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澄驚慌的替他擦著,但一擦完那血又涌了出來,看著手上的巾帕染成血紅,她焦急又心痛。
“你找個人去門口等著,侯爺一回來就請他盡快過來!彼仡^吩咐三個侍婢。
“是!笔替绢I(lǐng)命離開。
夜離又吐出一大口血,她急忙伸手為他拭去。
他緩緩抬眼,朝她虛弱一笑,“你放心,等我把血吐完就不會再吐了!
她心頭一震,這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句話,上回聽見時,他是以雞血偽裝成自個兒吐的血,但是這一次,她明白這些血全是從他嘴里吐出來的,是他的血。
“侯爺很快就回來了,你不會有事!彼纳ひ舨挥勺灾鞯膯×恕
他吃力的抬起手輕撫著她的發(fā)絲,星子般的眼滿溢溫柔注視著她,喑啞的開口,“若是我死了,你別難過,這是我罪有應(yīng)得!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你不會死,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
“我知道,你只是太生氣了所以才會打我,你沒打錯我,我是該打!彼p喃著,眼神眷戀地在她身上流連,“娘子,你能不能把人皮面其取下來,讓我看看你,也許這是我最后一次看你了!彼詈笠痪湓捳f得很輕很輕。
她聽得心中又痛又悔!安灰僬f了,你不會死,你不會死!”她濕了眼眶,抬手慢慢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端正英氣的臉龐。
他瞬也不瞬的凝睇著她,那眼神專注得仿佛要將她的身影深深的烙進腦海里,即使血不停的從嘴里溢出,他的眼眸仍是眨也不眨。
她將手上染紅的巾帕再換了一條,不停的替他擦著他唇邊溢出的血沫,但那些血沫仿佛沒完沒了,不停的漫流而出,她的眼淚也跟著不住的往下掉。
“娘子,別哭!彼⌒囊硪硖嫠ㄈツ樕系臏I。
她哽咽質(zhì)問:“你為什么不躲?為什么不躲?!”她是在氣頭上才會對他出手,傷了他,她的心也是會痛。
“我想讓你消氣!彼臏I落得太兇他來不及抹去,他想將她擁入懷中,卻發(fā)現(xiàn)身體里的力氣仿佛被抽光了,渾身無力,連抬起手都很勉強。
“你以為打傷了你,我心里便會好過嗎?你傷成這樣,可知我心里有多后悔?”她抽噎泣訴。
“原來娘子還心疼我……你別難過,你這么傷心,我看了心很疼,我不痛,真的,一點都不痛,我很快就會好起來……”才說著,他嘴里又嘔出一大口血,那些血沿著下顎蜿蜒滴淌到他的衣襟上,暈染出一大片的血紅。
莫雨澄慌忙的拿著巾帕捂在他的唇邊,想堵住那些一拚命往外涌出來的血。
“夜離,你不能死,答應(yīng)我,別死!”
“好,我不死,我不死…………娘子舍不得我死,我就不死……”他嗓音漸漸低了下去,雙眸也漸漸合上。
“夜離、夜離——”寢房里回蕩著莫雨澄駭然惶急的呼喚聲。
“臣參見陛下!边M到晴光殿,聞人尹躬身行禮。
“聞人卿家免禮,”牧隆瑞接著吩咐,“來人,賜座!
聞人尹的先祖是日耀皇朝的開國功臣之一,開國圣君感念聞人尹先祖的功績,賜封樂平侯,并允許聞人家族能將此爵位世代相襲,是皇朝少數(shù)享有此殊榮的世襲。
內(nèi)侍立刻搬來張椅子,聞人尹慢條斯理的坐下后開口道:“臣接到圣旨便馬不停蹄的趕來,陛下急召臣回都城,不知有何要事?”
