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怎不急,小女子與盧郎的日子不多,得把握才行,早早拜完堂,才能名正言順的做盧家媳!彼f。
“你拜完堂還想洞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話不都這么說的嗎?”她笑咪咪的回。這是故意的,這人要見她哭泣求饒,她偏不,偏要笑著氣死他。
一旁的春家人聽見她這不知羞的話,驚得都落了下巴,這……這是自家閨女會說的話嗎?是嗎?自己沒聽錯吧?一家人面面相覷,都啞口無言了。
驀允身上明顯散發(fā)出一股陰沉可怕的氣息。“春蕓姝,你想洞房,作夢!”他倏然暴怒。
眾人心驚,一票人嚇得跪地,只有春蕓姝仍直挺挺的站著,腰連稍彎也不曾!霸谧龉褘D之前居然也不讓人溫存,殿下也太不人道了吧?”
驀允濃眉抽動。“蘇槽,讓人閹了盧升!”他竟道。
盧升大驚失色!暗、殿下,饒……饒命!”他快尿褲子了。
“是啊,殿下,請、請饒過小兒,若閹了他,那……那盧家無后……”盧信剛也險些昏過去。
驀允哼笑!氨R信剛,你傻了嗎?你父子就要問斬,本就不可能留后,如今先閹割了,又有何損失?”
盧信剛張著口說不出話了,盧升兩眼一翻,更是直接昏厥過去。
“殿下欺人太甚!”春蕓姝忍無可忍的說。
“放肆!”蘇槽容不得任何人對主子無禮。
她哪肯理會,瞪著驀允繼續(xù)挑動火苗的道:“殿下既有心讓盧郎娶親,那何不好人做到底,給個方便讓我夫妻圓房,若順利說不定還能為盧家留下一星半點的香火!
蘇槽瞧向自家主子,心下一驚,主子眼底跳著火花,那神色他只在戰(zhàn)場上見過,這是主子與人對戰(zhàn)時的獵殺之色。
“蘇槽,把喜幛拆了,今日盧春兩家不拜堂了,那盧升仍給本王閹了,明早與盧信剛一起斬首!彼f完起身,甩袖步出牢房。
所有人愕然,盧信剛忙去抱住他的腳!暗钕,不是秋后斬,怎提前了?”
“提個幾日罷了,你父子茍活這幾天也沒意思!彼_一踢,踢開了盧信剛。
盧信剛不甘又要再追上去,這回遭蘇槽揪住甩回牢籠里,蘇槽力道大,讓他當(dāng)場昏過去,狼狽之狀讓春冬山夫婦與春開平見了心情復(fù)雜,不知該痛快還是該同情這對父子,但不管怎么說,至少春蕓姝是不用做寡婦了,倒是值得慶幸的。
“殿下,您站住,小女子話還沒說完,您怎能閹了再殺,您是暴君嗎?喂,有種別走——”
春家人本來稍感安心女兒不用嫁盧升,這會又乍驚起來,因為聽見她追著驀允說的話,三人的膽子快被嚇破了。
其實不只春家人嚇?biāo),就是蘇槽也錯愕了半晌,主子真該宰了她,要不也該割了她的舌!
“主子,春蕓姝無狀,您不能放縱!笨偠礁膱@子涼亭內(nèi),蘇槽恨恨地說。
主子何等矜貴,這丫頭什么東西,敢對主子出言不遜,連暴君也敢說出口,這等不長眼的頑劣女子,在他看來,主子該當(dāng)嚴(yán)厲處置才行。
然而驀允只瞥著氣憤的他,沒多表示什么。
“殿下,這丫頭輕饒不得啊!碧K槽不死心,繼續(xù)說。
“那你說本王該怎么處置她?”他終于問。
“當(dāng)掌嘴后殺之。”
“蘇大人未免太狠心,我不記得自己曾得罪過你,你為何就是看我不順眼?”說曹操,曹操到,某人自己來找死了,春蕓姝用力瞪著慫恿驀允給她好看的蘇槽。
蘇槽也馬上回以怒視!澳愕米锏牟皇俏遥堑钕!”他想不通主子怎能容忍她?
