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午時,一雙云頭緞面錦靴緩緩踏進紫苑宮,身邊簇擁著十幾名太監(jiān)和一干侍衛(wèi),排場堪比皇帝。
趙琛臉上帶著一抹勝利的神情,睨視著趙盈雪姐弟。為了方便監(jiān)視兩人,趙央也被困在紫苑宮里。
趙央到底年幼,一見到他,完全無法藏住內(nèi)心的激烈情緒,怒目瞪他。
趙盈雪則平靜以待,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她只能盡量為自己和央弟爭取到活命的機會,好逃出宮去。
“五皇兄現(xiàn)在不是正忙著處理父皇的身后事嗎,怎么有空上我這里來?”
冷覷一眼趙央,趙琛看向神色冷靜的趙盈雪,“父皇突然駕崩,央弟仍年幼,本王受命為攝政王,許多事本王不得不擔待著,所以忙到今日,才有空來看望你們!彼桃庥帽就鮼碜苑Q,表明自個兒攝政王的尊貴身分。
他逕自在首座坐下,抬眼瞥看兩人,見趙盈雪擋在趙央面前,呈現(xiàn)一種保護的
姿態(tài),譏笑道:“皇妹不用緊張,本王不會對你們?nèi)绾,你們姐弟放心在這里待著就是。倒是那戚敬元,因意圖不軌,已被本王命人抓起來了。”
聞言,趙盈雪神色一震,無法再維持冷靜,“你抓了戚師傅!”
見她神色終于變了,趙琛臉上流露出一抹得意,接著再說道:“戚敬元這人心術(shù)不正,為人又投機取巧善于迎合父皇,有人參了他一本,說他這次自請去平亂,實則是欲圖謀不軌,所以本王才讓人將他關(guān)押起來,并命人嚴刑拷問。”
他特意來此,主要就是來告訴她這件事,想讓她嘗嘗心急如焚,卻又束手無策的滋味。
得知他竟對戚敬元嚴刑拷問,她心中一痛,對趙琛的恨意不由得更增了幾分,但此刻她不能亂了心緒,他特地來對她說這番話,為的無非就是想看她亂了分寸,她不能讓他如愿。
她掐緊掌心,逼自己鎮(zhèn)定下來,小心藏起眼中的憂急與憤怒后,淡淡說道:“想不到戚師傅竟會做出這種事來。對了,不知五皇兄可命人挑好了父皇出殯之日?”她刻意轉(zhuǎn)開話題。
“天官已挑好了日子,就定在下個月的初八。”
她虛與委蛇地再道:“父皇既已任命五皇兄為攝政王,央弟年紀尚小,今后朝中和宮中的事都要勞煩五皇兄多費心了!
“父皇既已將朝政托付給本王,本王自當盡力而為!
這時有名太監(jiān)進來低聲朝他稟告事情,聽完他站起!盎拭煤脱氲芎煤眯菹,本王過幾日再來看你們。”
待他離去后,趙盈雪才松開緊掐著的掌心,手心都被她的指甲給掐出了點點的血跡。她沒讓趙央知道,悄悄拿著手絹拭去那些血。
趙央眉頭緊皺,神情凝重,“皇姐,五皇兄竟將戚師傅給抓了,我們該怎么辦?”以他們此時的情況,壓根無法營救他。
此刻身邊有數(shù)名太監(jiān)在監(jiān)視著他們,趙盈雪不好說什么,只對他搖搖頭,暗示他晚點再找個機會說話。
她心中兀自焦急地思忖著,要怎么做才能救出戚敬元?
“皇妹來見本王有何事?”趙深命人將宮中的晴雨閣整理出來,暫時做為他處
理朝政之處。晴雨閣雖比不上勤光殿奢華,卻也處處金堆玉砌、精雕細琢。
此刻他坐在紫檀木所制的桌案前,低頭逗著一只翠鳥,看也沒看她一眼。
“昨日聽聞五皇兄說那戚師傅意欲圖謀不軌,心下甚是震驚,先前我與央弟竟都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狼子野心的一個人,心中感到羞愧不已,不過我與央弟和他到底有著三年的師生情誼,因此想去探望他,希望五皇兄能允許!
為了見戚敬元一面,趙盈雪不惜低聲下氣說出違心之語地求他。
趙琛臉上帶著嘲弄的惡笑,抬頭看了她一眼,“皇妹這是在求我讓你去探望那佞臣?”
“是!
他沒答話,拿了些堅果喂給鳥兒吃,逕自再逗弄著那鳥兒玩了半晌后,見她仍站得直挺挺的,哼道:“皇妹這可不是求人該有的態(tài)度。”
她一滯,深吸了一口氣,雙膝跪了下來,“戚師傅終歸是教了我和央弟幾年,求五皇兄允許我去探望他!