“朕聽聞莫雨澄的花轎遇襲一事,已命人追查那幫行兇匪徒。”
聞言,聞人尹立刻一臉氣憤不平,“陛下可查到那群殺人奪寶的大膽兇徒身分了?他們奪走寶壺也就罷了,竟然還殺死臣未過門的妻子,請陛下定要查出其兇,還臣一個公道。”
牧隆瑞沉聲道:“聞人卿家放心,朕定會追查出兇徒將他們繩之以法,還你一個公道,莫雨澄之死其實無辜,那幫兇徒的目標(biāo)是國師留下的那只寶壺,朕此次召你進宮,是想問問你對此可有什么線索?你可知會是誰想搶奪那只寶壺?”
聞人尹思索須臾,搖頭,“據(jù)臣所知,師兄留下的寶壺有不少人覬覦,會是何方人馬下手奪寶殺人,臣也不知,那花轎遇襲之處沒有留下線索嗎?”
“朕派人去查了,目前尚無眉目。”牧隆瑞道。
像是思及什么,聞人尹接著說:“對了,臣想起一件事,當(dāng)初僥幸逃過一劫的夜府總管說,那些兇徒雖然全都蒙面身著黑衫,辨認不出面容,但在打斗中,他從對方的身上奪下一塊令牌,可惜后來不慎遺失,匆促之間他只瞧了一眼,隱約記得那面令牌是黑底銀邊,上頭雕刻著一頭蒼鷹!
牧隆瑞雙眸微斂,“這事朕會命人調(diào)查!
那枚令牌其實早已由他派遣調(diào)查之人呈給他看過,蒼鷹是大將軍翁仲林的標(biāo)志,那枚令牌是翁仲林轄下親衛(wèi)軍所用,此事他已召來翁仲林詢問,但他矢口否認曾派人去襲擊花轎奪寶殺人,并說也許是有人盜取了令牌嫁禍給他。
他不是沒懷疑翁仲林,但他所言也不無可能,目前沒其他的證據(jù),牧隆瑞只好將此事暫且按下。
被奪走的那只寶壺是他命人仿造的,真品在他手中,因此對于那只失竊的寶壺他倒也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翁仲林是否對自己懷有異心,若他暗中圖謀寶壺,派人殺人奪寶,此人便不可再留。
“對了,聞人卿家,國師生前為何留下錦囊,要他的夫人帶著寶壺改嫁予你?而那寶壺真如外傳所言那般神奇,飲了寶壺的水便能擁有無上才智、青春永駐的容貌甚至還能點石成金嗎?”牧隆瑞終于聞出召他進宮的目的。
聽他提及此事,聞人尹深深嘆了口氣,“那寶壺在當(dāng)年我?guī)煾祩鹘o我?guī)熜趾,師兄便一直珍藏著它,連臣也不曾見過,臣并不知那寶壺是否真的如此神奇!
“你們是師兄弟,難道你師兄絲毫不曾透露過那寶壺之秘?”他是少數(shù)知道聞人尹與夜離師承月淵之人。
聞人尹既然有幸成為月滴的弟子,他不相信他會完全不知寶壺之秘,認為他是不愿吐露,因此神色一冷。
“師兄是曾提過一句話!
牧隆瑞聞言急問:“什么話?”
聞人尹緩緩出聲,“他說若要揭開寶壺之秘,須以己身最珍貴之物。”
“己身最珍貴之物?那是什么?”牧隆瑞脫口問。
聞人尹長嘆一聲,“臣推敲一番是有個猜測,但如今寶壺失蹤,也無法一試。”
“聞人卿家推敲出來的是什么?”牧隆瑞語氣有些急切。
“己身最珍貴之物,臣猜測也許是自身的血,倘若一個人血流盡,這個人也就沒命了,不過臣這么猜測,也不知對不對?”