她這才長睫輕閃,不再瞪蘇槽,心虛的摸摸鼻子輕咳了幾聲,對著驀允低聲下氣的道:“所以我……這不是來請罪了嘛。”
驀允冷笑!氨R信剛父子今早被斬了,盧升死前也被閹了,你來是想追著盧升一起去死的嗎?”他語氣極冷的問。
她瞧著眼前如艷陽般華貴灼人的家伙,這回算是真正認(rèn)識他了,原來這人真的可怕,斬虐只在一念之間,無怪乎天下人怕他,而她也是到今日才體會到自己之前有多氣壯膽粗,毫不知自己根本是魚游沸鼎,將死之人。
“盧升已死,小女子何必去追一個死人,小女子沒陪葬的情操!彼R時務(wù),涎著笑的說。
“你之前不是有做寡婦的決心?”他蔑視著她。
“決心這玩意才幾兩重,哪有命重,況且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許小女子嫁了不是嗎?”她像狡猾的狐貍一樣地諂媚!靶∨又笆怯行┎恢,魯莽的刨了盧信剛,沒想您留著這老家伙也許還有些用,小女子急功近利之舉惹得您不痛快了,只盼您海量,別與小女子這沒見識的女子計較了!彼{肩諂笑。
“你可真能屈能伸,伸縮自如,這會不罵本王殘暴不仁了嗎?”他嗤問。
她干笑,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對盧信剛父子說殺就殺,死狀還奇慘無比,自己這小命他同樣一捏就死,還能再白目下去,不低頭縮骨嗎?
“小女子那日口舌無狀,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既知罪該萬死,怎不以死謝罪,你死后殿下自會知道你真心認(rèn)錯!碧K槽見慣她之前的目中無人,對她這會阿謀奉承、無恥求生的德性,十分看不下去的插口說。
她狠狠再瞪蘇槽一眼,這人真與她有仇!明著暗著都要她死,簡直是小人一個!“死能解決問題嗎?殿下不是無道之人,我春蕓姝好歹替他料理了欺心誑上的貪官污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對殿下一片赤誠,殿下若殺我,只會落天下人之話柄,道攝政王是非不明,不查正義,萬一被冠上昏庸無道之名,那豈不冤枉倒霉!
她大聲長氣的說出這番話,說得蘇槽目瞪口呆了,須臾后他又冷笑了。這丫頭對主子扣下賢王明德的帽子,以為如此主子便不會動她,偏她想錯了,主子想殺就殺,何時怕過輿情?反倒是那些說嘴的,一不小心就消失在世間了。
他瞧主子果然笑得譏誚,想來主子終于受不了她,要她寡婦做不成,直接殉夫了,他等著瞧她舌尖嘴利的下場。
“春蕓姝。”驀允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銳利笑意,那危險氣息說不出的濃厚。
她感覺寒氣襲來,果斷地跪下,臉伏在地上乖巧的應(yīng)道:“春蕓姝在!”
他盯著她的后腦,神色明暗不定!澳氵@話說得……有道理,本王愿意放你一馬,你可以收拾起那股諂媚膩人的嘴臉了!彼拐f。
蘇槽傻眼。“不是的,殿下,咱們不是說好這丫頭不知輕重,得……”
“得什么,還不閃邊去,你主子不是說了,愿意放我一馬,你就別枉做小人了。”她不客氣的將蘇槽揮一旁去,自己朝驀允靠去,笑容雖沒方才阿謀,但也賊乎可愛!暗钕拢热荒言徯∨恿,那容小女子再問件事可好?”她得一望二的說。
驀允瞧著她得寸進(jìn)尺的鮮活神態(tài),子夜般幽深的眸子有一瞬被纏住了!罢f!彼嚾恍募,不自覺就點頭讓她說了。
“是!彼洱X笑了!笆沁@樣的,您既然原諒小女子了,那小女子的爹也是受冤的,如今沉冤得雪,是否能官復(fù)原職?”
其實她不躲他,還專程送上門來讓他修理,為的就是爹,爹被陷害前是巡撫,但平冤后也不見朝廷頒下命令讓爹復(fù)職,爹心下著急卻不敢多問,她心知肚明朝廷之所以沒讓爹復(fù)職是因為某人沒吭聲,而這人自己正得罪著,因此她眼巴巴趕來認(rèn)錯,順道替爹問個仔細(xì)。
他冷眼瞟她。“你可真貪而不知足啊。”
“就是,殿下才給她些恩典,她馬上不知分寸起來,竟管起朝廷任命的事了。”蘇槽逮了機會又插上話了。
她朝蘇槽咬牙,覺得實在礙眼!澳汩]嘴不會有人以為你是啞巴,我和你主子說話呢,你插什么嘴?”
