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方才在竹林,可有看到什么?”想到里頭可能真的有鬼,秋香就不禁毛骨悚然,恐怕以后再也不敢走進去。
見丫鬟眼底滿是驚懼,她決定還是不要說出來嚇人,于是她面不改色地搖了搖頭!笆裁匆矝]有,大概是我眼花看錯了!
秋香吁了一大口氣。“真是太好了!
“所以你不用怕。”她安撫。
“奴婢可是快嚇?biāo)懒!鼻锵闩闹乜冢o自己壓壓驚。
程瑜隨手拿了一塊糕餅來吃!皩α,二房的二媳婦是個什么樣的人?”
雖然在竹林里沒有真的碰上鬼,但是這位得叫一聲二堂嫂的可就真的是被不干
凈的東西給纏上,雖然她告訴自己不要多事,但又忍不住想問。
“夫人是說二房的二奶奶嗎?府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大醋壇子,偏偏二少爺就是喜歡拈花惹草,外頭招惹的還不夠,就連府里的婢女、丫鬟都不放過……”她一臉慶幸地說!斑好奴婢沒有被派到梅院,否則恐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回想成親第二天曾經(jīng)見過容子舟一面,長得還算人模人樣,沒想到會這么下流,程瑜一臉嫉惡如仇地罵道:“這種男人應(yīng)該遭天打雷劈才對!
秋香趕緊提醒!胺蛉诉@話在這兒說說可以,別讓府里其他人聽見。”
“我知道。”程瑜自然分得出事情輕重。
秋香嘆了口氣,替同為婢女的姊妹們打抱不平!捌鋵嵍棠淘撠(zé)怪的人是二少爺才對,可她卻認定是府里的婢女或丫鬟勾引他,若是被她逮個正著,不是一頓痛打就是跟二太太哭訴,然后把人賣掉,這些都還算幸運的,要是不幸有孕,還會被逼著喝下打胎藥。”
“真是太過分了!”程瑜愈聽愈火大。
“前陣子才死了個婢女,因為不幸懷了身孕,不得不懇求二奶奶容下她,誰知二奶奶伸手把人推去撞墻,就這么一尸兩命……”
還沒說完,程瑜拍桌而起,想要替天行道,去把容子舟給閹了。
“夫人生氣也沒用,婢女就是命賤,不只二老爺和二太太不當(dāng)一回事,老太君也不管,大家只能自求多福。”秋香用袖口拭著眼角說道。
聞言,程瑜像泄了氣似的,又坐回椅子上!斑@種狗屁倒灶的事,還真的每個大戶人家都有,二奶奶不小心害死婢女,都沒人說話嗎?”
秋香搖了搖頭!岸皇敲瞬莶莸卦崃,當(dāng)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二少爺也是不痛不癢,甚至連她長什么模樣都不記得,真是可憐!
程瑜真的火大了!拔艺埾喙フf說他!
“沒用的,在這座容府里,只有老太君說了算,何況侯爺也不便插手其他院子的事!鼻锵愕脑捵尦惕げ唤械綒怵H!安贿^最近二奶奶身子不太好,請了好幾個大夫來看都沒用,大家私下都在說這是報應(yīng)!
“大夫有說是生了什么病嗎?”程瑜明知故問。
秋香想了想!爸恢浪纳碜佑鷣碛撊,連東西都吃不下,整個人恍恍惚惚的,連叫她都不回應(yīng)!
“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死人……”她到底該不該管這個閑事呢?
“夫人說什么?”
她還在猶豫!拔以谙胍灰ヌ酵!
“因為其他人都去探望過,夫人去做做樣子也好,免得又讓二太太抓到把柄,乘機教訓(xùn)!鼻锵憬ㄗh。
程瑜深吸了口氣!昂,說走就走!
似乎還沒適應(yīng)這位新主子的行動力,秋香楞楞地問:“夫人現(xiàn)在就要去?”
“沒錯!
程瑜立刻出發(fā)前往梅院。
其實程瑜很不想見到這位二嬸,但又不得不來,她再度踏進二房居住的院落,依照規(guī)矩,先去跟江氏請個安,表明是專程來探望二堂嫂的病。
“也難得你有這個心,我讓人帶你過去!苯贤诳嗟氐馈
她忍、忍、忍!岸嘀x二嫁!
于是,程瑜帶著秋香來到容子舟夫妻所住的廂房,不過王氏如今臥病在床,夫妻倆只好分房睡。
“請!必撠(zé)帶路的婢女推開門扉,領(lǐng)她進門。
房里比外頭還冷,程瑜的頸背一陣刺痛。
秋香也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昂美洌
“也不知怎么回事,這間廂房就是特別冷。”帶路的婢女小聲回答,接著走到半臥在床上的王氏面前!岸棠?二奶奶?”
