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說什么啊。”她含糊地說,笑得極為不自然。
鳳懷沙沉默的看著她,好似要將她心里真正的心意給看穿,恨不得能夠窺見她所思所想。
那雙平日總是帶著戲諺的眼眸,此刻帶著熱切的光彩。洛明明看著有些迷惘,更莫名的退縮。
她將藥罐塞進(jìn)他手里就急著想要退開,卻被鳳懷沙一手拉住,讓洛明明怔了半晌,傻愣愣地看著他。
鳳懷沙低首,瞧她渾身不自在的模樣,笑得相當(dāng)無奈。他們好像回不到先前的模樣了。
他輕推著她發(fā)上的銀簪,那是自己贈她的東西,盡管他不愿意承認(rèn),可也清楚她的追問,就是要得個真實(shí)的答案。
為什么當(dāng)初他不愿意承認(rèn)呢?事到如今,他也無法承認(rèn)了。
只能眼睜睜見著她,在未來的某一日里和自己揮手道別,走向另一個人的懷抱里!八愫貌缓茫俊逼渌,鳳懷沙知道自己管不了,可這問題,他始終很想從她嘴里聽個明白。
洛明明規(guī)避他的目光,不知道該拿什么表情面對他!拔也恢馈!彼跄苷f自己根本是被逼著接受婚事的?
“自從你回去之后,再回到鳳府,就再也沒有真正開心的笑過了。”他狀似不經(jīng)心,可不表示他沒在意她。“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guān)?”
別過臉,洛明明抽回自己的手。“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我說過我會幫你,不管任何事!弊蛞,他才承諾她的!
“那不過是一句酒話,沒有人會當(dāng)真。鳳懷沙,我不會當(dāng)真的!甭迕髅髦肋@事兒她自己能解決,也可以圓滿化解。
“但我是真的!比誰都認(rèn)真,只要我鳳懷沙說出口的事,就從來不逃避!”鳳懷沙彎下身靠近她!爸灰憧祥_口,我一定幫到底!
“我很好,真的!”
“早知如此,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回露明酒樓。”鳳懷沙后悔,更恨自己的自以為是。“不管洛祥怎么說,我絕對不放人!
“鳳懷沙,我雖受雇于鳳府,卻不是賣給鳳府.”
她的一句話,堵得鳳懷沙啞口無言。
“或許,你只是少爺性子,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就會一如往常的鬧著脾氣!甭迕髅鲗ψ约赫f,他的固執(zhí)不過是自己不順?biāo)男模艜绱藞?jiān)持。
“是,我的確是很寂寞,因?yàn)閺男〉酱,我只有一個人,也只能一個人!”鳳懷沙說得咬牙切齒,眼中的霧氣更濃了!暗槐硎,我害怕寂寞!
洛明明別開眼不去看他的哀傷,喜歡上一個人,那是他的事。
“這是自小在熱鬧環(huán)境長大的你,不曾體會過的感受。可我習(xí)慣,也麻木了你說得對,我是少爺脾氣,總要人讓我三分。你覺得我對你,也是這樣嗎?”
轉(zhuǎn)頭看著本來是明亮光彩的眼眸,突地變得黯然無光,洛明明突然心口一窒!澳闶莻人,不是貨品,有喜有怒。自小到大,我都是活在人家阿諛奉承的假話當(dāng)中。這輩子,我假話聽得夠多了,所以沒有必要再多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作戲!”她競把他想得這樣不堪,認(rèn)為他的感情全是任性至極的兒戲。在她眼里,他真的如此沒有擔(dān)當(dāng)嗎?
直到這時(shí),鳳懷沙才清楚自己有多認(rèn)真!在她無法被自己擁有以后!
“算了,你就當(dāng)作我得不到,所以才忌妒得快要發(fā)瘋吧!兵P懷沙嘲笑自己,然后狼狽得落荒而逃。他這輩子,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
遠(yuǎn)遠(yuǎn)的定更聲傳來,初更已到,晚風(fēng)有些涼,將嘹亮的鑼聲傳得更悠遠(yuǎn)。華貴的馬車慢慢地駛在大街上,夜里的街坊顯得蕭條,少了白日的熱鬧!吧贍,您真的不回府里嗎?”坐在馬車?yán),春生很小心地問?br />
“這幾個月要進(jìn)新的香料,忙得很,難道你沒眼睛?”鳳懷沙說得很直白,簡直不給春生面子。
“已經(jīng)有一句沒回府了,小的回去替您拿換洗衣物,老夫人也在追問鋪予里到底有多忙,讓您這么久都不能回家!
