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被拒于“風光堂生活事業(yè)公司”的大樓門外,再一次又一次登門拜訪,千雅自己也已算不清重復了多少回。
她照常被擋在一樓的Lobby,沒有絲毫進展。
眼看月底越來越近,千雅越來越焦慮不安,每一天醒來,就要面對失去工作的煎熬與恐懼。
下了班,她徒步走了一大段路,思索著該如何突破目前的困境。
左思右想、思前想后,她混亂的腦海想得到的唯一辦法,還是去求和堂司關系親密的雙胞胎弟弟──堂義出面,希望他能幫她美言幾句。
這一周,她前前后后去了他常去的夜店Room8,也瞧見到了他,但卻一句話也沒敢跟他說,便失落離開。
今晚也是,輾轉搭車抵達Pub,她卻不由得猶豫卻步,在門前徘徊。
如果她逃走了,就連僅存的最后一線希望都沒了。況且這么膽怯怕事,是不能成為一名好記者的。
千雅拼命替自己做心理建設,待儲備夠了勇氣,她推門而入。
和之前幾回一樣,她點了一杯最便宜柳橙汁,接著離座四下搜尋堂義的蹤影,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他今天沒有來。
她走回座位等待他的到來。
皇天不負苦心人,晚上十點左右,千雅看見了他!然而,與他對上眼的瞬間,竟慌張地低下頭,閃避他的目光。
要接近他談何容易──
光是站在他身邊,她的心臟仿佛要從胸口蹦出來似的,再者,之前在醫(yī)院樓梯間,她還當著他面痛哭流涕,甚至把他當成出氣筒,吼出心里的不滿。
事后想起來,她都羞愧得無地自容。
千雅無意識的嚼著冰塊,又陷入掙扎。
十一點一到,千雅決定撤退,反正在這也只是浪費時間。
她拎起包包,尚未站起身,右肩驀地一沉,多出一股壓力,定睛一看,搭在肩上的是一只黝黑的大掌。
“小姐,一個人。俊
男人濃濃的難聞酒氣灌進鼻腔,千雅的五官不禁皺成一團。
“不要急著走嘛!再陪我喝幾杯!本谱淼哪腥藫еw荏的肩頭,將他帶進懷里。
千雅受到驚嚇,發(fā)出驚呼,使勁全身力氣試圖掙脫男人的觸碰。
店里不曉得有多少雙眼睛,正在看著這突發(fā)狀況,卻沒人上前平息事端,誰都不想惹禍上身。
她激烈的反應,反倒惹得醉漢興致勃勃,對方輕而易舉制伏住她嬌小的身軀,將手里的酒往她嘴里倒。
“嗚──”千雅緊閉雙唇,內心驚惶至極,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酒液自她唇角滑落,沾濕了她的頸項及衣領,狼狽與抗拒的模樣,對醉漢不啻是最佳的致命吸引。
眼見即將釀成不可收拾的局面,Pub里幾名男服務生合力把醉漢架開。
一自魔爪中解脫,千雅連掉落的包包都無暇顧及,轉身便逃離現(xiàn)場。
堂義一連幾天都注意到她,顯然是刻意來找他的,他等著,可是,她只是一直偷看他,什么行動都沒有。
今晚也不例外。
她總是等到他來,坐不到半小時卻要走了。
目睹她遭受酒醉男人的騷擾,軟弱無力、不懂大聲斥喝對方,難怪對方會得寸進尺。
對他可以大小聲的吼,需要她發(fā)飆的緊急狀況,卻像只可憐兮兮的兔子,紅著眼,一臉倔強。
堂義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她沖出夜店后,他起身揀起她遺落的黑色大提袋,往門外而去。
“阿義,你要去哪?”被他扔下的女伴,十分愕然!案陕锢砟欠N平凡的女人嘛……”女人犯嘀咕,不能理解。
***
千雅倉皇的在紅磚道上疾跑,直到雙腳發(fā)軟,再也使不上力,靠著墻,癱坐在磚道,用力胡亂地抹著殘留的液體。