牧隆瑞目露一抹喜色,嘴上卻說:“可惜那只寶壺被奪,讓聞人哪家無法一試,你放心,朕會命人為你追回那只寶壺。”
“臣先謝過陛下。”聞人尹起身躬身一揖。
牧隆瑞得到答案,急著試驗,便讓聞人尹離去。
聞人尹一直隱忍著直到出了皇宮坐上馬車后,才哈哈大笑出聲,對著扮成護衛(wèi)的牧晨瑞說道:“果然如師兄所料,牧隆瑞急著想知道那寶壺的秘密,看他那喜不自勝的樣子,這會兒怕己用自個兒的血在試了!
“那寶壺是假的,他再怎么試也沒用。”扮成隨從的牧晨瑞無法跟聞人尹一起進到晴光殿,只能在外頭等,因此沒瞧見適才的情況。
“接下來就等著他對翁仲林動手了!闭f著,聞人尹定定望著牧晨瑞,“晨瑞,若事情進行得順利,再過不久你便要準(zhǔn)備登基,日后成為君王,可千萬別像牧隆瑞這般暴虐貪婪!
牧晨瑞那張俊朗的面容一凜,肅聲答道:“尹大哥放心,晨瑞一定不會辜負你這些年來的教導(dǎo),定會愛民如子!彼m是由夜離救出,但這幾年來卻是聞人尹陪在他身邊教導(dǎo)他、照顧他,他視聞人尹如師如兄,一心只想盡力達成聞人尹對他的期待,不令他失望。
聞人尹欣慰的領(lǐng)首,“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個英明的君主!背咳鹂墒撬虒(dǎo)出來的,以晨瑞的品行,絕不會成為一個昏君。
不久,馬車回到府郎,守在門口的家仆稟報下,聞人尹急忙趕到廂房。
一看見聞人尹,莫雨澄滿面憂急的道:“侯爺,夜離他自服下藥后便一直吐血不止,現(xiàn)在又昏迷了,怎么會這樣?”
“我瞧瞧!甭勅艘锨埃熘赴丛谝闺x脈搏上,須臾之后,他命人取來金針,拾針扎向他胸前數(shù)個大穴。
“嫂子,我先替師兄施針止血,可若他沒轉(zhuǎn)醒,只怕……”
“你要救他,你一定要救他!”莫雨澄激動的緊按住他的手。
“他是我?guī)熜,我自會盡力,可師兄如今心脈受損,除非……”聞人尹說著覷向她。
“除非什么?”她焦急的追問。
“除非能激發(fā)師兄強烈的求生之欲,也許還能有一線轉(zhuǎn)機!
“要怎么做才能激發(fā)他的求生之欲?”她方寸全亂,無法細想。
見她神情焦慮,聞人尹出言提點她,“我想師兄如今心里記掛的只有嫂子,嫂子為莫家的事耿耿于懷,師兄心中定然難受,因此才會毫無防備的讓嫂子傷他,他八成是想以自個兒的命來抵償。”
聽見他的話,莫雨澄為之一愕,神色悲凄的望向榻上的夜離,哽咽的說:“我沒有想要他死!
“你若親口告訴師兄你肯原諒他,也許師兄會寬心些!
一直跟在聞人尹身后的牧晨瑞此時也開口道:“夜夫人,冤有頭債有主,莫家上下并非是夜大哥所殺,你該恨的人是皇兄。若非皇兄想除掉夜大哥,夜大哥也不會費心詐死,一切事情的源頭都是皇兄,他才是始作俑者啊!
他接著打了個比方,“就好比有人持劍殺了人,我們不去追究那殺人之人,卻去怪罪那鑄劍的劍師,這是本末倒置的。”
聞人尹附和,“晨瑞說得沒錯,師兄雖鑄造了那把劍,但揮劍之人是牧隆瑞。”
見莫雨澄在聽聞了他們的話之后不發(fā)一語,神色幽凝的睇看著師兄,知她此刻心中定然心潮起伏,思緒翻涌,聞人尹也不再多說什么。
見時辰差不多,他取下師兄身上的數(shù)支金針,再取出一顆丹藥溶入水中,扶起昏厥的夜離掰開他的嘴喂他服下,他接著伸手按在他胸前,以內(nèi)力為他催發(fā)藥性。
“嫂子,我再去開帖藥命人煎來,麻煩你看顧師兄!