他怒目,自己堂堂武狀元,又是主子跟前第一人,她敢不當(dāng)他是一回事?“你……”
“蘇槽,別說話,本王想聽這丫頭說下去。”
驀允不教訓(xùn)春蕓姝,而是讓蘇槽住嘴,蘇槽像是好肉剜瘡,有種浪費感情的心涼,哀怨的朝主子望去一眼后闔上嘴巴了。
春蕓姝見驀允挺自己,不由暗喜,立即靠得他更近些,近得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在經(jīng)過園子前有塊地方種著大片桂花,她沾染上一些的香氣,令他忽然覺得桂花的味道不錯。
“殿下,小女子的爹可是山東有名的好官,飽受山東百姓愛戴,您若不恢復(fù)他的官職,是百姓的損失啊!彼d沖沖的替自己爹說好話。
“本王要百姓愛戴的好官做什么?”他撇笑問。
問得她一愣。“凡舉天子都盼用到能不愧不怍、真心辦事的好官不是嗎?”
“本王不是天子。”
“可您是掌天下之大權(quán)的攝政王!
“攝政王掌的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不是攝政王的天下!
他擲出的話令她驀然理解,眼前的可不是什么忠君之士,他是逆臣,天下并非他的,他又何苦選賢與能、為民請命?
他要的只是自己的權(quán)勢與財富罷了,她甚至忘了,由巡撫官宅挖出的贓款八成都進(jìn)了他的口袋而非國庫,這人才是天下最大的貪官!
他沉笑的望著心驚的春蕓姝,曉得她終于聽懂他的話了。“春蕓姝,本王明著告訴你,你爹能活著已是萬幸,仕途已盡,再無復(fù)出可能,可以不必癡心妄想了!
她腦袋一熱,心中生怒,本以為這人雖殘忍霸道,但至少肯為民著想,怎知這家伙根本是毒瀧惡霧、尸位素餐之輩。
“你不滿本王借勢借端,打壓良臣嗎?”他笑問。
她袖里的手緊握又松開,強迫讓自己發(fā)熱的腦袋冷卻下來!安桓,小女子怎敢對殿下有此想法,殿下精明達(dá)練,對人、對事自有手段,況且爹之前謊報山東貧瘠,長期向朝廷要錢之事已蒙殿下不追究,而今爹能順勢離開還得感激殿下恩德!
她驟然明白,這人要的不是爹這種秉公無私、一介不取之人,要的是像盧信剛一樣能供他差遣,一起攬權(quán)納賄的人,爹的清廉正直只會為自己和家人惹禍上身,這次春家人能逃過一劫,下次就沒這么好運了,既知如此,怎能讓爹再復(fù)職找死。
“本王原以為你個性不屈,會對本王結(jié)黨營私、欺壓良臣之舉感到憤慨,想不到你倒能隨波逐流,見風(fēng)轉(zhuǎn)舵!彼砬椴恍计饋。
她咬唇,這家伙自己帶頭作惡、打擊異己,她沒大罵他奸臣,他還先譏她無骨,這人有!
哼,道不同不相為謀,要不是顧及春家老小性命,她老早豁出去與他拍桌對嗆了。
“您說的是,小女子本就是一名無知的女子,又怎會有風(fēng)骨,自是從善如流,隱惡揚善,既知爹想復(fù)職是刻舟求劍,那便不再強求,小女子告退,不打攪殿下了!彼鞠氲拖碌降祝蛇@會還是被激了性子,說完話起身就走。
“殿下,這丫頭到底在囂張什么?您就任她全身而退,不抓回來再狠訓(xùn)一番?”她走后,蘇槽實在不甘心的問。
他不怒反笑,眼底流光閃動,意味不明!凹笔裁,本王與這丫頭還沒完,將來有的是機會交手。”
蘇槽訝然,盧信剛已死,掌理山東的人選主子也另做安排,侯爺?shù)亩疽惨呀馊簾o性命之憂,而主子離京多日,京中事務(wù)堆積如山急等著他回去主持,明日他們便會啟程回京,哪還有機會再見到這丫頭?
還有,主子用“交手”兩字形容,放眼天下就是太后與皇上等人也沒一個有資格讓主子用上這兩個字的,主子未免太抬舉春蕓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