她喘著氣,沉溺在惶懼的情緒里,覺得世界正在崩塌。
夜深,路上行人稀少,意外的給了她一點點安全感,她緊緊抱住自己,適圖止住渾身的劇烈顫抖。
突然間,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驚動她敏感的神經。
她瑟縮著,動也不敢動,內心的恐懼臻至極點。
堂義居高臨下的盯著她,一道無以名狀的憐惜閃過心頭。
“宋千雅!彼p輕呼喚她的名。
千雅怔了下,驚慌失措的情緒,讓她一時分辨不出低沉悅耳的男性嗓音,出自誰的口中。
堂義俯身伸手想扶起她,一碰到她的手臂,才發(fā)現(xiàn)她抖得厲害。
他收手,不讓她再受二度驚嚇。
“宋千雅,抬頭看我。”他的語氣比剛才更柔緩,降低她的害怕。
她皺緊眉心,終于怯怯地仰起臉,眨掉眼中的水霧,一張幾近完美的男性臉孔落入眼簾。
怔忡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低喃道:“堂義……”奇異地,見到他后,她的恐懼感消失了泰半,但更想哭。
“還好沒嚇傻!彼托,藉以轉移氣氛。
千雅吸了吸鼻子,咬著唇不發(fā)一語,他的出現(xiàn)令她詫異,不過,此刻她沒心思探究原因。
“你的。”堂義把大型提袋塞到她懷里!袄锩嫜b了什么?全部家當?”他不改本色的調侃。
千雅緊緊抱住裝了采訪資料的大包包,像是溺水的人攀住了浮木,稍稍有了一點踏實感。
只是從他手中接過已使用多年而有些破損的提袋,令她感到窘迫。
一句謝謝哽在喉頭,遲遲說不出口,于是還是沉默。
“我送你回去!碧昧x突然說。
千雅搖頭,拒絕他的好意。
她可能會是世界上碩果僅存,拒絕他接送的女人……
并非無視他非凡的魅力,單純自卑的認為自己不配接受罷了。
他身邊的女人全是搶眼的美女,她跟他站在一起,只是個笑點。
“特地到Room8找我?”堂義明知故問,非要她開口不可。
千雅盯著自己的膝頭,若有似無的頷首,不看他,因為怕他看出她的不自在。
“找我有事?”他故意制造機會,讓她表明目的。
她三緘其口,他這么正經的問,她更難啟齒。
“沒見過像你這么別扭的女人!碧昧x不太高興的啐道!叭硕颊驹诿媲白屇銌柫,還不說?”他提高聲調,暗示她錯過了就再也不可能有下次。
他態(tài)度如此友善,令千雅受寵若驚,倘若她夠聰明、夠識時務,就該踩死她那根本不值錢的自尊,緊緊巴著他,懇求他說服堂司,答應她的獨家專訪,哪怕是搖尾乞憐,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不會……裝可憐、裝可愛、博取同情,這些她都做不來。
正因為這固執(zhí)古怪的臭脾氣,才會不受歡迎。
丟棄了所剩無幾的尊嚴,等于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她冷冰冰的態(tài)度,讓堂義碰了釘子!澳涿!”他完全搞不懂她。
更奇怪的是,在意起她,進而費神想探究的自己。
可能基于好奇,他忽然想了解她和自己五花八門生活圈所接觸的那些女人,有什么不同。
幾次下來,她的種種做法,確實給了他不同以往的經驗。
女人總是費心討好他,而她倒是很會惹他生氣發(fā)火。
總而言之,以前女人沒對他做過的,她全都辦到了。
千雅很訝異他沒有一走了之。
他的存在雖然打亂了她的心跳,卻也驅散了盤踞心頭的強烈恐慌,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