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清脆的聲響震動耳膜。
想要和平退場的楚槿火大了,手臂揪住許香菱的頭發(fā),狠狠將她的頭往后拉,她也可以耍流氓的,只是不為、非不能。
「既然許姑娘喜歡用拳頭論事,我奉陪!」
「你這個賤女人,放開我!」許香菱被她拉得頭皮發(fā)疼,嘴巴依然不肯認輸。
「想罵人,肚子里總得揣著幾分道理,否則逢人就罵,莫非許姑娘神智不清?」今天她非要搞清楚,自己和許香菱是哪一世結(jié)下的夙怨。
「你給我離曉進哥哥遠一點!」許時菱怒聲大吼。
楚槿微怔,松手,怎么都沒想到癥結(jié)點竟是這個。
雖然只是區(qū)區(qū)九品,但孫曉進身為百花村里唯一做官的人,再加上他身子強壯、身量高、長相端正、年紀(jì)輕,又是個知根知底的,莫怪許香菱對他上了心。
她原本還以為是許家向?qū)O婆婆求藝被拒,孫婆婆卻愿意手把手教自己種花,才會把許香菱惹毛,沒想到竟是男禍,真是本無風(fēng)流事,怎奈惹來一身風(fēng)流債。
可她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頭,矛頭怎會指向自己?
況且許香菱和孫曉進……不說孫曉進的態(tài)度,連她這個外人都知道曉藍和孫婆婆對許家有多不待見,這樁親事肯定難成。
她慢條斯理地問:「為什么?」
「曉進哥哥討厭你!」她更討厭。許香怒指楚槿。
衛(wèi)楚槿沒來之前,她是村里最美麗的小姑娘,可她一搬來,自己就被比下去了,大伙兒贊她漂亮、贊她聰明有禮,還贊她勤勞會持家,一個個快把她紿捧到天上去。
連大哥都跟爹娘說:「衛(wèi)家小娘子也種花種草,皮膚還是水嫩水嫩,人也美得招人喜歡,可見得女兒不一定要嬌養(yǎng)!
大哥說了幾次,爹娘竟松動心思,真想讓她到花圃里去做事,這一切都是衛(wèi)楚槿害的,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楚槿火氣還沒消,臉上還隱隱作痛呢,見許香菱這般,她忍不住挑起惡意!覆粫,一定是你搞錯了,曉進哥哥明明就挺喜歡我的!
她學(xué)看許香菱喊曉進哥哥,因為年紀(jì)小,稚嫩的聲音里多了幾分甜美,聽得許香菱頭頂生煙、眼底竄火,兩頰冒出緋紅。
許香菱越是氣得跳腳,楚槿越是開心,誰說修理人非得用拳頭?
「不管!我警告你,以后不準(zhǔn)進孫家,你敢進去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不行吶,曉進哥哥讓我有空多去陪孫婆婆說話,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曉進哥了。」
楚槿一口一個曉進哥,聽在許香菱耳里簡直就是往火里澆油。
「閉嘴!曉進哥哥的名字是你這種頭頂流膿、腳底生瘡的破爛賤貨可以喊的嗎?沒臉沒皮的騷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什么模樣,就敢往曉進哥哥身上貼,年紀(jì)輕輕就一副婊子樣,做給誰看吶,真以為天下男人都沒長眼睛,會被你這副嬌滴滴的假模樣給欺了去?」許香菱發(fā)揮潑婦罵街的精神,指著楚槿破口大罵。
楚槿不怕吵架,但這么糙的話她接不了口,若非在世間徘徊千百年,見識過無數(shù)場面,光是這幾句話,臉皮薄的女子怕是要一頭撞死,以維護名聲。
歇兩口氣,許香菱再度開口,倒豆子似的,罵人的話一句接過一句!赶氯秊E的婊子,成天忙著倒貼男人,干脆去當(dāng)妓女,好歹還能賺點皮肉錢,就這么讓人白玩,你不覺得虧我都覺得虧了。」
楚槿冷笑道:「口口聲聲婊子、妓女,那是啥東西啊,爹娘沒教過,許姑娘可不可以為我解惑?是某種女子嗎?像許姑娘這樣的嗎?」
「衛(wèi)楚槿!」許香菱氣到差點尖叫。
她無視威脅,繼續(xù)說:「我不懂許姑娘嘴里說的,但有件事我卻是明白的,曉進哥哥說,有種女人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做事兒只會道人長短,年輕時叫做花癡,年紀(jì)大了叫三姑六婆,最是教人痛恨!
