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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犬這條路 第2章(2)

  當(dāng)谷雁安再次想到結(jié)婚這個話題時,是在交往一周年。

  那時她突然有結(jié)婚的沖動,發(fā)了瘋地看婚紗雜志、網(wǎng)路上的婚禮紀(jì)錄,滿腦子編織著浪漫婚姻生活,還有意無意在他面前,拿著旅行社的廣告單說:“蜜月還是去希臘最好,你看這些照片,一片藍(lán)與白的世界,話說我還沒去過希臘咧!”

  他捧場地看了一眼,隨口問:“誰要蜜月?”她朋友?

  她臉上笑容掛不住!安荒芡分箍枢福俊

  他愣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我沒錢也沒辦法請那么久的假出國。”

  她垮下臉,墜回現(xiàn)實。好吧,談結(jié)婚還太早,凹嗚,她會收斂一點。

  看著她失望的神情,這是曲東宇第一次感覺他們之間的落差,她不用考慮金錢上的問題,而他卻不得不現(xiàn)實。最重要的是,見她一臉失落,讓他覺得自己很愧對她。

  七夕情人節(jié)的時候,谷雁安送了一只表給曲東宇。她挑了很久,最終看中一只很適合他氣質(zhì)的,價格雖高,她卻眼也不眨就買了下來。

  沒吃過豬也看過豬走路,曲東宇一看那只表就知道價值不菲,他掙扎該收下回去再查價錢,還是當(dāng)下問她價格,谷雁安見他遲遲未收,忐忑地問:“不喜歡?”

  曲東宇深吸口氣,干脆道:“多少錢?”

  沒料到他會問這個,谷雁安頓了三秒,小小聲回答:“……十萬。”

  “整?”

  “多一咪咪。”

  “多少?”他臉色難看,不敢相信這女人一出手就是十萬以上!

  知道瞞不過他,她深吸口氣!笆f八千,你怎么這么沒情調(diào)啦!哪有人收禮物問價錢的?”

  “拿去退!彼崎_手表,望著她呆愕的表情,解釋道:“這只表價格太高,我不會收!庇盅a(bǔ)一句!安灰獮槲一敲炊噱X!

  谷雁安禮物沒送成,但退貨這種事她是不干的,不歡而散的情人節(jié)讓她好好反省了一下,送太貴的東西果然會造成別人壓力,怎么她沒有先想到呢?

  碰壁久了,谷雁安暫時打消結(jié)婚念頭,但同時,她的父親谷玉斌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想幫她介紹富二代……內(nèi)憂外患下,谷雁安告訴父親自己有了交往對象,并安排日子準(zhǔn)備讓曲東宇跟父親來個第一次親密接觸。

  找了個星期天,她找曲東宇逛百貨公司,平時只逛女裝部門的她,今日一反常態(tài),專攻男裝樓層,不顧曲東宇的難看臉色,拚命把衣服往他身上比,一連挑了好幾件掛在他身上,逼他去試衣間試穿。

  “我沒有買衣服的預(yù)算。”他不覺得沒錢買衣服是沒面子的事,慢慢將衣服一件件放回去。

  她伸手劫去他放回架上的衣服。“我出錢。”

  他眉頭一皺。“憑什么?”

  他的口氣讓她微楞,隨即氣勢弱了些。“我爸想見見你,下周六在帝國飯店,他……嗯,很在意人的衣裝,所以,我希望你能改變一下穿著!

