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這男人……說話一定要這么銳利嗎?好嘛,她承認(rèn)自己的確是沒那么喜歡他,但是凡事總有個開頭,感情不就該慢慢培養(yǎng)的嗎……唔,好吧,雖然她從來沒有培養(yǎng)過這種東西。
突然,男人因為她那羞惱又困窘的表情而發(fā)笑。
“……笑什么?”她盡可能地不去瞪他。
“沒什么!彼椴蛔越叵肫鹞惭赖哪且煌,她的落魄、她的悲傷,以及她的眼淚。
“你是笑我把交往想得太簡單,對不對?”
是取笑嗎?不,不是的,他并沒有取笑她的意思,反而是一種接近“你又何苦如此”的愛憐……
“今天就先這樣子吧!彼麤]有回答她的問題,徑自披上外套,一副準(zhǔn)備走人的模樣,“那么,祝你好運,希望你可以達(dá)成你想要的改變!
祝她好運?
祝什么好運呀!她不可置信地皺了眉頭,這跟被發(fā)好人卡有什么不一樣?而且還是被一個如此樸素的男人給……
沈曼曦太震驚了,震驚到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感傷還是生氣。
丁柏鑫僅是盯著她一會兒,沒再說什么,起身買單離開了。她則呆坐在原位上,一碗面只吃了一半,卻已經(jīng)再也沒有胃口。
……所以她被甩了嗎?
回想當(dāng)初,伊玫向她提議跟這個男人試試看的時候,她確實假想過許許多多不同的情境,像是“萬一初次約會就看對方不順眼”啦、“覺得對方講話無聊沉悶”啦、“交往三個月之后開始厭惡對方的呆板”啦……
可她絕對沒想過三分鐘前的這一種。
她自負(fù)地以為,是男人就一定會接受她,而且是抱著榮幸的心情;她高傲地認(rèn)定,決定權(quán)一定是握在她的手上,她只要煩惱要不要接受就行了。
不過,任憑她擁有比別人更漂亮的臉蛋,地球終究不是繞著她轉(zhuǎn)。
那個男人就像是個沒有使用手冊的全新儀器。
為什么?她真的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了哪一步?為什么他連一點點、一渣渣的心動也沒有?就算只是看上她的臉也好!
慢著,等一下,她反省個什么勁呀?她沈曼曦是什么等級的人物?他不要是他的損失吧?哼!
像是重新為自己灌入了士氣,她再次抬頭挺胸、微揚(yáng)下巴,拿出香奈兒皮夾優(yōu)雅地走向結(jié)帳柜臺,這過程中,餐廳里凡是男人多半總會回頭多看她一眼。
瞧?這就是她所擁有的魅力,她自己明白,也引以為傲……嗯,好吧,至少大部分的時候是引以為傲的。
于是她暗暗埋怨起伊玟,莫名給她牽了這條荒謬離譜的紅線——以“一雙不合腳的鞋子”為由,她被殘酷地擺回架子上了,他甚至連試穿都不愿意。
想到這兒,她終于不免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抽了張鈔票,擺到結(jié)帳柜臺上。
她擠出禮貌性的微笑,道:“六桌,一碗鍋燒烏龍面!
光頭老板對她笑得油膩膩的,將鈔票推了回去,道:“小姐,剛才那位穿藍(lán)衣服的先生很貼心啦,已經(jīng)一起算過錢了,他沒跟你說喔?”
她的微笑僵凝在臉上,須臾,她回過神來,皮笑肉不笑地收回了自己的錢。
她想,貼心個鬼?!都說了那種不留情面的話了,何必讓她再欠一碗面?他以為一碗面就能讓他重新當(dāng)個紳士嗎?
心里愈想就愈是不甘,轉(zhuǎn)瞬之間,點點星火已經(jīng)燃遍山頭。
該死的,改天一定要約伊玫出來狠狠念她一頓,瞧她出了什么餿主意,這下可好了,要她以后該抱著什么心情走進(jìn)技術(shù)部?
唉,想到就頭疼。
真是千不該萬不該答應(yīng)吃這窩邊草,更何況她連根草都還沒吃到,倒是先嘗到了苦頭。
沈曼曦絕對不會承認(rèn)自己是被丁柏鑫傷了感情,但可以確定的是,她一定有哪個部分被那家伙的毒舌給毒壞了。
上班的時候,她心不在焉;下班了之后,她失魂落魄,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幾乎封閉了所有的社交活動,舉凡吃飯的、跑趴的、看電影的、喝酒聊天的……她提不起勁,全都推掉了。
連她那少根筋的室友都看不下去了。
唐璦琳從浴室里出來,正哼著歌走過客廳想去冰箱拿罐啤酒時,驀地被沙發(fā)上那團(tuán)像是怨靈的東西給嚇了一大跳。
她咒了聲,忍不住怒罵,“喂,你夠了哦!到底想怎樣啦?”
已經(jīng)一個禮拜了!這女人已經(jīng)連續(xù)一個禮拜都活得像是行尸走肉,化妝超馬虎、衣服隨便穿、泡面吃完了不丟、垃圾滿了也不倒。
“嗯?”沈曼曦懶洋洋地輕睞了對方一眼,隨即將視線移回?zé)o聊的節(jié)目上,冷冷道:“我哪有想怎樣?你擋到我的電視了!
“我擋到你的電視?你說我擋到你的電視?”
媽呀,真是活見鬼,這女人從前幾乎不看電視的,整天只會吵著要出門去找樂子,“哇靠,沈曼曦,我沒想到那個什么副總來頭的男人……居然可以讓你受到這么大的打擊?”