「衛(wèi)楚槿,你敢這么說我?!」
「我說你了?哦……」楚槿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許姑娘就是曉進哥哥嘴里的花癡啊,難怪曉進哥哥避之唯恐不及,遠遠看見你就繞道跑掉。行了行了,今天算我的錯,是我忘性大,忘記曉進哥哥叮嚀看見花癡就掉頭,是我躲得太慢,對不住啊,我馬上走!
說著,她推上推車就要離開,可許香菱哪能讓她走掉,腳用力往推車一踹,楚槿重心不穩(wěn),連同推車差點兒摔倒。
還沒站穩(wěn)呢,就聽見許香菱說道:「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到孫家做啥,學(xué)種花?屁!是學(xué)伺候男人吧,被曉進哥哥玩?zhèn)幾回,就拿自己當(dāng)孫家人啦?我警告你,趁村里上下還不曉得你的丑事,乖乖回去,關(guān)上門把一身狐貍騷味給洗洗,往后少往孫家湊,否則被人曉得你干的齷齪事兒,到時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準(zhǔn)能把你淹死!
許香菱這是咬定她和孫曉進有不可告人之事了?楚槿搖頭,自己太小看鄉(xiāng)下村姑的潑辣勁兒了,怎就沒人教教她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講?
「我還真想知道自己做過什么齷齪事,不如請許姑娘說清楚,若與事實不符……許姑娘肯定不曉得,壞人名節(jié)是要坐牢的!
「重點是不你做不做,而是我說不說,信不信我開口,就能把假話講成喜事!乖S香菱繞著楚槿上下打量,似笑非笑地道:「剛搬來時瘦得像根豆芽,如今卻這般滋潤,是哪家男人急巴巴地往你們家里送東西?又不是逢年過節(jié)的干么送禮,莫不是讓誰嘗了甜頭?可這甜頭是你給的,還是你那個風(fēng)韻猶存的娘給的?也是啊,親爹長年不在家,門板鎖不緊吶……」
哼,敢拿坐牢嚇唬她,誰怕誰!她旁的本事沒有,抹黑人可是打出生就開始學(xué)的,有幾個人的嘴皮子有她這般伶俐?
在楚槿跟前站定,許香菱勾起她的下巴!改阄衣犓宄瑵M村子上下,多少年輕小伙子巴巴地跟在我身后,求著我多看他們兩眼,你要是敢惹惱我,謠言算什么,信不信我有本事讓謠言變成事實?」
從小被人捧著長大,就真拿自己當(dāng)娘娘看了?楚槿內(nèi)心氣憤難平,笑容卻更深。
她緩聲道:「難道編派我,讓整個村子的人都拿我當(dāng)蕩婦看,曉進哥哥就會成為你的囊中物?許香菱,早點上床少作夢吧!
見她都已經(jīng)說到這等程度,楚槿還不低頭,許香菱惱羞成怒,大喊,「衛(wèi)楚槿,你好大的膽子!」
她揚手,二度往楚槿臉上搧去,楚槿嚇得閉上眼——
巴掌遲遲沒有落下,楚槿張開眼,才發(fā)覺身后有個高大身影罩著,把許香菱的手腕抓高,害她得踮起腳尖才能站穩(wěn)。
尚未轉(zhuǎn)身,她就聽見孫曉進寒聲道:「小槿的膽子大不大我不知道,但許姑娘的膽子確實不小,光天化日之下當(dāng)街恐嚇、毀人名譽,這件事恐怕得到里正那里分說分說!
孫曉進回來了?楚槿得意地朝許香菱揚揚眉毛,帶著兩分驕傲,一個旋身,輕喚道:「曉進哥……」第二個哥字在撞見衛(wèi)珩似笑非笑的臉龐后瞬間卡在喉嚨。
他怎么來了?楚槿一愣。
「還站在那里做什么?也不怕被拳頭波及!剐l(wèi)珩道。
「哦!钩冗B忙矮下身子,從許香菱和孫曉進中間鉆出來。
孫曉進甩掉許香菱的手,轉(zhuǎn)而揉揉楚槿的頭發(fā),輕聲問:「小槿:沒事吧?」
他對楚槿的印象很好,曉藍說她知書達禮、溫柔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做派,奶奶說她好學(xué)上進勤奮努力,這樣一個好姑娘誰不喜歡?
奶奶曾悄聲問他,等明年楚槿十三歲,是否上衛(wèi)家問問,看他們肯不肯結(jié)親?
哪能啊,沒成過親的老大親自扮演她的父親,楚槿的身分家世必定不同一般,他豈能高攀得上?