  曲東宇身上的白襯衫與淡藍(lán)色牛仔褲,其實很襯他的氣質(zhì)?墒,她爸是那種老奸巨猾的商界成功人士,不穿西裝恐怕無法入他的眼。

  谷雁安很清楚,如果曲東宇家財萬貫,那他穿什么也無所謂,可他若沒有豐厚的身家,就只能靠第一印象拉抬分?jǐn)?shù)。

  曲東宇深深看著谷雁安,一直沒再開口。

  他感到為難,讓她買衣服為他打造虛假的形象,然后去見她老爸?這是什么道理?可看著她眼里的希冀,掙扎的心終究軟了下來,對這段關(guān)系的質(zhì)疑卻在心上孳生……

  他不語,拿著衣服試穿,當(dāng)他走出試衣間,被名貴西裝撐起的氣勢讓他看起來貴氣逼人,谷雁安很滿意,正要拿信用卡結(jié)帳時,被曲東宇攔下。

  “我的衣服我自己出!彼读藥ぃ崞鹨路妊惆惨黄鸪隽税儇浌。

  嬌小的她勾著他的手臂,眼眶濕濕地,莫名感動。

  “謝謝你。”她將頭靠向他的肩膀,遠(yuǎn)眺前方車水馬龍的街道,覺得心定了下來。

  他們能走得很順吧?



  曲東宇的正職是在一家醫(yī)療生技公司擔(dān)任開發(fā)人員,他認(rèn)真工作,漸漸受到上司贊賞,這天卻收到調(diào)職通知,將調(diào)至業(yè)務(wù)部門擔(dān)任業(yè)務(wù)人員。業(yè)務(wù)絕對不是他的強(qiáng)項,他錯愕了一整天,從熟悉的領(lǐng)域被調(diào)離至陌生的地方,薪資也大打折扣,對有經(jīng)濟(jì)壓力的他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他立刻跟上司反應(yīng),卻得到一句——不爽不要干。

  現(xiàn)實逼得他不得不低頭,下班后曲東宇帶著疲憊的心回家,西裝筆挺的年輕男子卻擋在回家的路上,他身后是一名氣勢尊貴的中年男人。

  年輕男子先開了口!扒壬菃幔俊

  曲東宇沒回答,他緊盯那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的五官跟谷雁安有某種程度的相像,再笨也猜得出這名中年男人恐怕就是谷雁安的父親。

  “曲先生?”年輕男子擋在中年男人面前,正面迎視曲東宇的目光。“我是谷先生的秘書,相信你已經(jīng)猜到我們的身分與來意,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應(yīng)該知道谷小姐是我們谷先生的掌上明珠,不管你是為了什么接近她,只要你離開她,我就能滿足你的要求!

  “她知道你們來找我嗎?”曲東宇隨即笑了。“她一定不知道!

  “無論谷小姐知不知道……”秘書被谷玉斌推開,他站在曲東宇面前,看著這個能讓女兒談起時笑容滿面的男人。

  “要多少?”谷玉斌嗓音帶著滄桑,神色平淡得像去便利商店買杯咖啡一樣。

  曲東宇繞過他們兩人,他不想跟滿身銅臭味的人講話。

  “你有妹妹吧?”谷玉斌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曲東宇停住腳步,心跳加快,該不會要拿寧寧威脅他?沒那么不入流吧……

  “在模特兒界混很不輕松,我能幫她一把。”

  好險沒說什么要把寧寧逐出模特兒界的渾話,不然就算他是谷雁安的爸爸,他也無法容忍。

  曲東宇淡淡道:“她能照顧自己。”

  再度邁開步伐,沒走幾步,又被身后嗓音喚住。

  “被調(diào)職的感覺如何?”

  曲東宇轉(zhuǎn)過身,怔然望著眼前的中年男人!啊悄悖俊

  “我能做到很多不可能的事,如果你堅持要跟我女兒在一起,你的生活只會更辛苦!

  他沉默不語,驕傲的眼眸有些微松動。

  “好比說,害死你父母的車禍肇事者,我能讓他關(guān)到死呢?”

  這一次,曲東宇握緊拳頭,深吸好幾口氣才道:“司法會主持公道。”

  他不再理會谷玉斌,僵著身子回到冷清的家,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家四口的和樂,卻被酒駕肇事者破壞殆盡,如今還被谷玉斌作為威脅利誘的籌碼。

  除此之外,他的威脅更有可能連累妹妹的模特兒之路走不下去,畢竟谷玉斌都能把手伸到他的公司了,這樣下去,他們還有路走嗎?

