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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月 第1章(1)

  男人?女人?

  雌雄難辨,然而無論男女,皆教人難以漠視。

  世上,竟有如此美麗之人……

  笑起來時,眸似新月,濃密羽睫,在日芒之下,帶些鮮艷紅彩,很是奇特,就連披散于肩的長發(fā),亦然。

  他……嗯,她……他……真想直接用“祂”來稱呼,此人不是仙,定是妖,才能生得這幅模樣。

  曦月對“美丑”定義寬松,也必須承認(rèn),這人……是她所見過最最美的人。

  美到……此刻站在她未婚夫婿身旁,激不起她太多嫉妒。

  若這人要與她相爭習(xí)威卿,她毫無勝算,無法爭,也不那么想爭……

  連她都瞧了出神,何況是習(xí)威卿?

  “卿哥,她是誰?!你怎么帶個女子回家?!”

  充滿妒意之語,并非發(fā)自溫曦月之口,而是她身側(cè)的小堂妹,溫琦如。

  未婚妻沒質(zhì)疑,倒是無關(guān)之人咄咄逼問。

  習(xí)威卿噗嗤一下,連忙搖手:“他不是女子!他可是男人!你們可千萬別誤會!”再轉(zhuǎn)向美艷之人,不由得埋怨控訴:“瞧,不但我認(rèn)錯吧?誰第一眼見你,都當(dāng)你是天仙美人兒!”

  “那里瞧過這么大只的美人兒?”那人一笑,周遭飛花飄飄,仿似配合其美,為他增艷。

  以女子來說,確實是……太大只了點。

  并非指他豐腴,相反的他很瘦,既高又瘦,與習(xí)威卿相較,高出一個頭不止。

  他很精致,渾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全像巧雕細(xì)琢而成,沒有半點瑕疵。

  “怎是紅色的發(fā)?外域人?”溫琦如仍難置信,眼前這人是男的?

  “勾陳兄弟是來自外域,紅發(fā)紅眸,很是稀罕,特別漂亮呢!绷(xí)威卿為她說明。

  “這一位……便是習(xí)兄弟口中,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勾陳挑揚劍眉,給了溫琦如一記笑覷。

  溫琦如臉一熱,匆匆撇開目光。

  那紅眸,像會吸人一樣……

  “不是,她是琦如,曦月的小堂妹。曦月才是我未婚妻。來,曦月。”習(xí)威卿拉來溫曦月,介紹勾陳認(rèn)識。

  溫曦月感覺凝聚在身上的眸光,好炙暖。

  她迎上鮮紅色瞳眸,似乎曾經(jīng)相識。

  不,若她曾見過這般美麗的人,絕對不會忘記……

  勾陳彎起笑弧,也不避諱,盯著別人的未婚妻,直勾勾打量,語氣帶些調(diào)侃,笑嗓迷人:“哦——剛剛小妹妹好似吃著醋,讓我誤以為她是未來的‘習(xí)大嫂’,沒想到旁邊這位悶不吭聲,不見妒意的姑娘,才是正主兒!

  “勾陳兄弟別笑話她,曦月心胸寬大,不會使這種小性子。”

  “那我就心胸狹窄,愛胡亂使性子?!卿哥,你是這意思吧?!”溫琦如立即發(fā)作,沒人明指她,她自個兒站出來討罵。

  “琦如,當(dāng)然不是,我沒這么說,更無此意——”習(xí)威卿向來大喇喇,哪懂姑娘心思,他說者無意,聽者,可是極度有心。

  “哼!”溫琦如紅了眼眶,似受盡委屈,一跺腳,轉(zhuǎn)身就跑。

  “琦如——”習(xí)威卿喊不回她,一臉心急。

  “快追過去吧,盡早讓她氣,否則她又要擺上好幾天臭臉!标卦鲁(xí)威卿道。

  溫琦如是那種“我一生氣。你們必須馬上安撫我,我轉(zhuǎn)身跑了,你們沒來追、沒軟聲求和,就是你們的錯!”的嬌嬌女,她與習(xí)威卿皆知。

  大事若想化小,就得趕在溫琦如還沒暴怒之前好聲歉,這樣大家才有好日子過。

  “嗯,那我先過去,你與勾陳兄弟在此稍待,我馬上回來!”

