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夢命理館,幸多樂的個人咨詢室難得無人,而窺夢者正在發(fā)呆,很嚴(yán)重地放空中。
近來,作了一場大夢,夢境真實(shí)得教她想哭。
原來啊,原來如此,她總算明白為什么當(dāng)齊子胤第一眼看見她時,會很自然的流露出厭惡神情。
只因,她這張臉像極了前世的朱香吟。
也難怪,她的夢里老是夢見那女孩和他,卻從未見過朱香吟。
原來,她是朱香吟的轉(zhuǎn)世啊。
疲憊地嘆了口氣,把臉貼向冰涼的桌面,冷靜一下連日的浮躁。
前世是第三者,這一世還是嗎?她是如此地痛恨第三者,又怎能當(dāng)他人的第三者?
前世已錯過一回,怎能再錯?
可是,她的情感已經(jīng)一去不回頭了……
哼,不回頭又有什么用?打從那日在慎遠(yuǎn)美術(shù)二館一別,他再也沒來找過她了。
也許她根本不需要去擔(dān)憂這些問題,因?yàn)樗呀?jīng)找到夢中人。
那時他的眼發(fā)直,都快要凸了,一臉難以置信,肯定是陷在狂喜之中而未爆發(fā)吧?
那感覺,肯定就像是她遇見他的第一眼,所受到的強(qiáng)悍震撼感。
很直接地、很兇猛地直朝心窩擊上,不是痛,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瘋狂,一種幾乎要逼潰七情六欲外的飽滿感情,像是培養(yǎng)了一生一世之后再相逢的……很酸很酸的澀和喜。
可惡,她又想哭了。
用力眨了眨眼,想要把眼淚;匮劾铮瑓s突地聽見外頭有細(xì)微爭吵聲。
她皺眉起身,開了條門縫,小梁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
“就跟你們說過,沒有預(yù)約不能見幸老師的!
“喂,女人,我們上回見過面,你把我忘了?”齊子胤氣得快要吐血,她若不是女人,肯定要給她很好看!
“抱歉,上班時間若無預(yù)約,恕不放行,還請見諒!甭曇舨槐安豢海樕线帶著笑意。
“你明知道我是誰,居然還不讓我進(jìn)去?!”厚,這女人真的很想死喔!
“如果是幸老師的朋友,可以私下約,不必急于一時!毙溥涞模×哼是不放行。
如果是?齊子胤瞇起殺氣騰騰的黑眸。“什么如果是?!根本就是!好嗎?”
“不管是不是,請兩位先預(yù)約吧!
“你!”笑笑笑,像是要笑到世界的盡頭,直到世界末日的那天,她還是在笑吧。
“小梁。”軟軟嗓音壓過了齊子胤噴發(fā)的怒火。
瞬地,目光轉(zhuǎn)移,他瞧見了她,而她也瞧見了他身后的賴咨云,心頭抽痛了下,幸多樂努力地?fù)P起笑說:“讓他們進(jìn)來吧,要不把這里吵翻了,老板會罵死我們兩個!
該來的,躲不掉。
只是一進(jìn)咨詢室,齊子胤便擰皺了一雙好看的眉。“你到底是怎么搞的?”火氣大得很,劈頭就吼。
“我?”幸多樂眨眨眼!拔以趺戳?”
“你還敢問?!”可惡,他的手在發(fā)癢!
頓了下,她緩慢地扯開唇!肮病⒐!闭f得好言不由衷,卻又不得不。唉,討一句恭喜也不用討得這么兇吧,小聲點(diǎn)說她也是明白的。
果真是一見著賴咨云之后,什么情啊愛的全都變質(zhì)了。
“恭喜?”尾聲飆高,揚(yáng)起漫天怒火。該死的她居然跟他恭喜?恭喜什么?!
“不是嗎?”不然咧?“你到底是來找我做什么的?”吵架?不用吧,很累人的。
“我……”他像泄氣的皮球,有火沒氣。
“是我想找你!背聊丫玫馁囎稍戚p啟檀口。
“喔?”幸多樂坐在候客沙發(fā)上,招呼他們坐下!坝惺裁词聠?”
原來他并不是來找她,只是陪著賴咨云來的啊。
“聽說你是臺灣命理界極負(fù)盛名的老師,所以想找你算算我的命盤,看看我適不適合留在臺灣發(fā)展。”賴咨云柔聲帶笑,感覺該是親切和悅的,但不知為何總讓幸多樂覺得這株青蓮好似蒙了塵,帶著穢。
她微挑起眉,隨后又?jǐn)起。
這是什么感覺?為什么覺得透著古怪?