  這社會富人能呼風(fēng)喚雨,連司法都有辦法干涉……曲東宇閉上眼,那種無法掌握的失控感又來了,一如父母出事時,毀天滅地的現(xiàn)實席卷而來,他只能被命運(yùn)推著走。

  曲東宇心中的陽光寸寸被烏云遮去,他閉上眼睛,想起谷雁安的金錢觀與他大相徑庭,以后遇上的沖突只會多不會少,若再加上谷玉斌反對,他懷疑這場戀愛還有未來嗎?

  到了周六那天,下起傾盆大雨。

  直到赴約前,曲東宇都還很懷疑該不該出發(fā),畢竟已經(jīng)見過她父親了,但從電話中聽見谷雁安緊張的聲音,就猜到她不知道她爸先跟他見過面了。

  “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準(zhǔn)時喔!”她頻頻叮嚀,望著窗外的大雨,眉頭皺得很緊。

  晚上七點鐘,五星級飯店內(nèi)的餐廳包廂里,谷玉斌緩緩喝著熱茶,他氣定神閑,看著頻頻請侍者察看男友來了沒的女兒,嘆了一口氣。

  “你啊,急什么?不是請人去門口看就會來,遲到就是遲到了,你給我乖乖坐好,一點樣子都沒有。”

  “爸!”谷雁安嘟起嘴!巴饷嫦麓笥暌,遲到一點點而已,這也是情有可原!辈胚t到十分鐘!

  “情有可原?知道下雨就應(yīng)該早點出門,遲到從來不是借口!

  “他可能路上遇到事情啊!”谷雁安皺著眉,見父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爸,不要這樣嘛,我打電話問問?”

  曲東宇還真的遇上了事情,一輛在雨中疾駛轉(zhuǎn)彎的轎車忘了打燈,害騎機(jī)車的他差點撞上,緊急煞車的結(jié)果,除了雷殘造成小傷外,身上嶄新體面的西裝也毀了。

  他困擾地看著慘兮兮的一身,要換衣服也來不及了,而且他全身都痛,一輛車經(jīng)過,濺起的水花噴到他身上,讓他看起來更加狼狽。

  不然,就這樣過去?

  別傻了,還不清楚她爸是怎樣的人嗎?

  若他一身狼狽出現(xiàn)在這樣的人面前……他可以不在乎別人鄙夷的眼神,可是谷雁安呢?

  他會讓她為難,這是他不樂見的。

  他深吸口氣,隨著驟大的雨勢,心逐漸冷了下來。

  曲東宇忽然失去繼續(xù)下去的勇氣,他本來不是這樣的,從小到大樂觀充滿自信的他,退縮這兩個字根本不會寫。可是父母驟逝后,他突然樂觀不起來,也沒了挑戰(zhàn)現(xiàn)實的信心,畢竟他必須守護(hù)爸媽留下來的家園,沒本錢挑戰(zhàn)谷玉斌的權(quán)勢。

  沒有他,谷雁安還是可以過得很好,她有錢有美貌有天生的優(yōu)勢,還怕遇不到真愛嗎?他一直都知道谷雁安渴望走進(jìn)婚姻,然而這卻是現(xiàn)階段的他給不起的,既然如此,他是不是更不該耽誤她……

  如今他經(jīng)濟(jì)不穩(wěn),卻要打腫臉充胖子,問問自己,到了她爸面前又能端出什么保證?