“……副總?”沈曼曦皺眉想了想,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哦,你說的是那個副總啊。”
其實她自己也有些意外,沒料到在完全沒有新歡的情況下,她竟能如此迅速淡忘情傷,是因為已經(jīng)有了更痛的一道傷痕嗎?
哦不不不……也許不能稱它是更痛的傷痕,她甚至沒有任何的痛感,只是覺得心煩意亂罷了。
對,只是心煩意亂……
“璦琳,我問你哦。”
“什么?”
“你有想過要改變嗎?”
“改變啊?我想想……”唐璦琳以食指指尖點了點下巴,歪著頭道:“有很多耶,你問的是哪一種改變?”
“像是生活形態(tài)啦、穿著品味啦、休閑興趣什么的!
“哦,有啊有。‘(dāng)然有!碧骗a琳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仿佛未來的路上一片璀燦,“我有超多事情想改變,所以我才會努力跑趴,看看能不能釣到誰家的公子,從此之后過著貴婦一樣的生活,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頂級貨!
“……”沈曼曦突然覺得自己問錯人了,“算了,你當(dāng)我沒說!
“欸?為什么?我有說錯嗎?”
“沒事沒事,你沒說錯什么,只是我要去洗澡了,晚安。”她馬馬虎虎地結(jié)束了,連電視也忘了關(guān),匆匆起身躲回自己的臥房里。
事實上,她最初的室友并不是唐璦琳,而是伊玫。
大概是兩三年前的夏天,她和伊玫同時進(jìn)了現(xiàn)在的公司,因為當(dāng)時兩個人都是公司里的新人,自然而然便產(chǎn)生了革命情感,最后甚至決定合租下一間兩房一廳的老公寓。
房東是個不缺錢的退休老太太,人很好,尤其心疼那些獨立在外打拚的年輕女孩,兩、三年下來租金也沒漲過,所以她們也一直沒有打算要搬離。
直到去年初,伊玫結(jié)婚搬去了夫家,她不得已只好再找一個室友進(jìn)來分擔(dān)租金,這一找便找來了唐璦琳。
她和唐璦琳在大學(xué)的時候就相識了,因為外貌水準(zhǔn)相仿,穿著打扮也同樣講究,于是不知不覺漸漸愈走愈近,當(dāng)時還被學(xué)校的男生稱作是商學(xué)院的雙;。
唐璦琳這個人并不是不好,只是太過世故、太過物質(zhì)化,她總?cè)轮巳羰情L得漂亮就要懂得拿來當(dāng)武器。
要找樂子,就找璦琳;要聊人生,那就千萬別找她。講直白些,唐璦琳是稱職的酒肉朋友,但絕不會是良師益友。
當(dāng)然,不可否認(rèn)透過唐璦琳的牽引,她確實結(jié)交過不少知名企業(yè)小開,衣櫥里那一整柜價值不菲的名牌衣裝全是那些男人送的,然而曾幾何時,她看著那些昂貴的禮物卻已經(jīng)毫無任何的喜悅。
每當(dāng)她生氣、不開心,男人總是以首飾、包包來打發(fā)。最后,她自己也開始漸漸明白,那些男人根本不在乎那一點錢,卻總是拿錢來換取女人的原諒。
這是否代表著這個女人就跟他花掉的鈔票同樣微不足道?
當(dāng)她寂寞的時候,男人不見得會陪在她的身邊;當(dāng)她生病虛弱的時候,男人更是肯定不會在她的身邊。
曾經(jīng)她有個金融新貴的男友,年收入上看千萬,卻在她病得幾乎走不出門的時候說:“我工作很重要,別傳染給我。你自己去看醫(yī)生吧,車錢、醫(yī)藥費,還有看你想吃什么,要花多少錢都算在我頭上。”
那番話令她心灰意冷,病還沒痊愈就先和對方分手。想想,她的感情路似乎老是陷入了這樣的漩渦之中。
是命中注定?還是她咎由自。
突然,臥房的木門板被外頭的人敲了兩下,打斷了她的思緒。
“喂,女人!蹦鞘翘骗a琳的聲音。
她開了門,倚在門框邊,“怎么了?”
“禮拜三晚上,那個George要開生日趴,你要去嗎?”
“誰?”哪個George呀?
“你這么快就忘記啦?十月從美國回來的那個男生,讀經(jīng)濟(jì)的,半個月前不是才見過?”
“哦哦……我有印象了!甭犝f那男人一家都是炒股票致富,光是家族的房產(chǎn)就有五、六億的價值。
可是,她興趣缺缺。
“要不要去看一看?順便介紹幾個不錯的男人給你!
“不太想去耶,懶懶的……”
“懶懶的?你真敢說,也不看看你自己現(xiàn)在多邋遢,就算有男人送上門來也會被你嚇跑!
沈曼曦聽了,冷笑一聲。邋遢嗎?就算她穿得光鮮亮麗出門,某人也還是照樣會被她給嚇跑。
“你就去露個面吧,不然你這樣墮落下去也不是辦法,是該出去透透氣、找個男人吸點養(yǎng)分回來了!
……是當(dāng)她蜘蛛精嗎?還吸點養(yǎng)分咧。
唉。她嘆了口氣!昂冒,我去!
“干么答應(yīng)得那么不情愿?”
“星期三晚上耶,下班都幾點了,還跑趴,多累呀!彼f了個極其大眾化的借口。
“那你要自己過去嗎?還是我等你回來再一起出發(fā)?”
沈曼曦擺擺手,興味索然,道:“還有四、五天的事,你急什么急,到時候再說。”
“哦,好啦!碧骗a琳見她心情低落,也不想自討沒趣,撇了撇嘴便徑自轉(zhuǎn)身走開了。
有那么一瞬間,沈曼曦是真心希望住在這個屋檐下的仍然是伊玫,而不是剛才轉(zhuǎn)身走掉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