王氏兩眼無神,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程瑜看到披著一頭長發(fā)的女鬼靠在王氏肩上,正對著她們冷笑,一個不小心,她跟它的目光相接,對方馬上露出猙獰的表情。
“你看得到我?”它立刻齜牙咧嘴地問。
因為還有旁人在,程瑜一時不知該如何搭腔。
它又惡狠狠地說:“不要多管閑事!”
說著,女鬼張開血盆大口,屈起十根又尖又長的指甲撲了過來。
“糟了!”程瑜這才想到來得匆忙,忘了把鹽米帶在身邊,本能地往后退,兩手舉高至眼前,做出防衛(wèi)的動作,這個舉動看在他人眼中,顯得相當(dāng)突兀。
就在女鬼快要碰到她時,突然被一股力量反彈回去。
“啊……”它慘叫一聲,趕緊回到王氏身上,飽含警戒地瞪著程瑜。
程瑜心想她又沒朝它撒鹽米,身上也沒戴符箓——對了!她不由得摸向系在自己腰際的葫蘆形香囊,里頭放了相公給的護身符,難道是因為它的關(guān)系?也幸好有它可以防身,否則就慘了。
“夫人?”秋香見主子表情不對勁,疑惑地問。
程瑜喘了口氣,定下心來,然后往前走了兩步,愈是接近王氏,女鬼就顯得愈緊張,似乎很怕程瑜。
“二堂嫂,我來看你了!
王氏一臉癡呆,沒有反應(yīng)。
“你是誰?為何要這么做?”程瑜等靠得夠近,才用不大的音量詢問。
女鬼威脅地吼道:“再不走的話,我馬上要了這個女人的命!”
見狀,程瑜只好先撤退,免得刺激到對方!啊锵,咱們回去吧。”
秋香馬上跟著主子退出房外,在程瑜耳邊低語!芭镜褂X得二奶奶不像是生病,反而像中邪,瞧她臉色都發(fā)青了……夫人有沒有看出什么?”
“嗯……”她瞥了一眼帶路的婢女!盎厝ピ僬f!
才走沒多遠,就見容子舟迎面而來。
“這不是堂弟妹嗎?真是稀客!彼冻銮繁獾男δ。
“我是來探望二堂嫂的,如今她病了,最需要的是丈夫的關(guān)心和照顧。”程瑜真的很想揍他幾拳。
容子舟哼笑!罢l要照顧她?有婢女就夠了。”
“你們是夫妻……”
“夫妻?”他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澳莻女人總是愛管東管西,又不準(zhǔn)我納妾,沒有用惡疾這個名目休了她,已經(jīng)對她很好了!
程瑜抽緊下顎!澳氵@話太過分了!”
“還輪不到你來教訓(xùn)我!”容子舟眼睛陡地一亮,看向她身后的丫鬟!疤玫苊眠@個婢女我怎么從來沒見過?叫什么來著?”
她擋在秋香面前!八俏业难诀!”
“我只要跟管事說一聲,隨時可以把她調(diào)到梅院來伺候!彼咝。
秋香不禁開口求救!胺蛉恕静蝗ァ
“她是老太君派來伺候我的,我絕不會讓給任何人!背惕さ伤。
霎時,容子舟色向膽邊生,伸手就要來抓秋香,程瑜在情急之下,推了他一把,畢竟學(xué)過一點拳腳功夫,力道比普通女子來得大些。
容子舟沒料到她會出手,就這么往后踉蹌,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你竟敢打我?”容子舟惱羞成怒,索性誣蔑程瑜。
程瑜很想再補上一腳,最好正中要害,讓他從此不舉。“誰打你了,我只不過推了你一下!泵髅魇亲约翰恢杏!
容子舟對著自家婢女大吼!翱烊グ盐夷镎垇恚
“呃……”那名婢女有些不知所措。
容子舟又拉高嗓門。“還不快去?”
“是。”
于是,婢女很快地把江氏請來了。
江氏聽說兒子無端被打,氣得全身發(fā)抖,馬上抓著程瑜前往松院,一狀告到老太君面前,要她主持公道。
“一個六品官的女兒,居然這么沒教養(yǎng),才進門沒多久,竟然動手打人……”
她對著老太君哭哭啼啼。“婆母一定要替媳婦作主!”
跪在地上的程瑜大聲喊冤!拔覜]有打他,只是推了他一下!”
“你還有臉狡辯!”江氏一個箭步,用力甩了她一記耳光。
程瑜來不及躲,左邊臉頰頓時火辣辣一片,淚水也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秋香也為主子說話!胺蛉苏娴闹皇峭屏艘幌隆
江氏問著同樣在場的自家婢女!澳阏f!她是不是打了二少爺?”
“呃……這……”礙于情勢所逼,那名婢女不得不點頭,否則連自己也會遭殃!笆,二太太!
容子舟硬是要把這個罪名安在程瑜頭上!澳棠潭悸牭搅税桑渴撬瘸脤O兒不備,出手打人,而且力氣又大,擺明了是故意的,害孫兒差點站不起來,幸好沒有傷到骨頭,這么粗野無禮的女人,說不定三郎堂弟哪天也會被她打傷!
