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詠菁安靜的杵在一旁,默默承受朝她投射而來的指責眼神。
鳳兒見了連忙出聲緩頰,“夫人將樹皮磨成粉熬成藥汁,見三爺仍不省人事,喂不進藥,一時情急才會掰開三爺?shù)淖,強行將藥汁灌進去,沒想到會害三爺嗆到了!
三爺嗆到后不久便醒了過來,可能是嗆得難受,因此也氣壞了,知道是夫人強行灌他喝藥,他雖沒責罵夫人,卻一直用一雙冷眼譴責的瞪視著她。
聞言,文詠菁用力點頭附和,表情很是乖順。
她是護理人員,自然明白是不能在病人昏迷不醒時,用這種方法灌藥,可那時見他頭破血流,臉色死白,整個人倒下去就像沒氣了似的,檢查他的心跳也越來越微弱,替他做了CPR也沒醒,她嚇壞了,著急之下理智全丟光,等了大半夜他還不蘇醒,又遲遲喂不進藥,沒辦法之下才會這么做。
左之鎮(zhèn)冷眼瞪著她,看見她難得一見的柔順模樣,不知為何,噎在他心口的那股子怒氣慢慢消散了,須臾后,他神色緩了緩道:“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適才被灌了藥汁,他除了嘴里,就連鼻子也跑進了些許藥汁,十分不適。
見他不氣了,文詠菁登時揚起笑靨!斑觯热荒阈蚜,就直接把這藥粉給吃了吧!彼Σ坏贸鱿惹坝媒痣u納樹樹皮磨成的粉末,遞到他面前。
他瞥了一眼她唇邊的笑意,接過那只裝了藥粉的小瓷瓶,將里頭的藥粉倒入嘴里,鳳兒立刻端來溫水讓他配藥喝下。
服下藥粉后,左之鎮(zhèn)覷向她問:“你這樹皮是在哪找到的?”
“是在西邊那里的山上!币娝D醒,文詠菁此刻的心情很輕松,便將她是怎么找到金雞納樹的經過告訴他!澳穷^大黑熊一直追我,把我追得都快沒氣了,后來我整個人火大,準備豁出去跟它拚個你死我活時,誰知道它老兄竟然不見了。”
左之鎮(zhèn)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隨著她說到驚險處,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她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的比手劃腳!拔依鄣每焖懒,靠著一棵樹坐了下來,結果你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就在我喘過氣后,準備下山時,突然間從上頭飄落一串乳白色的小花,嚇,好樣的,那居然就是我找了一下午的金雞納樹,所以我想,那只黑熊說不定是上天派來引導我找到金雞納樹的使者!彼溥涞南铝藗結論。
聽她出去了一整天,就是為了替他找藥,過程還如此危險,他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炙燙,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不管我這病能不能治得好,我都欠了你一個大恩情。”左之鎮(zhèn)動容的道。
文詠菁滿臉笑容,揮著手不在意的道:“現(xiàn)在別說這些啦,先治好你的病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得出來他很感激她,她并不求他回報什么,但能得到他這樣感謝的話,還是覺得很受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文詠菁瞬間覺得疲憊感蔓延全身,她掩嘴打了個呵欠!拔液美郏然胤咳ニ!
“快去吧,好好休息!彼B忙催促道!傍P兒,你也快去睡吧。”
鳳兒領命先退了出去。
文詠菁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確定他真的沒有什么問題后,這才放心離開。
一走出他的寢房,抬頭就見天邊隱隱透出微光,她沒想到這么一折騰,天竟然都快亮了。
她嘴邊掛著笑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房里,頭一沾枕,就昏沉沉的睡著了。
左之鎮(zhèn)每天服用金雞納樹皮磨成的粉末,幾天之后,發(fā)寒、發(fā)熱與頭痛欲裂的情況果真改善了不少。
就連以往為他診治的大夫來看過之后也感到驚奇不已,向文詠菁索要了一小塊樹皮想回去研究。
文詠菁大方的給他,并毫不保留的將金雞納樹所在的地方告訴他,還不忘叮嚀道:“這種樹在山上并不多,只有不到十棵,石大夫若是想去取樹皮,盡量小心割取,不要環(huán)狀剝皮,那會讓樹很快就枯死!
送走了石大夫后,文詠菁來到桌邊坐下。
這時左之鎮(zhèn)已能起身,正坐在桌前慢條斯理的喝著一碗粥。
她已用過早飯,坐在一旁看著他喝粥,一邊忍不住在心里腹誹,這男人喝粥要不要喝得這么優(yōu)雅呀,讓她看了都忍不住自慚形穢。
喝完粥后,左之鎮(zhèn)接過鳳兒遞來的手絹,擦了擦嘴角,抬起眼便迎上她注視的眼神,對她那樣直勾勾的目光,他略感到不自在!澳阍诳词裁?”
文詠菁故意調侃道:“你是我看過喝粥最優(yōu)雅的人,就連女人都比不上你!
“你那張嘴凈會瞎說!彼蚜晳T她的口沒遮攔,輕斥了聲,臉上并沒有怒意。
“嘻,你該不會又害羞了吧?”
“你一個姑娘家,為何老是這么輕?”左之鎮(zhèn)微惱。
文詠菁托著腮,納悶的斜睇向杵在一旁的鳳兒,問道:“你覺得我剛才說那些話輕浮嗎?”
她并不覺得自己言語輕佻,頂多就是逗逗他罷了,他先前就已經斥責過她幾次,但她還是不明白他所謂輕浮的界線在哪里,難道這個世界不允許女子稱贊男子嗎?
