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老太監(jiān)們對他還不放心,因而親自帶他走了幾趟,但瞧他俐落得緊,倒也放了心,將上頭交代的事全交給他去做。
于是,短短不到兩個月,皇宮里上上下下,除了一直無緣見到的皇上,這小湘子可是全混熟了。
但對小湘子而言,皇上才是“她”此次入宮的目標(biāo)!
好在,經(jīng)過半個月的努力,小湘子總算可以靠近乾清宮。
走在陽光下,蘇嫣兒巧扮的小湘子邊走邊打量著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思忖著要怎么讓皇上對她留下印象?
她低頭看著從御膳房提來的點(diǎn)心籃。這東西最多也只能交到太監(jiān)總管李大維的手上,她是進(jìn)不到內(nèi)殿的,自然也就看不到皇上,她該如何跨過這一關(guān)?
她輕咬著下唇,突然止步,擰著柳眉四處看了看。奇怪,她怎么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但四周分明沒人!
是她多心?
她抿著唇兒,繼續(xù)跨上階梯,仰頭看著前方高高在上的“乾清宮”三宇,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再次襲上心坎,她雖不會功夫,但敏銳性極強(qiáng),師父說這是天生的——再加上一張完美的美人臉蛋、柔弱纖細(xì)的誘人氣質(zhì),她合該就是為了繼承師父“擒娘子”之名而生的,所以,眼下絕不是她自己在嚇自己,有人正盯視著她,是誰?又在哪里?
她不再抬頭,僅以眼角余光小心的四處梭巡,但著實(shí)瞧不到任何人,
事實(shí)上,在宮殿右側(cè)一扇只開了道小細(xì)縫,雕刻精細(xì)的花窗里,朱皓熙與好友唐紹祖正同時盯著這名站住下動的小太監(jiān)。
那是張平凡到讓人不會留下任何印象的臉龐,但卻是奢想龍位的皇叔朱齊鴻所安排入宮之人。
過去,皇叔安排的美人嬪妃,全讓他遣送出宮,就連皇叔的義子羅里紳,因染指后宮嬪妃也被他下令不準(zhǔn)再進(jìn)宮來,原本以為孤掌難鳴的皇叔會因此死心,沒想到,他這次竟出乎意料的找來一名小太監(jiān)。
不過,這名小太監(jiān)的確有過人之處,朱皓熙一開始就知道這家伙的存在,但并未將他放在眼里,沒想到才短短兩個多月,他就能靠著那幫老奴才接近乾清宮!
“要不要去探采他的底?”唐紹祖蹙著濃眉問。
朱皓熙明白好友的意思。從小湘子走路的腳步聲聽來,要不是他是個完全不懂武功之人,就是個武功已達(dá)上乘的高手……
他點(diǎn)頭。
唐紹祖先行走出去,他則留在室內(nèi)。
蘇嫣兒見一名高大英挺的美男子突地緩步而出,再瞧他一身華麗紫袍貴氣逼人,毫不懷疑對方就是皇上。怎么,太監(jiān)總管不在?那太好了!
她心兒一喜,快步迎上去,可他怱地出手攻向她,她嚇了一跳,連閃身都來不及,眼看就要被重?fù)粢徽疲乱庾R地緊閉眼睛,但出乎意料的,她并未被擊中,而是被扣住手臂甩飛出去,手上那籃點(diǎn)心則像天女散花似地灑落,就在她準(zhǔn)備跌個狗吃屎時,一雙有力的臂膀迅速接住她,不過這感覺怎會如此熟悉?
還來不及細(xì)究,她已被粗魯?shù)娜酉,狠狠跌落在草地上,肩?cè)一痛,不過并未受傷,她連忙睜開眼睛,擔(dān)心自己的身份是否露了餡。
末見大陣仗的緝捕動作,她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撿起帽子戴好,恭恭敬敬的跪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只聽到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一步步的接近。
她的心怦怦狂跳。是皇上嗎?
她微微喘著氣兒,這時又感覺到有人正緊盯著她,而且是以一種極犀利的眸光,由于這次的感覺更加強(qiáng)烈,她狐疑的將眼角余光往該方向瞟去,這才發(fā)覺竟然還有另一個人!
他離她有數(shù)步之遙,且隱身于樹影之下,她難窺見他面貌,但他身材高大挺拔,似乎對她有敵意,她幾乎可以確定,剛剛一直對她投以詭譎不舒服目光之人就是他!
此時,他闊步走出,可由于背光,她只感到光線刺眼,仍瞧不清他。
唐紹祖則走到朱皓熙身邊,給了好友一記眼神,示意小太監(jiān)并不會武功。
朱皓熙早看出來了,所以才會飛身去接那小太監(jiān),因為他若不出手,依好友剛剛那一記威風(fēng)凜凜的掌勢,臨時抽手將小太監(jiān)甩得有半天高,一旦摔落地上,不死也剩半條命了!
他黑眸半瞇的盯視著頭垂得低低的小太監(jiān);适寰退阕屗斓剿磉呌帜茏鍪裁矗
“下去!”
聞聲,蘇嫣兒突地打了個寒顫,這渾厚低沉的嗓音不是……她錯愕的瞪著近在咫尺的皮靴,再緩緩將視線往上,看到的是一身白紗內(nèi)單的金色絳紗袍服,腰東金玉琥珀,再往上——一雙美陣倏地瞪大!