  習(xí)威卿自小在武門長大,個性豪邁,不拘小節(jié),但放未婚妻與一名男子單獨相處,這小節(jié)未免太寬、太大了。

  習(xí)威卿的性子,溫曦月很了解。他認(rèn)為只要行事光明磊落,就不怕任何蜚短流長。

  “他經(jīng)常這樣,為了那小嬌妹,把你丟給其余男人?”勾陳挲撫下顎,一臉玩味。

  曦月收回目光,淡淡回道:“他是到我有自保能力,所以不擔(dān)心我!彼稚霞(xì)劍輕揚,藉以證明所言不虛。

  一方面,也算恫嚇。

  “自保?你看起來……很弱,我若真想不軌,你不可能保得住。”勾陳瞧向細(xì)劍的眸,像在看一根枯枝,脆而易折。

  “……或許你常遇調(diào)戲,才對所有人皆存戒心,我不同,我之于國正人君子,毋須憂心這些!

  他本以為會被酸言堵回,未曾料到,是她認(rèn)真思忖過后,正色回他。

  “我確實常遇調(diào)戲!惫搓愋Σ[了眸,艷紅瞳澤變得暖熱,“無論男女都不放過我,不調(diào)戲個幾句,渾身不痛快似的。”

  “聽來好慘。”她雖為女子,但無從感同身受,也算……萬幸?

  畢竟,不是人人都有他這種經(jīng)歷,男女通殺。

  于是,她想了想,補(bǔ)上:“節(jié)哀。”

  不是隨口胡應(yīng),而是深思熟慮之后,給予的最高同情。

  她的神情,逗笑他。

  怎有年輕姑娘,能擺出這等老成的表情呀?有趣。

  “怎不說我‘艷福不淺’?”

  “因為你說著被調(diào)戲時,這里沒有笑!标卦轮噶酥缸约旱难邸

  沒有笑,表示他并不自豪,也不快樂。

  “哦——”他拉長了音,以一種……興味盎然的聲調(diào)。

  現(xiàn)在就有了。同樣彎成笑弧的眸,紅瞳如寶玉,炯炯生輝,笑意蕩漾。

  “你有以上很敏銳的眼,可惜……”語尾停頓,落在她臉上的視線卻不曾移開。

  “可惜?”

  “眼力不太好!

  她不解其意,疑惑睨他。

  “那邊,瞧得見嗎?”他伸出指,她瞧見他指甲泛紅,赤艷美麗。

  男人……也涂蔻丹嗎?

  她分神在他指上,因而反應(yīng)稍頓,他靠得更近,指點得加倍明確。

  “花叢后方是誰,你瞧得見不?”

  雖相隔一段距離,還不至于無法辨識。

  “是卿哥和琦如!彼卮稹

  兩人正在說話,溫琦如跺著腳,習(xí)威卿好生安撫,又是彎腰,又是賠不是,任由溫琦如飽以軟拳,捶打他胸口。

  “原來,你瞧得見嘛。還以為你是睜眼瞎子呢!

  “瞧見又如何?”

  習(xí)威卿安撫琦如的情景,不下百次,早已習(xí)以為常。

  一點小事,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習(xí)威卿為誰先斟茶、為誰先夾菜,溫琦如都能發(fā)脾氣。

  “你的未婚夫這般對待你的小堂妹,你不吃醋?”

  她的眼神似在說:幼稚。

  “卿哥向來很疼琦如,視如親妹,沒別的意思!

  “他沒這樣哄過你吧?”

  “我沒生氣過,不需要人哄!标卦碌卮。

  “你這小老頭子!惫搓愋。

  這種老僧入定,必是有年歲經(jīng)歷的長者,才培養(yǎng)的出來,她,明明是年輕小姑娘,卻不帶嬌縱脾氣?

  不叫她“小老頭子”,要叫誰呀?

  勾陳笑歸笑,不忘給予忠告:“再不看緊些,當(dāng)心……夫婿變妹夫!

  指腹為婚算什么?挺肚奪夫才高招。

  小老頭子這種態(tài)度,姑息堂妹覬覦,要不了多久,小堂妹肚里多出人命一條,光明正大搶走習(xí)威卿,已是可預(yù)見之事。

  “你的思想很齷齪,扭曲一段兄妹之情!

  “這叫未雨綢繆!毙置弥?騙騙人可以,想騙他勾陳,哼哼。

  曦月不語,勾陳再道:“我倒能教你幾款桃花招,祝你抓緊習(xí)兄之心!

  “不需要!彼膊粫愃,意興闌珊。

  “真不需要?”他可難得大發(fā)慈心,傳授絕學(xué)。

  “不需要!彼戎厣,口吻堅定。

  勾陳呵呵輕笑:“那,你可要好自為之啊!

