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冠群芳的她甫入宮名聲不顯,之后不知怎么入了皇帝的眼,雖不能說榮寵不斷,但位分卻一升再升,直到先皇后生下樂平公主血崩身亡,皇帝痛心不已,當時的趙貴妃在君側(cè)日日安撫陪伴,不久趙貴妃被扶正,堂而皇之進駐坤寧宮。
之后趙氏縱橫后宮十數(shù)年,無人能在美貌上望其項背……或許不能這么說,畢竟能入宮的佳麗,才貌必有出眾之處,然而在趙氏掌權(quán)后的十數(shù)年間,后宮中只要傳出美名的嬪妃、公主等,不是失蹤就是死于橫禍,自然無人能和趙氏比肩。
甚至在她生下五皇子后,為了維持身材及容貌,寧可喝下絕子湯不再生育,足見她對身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堅持。
皇帝對此睜只眼閉只眼,趙氏的父親是手握大權(quán)的內(nèi)閣首輔,種種優(yōu)越條件更是加重了她的氣焰,長久下來,趙氏心狠手辣、專擅獨斷的形象便深植人心,卻是無人敢多加評論。
就在某一日,來自西洋的傳教士進貢了一批西洋鏡,時人平素慣用的銅鏡,無論磨得如何光亮總有些失真,且細部看不清楚,擺弄一陣子鏡面就會模糊,得重新磨光。但西洋鏡極為不同,無須打磨便光亮清晰,鏡中倒影纖毫畢現(xiàn),才送入宮便引起了一陣追捧。
第一美人的趙氏自然不會錯過這樣能反映自己美貌的奇物,在進貢當日,一座與人幾乎等高的西洋鏡便被抬入了坤寧宮。
當趙氏興致勃勃立在西洋鏡前,她的笑容僵硬了,戾氣漸漸浮現(xiàn)在明艷的鳳眼之中,化為實質(zhì)的憤怒,炸裂了她的理智。
今年的她還差幾年步入不惑,乍看之下仍然艷光四射,但美人終會遲暮,再加上她是個心思重的,無論抹上再厚的粉,仔細一看眼角及額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少細紋,雙頰不再豐盈,反而有些凹陷,顯得顴骨高聳,鼻翼兩旁至唇邊更添了淺淺的一道溝。
原本自豪的纖細身材,因為長年的節(jié)食,看上去成了瘦削,保養(yǎng)得還算細膩的肌膚,卻少了點光澤,連烏黑的秀發(fā)中都藏了幾根白絲。
她完全無法接受自己也會老去,當下砸碎了西洋鏡。
“何姑姑……”趙氏摸著自己的臉,顫聲問向自己跟前最得臉的老嬤嬤!罢l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全天下最美的女人,自然是皇后娘娘您了!焙喂霉貌患偎妓鞯氐。
“我還美嗎?我還美嗎?”趙氏喃喃自問,瞪著何姑姑的眼神越見瘋狂。“我有一天也會像你一樣皺紋遍布、滿頭銀絲、皮膚松弛、腦滿腸肥……”
何姑姑的老臉不著痕跡地抽搐了一下,仍是恭敬地回道:“不會的,娘娘保養(yǎng)得當,青春永駐,即使添了年歲,在同輩人之中亦是美冠當世!
“你也說了是同輩人!壁w氏的神情漸漸陰冷起來。“陛下總會再次選秀,屆時新入宮的嬪妃個個年輕貌美、青春洋溢,本宮說不得就會遜色了!怎么可以有人比本宮更美?怎么可以!”
趙氏又摔了幾個花瓶,咬牙切齒問道:“何姑姑,你說現(xiàn)在這后宮里,還有誰比本宮更美?”
“無人比皇后娘娘更美!焙喂霉么鸬脭蒯斀罔F,因為這是事實。
“那下一輩呢?我記得惠嬪、沈昭儀她們都生了女兒吧?今年也該十多歲了!”
趙氏口中的惠嬪、沈昭儀等人,雖比不上她的美貌,但也算是小家碧玉,她原本不甚在意,但今日的西洋鏡揭了她的瘡疤,不由令趙氏遷怒起她們生的公主,天知道會不會青出于藍。
“如今陛下的幾名公主,縱然也有顏色不錯的,卻都不及娘娘姝麗……”說到此處,何姑姑驀然想起了一人,聲音不禁一頓。
趙氏敏感地察覺了,艷麗的臉都猙獰了起來!笆钦l?”
“有一人老奴不敢確定!焙喂霉美蠈嵉卮鹆耍熬褪亲≡诰瓣枌m偏殿的樂平公主……”
“樂平公主?”詫異的聲線,說明了趙氏也想不起來這是哪號人物,畢竟景陽宮可說是冷宮,還住在偏殿,天知道這個公主是哪個旮旯冒出來的。
“就是端敏皇后駕崩前生的小公主福瑞雪,一出生就被送到景陽宮,恐怕連陛下都忘了還有這個女兒吧?要不是端敏皇后留下遺旨,那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哪里可能受封樂平公主……”何姑姑有些遲疑地說著。
端敏皇后留下的嬤嬤服侍于景陽宮,那嬤嬤前一陣子過世了,而宮人們死傷殘病的消息一向都要在坤寧宮造冊,若非何姑姑意外瞄到過一眼,可能也想不起樂平公主這個人。
美眸一道厲色閃過,趙氏想起來了,要說自入宮多年以來,她最耿耿于懷的,便是端敏皇后的美貌,那是趙氏都不得不甘拜下風的。
端敏是先皇后的謚號,趙氏因嫉妒心使然,在端敏皇后死后從來沒去關(guān)心過那小公主,自也不知原來小公主的封號是樂平,還住在最偏遠的景陽宮,而樂平公主也幾乎從沒參加過宮中的任何活動。
仔細算算那樂平公主今年也該及笄了,依端敏皇后的容貌,樂平公主絕不可能生得太差,當下一股酸意鋪天蓋地而來,幾乎將趙氏滅頂。
“管她生得如何!下個月初三是每年固定的春游踏青,陛下會帶后宮女眷出游,那個樂平公主藏了這么多年,也該現(xiàn)現(xiàn)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