這張透著淡漠又絕對嚴(yán)峻的俊美容顏,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令人敬畏又狂傲氣質(zhì),這不是朱爺嗎?!
不!肯定是看錯了,一定是他身后的陽光令她眼花了。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目光再次勇敢的對上那一雙沉潛得下見任何波動的深闈黑眸。天啊!這雙眼睛……她急喘一口氣。真的是他!這雙黑眸她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此時,太監(jiān)總管李大維遠(yuǎn)遠(yuǎn)的定過來,一見灑了一地的御品點(diǎn)心,又見皇上一臉嚴(yán)峻,御前侍衛(wèi)唐紹祖也一臉冷峻,那小湘子還嚇得直瞪著皇上,他倒抽口涼氣,三步并作兩步的跑過來,慌忙的跪地行禮,“奴才該死,奴才沒管好小湘子……”邊說,不忘壓下小太監(jiān)的頭一起行禮。
“罷了!”
朱皓熙冷睨著仍目瞪口呆的小太監(jiān)一眼,轉(zhuǎn)身跟好友走進(jìn)乾清宮。
一見皇上跟未來的駙馬爺走進(jìn)宮去,年過半百的李大維馬上以微尖的嗓音斥責(zé)起來,“你是怎么辦事的?見到皇上還目瞪口呆,還有這些御膳房的點(diǎn)心……”
天啊,朱爺就是皇上!蘇嫣兒還傻愣愣的陷在這個震撼中,久久回不了神,根本不知道雞皮鶴發(fā)的李大維在叨念些什么。
“快點(diǎn)給我整理整理,發(fā)什么呆!”他受不了地敲了她的頭一記。
她慌亂的點(diǎn)頭,亟欲起身,沒想到雙腳競虛軟發(fā)顫的又跪跌了下去。
“小湘子,你平時不是挺俐落的?別給我裝笨!”
“是的!大總管。”
她渾渾噩噩的應(yīng)答起身,胡亂整理著地上那一片狼藉,又匆匆去了趟御膳房,但因為搞砸闖禍,自然沒有再一次接近乾清宮的機(jī)會,她沮喪的回到自己的小房間,仍然難以相信,她深愛的男人怎么會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呢?!
。
三年前,南京。
長長的迎娶樂隊在街道上奏著響徹云霄的喜樂,道路兩旁更是擠滿觀看的百姓,只是對照著那浩浩蕩蕩迎親隊伍的喜氣與得意,百姓們卻是帶著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不少人交頭接耳低聲地罵,更有人在隊伍經(jīng)過后,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
仔細(xì)看了看,那名身著紅色喜袍、官帽,高坐在白色駿馬上的新郎宮,兩道濃眉橫飛、小頭銳面,一雙小眼睛帶著抹邪氣,但氣焰囂張,狂傲的睨視著那些對他心生不悅的老百姓。
哼,不悅又如何?他少爺就是有靠山!
他得意非凡的回頭看了看待意差人打造的大花轎,它四面皆以一層層的紅色薄紗為簾幕,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橫躺在里面的南京第一美女——蘇嫣兒。
他這么做,當(dāng)然是要那些妄想跟他搶蘇嫣兒的皇親國戚或平民富商死了心。
他開心的一揚(yáng)手,樂隊更加用力的敲鑼打鼓,就是要讓每個人都知道邵親王的獨(dú)子邵弘文娶到蘇嫣兒了!
就在此時,一名俊俏非凡的男子也被這一陣陣的喜樂聲給吸引過來,那雙一潭深水似的黑眸似有若無的看了隊伍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的百姓,朱皓熙黑眸微瞇,敏銳的察覺到百姓們隱忍的不滿。
“是哪戶人家辦喜事?如此熱鬧。”
一旁的白發(fā)老翁原本要開口,但轉(zhuǎn)頭一見他這張英俊的陌生臉孔,欲言又止,不過一旁的老婆婆卻是忍不住的低聲怒斥,“哪是什么喜事!是惡霸娶妻!
“婆婆何出此言?”他再問。
“公子有看過哪個新嫁娘是被五花大綁、手銬腳鐐的上花轎嗎?”另一名年輕男子說得更加氣憤,只是聲量仍不敢太過張揚(yáng)。
朱皓熙蹙眉看著由十多位穿著紅衣的喜娘伴著、多名轎夫扛著的花轎經(jīng)過眼前,他欲從那層層紅紗中一窺新嫁娘之面貌,不過,啥也看不清。
“霸王硬上弓,難道這兒沒有王法?”
“邵弘文乃邵親王之子,邵親王又是這兒最大的高官,他就是王法了!”那名年輕男子忿忿不平的應(yīng)答。
此時,風(fēng)兒微揚(yáng),掀飛層層的紅紗簾,一張傾世紅顏立即映入眼簾。
那是張不染俗塵的清麗絕容,她一身鳳冠霞帔,身子被繩子綁了好幾圈,也因而更凸顯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只是同樣突兀的手銬、腳鐐卻讓人對她的遭遇益發(fā)覺得不忍,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直將人心都揪緊了。
但見街道兩旁的男女老少皆無言的凝睇著她,眸中有愛憐、有不舍,當(dāng)然更多的是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