  “好自為之什么?”習(xí)威卿走回小亭,手上牽著溫琦如,看來小嬌娃已是消氣了。

  曦月及勾陳皆未作答,前者神色淡淡,后者笑容微妙。

  “看你們聊得頗融洽,曦月姊不是與誰皆愿攀談,不相熟之人,她連吭一聲都不會,果然……遇上俊美男人,還是很殷勤嘛!

  溫琦如擠出笑靨,臉上一副“我在開玩笑”,可語句里泛起惡意。

  曦月無感,也不多解釋,勾陳倒是揚眉,不改庸逸。

  習(xí)威卿轉(zhuǎn)向曦月,輕聲問:“你和勾陳兄弟聊了些什么?”

  他臉上有幾分歉意,明知曦月不喜與陌生人交談,卻為了琦如,扔是把勾陳暫丟予她,他有些過意不去。

  “眼睛!贝鹪捳,勾陳也。

  他該不會……想在卿哥和琦如面前,說出前述那番——齷蹉的論調(diào)?!

  曦月出自直覺,想要阻止勾陳胡說八道。

  來不及出聲,便聽勾陳開口:

  “她夸我眼睛很美,猶勝紅寶!彼f這話,火紅眸子望向呆然的曦月。

  我哪有?曦月愕然。誰夸過你的眼睛美?!

  雖然那對眸,當(dāng)真贏過任何一種寶玉,紅得太純凈、太無暇。

  “勾陳兄弟的眼睛,確實漂亮。”習(xí)威卿完全同意。

  “不過我告訴她,這雙眼、這發(fā)色,讓我飽受歧視、遭到排擠,曦月同情我、安慰我,不厭其煩地說我的瞳色、發(fā)色有多美、多獨特……”

  亂說!我何時同情你、安慰你——

  “曦月?”溫琦如倒聽見了更值得在意的稱呼,“已經(jīng)……可以直呼閨名?”

  曦月和習(xí)威卿同時一怔,也才注意到勾陳是如何喚她。

  不是溫姑娘,不是習(xí)大嫂,而是恁般親昵……

  “曦月說這樣喊她就好,不用見外!奔t發(fā)艷認(rèn),笑容似糖。

  “我——”沒有!

  話到說時方恨晚,尚未脫口,又遭溫琦如搶白:

  “哦,不用見外?曦月姊對公子可真……特別。她待府上眾人,還沒如此‘親切’呢!”

  “琦如!”習(xí)威卿制止她,不由得加重語氣,這種捍衛(wèi)曦月的口吻,聽得 溫琦如更惱。

  “我哪兒說錯了?!自從叔叔一家發(fā)生事情后,你沒察覺曦月姊……變得很奇怪嗎?”

  溫琦如非但不閉嘴,反倒說得更響亮:

  “她幾乎成了啞巴,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一整天里,沒聽她多說五句以上!連對你對我,也是一副冷然模樣,與我自小熟悉的‘曦月姊’,完全不一樣!”

  “那是因為——曦月遭逢憾事,受創(chuàng)甚巨,她能平安歸來已屬萬幸,你卻老說她變得奇怪,你不能多體諒體諒他嗎?”

  這兩人仿佛忘了溫曦月在場,爭執(zhí)起她的改變。

  “我很想體諒她呀!我沒關(guān)心她嗎?!我不是一再想弄明白,曦月姊失蹤那段時日,躲哪兒去、遇見了誰?在眾人以為……她已遭不測,她卻突然冒出來,矢口不提那些……”

  “提不提那些不重要,她人無事就好!”

  “府里在傳,不知叔叔嬸嬸被妖魔吃掉,就連曦月姊……也早成了妖魔腹里食物,事后出現(xiàn)的‘這個’,是妖魔幻化,想混進(jìn)府里——”溫琦如越說越不經(jīng)大腦,連府中訛傳亦全盤說出。

  曦月終于找到時機(jī),得以插上話。

  本欲澄清勾陳那番污蔑,但相較之下,她該澄清的,另有其事:

  “我不是妖魔,我比任何人更加痛恨妖魔。”

  因為我的爹娘……就是遭妖物所食,我與它們,不共戴天。

  這些話,曦月說不出口。

  每一字,都令她作嘔,不得不……回想起可怕的那一日。

  她不想回想起,她會吐,她會哭,她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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