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音在廊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真好!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她一個。
飛鷹堡的大小姐一覺醒來不見她中意的柳大俠,只好悻悻地離開,臨走前還投給她很不友善的一瞥。
曲清音不以為意地笑了,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那位柳大俠應(yīng)該就是名滿江湖的武林第一書生“逍遙公子”柳楓,他的隨身兵器是一把玉骨描金扇。
江湖傳聞,此人十五歲出來闖蕩,至今未逢敵手,朋友遍天下,知交滿江湖,是個極富傳奇性的人物。
如此有聲望的人為人倒還風(fēng)趣,只是躲避水大小姐躲得有點太明顯了,讓她覺得好笑。
“姑娘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曲清音訝然地看著去而復(fù)返的人,“你不是走了嗎?”
柳楓微微一笑,“在下只是出去晃了晃,欣賞一下雨后山野的風(fēng)景罷了!
曲清音掩唇而笑,躲人就躲人,還說得這么冠冕堂皇。
“先別忙著笑,拿點吃的出來吧,我很餓!
她抬眼看他,不無狐疑,“以你的腳程,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能坐在窗明幾凈的酒樓里吃飯了才對!
“可在下現(xiàn)在仍在這里,自然也就依然餓著肚子了!
曲清音從包袱里拿出吃的,分了他一半,“吃完了咱們就江湖再見!
柳楓伸手接了,笑道:“謝了。”
“不客氣,你那錠銀子買這些吃的綽綽有余了!
“我以為姑娘拿的毫不心虛呢。”
“我本來就不心虛啊,這算是附贈的!
柳楓搖頭,“姑娘的話果然句句都是實在話!睂嵲诘阶屓硕加行o奈了。
曲清音一笑,將手中的饅頭掰成兩半,夾上鹵味便吃了起來。
柳楓一邊掰著饅頭往嘴里扔,一邊問她,“姑娘也是要往丹霞谷去?”
“為什么你會認(rèn)為我要去那里?”
“現(xiàn)在江湖上聽到消息往忠義山莊去的人很多,這條路恰好就是必經(jīng)之路!
曲清音明白了,“那飛鷹堡的人也是往那里去的了,你不想被人在后面追,因此就故意落到人后。”
“姑娘聰明!
“水姑娘花容月貌的,你為什么怕成這個樣子?”
柳楓笑著打量了她一眼,戲謔地道:“姑娘這樣的我就不會怕了!
曲清音失笑,“是因為你知道我是不會追著你不放的人吧!
他笑而不語。
吃完了干糧,曲清音摘下腰際的水囊喝了幾口,塞好軟塞才要掛回腰上,就聽到對面的人說“正好,我也渴了”。
她手頓了一下,到底還是將水囊遞給了他。
柳楓直接就著水囊喝了好幾口,一抹嘴,呼了口氣,“總算是舒服了!编,水囊口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別有一番味道。
曲清音輕輕搖頭,將包袱重新打結(jié)綁到背上,然后等他將水囊還給自己。
柳楓又喝了幾口,這才將水囊還給她,“姑娘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是要去丹霞谷嗎?”
“我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她不答反問。
他點頭,“有道理,雖然這是往丹霞谷的必經(jīng)之路,但是姑娘確實不是非要去那里不可!
曲清音卻話鋒一轉(zhuǎn),道:“可我確實是要去那里的。”
柳楓忍不住嘆氣,“姑娘……”
她笑道:“柳大俠連個玩笑都開不起嗎?”
“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么?”
“你是打算跟我同路而行嗎?”
柳楓實話實說,“我覺得有姑娘這樣一位同伴的話,路上會輕松許多!
“可我卻覺得跟你同行會無端生出許多麻煩來,所以還是不要。”
“原來在姑娘眼里我是個麻煩!
曲清音很認(rèn)真地看著他,“如果江湖傳聞沒有錯的話,我想你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大麻煩!
他的朋友遍天下,那只說明他經(jīng)歷了許多旁人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事,等同于告訴世人他是麻煩聚集處。
“姑娘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了?”他似笑非笑地看過去。
曲清音神色不變地道:“能讓飛鷹堡的大小姐那樣對待的人,我想滿江湖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逍遙公子柳楓。”
柳楓“刷”地打開手中的折扇,輕搖了兩下,笑道:“那么我來猜一下姑娘的身分好了!
“我?”曲清音失笑,不以為意地道:“我有什么好猜的,不過是個江湖小卒!
柳楓搖頭,“姑娘過謙了,能讓名匠歐嘯塵為其量身鑄造兵刃的江湖小卒,只怕人人都想做了!
曲清音神色如常地看著他。
他指著她左手腕上的那只烏金手鐲,道:“這是歐嘯塵為你特別鑄造的玲瓏手環(huán)吧?我在他那里見過。”
曲清音訝然。
“江湖賞金獵人排名第三的玲瓏刀曲清音!彼隙ǖ刂赋鏊纳矸郑
只知她的綽號“玲瓏刀”,卻鮮少有人知道她的姓名,若非歐嘯塵曾說起,他亦不會知道。
曲清音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手鐲,不由得笑著搖頭,“我還以為除了歐大師,天下不會再有人認(rèn)識這東西了。”
“我也只是無意中看到它,多問了一句而已。此物雖是歐前輩為姑娘做的一個小玩物,卻也是他最為得意之作。江湖上人人皆知,歐前輩為人怪僻,向他求一件稱手的兵刃可謂難如登天,可他卻為姑娘再三破例。如此,姑娘又怎么能算是小卒?”