趙琛仿佛沒見到她跪下,自顧自地逗著鳥兒,玩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開口,“皇妹想去看他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本王希望皇妹能勸他認罪,如此也能少受些皮
肉之苦。橫豎他遲早都得死,何必硬撐著拖日子呢,早點招了就能早點解脫!痹谒媲斑想裝著與戚敬元沒瓜葛,他倒要看看她還能嘴硬到何時。
“我……會盡量勸他。”她按捺住心中澎湃洶涌的憤怒,逼自己吐出這句話。
“那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讓這種奸佞之臣多留一天,只會多費朝廷的糧食!彼敬罂芍苯訉⑵菥丛獢貧,但為了多折磨他幾日,才會留著他的性命到現(xiàn)下
。哼,當初無視他的拉攏,又一再壞了他的好事,如今落得這種下場,他該無比懊悔了吧。
不久,趙盈雪帶著宮女菲兒跟著一名太監(jiān)前往關(guān)押戚敬元的天牢。
走進陰暗的監(jiān)獄里,她的心每走一步就揪緊一分,當她來到一處牢房時,見到戚敬元被綁在木架上,有兩名獄卒正在狠狠抽打他,見到她來,才停下手。
那領(lǐng)她前來的太監(jiān)上前對兩名獄卒說了幾句話,他們才退開。
戚敬元看見趙盈雪,微微瞇起了眼,原本悠然悅耳的嗓音此刻變得粗啞無比。
“這種地方公主不該來。”他不愿讓她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
她走近他,緊咬著唇瓣,不敢讓自己哭出來,見他身上的衣袍染滿了鮮血,皮開肉綻,幾乎體無完膚,她的心痛得幾乎要痙攣了。
“我……”她一開口,聲音都啞了,說不出話來。
那名領(lǐng)她來的太監(jiān)瞟了她一眼,說道:“攝政王說了,讓公主勸戚大人認罪,咱們都出去吧,讓公主好好勸勸戚大人!闭f完,他刻意將那兩名獄卒帶走,好讓兩人方便說話。
幾年前他曾不小心得罪了一名大太監(jiān),是公主替他求情,才讓他免于遭到重責,今日算是報答她當年的恩情。
在那太監(jiān)和獄卒離開后,戚敬元低啞一笑,“你是來勸我認罪?”
“我若不答應(yīng),趙琛不會同意讓我來見你!彼蹨I還是沒能忍住,滾出眼眶。她神色激動地上前緊緊抱住他,“他怎么能讓人把你打成這樣!你為什么要回來?你要是不回來,就不會被他給抓住了!”
他想拭去她臉上那不;涞闹闇I,但他的手腳都被鎖鏈綁住,沒辦法做到,只能以下顎輕輕撫摩著她的頭頂,沙啞著嗓道:“別哭了,這點傷算不了什么!
他之所以趕回來,只是為了想見她,哪里料想得到宮中竟會發(fā)生變故,一入都城便冷不防被抓了。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說沒什么?!”她拿出手絹,輕輕擦拭著他布滿血污的臉,
見他連臉上都有鞭痕,她心頭一陣一陣地絞疼著。
戚敬元見她為自己哭得淚漣漣,心中不舍,“你和殿下如今怎么樣?”
“我們暫時沒事,只是被他派人監(jiān)視著,哪里都去不得。倒是你,你知不知道他很快就要殺了你?”
他頷首,對自身的處境很清楚,“我知道,他之所以還沒有殺我,只是為了想多折磨我?guī)兹眨詧笙惹爸。我的事你就別管了,以后也別再來看我,免得他藉著這事為難你!
說到這兒,他深深注視著她,接著再說:“趙琛還想利用太子,好在日后名正言順地登基為帝,所以暫時不會傷害你們姐弟,這段時日你們盡量別觸怒他,想辦法逃出宮中。我的府邸應(yīng)當也被查抄了,不過我早已暗中買下隔壁一條街的一座宅院,你逃出去后,就去那里找聶叔,他會安排你們離開都城!
聽他都這般了,竟還一心想著他們,趙盈雪眼里再次蓄滿了淚。
“要走我們一起走!彼荒芰羲诖,自己逃走。她不能想像他若就這么死了,那她活著還有何意義。
穿越來到這個世界,最值得的一件事就是遇上了他,這世界若是沒了他,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搖頭,“公主先想辦法逃出去,我自會想辦法脫身!
“你被綁在這里還能有什么辦法脫身?”她憤怒又心痛,不顧一切地扯著鎖著他雙手的鎖鏈,想放開他,但那鎖鏈上了鎖,并將他捆得很緊,她壓根扯不開,反而令他原本就被鎖鏈磨破皮的手腕再次滲出鮮血來。
她驚慌地不敢再動,小心翼翼握著他的手腕,替他擦去那些滲出的鮮血,淚珠一滴一滴往下墜著。她好恨自己,這個時候她竟想不到辦法救他出去,只能無助地哭泣。
戚敬元眼里透著抹柔色,輕聲安撫她,“你不要擔心我,還有辰剛在,他會來救我!
她宛如溺水時抓住了一截浮木,眼里重燃了一絲希望,“對了,還有辰剛,他輕功那么好,一定有辦法救你出去是不是?”
當初她被關(guān)在明光府時,就是辰剛暗中保護她和趙央,說不定這會兒他也來了這天牢,躲在暗處伺機要救他。
他點點頭,剛想說什么,這時那名太監(jiān)和獄卒進來了!肮鳎瑫r辰差不多了,不知公主勸得如何,戚大人可認罪了?”
不等趙盈雪開口,戚敬元便出聲斥罵道:“你回去稟告趙琛,我是絕不會認罪!我平亂有功,他竟將我關(guān)押起來,如此對待有功的朝臣,以后還有誰敢為朝廷盡心做事?他若想殺我盡管下手,我看他殺了我之后,要如何杜悠悠眾口?皇上一死,他便大肆誅殺朝臣,他就不怕百姓懷疑他這攝政王之位得之不正嗎?”
那太監(jiān)聞言臉色一沉,趙盈雪也吃了一驚,一時沒明白他為何要說這番話來激怒趙琛。稍加思索后,才明白過來,他故意這么說是想令趙琛有所顧忌,暫時不敢殺他。
待那太監(jiān)回去后,便將戚敬元所說的話如實稟告趙琛,趙琛大怒,“哼,他那么想死嗎?本王偏不成全他,給我傳令,好好招呼他,本王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