明明是幸兒的臉,但為什么當(dāng)賴咨云笑的時候,她總覺得帶了點(diǎn)癲狂?她一雙水眸清亮澄澈,但是目光不聚,好似暗心盤算著什么,以致目光飄搖。
宇文幸不該是這個樣子。
她該是無塵無垢,清透得像株離泥青蓮,是淡雅而素妍的,而不是……
“不方便嗎?”
被拉回思緒,她重新?lián)P笑!霸鯐环奖悖恐皇,要比照咨詢費(fèi)喔!
“這有什么問題?”賴咨云笑著,唇角斜勾的笑意竟帶著某種令人難以忽視的傲岸華貴。
幸多樂怔了下,心想也對,畢竟她這一世出生在名門,多少會與前世有別,是她太敏感了。
起身拿了紙筆讓她寫下生辰八字,卻瞥見齊子胤的目光跟著自己打轉(zhuǎn),似惱似火,恍若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但礙于在場有第三者,所以正努力地憋著。
肯定是要跟她提分手吧……何必提呢?沒有開始,哪來的分手?
“好了!辟囎稍茖⒓埞P遞還給她。
拿起一看,瞬地,幸多樂的笑容隱沒在紙張之后。
老板說過,她今年紅鸞星動,姻緣線已動,且和齊子胤的命盤互相呼應(yīng),但是……她眼前出現(xiàn)了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命盤。
賴咨云竟然是與她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
換言之,今年亦是她的姻緣年,而她和齊子胤也趕在今年相遇……她垂眼,一臉苦笑。
這是命啊,命。
“有什么好笑的嗎?”纖手蔥白如羊脂玉,伸手探來.
側(cè)眼探去,眼尖地發(fā)現(xiàn)賴咨云小指上清楚不過的一圈紅痕,幾乎沒細(xì)想,伸手便抓住。
“這是……”那是胎記,和齊子胤一樣的胎記!
“這是我和子胤相約今生重逢相認(rèn)的痕跡。”她說著,笑時眸底竟有抹吊詭的狂亂,思緒像掉落至亙久的時空里。
“你也記得前世?”那胎記像是一抹沭目驚心的紅,拽住她的心,不讓她呼吸。
那是真實(shí)的,與她的相較,她的立時變成了可笑的膺品。幸好,她早已戴上尾戒,蓋住那圈特地刺上的紅。
因?yàn)樗皇钦浦髯,所以她?dāng)然不知道兩人小指上的胎記是為哪樁。原來是相認(rèn)的痕跡,是雋永深鏤的情啊,竟能讓彼此第一眼就認(rèn)出,除了那張未變的臉,還帶著如此特別的胎記。
兩人的胎記清楚記載著前世情,今生準(zhǔn)備再續(xù),完全沒有她能侵入的縫隙。
那么……齊子胤會提出交往,是因?yàn)樗`認(rèn)了她指上被燙著的紅痕?
因?yàn)檎J(rèn)錯人了,所以才對她那么好,如今正牌主子出現(xiàn),他便開始厭惡她了?
“是啊。”那笑意有些迷亂,就連目光都摻雜著迷惑。“你,也記得嗎?”
“我?”難受地瞇起眼,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眼前的賴咨云是古怪的、是詭異的,壓根不似宇文幸給人舒服的清流感,反倒是一份沉悶的濁氣,光是待在她身邊都教她難過。
“那么,你應(yīng)該知道我和子胤是什么關(guān)系嘍?”賴咨云縮回手,很自然地挽住齊子胤。
齊子胤眉頭攏得像是要夾死什么東西似的,但終究沒撥開她的手。
而這一幕,幸多樂看得很清楚,苦澀地轉(zhuǎn)開眼,拳頭緊握在身側(cè),強(qiáng)迫自己笑。
“我知道,我明白的!毙χ8K麄,笑著恭喜他們,笑著……×的!她明明就很想哭,為什么要勉強(qiáng)自己笑?!
賴咨云是來干么的?是來警告她,要她別覬覦她的男人?!我呸!是這男人硬纏著她的好嗎?