她嘆了口氣,“沒想到玲瓏刀未露行藏,反倒是這東西泄了身分。”
柳楓也不由得感嘆一聲,“姑娘行藏未露絲毫跡象,若非是這東西我曾見過,只怕也猜不出姑娘的身分!
曲清音看他,“你既知道我要往丹霞谷忠義山莊而去,還明知故問?”
柳楓微笑,“姑娘不表露身分,在下也只好陪著姑娘演戲啊!狈凑猛炯拍,多些調(diào)劑也是好的,更何況她又是這么有趣的一個姑娘。
“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算是吧!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分,剛才就更應(yīng)該選擇跟水姑娘同行!
“江湖傳聞姑娘生性孤僻,平素獨來獨往,接交榜單俱是一身黑衣,一頂黑紗帷帕,聲音沙啞。”他頓了頓,笑著搖頭,“可見江湖傳聞最是難以相信,姑娘這樣清悅的嗓音比之黃鴉猶要動聽。”
“我?guī)煾刚f過,男人最厲害的是他們那張嘴,最不能相信的也是他們那張嘴。所以,我就不謝你的夸獎了。”
柳楓拿扇子劃了下鼻梁,“令師的話真是直戳男人心口!
曲清音微笑,“不要試圖轉(zhuǎn)移話題,以你和飛鷹堡的交情,你真的打算置水素云的安危于不顧嗎?”
“你既知我與飛鷹堡的交情,就該明白我之所以沒與她同行,代表她現(xiàn)在沒有危險!
“說的也是,此地距丹霞谷己不足三百里,號稱江湖第一莊的忠義山莊若是連自己勢力范圍都無法罩住的話,此次大會就無異于自扇耳光了!
“姑娘說話總是這么一針見血!绷鴹鞫既滩蛔∠雵@氣了。
“這是實話!
“對,實話最好說!彼舷麓蛄苛怂谎,“現(xiàn)在離丹霞谷已不遠,姑娘就打算這樣前往?”
“不可以嗎?”她反問。
“席衣黑帽可是姑娘的招牌打扮!
“難道不可以反其道而行?”她話鋒一轉(zhuǎn),又道:“再說,我有說過這次要以玲瓏刀的身分出現(xiàn)嗎?”
柳楓微怔,而后失笑,“這倒是姑娘不欲泄露身分的話,確實沒必要!
“你又錯了!
“喔?”
曲清音目光落向遠方,聲音微微有些感傷,“我不是刻意那般打扮,只是無論接單還是交單,心情總不是太好,如果硬要說呢,也許可以用上墳的心情來形容吧,想色比較符合那樣的心境!
柳楓難得靜默了一會兒,發(fā)出一聲輕嘆,“姑娘有顆柔軟的心!薄澳銥槭裁床徽f我多愁善感呢?”
“多愁善感本就是女子的特性,而一顆柔軟的女兒心卻不可多得!彼纳袂檎J(rèn)真而誠懇,他見多了各色的江湖女子,但能保持著那顆溫柔心的卻越來越少了。
曲清音似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姑娘似乎很不習(xí)慣聽人夸獎自己!彼麖娜萑舳ǖ匚⑿。
“我?guī)煾刚f,好聽的話聽多了,對女孩子不是好事。”
柳楓以扇抵額,低聲笑了起來,“令師真是一個妙人!泵畹米屗軣o語。
“那是當(dāng)然!币驗橄肽,曲清音的神情變得懷念、柔軟,連那雙總是平淡無波的眸子都似染上了粼鄰波光。
柳楓突然發(fā)現(xiàn),她有一雙迷人的眸子,如果她愿意,可以讓任何一個男人溺斃在那樣的眼波里。
他的心在那一瞬間,怦然一動。
清云客棧是開在距離丹霞谷不足百里的一間客棧。
因為這次忠義山莊廣發(fā)英雄帖造成的江湖集會,客棧早已人滿為患。
柳楓和曲清音兩個人走進來的時候,就連用飯的大廳都沒有任何一個空位了。他們已經(jīng)在附近的幾家酒樓飯莊都找過了,到處都是江湖人。
看到這最后一家客找的情形,曲清音己經(jīng)有了啃干糧的覺悟。
江湖人最愛湊熱鬧,何況這次是號稱江湖第一莊的忠義山莊發(fā)起的熱鬧,不管有沒有能力,跑來共襄盛舉的人倒是來了不少。
這些人將丹霞谷外的山莊酒樓都占滿了,讓后來的人只能望天興嘆,各找門路安置了。
柳楓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原來是不想去打擾的,可是看情形,咱們還真的只能去打擾一下了!
曲清音不為所動,道:“你自去就好,我另想他法。”
柳楓扭頭看她,“你不隨我一道去?”
曲清音直言,“我討厭麻煩。”
他沒趣地摸摸鼻子,“既然都一路同行而來了,也不差這最后的一下子。”
“差很多!
“這附近都已人滿為患了,姑娘又要如何安置?”
“餐風(fēng)露宿本就尋常,江湖人都是這樣走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