她沉默的頷首。
聞人尹領(lǐng)著牧晨瑞走出去。
等走遠后,牧晨瑞才啟口問:“夜大哥的傷真的那么重嗎?”
“你沒瞧見他吐出的血都染紅了衣襟!
“可尹大哥醫(yī)術(shù)精湛,連你都沒把握救他嗎?”牧晨瑞問出心頭的疑惑。
“不是我能不能救,而是師兄要不要活,他若不想活,縱使我有心也救不了他!彼馕恫幻鞯谋硎荆捓锼坪蹼[含著玄機。
“尹大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牧晨瑞聽不太明白。夜大哥會不想活嗎?他不像是那種會尋死之人。
聞人尹朗笑道:“日后你便會明白!
寢房里,莫雨澄緩緩握住夜離的手,良久,宛如下了什么決心般,輕聲啟口,“夜離,只要你好起來,我便原諒你。你聽見了嗎?我原諒你,你攔下我寄回莫家的信,這件事我不怪你了!
他仍是靜靜的閉著眼,沒有動靜。
她緊緊將他摟入懷中,“夜離,別死!別丟下我!我只剩下你了……”她淚眼蒙嚨、聲音哽咽,她的親人都已不在了,她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他……若連他都死了,要她怎么在這世上獨活,她含悲的嗓音在他耳邊聲聲呼喚著。
“夜離,我不怨你、不恨你了,你快點醒來,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求求你,夜離,別丟下我一個人……”別殘忍的讓她再次承受天人永隔的痛楚。
許久,她懷中的人長睫輕顫,眼皮掀動了下,那燦亮如夜星的眼瞳輕輕睜開,嘶啞的嗓音吐出幾句話,“娘子別怕,我不會丟下娘子不管,為了你,即使是魂歸九幽之下,我亦會拚命回來見你。”
她晶瑩的淚珠撲歉較落下,心中對他的恨與怨在這一刻全都放下了,只要他能好好的活著便好,其他的事全都不須執(zhí)著計較……
莫雨澄小心翼翼,將湯藥一口一口吹涼喂進夜離嘴里。
他倚靠在她懷里,皺著眉頭,喝了幾口便不想再喝!澳镒,這藥汁好苦!
“良藥苦口,喝完這些藥你的傷才能早日痊愈!彼鍎裰
“可這藥苦得我頭疼、胸口也疼!
“很疼嗎?我讓人去找侯爺過來幫你看看!碑(dāng)時她在憤慨中用盡全力打了他胸口好幾掌,導(dǎo)致他傷及臟腑,因此一聽見他喊疼,莫雨澄便有些著急。
“不用了,娘子幫我揉揉就會舒坦些,”他拉著她的手撫向他胸膛。
她依言輕輕替他揉著!坝泻眯﹩?”
“嗯!彼娣庙鴥喊氩[,唇角隱隱含笑。
揉了片刻,她怕湯藥涼了,再呂了匙藥汁喂到他嘴邊,“藥還剩一半,先把藥喝完我再揉。”
“太苦,不喝了!彼麌乐貞岩缮僖谒帨铮桃舛嗉恿藥酌聊芸嗨廊说乃幉。
“你不喝完藥,內(nèi)傷便治不好!彼椭宰雍逅
“少尹不是有拿丹藥給我嗎?吃那丹藥就成了!
“侯爺說要搭配這湯藥,內(nèi)傷才能好得快,不落下病根。只剩半碗,你快趁熱喝了!彼醚詣竦馈
可他還是不張嘴,她見了倏地臉色微微一沉,站起身,轉(zhuǎn)身要朝外走。
“娘子,你要上哪去?”
“等你肯喝的時候我再進來。”
他急忙道:“娘子別氣,我喝、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