咬牙切齒想著,又瞥見齊子胤露出殺人目光瞪著她。
嘖,現(xiàn)在是怎樣?說喜歡時,就一臉甜蜜蜜,發(fā)現(xiàn)愛錯人,就一臉生人勿近,還瞪她咧,不然要她怎樣?都已經(jīng)說恭喜了,難不成還要她當(dāng)婚禮司儀?叫他去死!
喔喔,不能說到死字,她討厭這個字,很穢氣的,老天爺,當(dāng)她沒說吧,她是一時口快,并無惡意。
幸多樂嘴里喃喃自語著抹滅先前吐露的惡言,然后再發(fā)狠回瞪。
誰要纏他呀?就算喜歡他,但若非他主動,她是絕對不可能越雷池一步的!之前,她千防萬防,就是防有一天他真愛之人出現(xiàn),她會立刻淪為糟糠妻,真是的,好的不靈,壞的靈!她的第六感神準(zhǔn)到一個不行,有時還真令人痛恨。
心底恨恨想著,突然,一個詭譎的想法閃過她的腦袋……
“既然幸小姐已經(jīng)很明白,那就不需要我多說了!辟囎稍拼浇青咝,是不容置喙的強(qiáng)硬霸氣和主權(quán)宣示。“子胤,我們走吧!
齊子胤額角暴著青筋,目光沉若惡鬼般地射發(fā)危險(xiǎn)氣息,手臂任賴咨云挽著,視線卻從未離開過幸多樂身上,突見她脫口問——
“賴小姐,你記得你在版畫里放了什么?”
賴咨云神色明顯晃動了下,蹙起眉,嬌貴的身軀直往齊子胤身上倒.
“你怎么了?”他快手穩(wěn)住她虛軟下墜的身軀。
“我……不舒服!狈鲋~角,她臉色瞬間蒼白。
“怎么會這樣?”嘖了聲,正思忖著該怎么處理她,卻見幸多樂攫住她的手,再次質(zhì)問——
“賴小姐,你記得你在版畫里放了什么?”她緊扣住賴咨云的手,驀地,一道氣流沿著指尖沖向心窩,兇猛而殘暴地突襲而來,如撒下一張網(wǎng),罩住了她的世界,在眼前閃動出吊詭的畫面。
那是透過賴咨云的視野所看見的未來畫面,她看見的是——齊子胤倒在地上,胸口淌著血。
誰?是誰殺了他?!
“你放手!”賴咨云不悅地甩開她的手,瞬間密網(wǎng)不見,她被丟回了現(xiàn)在。
幸多樂疑惑極了,感覺腦袋里頭出現(xiàn)了好多矛盾的、沖突的畫面,但那些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只想知道為什么會看見那一幕?
她剛剛看見的是賴咨云的未來,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畫面?
她的預(yù)知能力從未錯過,年輕時曾嘗試改變未來,但就算改變了一時,也改變不了一世,頂多是延后事發(fā)時間,未來依舊逃不離她預(yù)見的狀況。
“真令人不愉快,我要回去了,子胤,你送我!辟囎稍平跣沟桌锏睾鹬,快步離開咨詢室。
隨意瞥了她一眼,齊子胤隨即走到幸多樂身邊,探手輕觸那張涼透的頰!澳阍趺戳?”
她一把攫住他的手,雙眼瞪視他的眼,像是要望進(jìn)他的靈魂,從他的靈魂里去探他的過去、見他的未來,畫面一幕幕快速掠過,像是錄影機(jī)中的倍速跳躍,從出生那一刻,飛速來到他倒地的瞬間——
“啊!”她尖聲喊著,用力將他推開。
一樣的!一樣的!那是他最終的命運(yùn)!依那時的穿著,最遲最遲也不會超過一個月……怎么辦?怎么辦!
她才不想管過去如何,前世如何,她活在當(dāng)下,她緊抓在手的只有現(xiàn)在和未來,他若真是死了、若真是死了,這一世她該要怎么活?姑且不論她是誰,這一生能夠再重逢,已是十足的緣,他愛她也好,不愛也罷,她都無法眼睜睜目睹他的死別,她不能!
“多樂?你是怎么了?”齊子胤注視她半晌,注意著她眸底不斷翻掠的盤算,伸手欲碰她,卻被她揮開。
“不要碰我!”她連退數(shù)步。
不,現(xiàn)在別再碰觸她,她不想再看見那一幕!
太可怕了、太驚悚了,她完全無法負(fù)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