連忙從腰包把賣身契拿出來,給了溫嬤嬤,張金妞依樣畫葫蘆,溫嬤嬤笑著收下——等明日去官府申報,從此邵云湖跟張金妞就是賀家人,當然如果她們逃了,天下之大,的確拿她們沒辦法,不過現(xiàn)在天下戰(zhàn)亂,多的是挨餓受凍的人,能進入高門伺候,生活穩(wěn)定,多少人求之不得,傻子才跑。
賀寶兒拉住賀逐光的手,「三叔說的是真的,剛剛邵娘子也說了,要跟我們一起上京!
面對賀寶兒,賀逐光永遠好脾氣,「三叔不會騙寶兒的!
「寶兒要邵娘子一直在身邊!官R寶兒另一手拉住了邵云湖,「我們三個,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溫嬤嬤笑容滿面,經(jīng)過這兩三天的思考,她覺得出身已經(jīng)不那樣重要的,重點是三爺喜歡,回到家中,院子有人,有妻子問暖,有娃娃喊爹。
她這個嬤嬤會老,寶小姐將來也會出嫁,三爺這樣一個人下去是不行的,難不成還真的收四爺?shù)氖畞碚匈槼兴脝,三爺生個孩子豈不是美多了?
血緣是斷不了的,自己生的跟別人生的不會一樣,嘴上說得再好聽,內心也愛不起來,不然三爺也不會對庶出身分耿耿于懷。
現(xiàn)在看著寶小姐左手牽著三爺,右手牽著邵姑娘,倒是像一家人。
花好跟月圓能在大戶伺候幾年,那都是人精了,此刻見得寶小姐如此,又看溫嬤嬤一臉笑意——溫嬤嬤是誰,那可是賀人人的奶娘,要說這天下最了解賀大人的,那就是溫嬤嬤了。
花好腦子動得快,「寶小姐,奴婢聽說明日勝安寺會放佛焰,很是熱鬧,我們這一回京,只怕幾年不會再來江南了,寶小姐不如去看一看,將來想起江南,好歹有點印象!
賀寶兒眼睛張大,「真的嗎?」
「真的,薛家的奴仆都在說,因為是十年一次的佛焰,所以薛員外放了不少人假,讓他們去湊湊熱鬧,沾沾佛氣。」
賀寶兒馬上求了起來,「三叔,我想去,帶我去,佛焰是什么,我從來沒看過,我最近很乖的!
賀逐光莞爾,面對這小侄女,他總沒辦法拒絕,「那好吧,只是既然是十年一次的佛焰,想必人潮眾多,寶兒可得聽話!
「我一定聽話!官R寶兒連忙保證,「邵娘子也一起吧,就我們三個,不帶花好月圓,也不帶富貴,溫嬤嬤可以一起!
溫嬤嬤連忙哎呦一聲,捶了捶后腰,「寶小姐,老奴年紀大,就不去湊這熱鬧了,大人跟邵姑娘照顧寶小姐足足有余。」
溫嬤嬤說完,又覺得自己很機智,這不就給三爺制造了機會嗎?三爺那么正派,一定不會做逾矩的事情,可是年輕人不約出去逛逛,一起買點東西,是要怎么生出感情?現(xiàn)在有寶小姐在中間,兩人相處起來理所當然。
一旁張金妞聽得賀寶兒說不要自己跟,大喜過望——她就可以跟平安單獨去逛了,她跟平安雖然兩心相許,可還沒有時間好好相處,能在江南留下一些回憶,倒是意外之喜。
花好跟月圓也是一般心思,到時候兩人作伴去看熱鬧,當然自在多了,寶小姐可不好伺候,她們又沒邵姑娘那樣大的本事,根本哄不來。
邵云湖聞言,內心高興——也不知道溫嬤嬤是真的身體不好,還是怎么想的,總之便宜到她了。
約會是增進情感的第一步,何況她跟神仙中間還有個潤滑劑——賀寶兒是也。
小娃兒喜歡三叔,喜歡她,這不就很像電影中的情節(jié)嗎?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要拿下賀逐光,要先拿下賀寶兒——她能肯定自己已經(jīng)獲得寶兒的小小芳心,現(xiàn)在就看賀逐光會不會掉進她的網(wǎng)里了。
明天黃昏,好好表現(xiàn)表現(xiàn)。
她十年前去過一次勝安寺看佛焰,但太久,已經(jīng)忘了差不多,現(xiàn)在可以跟賀逐光,賀寶兒同時創(chuàng)造回憶,她覺得很好。
不要當導游,而是一起探索。
想著,邵云湖臉上發(fā)光,低頭看賀寶兒,小臉上笑咪咪的,可愛得不得了,于是摸了摸她的頭頂,賀寶兒縮縮脖子,笑了。
雖然滿花廳的人,可是賀逐光眼中只有這一大一小,大的很瘦,他想等回京了,會讓她好好吃飯,小的經(jīng)過三個月的教導,已經(jīng)懂事很多,花好月圓來報,邵姑娘不在的這三日,寶小姐很配合,只是每天都會問起邵姑娘何時回來。
佛焰是嗎?他沒看過。
他埋頭苦讀很多年,身為庶子,他知道讀書是唯一的出路,即便是過年除夕,他都不敢放松,后來丁憂,更不可能出門。
幸而三年期滿,皇上沒有忘記他,他再度入朝。
他在朝中無背景,得比別人更努力,休沐也在看公文,他想不起人生有哪一次好好出去走一走。
這趟南下的公事既然告一段落,帶著寶兒去看一下佛焰也挺好。
然后賀逐光忍不住又看了邵云湖的臉龐,有一種光彩。
自信、坦然。
這是他沒在其他女子臉上看到過的,在他們東瑞國,大多數(shù)女子即便在夫婿或父兄面前都只能做小伏低,像只小老鼠一樣,畏畏縮縮,連挺直背脊都不敢。
邵云湖這種堂堂正正的態(tài)度,讓他覺得很舒服。
夕陽映照上她的臉,此刻他覺得內心隱隱有種不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