百口莫辯的程瑜捂著臉頰,又急又氣!拔艺娴闹皇峭屏艘幌隆
“就算是推也不行,這像什么話?”老太君早就覺得六品官的女兒對長房嫡孫的將來沒有幫助,如今又鬧出這種事,印象更差了!叭グ讶山衼恚
江氏彎下身子,在老太君耳邊說道:“半個時辰前,宮里派人傳話,要他即刻進宮一趟,這會兒還沒回來!
“等三郎回來,要他來見我!彼龑Χ眿D說。
“是!苯闲覟(zāi)樂禍地回道。
老太君一臉不悅地瞪著跪在跟前的程瑜!耙驗槭腔噬腺n婚,我也只好認了,否則憑你的出身,對三郎沒有半點用處,根本別想進容家大門,你不安分一點,還處處惹事……”
程瑜還想為自己辯解!拔摇
老君拍了下座椅扶手。“閉嘴!你是想氣死我嗎?”
江氏連忙拍撫老太君的胸口。“婆母別生氣,不值得。”
“回竹院去給我好好反省,等三郎回來,再決定怎么處罰你!崩咸龤夂艉舻爻獾。
“是!背惕娙讨鴾I水,不讓它們掉下來。
沒人見到江氏母子交換一個得意的眼神,現(xiàn)在就等著三郎為了這個續(xù)弦的事來跟他們低頭道歉。
程瑜失魂落魄地走出松院,氣自己為何沒有忍住,明明說過要忍耐,卻還是沉不住氣,她這個脾氣何時才能改過來?
她陷入從未有過的消沉當(dāng)中。
“都是奴婢不好,才會害夫人挨罵,還挨了二太太一記耳光!鼻锵隳笾纸,啜泣道。
看了哭紅雙眼的丫鬟一眼,程瑜反過來安慰她。“這不是你的錯,既然是我身邊的人,當(dāng)然要保護你了!
秋香哭得更大聲!胺蛉恕
“要是我會說一些長輩們喜歡聽的好話,懂得跟他們?nèi)鰦,也會看人臉色,更會做那些表面功夫,或許狀況就不會這么糟。”偏偏她的個性就是做不來那些虛偽的事,就是打死她也辦不到。
“奴婢就是喜歡這樣的夫人!睆倪@一刻起,秋香決定好好伺候這位主子,只對她一個人忠心。
聞言,程瑜嘆了口氣!拔乙仓肋@種個性很吃虧,但就是學(xué)不來怎么跟人家撒嬌,我以為只要相公喜歡就好,可是其他人無法接受也是枉然!
“侯爺肯定會站在夫人這一邊,等他回來,在老太君面前說幾句好話,很快就會沒事了!彼幌肟吹街髯有那檫@么低落,鼓勵地道。
程瑜苦笑!斑@次沒事,可是下次呢?相公的脾氣再好,早晚也會受不了,說不定會被逼著把我休了。”
“不會的,侯爺很疼愛夫人,絕不會這么做的!鼻锵悴辉赶嘈。
她還是很沮喪!爸挥械认喙貋碓僬f了。”
過了約莫兩個時辰,容子驥自宮里返家,轎子才進了偏門,馬上就被管事請到松院,說老太君正在大發(fā)雷霆。
“你那個續(xù)弦非得要好好管教不可,之前只以為她喜歡回嘴,如今居然變本加厲,動手打起人來了,成何體統(tǒng)?!”老太君面對最疼愛的長房嫡孫,也不禁發(fā)起牢騷!耙灰婄娗檫@種事果然不準(zhǔn),當(dāng)初你真應(yīng)該先跟奶奶說,而不是直接請求皇上賜婚,如今也不會發(fā)生這么多事!
容子驥一臉詫異。“娘子把子舟堂兄打到坐在地上起不來?”
“有婢女親眼看到,還會有假?”她哼了哼!澳憧刹灰嫠f話!”
他輕笑一聲。“子舟堂兄好歹也是堂堂一個大男人,我那娘子個頭嬌小,就算力氣再大,也沒辦法把他打到起不來,奶奶真的相信這種事?孫兒還真想親眼瞧瞧是怎么辦到的!
“這……”老太君頓時語塞。
“孫兒不會勉強奶奶喜歡,但請再給她一次機會!比葑芋K只說到這里,要是一徑地替自家娘子說好話,反而會弄巧成拙。
老太君原本的滿腔怒氣也漸漸消了。“總而言之,動手就是不對,再有下次,絕對饒不了她!
“孫兒明白!
“就算只是續(xù)弦,也是頂著鳳翔侯夫人的名分,只要步出大門,就代表你,可不能給你丟臉!崩咸荒苋菰S任何人毀壞長房嫡孫的名聲。
容子驥好聲好氣地安撫。“孫兒回去之后定會好好管教!
“從明天開始,要她每天早上前來請安!
這也是她最后的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