鳳懷沙冷冷地瞅著他,春生當(dāng)下便噤口不語,怕再多說些什么,會被人千刀萬剮!澳阒赖模也幌牖厝チ!兵P懷沙盡量讓自己忙,哪怕忙得昏天暗地,他也甘之如飴。
“是因?yàn)槊髅鞴媚铩笨v然他已經(jīng)打定好主意不愿再多講,可見鳳懷沙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是于心不忍!安灰娝,少爺心頭真的好過嗎?”
鳳懷沙的目光飄向窗外,沿途街市的風(fēng)光已不在他眼中。“我找不到別的法子了!比绻拥教煅暮=蔷湍芡浰,他一定會逃!到一個再也見不到她,也不會看見自己真心的地方。
“我從來沒有這么……看重一個人!本褪且?yàn)樘粗,所以他不知道該怎么令對方留心,總曉得鬧她、欺她,只要讓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鳳懷沙便顯得得意,更覺得真心實(shí)意的開心。
“少爺,喜歡就是要給她抱緊緊的,打死也不能放!贝荷鷥扇赵谛厍,說得非常認(rèn)真。
“春生,你喜歡過人嗎?”
“小的……沒有。”鳳懷沙嘆一口氣,憂愁地道“那你怎會明了我的心呢?”“明明姑娘知道嗎?”
這一句話,讓鳳懷沙瞪眼,面目猙擰起來!拔也磺宄!”
春生干笑著,趕緊撇過頭望著窗外,沒想到竟也這么巧,馬車正好經(jīng)過露明酒樓!吧贍敚巯萝嚦燥埧珊?您忙了一整天,到現(xiàn)在還沒用晚膳呢!
他朝外望去,露明酒樓大大的酒旗高懸,迎著夜風(fēng)展曳。鳳懷沙當(dāng)下就明白春生這小子的美意。
見主子頷首,春生敲了車窗,馬車立刻在旁停下,他跳下車,替鳳懷沙擺好腳凳,開開心心地在前頭領(lǐng)著路。
“鳳少爺,今兒個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啦?”掌柜熱絡(luò)地招呼,將人領(lǐng)上了二樓雅座。
“洛老板呢?”甫坐下,鳳懷沙就問得直接。
“在廚房后頭忙著呢,少爺先點(diǎn)菜,咱隨后通報(bào)老板!碧尜F客斟滿茶,掌柜半點(diǎn)不敢怠慢。
鳳懷沙叫了幾樣菜,特別交代廚房不準(zhǔn)擱青菜,掌柜也一一照辦,只要掌勺的不是洛明明,就沒人敢件逆他的脾性。
畢競登門就是客,犯不著和好日子過不去,伺候得好,白銀自然入袋。
沒多久,好酒好菜端上桌,兩人吃得很是飽足。忙劫了一天,已是饑腸轆轆,不消多時(shí)就掃光盤里的食物。
洛祥出現(xiàn)時(shí),鳳懷沙已是酒足飯飽,本是低迷的心情,勉強(qiáng)好了起來。
“鳳少爺,沒想到都這么晚了,還能見您上露明來!甭逑榈哪樅呛堑匦,那話說得別有玄機(jī)。
“或許,老板早就知道鳳某有一日會登酒樓來!辈贿^是時(shí)候的早晚罷了!霸趺凑f?鳳少爺可別和老漢拐彎抹角,咱沒有少爺您聰明!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鳳懷沙傾身看著洛祥!懊髅鳠o端端的,怎么突然有了婚約?”
“哎,原來鳳少爺?shù)情T,要問的就是這件事。±蠞h還在想,咱明明何時(shí)對了您的胃口?”
洛祥的話說得酸溜,讓鳳懷沙聽了眉眼一抽,有股悶氣擱在心口,隱隱地烈燒開來。“她在我們鳳家的期間內(nèi),我是不可能會放人的!彼奕耍!但是在這半年內(nèi),絕不可以。
“半年很快就會過去,咱明明也不是什么老姑娘,這點(diǎn)時(shí)日還能等!
