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知熙怒道:“他明著是沒這么說,但話里卻是這個意思。他扯壞了朕最心愛的畫,不認錯也就罷了,還將這事推到琛兒身上,誣指是琛兒陷害他,還認為朕連這點都看不出來,是個老糊涂了!
“央弟絕不敢對父皇這般不敬,怕是他一時心急,才會口沒遮攔!爆F(xiàn)下不是厘清是非對錯的時候,她只能先替弟弟緩頰,平息父皇的怒火。
趙知熙橫眉怒斥,“朕氣的不是他扯壞朕心愛的畫,而是他敢作不敢當(dāng),沒個太子的擔(dān)當(dāng),教朕太失望了,日后朕怎么放心將這江山交到他手里!”
想當(dāng)年在他仍是皇子時,驍勇善戰(zhàn),在戰(zhàn)場上率領(lǐng)千軍萬馬縱橫殺敵,立下無數(shù)戰(zhàn)功,最后還因此登基為帝,因此他一直不太滿意這個兒子過于溫順的性子。
他與已故的明純皇后育有三子一女,長子早夭,原本最得他喜愛的次子在多年前不幸戰(zhàn)死沙場,明純皇后在病故前,央求他立么兒趙央為太子,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他答應(yīng)了,但這幾年下來,趙央的性子教他越看越不滿。
聞言,趙盈雪急忙下跪求情。
“父皇,央弟還年幼,日后慢慢教導(dǎo),他定會改進,求您再給他一次機會,以后兒臣一定將央弟教得如同父皇一樣英明神武,不再教父皇失望!币娝园逯鴱埮,她再求道:“這次央弟惹父皇生氣,說來兒臣也有責(zé)任,是兒臣這個做姊姊的沒教好他,兒臣甘愿受罰,直到父皇消氣為止。”
見女兒顰蹙著眉,神態(tài)柔弱,彷佛虛弱得隨時都會昏厥,想起她先前已頂著酷日在外頭跪了一個多時辰,嬌弱的身子哪里禁受得住,趙知熙疼惜地扶起女兒。
“罷了,你起來吧,這次朕就饒他一次,希望他日后能長進一點!
在么子頂撞他后,他曾萌生要廢掉他這個太子的念頭,恰好方才戚敬元求見,他拿此事征詢他的意見,當(dāng)時戚敬元這么回答他—
“皇上,廢掉太子不難,但目前其他幾位皇子各自暗中收攏了一批勢力,一旦廢了太子殿下,為爭奪這皇儲之位,只怕會引起朝中震蕩。如今太子殿下尚未成年,皇上不如待他成年后,若還不合意,再做打算也不遲!
戚敬元說的話不無道理,這會兒見女兒也這般為么兒求情,他決定再給么兒一個機會。
“多謝父皇!壁w盈雪欣喜地松了口氣。
走出勤光殿,趙盈雪在轉(zhuǎn)角處瞥見戚敬元倚靠著一棵木蘭樹而立,似是在等人,她走過去向他致謝。
“這次的事多謝戚師傅了!
他挑眉,似笑非笑道:“下官不過是個攀龍附鳳、諂媚迎合的佞臣,哪當(dāng)?shù)闷鸸鞯闹x?”
知他這是在記恨她昨日酸他的事,趙盈雪摸摸鼻子,好聲好氣地開口:“昨天是我一時糊涂了才會口不擇言說了那些話,還請戚師傅別放在心上。這次父皇肯饒恕央弟,我知道定是你向父皇進言,所以這聲謝,戚師傅是絕對當(dāng)?shù)闷鸬摹!?br />
昨天她從弟弟那里得知他先前想去向戚敬元請教學(xué)問上的不明白之處,戚敬元卻為了趕赴五皇兄趙琛之約而沒理會他,她心疼弟弟,故而昨日見了他,才會一時不平酸了他幾句。
他深看她一眼,啟口勸道:“公主護得了太子殿下一時,護不了他一世,下官奉勸公主,往后太子殿下的事,公主還是少摻和為好,否則殿下仗著有公主相護,只會更加依賴公主!
“他還年幼,我若不護著他,只怕他很快就會被宮里那些豺狼虎豹給吞了!壁w央與她目前所占據(jù)的這具身子是同母同父所出,比起其他異母的兄弟姊妹,兩人的關(guān)系更加親近。
十一年前她意外來到這個世界時,明純皇后剛病逝不到半年,只剩趙盈雪與小她四歲的弟弟兩人相依為命。
雖然當(dāng)時趙盈雪才七歲,但她在現(xiàn)代時已是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意外來到這個世界,取代了溺斃的趙盈雪,因繼承了趙盈雪的記憶與感情,知道姊弟倆過得艱苦,她幾乎把趙央當(dāng)成自己的弟弟一樣照顧著。
雖然他們還有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父親,可這宮里還有眾多的妃嬪和十幾、二十個皇子、公主,早就分走了父親對他們的關(guān)愛。
為了在這詭譎險惡的深宮里活下來,她花盡了心思,才讓兩人順利活到現(xiàn)在,要她棄這個與她相依為命了多年的弟弟于不顧,她辦不到。
“一直被保護著的幼獅無法成長,只有狠心將幼獅往懸崖下推,他才能真正茁壯起來!逼菥丛@話里隱含著深意。
趙盈雪靜默片刻,才道:“該放手的時候,我自會放手!彼裏o法告訴他,不僅趙央依賴著她,她也依賴著趙央。
當(dāng)初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時,她很驚恐無助,藉著照顧年幼的趙央,她旁徨不安的心情才漸漸安定了下來,然后慢慢熟悉了一切。
這些年照顧趙央已成為她生活的重心,一旦趙央不再需要她時,又沒有親人朋友陪伴在旁,她空虛寂寞了又該怎么辦?
