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有點過分？五十兩到三百兩，那可是六倍價錢�！彼牧夹倪�在。
“想賺錢就要心狠。”
“那平民百姓不就蓋不起衛(wèi)�。俊�
“當(dāng)然要讓他們蓋不起，要是人人都蓋得起，就不值錢了，日后這衛(wèi)浴間不但是為了生活的方便，更是要用來提增身份，做為表彰財富的工具�！�
“來來來，大家快來參觀我們家的廁所，那可是花三百兩蓋的響�！�
“有什么了不起，我們家的花五百兩。”
“你不是被坑了吧，怎么會憑白無故多花兩百兩？”
“不是，因為我們家的馬桶蓋是用水晶做的�！�
“那有什么，我們家?guī)T還是用珍珠鑲的呢�！�
“跩了啊，不過是珍珠鑲門、水晶做蓋，我們家的廁所鑲的是紅寶石、地板鋪的是漢白玉，真真對不起，天花板上那顆照明用的是夜明珠……”
想到這里，賀心秧腦門竄起一陣寒意，以后到別人家里，主人不會在廁所前面擺桌宴客吧
一根手指敲上她的額頭，她回神。
“胡思亂想什么？”
“你又知道我胡思亂想了？”
她下意識抓下他的手指，他順勢握上她的手背，自然而然得像對“朋友”。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的心事全寫在這張臉上。”他想也不想，捏了捏她的臉頰，親昵動作無須解釋，因為他們是朋友。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工匠，干嘛要把三百兩分別人一半？”
這年代誰注重知識產(chǎn)權(quán)，若不是文人視寫艷本為下等事，說不定她的文章早就被抄了又抄、模仿又模仿，口袋的銀子進帳一天比一天少。
“三百兩衛(wèi)浴間不是普通百姓蓋得起的，得靠我這個王爺替他們四處宣揚、搭線才成。想想，如果你是工匠，你會愿意花三倍的勞力和材料來得到一百五十兩，還是輕松付出一份勞力來得到一百五十兩？
“再說了，能付得起五十兩的平民百姓不是太多，至于那些富到流油的人，對于蓋一間五十兩的衛(wèi)浴間，恐怕不會有太大的興趣，但如果是三百兩、又是和王府同樣的衛(wèi)浴間，我猜爭先恐后、大排長龍的人就多了�！�
賀心秧兩眼直直瞪著他，忍不住想為他喝彩，他竟然懂得品牌營銷，將五十兩的東西提升為三百兩的身價，偉大啊……原來經(jīng)濟學(xué)、營銷學(xué)的始祖，出現(xiàn)在泱泱大祈鳳。
蕭瑛的做法就像7-11和星巴克咖啡，星巴克的咖啡賣價翻過一般連鎖咖啡的兩三倍，認真說來，它賣的是品牌及氛圍。賀心秧忍不住想象，假如蕭瑛穿越到二十一世紀，他會不會取代比爾蓋茲、巴菲特、卡洛斯史林姆【批注：墨西哥電信大亨，2010、2011年世界首富。】，成為世界首富？
“干嘛這樣看我？”蕭瑛笑著揉揉她的頭發(fā)問，雖然他很享受這樣的眼光。
“我對你的崇拜如滔滔江水、奔流不停，你是我見過最會聚金匯銀的男人，我絕對相信你會成功�！�
“不是我成功，是你成功，記得，賺了錢要請我大吃一頓�！彼τ乩叩杰涢缴献�。
他哪里需要她請吃飯，他可是如意齋的幕后老板呢，這不過是借口，為下次見面留下個理由，賀心秧心底明白�！澳憬裉靵�，就是同我討論如何賺錢？”
“不，有三件事�！�
“愿聞其詳�！�
“你的那一百萬兩如果全數(shù)拿來投資如意齋，我這個老板就要換人做做看，所以過來找你商量，可不可以投資二萬兩，買下如意齋三成股權(quán)就好？”
“我還以為如意齋很貴呢，原來二萬兩就能買下三成股份�！辟R心秧淺笑，她那天只是隨口說說，不過想氣走江婉君罷了，哪里是真心想要如意齋。
“沒你想象中那么貴�！�
他從李琨口中確定，當(dāng)初他是將所有的身家全留給蘋果了，他是奸商，會做出這等決定，代表蘋果與他之間的感情非比尋常。
“看來我不是小富婆，是嚇死人的大富婆呵�！�
賀心秧莞爾，她從沒打過那筆銀兩的主意，就是蕭瑛為她開的書鋪子，所有的利潤營收她也不過目，她只取自己該得的版稅，那筆錢她收得理所當(dāng)然，至于其他……她不是貪心的女人。
“現(xiàn)在知道自己身價多高了？要是往外頭一晾，上門求親的人肯定會踩破門坎�！�
“用銀子買丈夫，你還真是地道的奸商�！�
“有人說過：錢非萬能，但無錢卻萬萬不能。銀子是好東西，越聚越多越如意�！�
她頓了頓，問：“那話是誰說的？”
“忘記了？你想想？”他笑著與她對望。
她歪著頭想想，原來自己說過那么多話，如果不是他們對未來不了解，她恐怕早已經(jīng)露過千百次餡。
“那么，更正，我要改換立場�！�
“改換立場？把金錢視為糞土嗎？”他笑開，才不信她做得到，宮晴說她是那種光是想到錢就會雙眼發(fā)亮的女子。
“沒錯。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彼I用《紅樓夢》。