鳳懷沙咬緊牙根,心頭像是被人掐了一把,痛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你配給她的,是個怎樣的對象?”可以讓她無須這么辛苦,悠哉閑適的度日嗎?這是鳳懷沙最在意的事。
“明明是我的骨肉,鳳少爺怎么會以為老漢會虧待自己的女兒?”
“可是,她不開心!”打從那天回去,她再也無法笑得開懷。她的眉眼之間,早已失去光彩。“嫁人是好事,但我沒在她眼里見到那樣的喜悅……還是你,對她說了什么條件,令她為難?”
“少爺,我給明明找的親事是門當(dāng)戶對,這點(diǎn)您就不必費(fèi)心……”洛祥頓了一會兒,假意的笑開來!霸瓉砻髅髯屔贍斶@么操心呀。”
鳳懷沙被他的說詞給嗆得臉色一陣青白,卻又不可避免地漲紅臉色。
“喜歡明明,很可笑嗎?”
洛祥嘆了一口氣,語氣倒是沒有先前的開朗。“是咱明明好福氣,能讓鳳少爺看上眼!
“洛老板,您給明明定的姻親,是件好事嗎?”
“怎么不是好事呢?鳳少爺就不必多想了,不過老漢代明明謝過您的關(guān)心了。這是我們洛家祖上有庇蔭,才能得您鳳家的憐愛!甭鍢影言捯舱f明了!皩(shí)不相瞞,前幾日鳳老夫人也登咱們酒樓,問了明明的婚約。”
“我娘?”這點(diǎn)讓鳳懷沙很是詫異,沒想到她真是喜歡洛明明。
“咱洛家這門姻親定了,是不能反悔的!
“指腹為婚?”
“不是,但也是洛家世代交好的對象。明明嫁過去,不會吃虧的!甭逑榕帜樞Φ煤苊銖(qiáng)!敖K歸是自己的女兒,老漢替她挑的,絕對是門好親事!
鳳懷沙苦笑,這事兒到底也是無望了。
拖著一身疲倦的鳳懷沙,在馬車?yán)锎騻小盹。
近半個月沒回鳳府,大多都是在各大鋪?zhàn)永镞^夜,年初時(shí)的生意總是特別的繁忙。尤其是最近他打算在洛陽開間分鋪,拓展鳳府經(jīng)營香料的商脈。
洛陽和都城長安同樣繁華,無論是吃食還是各種用品,皆相當(dāng)講究。再者,陸路以長安為中心,水路則以洛陽為主控,只要鳳家在洛陽此地成功開拓,那么要做天下第一香行也就不是太難的事。
只要鳳家掌握了水陸兩條通航,順利將引進(jìn)中原的香料,藉著兩地運(yùn)輸便利而運(yùn)行,一展商機(jī)也就不費(fèi)吹灰之力了。
這陣子,他就是特別在忙這些事,好籍著忙碌而遺忘那些放在心里,會隱隱作疼的痛楚。
本是神采俊逸的臉龐染上淡淡的哀愁,從前他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眼里跋扈的神態(tài)是張狂不羈的。但如今,卻已經(jīng)很少在那雙墨黑的瞳眼中,看見過往的風(fēng)采。
人,總是會變的,是她教會他內(nèi)斂,硬生生地強(qiáng)迫他轉(zhuǎn)變。
“少爺,您今晚總算是旨回鳳府了!扒气P懷沙最近發(fā)了狂似的在拓展鳳府的生意,春生不知該喜該愁。
本來呢,鳳府一年后才會到洛陽開分鋪,可這計(jì)畫突地被拉到今年年初,大伙是措手不及,卻也照實(shí)的聽從鳳懷沙的發(fā)落。
鳳懷沙的眼光,向來是高瞻遠(yuǎn)矚,不單是鳳老爺培養(yǎng)得好,更重要的是鳳懷沙自己性格高傲,凡事都要做到最好、最完善,就算真是艱辛勞苦,他也必定達(dá)成。比起京城許多富家公子爺們,鳳懷沙除了脾性凈得驕貴氣息之外,其余務(wù)實(shí)且力求精進(jìn)的耐性,倒是無幾人可以做到與他相當(dāng)?shù)膱?jiān)持。
鳳府的富裕,可能有幾分是仗祖上的庇蔭,但主要靠的還是主子腳踏實(shí)地的辛勞。但是春生更加明白,鳳懷沙的躁進(jìn)其實(shí)是為了一個女人。盡管他委實(shí)覺得主子可憐,卻也無法真正幫上什么。
所以,他只好―春生掀了車簾,很快就會回到鳳府,有些事兒他暗中調(diào)查了幾天,覺得還是硬著頭皮講一講,免得自己后悔,縱使將來受到責(zé)罰,總強(qiáng)過做個悶葫蘆好。
“少爺,小的有件事要對您說,說了以后您別怪春生雞婆,小的原意都是為了少爺好,到時(shí)要責(zé)罰,就請您高抬貴手!