離開時,她黯然地瞅了戚敬元一眼,若是他能放棄自己的野心,也許他們便能……旋即她便為自己的癡想搖了搖頭,他是一只雄鷹,正欲展翅高飛,不會肯為任何人駐留的。
“皇姊!
從明光府回來后,一見到親姊,趙央激動地緊緊抱住她。他容貌偏像已故的明純皇后,十分俊秀,身量也偏瘦,不若趙知熙生得健碩粗獷。
趙盈雪輕輕拍拍他的背稍稍安撫后,便推開他,屏退宮女,神色嚴(yán)肅地望著他,詢問:“我問你,你弄壞了父皇的畫,為何不認錯,竟還莽撞的頂撞父皇?”他性子溫和,又一向敬畏父皇,能令他如此沖動,這其中定有什么緣故。
趙央喊冤,“皇姊,那畫不是我弄壞的,是五皇兄陷害我,我告訴父皇,父皇卻不信我,反倒指責(zé)我不該誣蔑五皇兄。”
聞言,趙盈雪正色道:“你把這件事的經(jīng)過詳細告訴我!
“今晨有太監(jiān)來通傳,說父皇下朝后要召見我,考校我的功課,我前往勤光殿見父皇,可我去時父皇還未下朝,只有五皇兄在那里,他手上拿了一幅畫,見我來,他與我寒暄了幾句,接著有名太監(jiān)來找他,他說有事要離開,便將那畫托給我,讓我交給父皇!
趙央回想著經(jīng)過,當(dāng)時五皇兄笑著對他說:“太子,這是父皇最珍愛的那幅白虎圖,我昨日向父皇借來欣賞,這會有事要先走,勞你替我交還給父皇可好?”
他絲毫沒有料想到五皇兄竟包藏禍心想算計他,一口應(yīng)承了下來。
在父皇到來后,他便將那畫呈給父皇。
父皇順手打開來看,見到那幅畫作竟被撕去了一角,大為震怒,責(zé)問他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道:“父皇息怒,這畫是五皇兄托兒臣還給父皇的,不如召五皇兄來問個清楚。”
其后父皇召來五皇兄質(zhì)問此事,五皇兄一口推了個干凈,接著質(zhì)疑他,“太子,那畫我交給你時是完整的,怎么會扯破了呢?這可是父皇最喜愛的一幅畫,你可別害為兄。”
他情急的道:“五皇兄,我接過這畫時不曾打開來看過,并不知道這畫破損了,這事與我無關(guān)!
“父皇,兒臣發(fā)誓這畫交給太子時,絕對是完好如初的!蔽寤市中攀牡┑┑氐,接著忽然看向他的衣袖!疤,你衣袖里藏著什么?”
說著五皇兄走過來,竟從他的袖口中抽出了一張碎片,拿到那畫前一比,竟是那截被撕去的畫。
他厲色地詰問:“太子,這碎片是自你衣袖里取出的,你還有何話可說?”
到了這時,他哪里還不知曉自個兒是被陷害了,但不論他怎么澄清,父皇都不相信,心急之下,他才會一時沖動頂撞父皇,要他不要糊涂地被五皇兄給蒙蔽了。
聽完趙央所說,趙盈雪緊鎖眉頭。
那截碎片定是五皇子趁著將畫交給弟弟時,暗中塞進他的衣袖里,父皇極愛那幅白虎圖,每日都要瞧上一瞧,因此趙琛定是料想到父皇接過畫時,會隨手打開來看看,故而刻意設(shè)下了此計來陷害弟弟。
自兩年前五皇子率兵剿滅了西南一帶的叛軍,便頗得父皇器重,而性情溫順的弟弟原本就不太得他喜愛。
在心里本就有所偏頗之下,他很自然地就會傾向相信自己所喜愛的五皇子所說的話,尤其那碎片又是在弟弟衣袖里取出,證據(jù)確鑿,父皇自然不會相信弟弟是無辜的。
見她聽完不發(fā)一語,趙央怕她不相信,急得拽著她的衣袖道:“皇姊,難道連你也不相信我嗎?那畫真不是我弄壞的!”
她拍拍他的手安撫,“我相信你,不過以后這事在父皇跟前不要再提了!
“難道皇姊要我認下這事,可這分明不是我做的,是五皇兄陷害……”
她打斷他的話,“就算明知是他陷害你,這件事你也只能吞進肚里去。咱們沒有證據(jù),父皇不會相信你說的話,他好不容易原諒了你,以后這事就別再提了,免得又惹得父皇生氣!
趙央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思及過來的途中聽服侍他的一名太監(jiān)說,是皇姊跪在勤光殿外向父皇求情,他才能獲釋,因此即使心里再委屈不平,他最后什么都沒再說,忍下了這個不白之冤。
“皇姊怎么說,我就怎么做就是!
趙盈雪看著他那張猶帶稚氣的青澀臉龐,知他心里不甘,她嘆了口氣,勸道:“央弟,父皇一向嫌你這性子太溫和了,以后你要學(xué)著稍微霸氣一點!
趙央有些茫然,“霸氣?”
趙盈雪想了想,知道要他突然改變個性有點難,遂替他找了個學(xué)習(xí)的樣本,“你可以學(xué)父皇,但也別樣樣都學(xué)他,學(xué)個三分就夠了!
趙知熙易怒又專橫,她并不希望趙央完全像他一樣,只希望他能將那種殺伐決斷的個性學(xué)起來,如此一來,日后一旦他成為皇帝時,也有助于他統(tǒng)御臣下。
接著她很快替他擬了個訓(xùn)練的計畫,“以后你每天練習(xí)半個時辰,練習(xí)久了,像不像也有三分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