“有意思，還有其他的嗎？”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再說說�！�
什么再說說，她能背的也就這么幾句，他真當(dāng)她有多高的文學(xué)造詣？硬擠腦槳，她支支吾吾再背上一段。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還有嗎？”
“沒啦�！睓M他一眼，他以為她是曹雪芹的嫡親孫女嗎？
“別氣，我只是見獵心喜，粗淺文字卻句句深意。功名是假的、金銀是假的，連身邊的妻妾也是假的，那么請問，人生有什么是真的？”蕭瑛發(fā)覺，他真喜歡聽蘋果高談闊論，下回問問郬，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這樣？
“今日衰草枯楊，昨日歌舞場，脂濃粉香，轉(zhuǎn)眼兩鬌成霜。今宵紅綃帳底臥鴛鴦，怎知明朝情斷怨恩長，狠狠拼上一場，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富貴是假、青春是假、情愛是假，人生到頭來，能圖的不過是一場平安順遂、一場喜樂心安。所以快樂是真的、幸福是真的，但那些留不住，只能把握當(dāng)下，珍惜眼前。”
“怎會留不住，得賢妻舉案齊眉，結(jié)一段金玉良緣，幸福自然來到跟前。”
“就怕男人轉(zhuǎn)眼另結(jié)新歡，幸福成了水中月、鏡中花，幸�；癁樘撛�，請問，一個女人有多少淚，怎禁得起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蕭瑛凝睇她，這就是她不愿與人共事一夫的理由嗎？
他握住她的肩膀，似承諾、似誓言，認真說道：“不會的，你的幸福絕不是水中月、鏡中花，你的淚水不會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他的眼神過度認真，看得她心一動，幾乎要淪陷。
縮了縮肩膀，她定了定心，拉出一臉的夸張笑意說：“我當(dāng)然不會，那是把全副心力寄望在男人身上的女子才會做的事。說吧，你不是有三件事要告訴我？除了如意齋之外，還有什么？”
她的逃避讓蕭瑛有些失落，他輕輕一嘆，順著她的意轉(zhuǎn)移話題。“那一百萬兩中我取五成買田、買地、買鋪、買莊子之外，大部分投入海外事業(yè)，至于賬冊，李琨會找時間帶來讓你過目。所以現(xiàn)在咱們不只是朋友，還是共同合伙事業(yè)的伙伴。”
她笑了笑，不吱聲，那是他的銀子，想怎么使，是他的事。
“第二件事。記不記得那個當(dāng)街強搶民女的惡霸？”
“記得。不會是他背景太雄厚，咱們?nèi)清e人了吧？”
“想什么吶？誰的背景能厚得過你家果果。”他手一戳，又點上她的眉心，他不喜歡她蹙眉的表情。
“說的也是�！辟R心秧笑笑，平了眉心川字。
蕭瑛接話，“他的爹爹是王尚書，我和他之間，交情還算不錯。”
“惡霸竟然有那樣顯赫的爹？那天回去癢上七個日夜，真夠他受的�！�
“這樣就夠？你未免太善良，倘若那日沒人出面，那丫頭的一輩子就毀了。”
“所以，你又暗地動手了？”
“我是那種人嗎？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我怎會勞動自己的雙手�！�
他的狐貍眼一挑，瞇起眼睛一笑，那份熟悉，讓賀心秧打心底愉快起來。
“你怎么做？”她湊近他，滿臉的期盼。
“設(shè)個計謀，讓那個惡霸的爹發(fā)現(xiàn)他娘與總管勾勾搭搭的事兒。”
“他們是真的勾勾搭搭，還是被你下了套？”
“你對我真的很沒有信心，上次賴我下藥，這回又是，我怎么可能為了救一個女孩的名節(jié)，卻去毀掉一個女人的名聲，當(dāng)然是他們確實有染，我不過是幫幫成天只知關(guān)心朝事、忽略家事的王尚書發(fā)現(xiàn)事實罷了。”他氣結(jié)。
“對不起嘛，我保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煺f，然后呢？”
賀心秧的道歉很敷衍，真正的目的是急著聽取下文，蕭瑛自然明白，不過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寵她，此事自然淡淡揭過。
等等……習(xí)慣？他習(xí)慣寵她？那么他們之間除了關(guān)系非比尋常外，他對她……笑容揚起，蕭瑛心情莫名其妙的歡愉起來。
“我在王尚書面前不小心說漏了嘴，說起他兒子當(dāng)街強搶民女的事，然后稍加提醒幾句說，因為那個惡霸長得與兄弟、父親都不像，所以沒想到他是尚書府的人，當(dāng)日冒犯，還請王尚書見諒�！�
“你真陰險，王尚書肯定要懷疑惡霸是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了�！�
“當(dāng)然，聽說回府后，王尚書狠狠打了兒子二十板，越看越覺得他不像自己生的，不待見之余，將他關(guān)在屋里，命人看守，下個月就要打發(fā)他到北方從軍。”
“哇，惹到你，是他人生最大的不幸�！�
蕭瑛抿唇一笑，心想：錯了，他不是惹到我，是惹到你。他敢色迷迷的看著她，沒挖去他一雙眼珠子，已是饒了他。
不過惹到賀心秧的，不只是王尚書的不肖兒子，還有那個江婉君，因此江家一堆以前沒用上的罪狀，現(xiàn)在又被翻了出來，江寇欽官位被奪，家產(chǎn)被抄，一家均貶為庶民，日后她想再上如意齋囂張，可沒機會了。
“這是第二件事，第三件呢？”
“我送了蕭擎和蕭瑀的衣服來，還帶來一名工匠�！�
固執(zhí)！都說了他們是賀小愿、賀小望，他非要喊蕭擎、蕭瑀，還晴時多云偶陣雨呢。但……隨他吧，反正她主意已定，他也沒多少機會可以喊了。
“他們的衣服已經(jīng)夠多了，干嘛還做？”
“就當(dāng)是補償吧，補償他們出生的時候我不在、牙牙學(xué)語的時候我不在、學(xué)爬學(xué)走的時候我不在……我不知道別的父親對于這種事會怎么想，但我充滿歉疚感。”
“那是沒辦法的事啊，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摔進谷底。”
“講到這個，還要對你說聲抱歉�！�
“抱歉什么？”
“我沒有找到武林秘籍，也沒有學(xué)到一身武林絕學(xué)�！�
賀心秧笑開，側(cè)眼望他，“那只是我的滿篇胡言亂語�！�
“可是你卻靠著這篇胡言亂語，堅信我會回來，你受苦了�！彼兆∷氖�，貼在自己胸口。
看著他誠摯的表情、俊俏風(fēng)流的眉眼，賀心秧有些恍神。真好看呵，世間就是這么不公平，有人天生是主角，有人一生下來就注定是炮灰。
她搖頭，凄然一笑。不堅信行嗎？不信的話，要如何熬過那個漫漫長冬，熬過孤寂冷清的心碎深夜？忍不住回想起那時那種不知道得熬到何時方是盡頭的恐慌。
“那點苦算什么？我又不是在糖罐里養(yǎng)大的，撞破膝蓋就要哭上半天，我這種粗生賤養(yǎng)的人，就算被砍個十刀八刀，也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聲唱歌�！�
他笑了，這個驕傲的女生，明明難熬、明明辛苦，卻還要裝出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強勢。“有時候，我覺得你真驕傲�！�
“我娘教的，面對驕傲的人不要謙虛，面對謙虛的人不要驕傲，如果你覺得我驕傲，也許你該反省反省自己。”
她的反應(yīng)惹得他哈哈大笑。好吧，他承認，自己真的很驕傲�！跋禄�，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聲唱歌，找我一起吧，別忘記，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有嗎？什么時候起，他自動將自己從普通朋友升等為最好的朋友？經(jīng)濟艙升等到商務(wù)艙還得經(jīng)過一番程序呢。算了，還是不計較，因為……再和他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了。
“你帶工匠來做什么？”
“上回不是聽你說，想幫蕭擎、蕭瑀做木制玩具？！”
“對哦，是拼圖，我打算從兩片、四片做到三十片，那個可以幫助孩子發(fā)展空間概念，對他們的數(shù)學(xué)會有很大幫助……等等，既然要合伙做生意，想不想試試賺點孩子錢？”
說到賺錢，兩人的興致都被挑起�！霸趺促�？”
“我來設(shè)計一些對幼兒腦部發(fā)展有幫助的益智教具……”
接下來，她信手拈來就是一堆教具及設(shè)計原理，那些全是她在幼兒園里做過的，蕭瑛越聽越有興趣、越坐越近，然后，他們肩并肩、臂靠臂，一人一句討論得熱烈起勁。
這讓打算送茶進門的苓秋裹足不前，風(fēng)喻見著，痞痞笑開，拉過苓秋，走到院中石椅坐下，兩杯為主子沏的茶，他們給分了贓。
這一討論，討論到太陽西下，蕭瑛并把原本約定好要去看看關(guān)倩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苓秋見時辰不早，便去準備晚膳。這天，蕭瑛留在賀心秧屋里，吃飽喝足，還逗弄了孩子好久，直到聽完賀心秧的床邊故事，把孩子哄睡才離開。
那時，已是月上中天。
于是他印證了賀心秧口里的平安順遂、喜樂心安，幸福是真的、快樂是真的，但他不似賀心秧悲觀，他要使盡手段，將它們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