至于他對楚槿故作親昵,不過是想給許香菱潑潑冷水,讓她看凊楚,想作夢就回家往上躺著,別在馬路上發(fā)花癡。
只不過他手才擱在楚槿頭頂上,雞皮疙瘩卻爭先恐后冒出來,明明天光明媚,太陽正中照耀,周身卻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不光是他,楚槿也冷,兩人像被點穴似的定住身子,一口氣卡在那里不上不下,不知道如何接起下一個動作。
終于,孫曉進找到冷源了,衛(wèi)珩掃他一眼,咻地,他的掌心飛快離開不該待的地方。
楚槿試著把胸腔的悶氣給吐干凈,客客氣氣喊一聲「衛(wèi)大人」權(quán)當(dāng)打招呼,可是——
衛(wèi)珩笑笑地說:「怎么不喊珩哥哥?」
睡間,楚槿剛吐凈的那口氣又堵上了,她抬眸對望,就見他笑容中帶著殺氣,仿佛她不喊一句「珩哥哥」,下一刻就會有兩枝箭射到她的腦袋正中央。
眼神交會后,落敗的她斟酌斟酌,半晌才吐出一句!哥窀绺缭趺磥砹?」
很好。衛(wèi)珩眼底的銳利收盡,真正的和藹可親現(xiàn)形,「不歡迎?」
「沒,怎么會?」房子是他的、娘是他的、爹是他的,就連發(fā)家的三千兩銀票也是他幫著拐來的,比起她,他更像主人。
「你爹沒教你幾招功夫防身?」
他摸摸楚槿被打得通紅的臉頰,細皮嫩肉的,這么一塊艷紅真礙眼。
「教了。」
「既然教了,怎么還挨打?肯定是教得不好!
這時候遠在京城的衛(wèi)忠莫名頭皮發(fā)麻,耳朵癢得厲害,連扯好幾下才止住癢。
衛(wèi)珩湊近她,問:「想不想爺替你出氣?」
岀氣?她看看衛(wèi)珩再看看許香菱,還想不岀該如何回答呢,許香菱搶快一步做岀反應(yīng)。她順順頭發(fā)、拉拉裙子勾岀一張誘人笑臉,搖曳生姿地走到衛(wèi)珩跟前,媚眼微挑,道:「曉進哥哥,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嗎?」
哇咧,剛才那場景,正常人不是該覺得尷尬、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嗎?怎么許香菱竟是一副精神抖擻、蓄勢待發(fā)的模樣?楚槿心里冒出一連串感呶,果然奇葩,果然極品,果然人至賤則無敵。
與此同時,孫曉進心頭直發(fā)顫,跟高高在上的虎賁衛(wèi)頭頭當(dāng)朋友?他有那個膽、那個命嗎?
沒等到孫曉進的答案,許香菱聲音越發(fā)嬌嗲,她屈膝為禮說道:「我叫許香菱,珩哥哥可以我菱兒!
這頭的膽子不是普通肥啊……孫曉進閉起眼,靜靜地為她默哀。
衛(wèi)珩周身散發(fā)出來的氣息越發(fā)冷冽,不必吩咐,孫曉進開始在腦海里設(shè)想對付許香菱的招,楚槿也趕緊挪動腳步退到衛(wèi)珩身后,低頭不忍看。
其實怪不得許香菱,天底下玉樹臨風(fēng)的男人很多,瀟灑風(fēng)流的男人也不少,但長得像衛(wèi)珩這般能迷人心竅,害人得到暫時性失心瘋的著實不多。
許香菱半點也沒感受到不對,她輕扯衛(wèi)珩衣袖,嬌羞說道:「珩哥哥,我爹和哥哥是種花高手,你要不要到我家花圃看花?我家種的菊花可好啦,若是珩哥哥喜歡……」
話沒說完,一陣不知道哪里來的強風(fēng)往她身上一刮,吹得許香菱連退數(shù)步,一屁股栽倒在地。
衛(wèi)珩看楚槿一眼,問:「回家?」
「不,得去孫婆婆那里拉花。」趁這時節(jié)得抓緊了時間把菊花種下,養(yǎng)得肥壯才能開出健康花朵,她打算利用這一季鮮花嘗試養(yǎng)出新品種。
「知道了!
衛(wèi)珩轉(zhuǎn)身先行,楚槿乖乖跟上,孫進曉很有自覺地推著推車走在兩人后面,至于奇葩許香菱,她居然、居然還一骨碌爬起身跟上。
誰來說說,這臉皮得要有多厚,才能讓人一巴、兩巴掌,怎么擰都不擰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