  終究曲東宇將翻倒的機(jī)車立起,掉了頭,騎入雨中。



  那一晚,曲東宇沒來赴約。

  谷雁安又急又擔(dān)心,直接殺到他家找人,谷玉斌沒有攔,他認(rèn)為這是讓女兒與那男人分開的大好機(jī)會,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前幾天那么有骨氣的曲東宇會突然放棄。

  曲東宇家樓下,谷雁安嬌小的身影孤站著,已經(jīng)按了電鈴的她,等著曲東宇出來,這幾秒鐘啊,她腦子空空的,什么也無法思考。

  等到他熟悉的臉龐出現(xiàn)在眼前,她的心才踏實。

  “你怎么了?我好擔(dān)心你,怕你出了什么事才沒來……”

  曲東宇淡淡地望著她,與她臉上熱絡(luò)的擔(dān)心形成對比。

  她搖了搖他的手臂,皺著眉,口氣有些責(zé)怪!霸趺蠢?你這樣直接爽約,我爸很生氣。但你不要擔(dān)心,我會幫你說話,下一次——”

  “沒有下一次!被椟S路燈下,他強(qiáng)迫自己目光冷漠。“我們分手吧!

  她怔住,許久說不出話,直到看見他移步離開,她才大夢初醒般沖上前,拽住他的手,顫顫道:“你在生什么氣?再生氣也不能說這種話,什么分手?分手是能掛在嘴上說的嗎?”

  “我沒有生氣,我很平靜地細(xì)想過了,我們分手比較好!

  她急到哭了!笆裁唇蟹质直容^好?對你好還是對我好?曲東宇,你在想什么,不要跟我打啞謎好不好?”

  他皺著眉,神色看起來有些困擾,深邃的眸子浮現(xiàn)一絲無奈。

  “我沒辦法配合你,谷雁安。”他嘆了口氣,將思考過的借口搬出!拔也皇悄愕臇|西,不想迎合你認(rèn)定的上流社會形象,今天我在去飯店的路上摔了車,你精心挑選的衣服都弄臟了,那時我突然覺得很累,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沒有心力討好你的家人,我不是只為了談戀愛過日子。”

  谷雁安不懂。“你為了這樣就要跟我分手?大不了先不要見我爸啊!”

  他笑了,她想得那么簡單,甚至有點鴕鳥了,先不要見她爸?這什么邏輯?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

  “你可以不用討好我的家人,曲東宇……”她嗓音有著焦急與淡淡落寞!澳銓ξ揖蜎]有一絲舍不得?”

  “我沒那么鐵石心腸。”他握住她的手,眷戀地?fù)嶂项^掌紋,旋即口氣轉(zhuǎn)硬,放開她的手。

  “我很感謝你的陪伴,但是愛情在我的世界里向來不是最重要的,你那么聰明,應(yīng)該清楚我們的生活天差地別。你可以規(guī)劃出國旅行、可以買十幾萬的表、可以要我裝扮成你要的樣子……你只要有個玩伴陪你談戀愛,反正有錢什么都不用想,可是我有生活壓力,不想要浪費(fèi)時間去……怎么說你才明白?我沒有余力顧及其他不重要的人的想法,你懂嗎?”

  “我懂了,我家人是你口中不重要的人,我也是吧?如果你真心愛我,也會想為我改變,為討好我的家人而努力。”她收拾眼淚,臉露驕傲神情,不允許自己示弱。

  剛剛還不夠委曲求全嗎?

  他卻仍然冷硬拒絕,從他口中說出的這番話,讓她心痛也心涼,以為自己捂著冰塊,總有一天也會將冰融化,卻忘了冰塊不想融化,它有自己追逐的孤冷。

  “曲東宇,你這個混蛋!”她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

  有一絲后悔,冉冉在曲東宇胸口漫起。

  這個驕傲自信的谷雁安,被他摧毀了自信,她眼底的痛他看見了,但他不能心軟。

  他們的愛始于單純浪漫的邂逅,如果繼續(xù)下去,終究會被現(xiàn)實磨損,徒增痛苦,早點結(jié)束,這段戀情至少永遠(yuǎn)存在于美好回憶里。

  他不斷如此說服自己。

  那天起,他們?nèi)鐑蓷l分岔路,各自往不同方向前進(jìn),以為不會再交錯的人生,卻在八年后重新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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