“什么事?”閉著眼小寐片刻,鳳懷沙話聲疲累。
“那個……就是明明姑娘的事兒……”
春生話沒說完,鳳懷沙便睜開眼,目光有些發(fā)狠!霸鯓?”
哎,他家主子到底是喜歡人家姑娘,還是不喜歡?這模樣連他自己看了都退避三舍。春生摸摸鼻子又繼續(xù)道“關(guān)于明明姑娘與人有婚約的事兒,大伙都已經(jīng)清楚了。小的知道少爺心急,所以就擅自作主查了一下與洛家有婚約的對象,眼下是不清楚,不過意外得知,最近露明酒樓似手在外頭欠下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款子。”
聽到這里,鳳懷沙覺得自己背脊發(fā)涼,莫名的怒火逐漸高漲!澳闶钦f……”“小的希望這件事和明明姑娘有婚約的事,一點(diǎn)關(guān)系也沒有!
鳳懷沙一掌拍上身旁的小幾,氣得渾身顫抖!澳莻洛樣!他真的做出賣女抵債這種缺德事了?”
“少爺,您別這么氣!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確定,說不定明明姑娘早就在這筆欠款出現(xiàn)前就和人論及婚約了!
他傾身對春生說道:“最好真是如此,不然我不會饒過洛祥的!非拆了露明酒樓不可!”
鳳懷沙一把掀開簾子,朝馬夫喊道:“快趕回府里!
“少爺,這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如果錯的話,讓洛老板怪罪該怎么辦?”如此唐突會惹人不快的,春生可是怕得要死。
“我寧可此刻錯,也不愿往后步步錯!”倘若假設(shè)成真,那洛明明的余生不就等同賣給人家了?
“您瞧,為何明明姑娘抵死也不說?”
“我不知道!”她那女人,就是一個倔脾氣!八谙胧裁,我哪里會清楚?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蟲,怎么會明白她的心思?”
“就是洛老板是她親爹,明明姑娘才不敢說的,少爺難道不曾想過?”
“是洛祥對她無情在先,她瞻前顧后,哪稱得上是什么有情有義的做法?她就要把自己賣掉了,她曉不曉得?”鳳懷沙顯得很激動,這種荒唐事兒怎會發(fā)生在她身上?“或許是……”
“是怎樣?我允過她的,只要她有任何困難,我定是第一個跳出來幫她!”鳳懷沙簡直快氣死了,這種像天一樣大的事,她競?cè)蝗绱丝创?br />
“許是明明姑娘不想麻煩少爺。”春生說得小聲,很清楚主子心火已經(jīng)燒到頭頂,要是多嘴,自己可能會被活活燒死。
“她寧可和一個陌生男子成親,卻不愿求助已經(jīng)熟識的我?”一想到她抵死不愿和自己求助,鳳懷沙更加喪氣,卻又無法平息胸中的怒火!八媸菈蚰懥浚 瘪R車很快回到鳳府,鳳懷沙甚至等不及車停就跳下,春生趕緊隨后跟上,忍不住再雞婆一句。
“少爺,凡事有話好好說,切莫沖動行事啊!”他就知道這事兒一定會讓鳳懷沙氣死,但是他不愿隱瞞呀!澳阒烂髅鞴媚锏钠⑿裕攒洸怀杂!
鳳懷沙看著春生擔(dān)憂的模樣,咬著牙根喊道“我盡量!”隨后,他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踏入家門,一路上,心底全是想著春生說過的話。
她就這樣不信他?難不成他還要掏出心肝,她才肯放心?鳳懷沙真是不懂,女人家的心思就是如此遷回。
最可笑的是,他卻該死的在乎!就算她明天要嫁給一只癲蛤蟆,也完全與自己無關(guān)呀,難道不是嗎?
然而,此刻的他卻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顆心被捏得緊,渾身氣得顫抖抖地。他寧可是自己小題大做,也不愿她真的碰上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