鳳兒猶豫了下,答道:“這……是有那么一點!彼鋵嵅⒉贿@么覺得,但礙于三爺?shù)念伱妫荒苓@么回答。
若是夫人這些話是對旁的男子說,那自然不妥,可她是對三爺說的,他們兩人是夫妻,夫妻之間打情罵俏,倒是能增添些情趣,不過三爺可能不喜歡夫人這么戲弄他吧。
文詠菁忍不住蹙起眉,古代對女子的要求也未免太嚴苛了,難不成連開個玩笑都不行?
左之鎮(zhèn)見她有些不悅的皺起眉,不禁脫口道:“以后你這些話私下里對我說說倒無妨,在別的男子面前可別亂說!
文詠菁實在很想翻白眼,她可不是看到每個男人都會這么說,不過她懶得多解釋,拿出裝有藥粉的小瓷瓶遞給他。“把藥粉吃了吧!
他接過,配著水服下藥粉后,見她起身要走,他叫住了她,“蘭蘭,你等一下,我有些事要同你說。”
見她腳步未停,似是沒聽見他的話,他不悅的揚高音調,“蘭蘭,我的話你沒聽見嗎?”
已經走到房門前的文詠菁,這才停下來,回過頭,見他瞪著她,不禁納悶的問:“你剛才是在叫我?”
察覺她的反應有些奇怪,左之鎮(zhèn)不解地道:“你不是叫蘭蘭嗎?”他記得兄長曾說過他娶的是官家六小姐官蘭蘭,難道是他記錯了?
“我……”她張嘴要否認,下一瞬突然想起她現(xiàn)在是官善善,而官善善又被她姊姊官蘭蘭迷昏了,對調身分嫁給他,所以她現(xiàn)在是官蘭蘭……唉,真是復雜!
她抬手摸了下鼻子問:“那個……你叫我有什么事?”
“你過來,我有話同你說!
文詠菁走了回去,在剛才的位子坐下!澳阋f什么?”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左之鎮(zhèn)劈頭就問。
“你的意思是?”她不解的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們都成親了,要不,咱們就當一對真正的夫妻吧!彼此浦皇请S口說說,但心里卻相當在意,藏在衣袖里的雙手緊張的握著,甚至不自覺屏著呼吸,一說完便睇向她,想知道她的反應。
文詠菁認真的考慮起來,坦白說,他那張臉是她喜歡的型,可是她不太欣賞他別扭的個性,她向來直來直往,若是結了婚,還要花心思去哄另一半,她覺得很麻煩。
但一抬頭,看見他假裝云淡風輕的表情,但眼里卻流露一抹冀盼之色,不知怎地,竟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沒有立刻回答,為了維護自個兒的尊嚴,左之鎮(zhèn)神色傲慢的說道:“我現(xiàn)下雖然落魄,但等我痊愈后,我就不會再是這副模樣,你不用擔心我會養(yǎng)不起你,屆時,我會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文詠菁一眼就看出他是故意用傲慢的神態(tài)來掩飾內心的在意,忍不住噗哧地笑出聲,“好吧,既然你這么有誠意,我們可以試試。”
正如他所說,他們既然成了親,且她目前也無處可去,不如就暫時留下來,反正感情就是這樣,兩人若是相處得來,她可以試著與他做對真正的夫妻,要是合不來,頂多就一拍兩散,她可不想將自己的下半生都困在他身邊,不得自由。
左之鎮(zhèn)是打從心底視她為妻,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見她答應了,他不禁微微勾起嘴角,但仍故作矜持的道:“以后你就搬來和我同房吧!
她不贊同的搖搖頭!拔宜嗖惶,你現(xiàn)在身體還未完全復原,我怕睡到半夜時會一腳把你端下床,還是等你完全康復了再說。對了,樹皮沒了,我要再上山一趟,今天會晚一點回來!
“這事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你不需要這么辛苦還親自跑一趟。”他沒忘了她上回上山遇到熊的事,不想再讓她冒險。
“只有我才知道金雞納樹長在哪里,我不去沒人找得到!辈皇撬龕弁仙脚埽瑢嵲谑悄堑胤胶茈[密,若沒有去過的人領路,不容易找到,幸好那天她下山時特地沿途做了記號,要不然她可能也找不到。
“那你帶幾個下人陪你一塊去!闭f完,左之鎮(zhèn)才想到如今可不比樂平侯府奴仆成群,連要找個家丁護著她上山都找不到,心情不禁一沉,只好看向鳳兒吩咐道:“鳳兒,你到外頭去雇幾個可靠一點的壯丁,保護夫人一塊上山!
“是。”鳳兒頷首。
“不用了,我?guī)阊潘齻円粔K去就行了!
“你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我不放心,萬一再遇上那頭黑熊該怎么辦?”
文詠菁不以為意的笑道:“就向它道謝呀,謝謝它上次帶我找到了金雞納樹!
看不慣她這種態(tài)度,左之鎮(zhèn)斥道:“我在同你說正經事!
只是說個笑也要被罵,她沒好氣的回道:“你沒必要那么緊張,只是上個山而已,又不是要去闖龍?zhí)痘⒀ǎ热簧洗挝叶寄芷桨不貋,這次也不會有事。”
“上次是你運氣好,誰知這次運氣還能不能這么好。”
“我不只是運氣好,我還很會逃跑!
見兩人說著說著,似乎把火氣給吵了出來,鳳兒趕緊跳出來勸道:“夫人,三爺是在擔憂您的安危,還是讓奴婢出去雇幾個人保護夫人上山,省得三爺掛心!
見他繃著臉瞪著自己,好像她不答應,他就會和她對峙下去,文詠菁沒轍,只好妥協(xié),“好吧好吧,要雇就去雇吧!
她心里也知道他是為了她好,只是她真的不認為有那個必要。
不過,這種被人擔心的感覺似乎還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