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梅直睇著他，小嘴一扁，委屈地紅了眼眶�！芭疽詾樗臓敗鼻扑瑩鷳n驚嚇都是自找的，他不是好好的嗎，她何苦為他躍湖，還得受他責罵。
“你以為我溺水？”
一浮出水面就見她躍湖，還以為她是想不開，豈料她竟是來救他的。
她的莽撞令他內(nèi)心欣喜。原以為她是厭惡他的，他才打算要她離開慕府，另覓其他安全之地，就連在外頭接應的人都已安排好了。
然而事情幾乎不是如他所想，甚至她對他的關(guān)心讓他生了希望，不得不承認，他對擁有相近遭遇的她，心憐不已。
染梅眼里的淚水滑落，一顆一顆猶如斷線的珍珠，仿佛受盡委屈無處伸冤，教他不舍地俯近，吻去她的淚，嚇得她驀地瞪大眼。
“你你你……”她瞠圓水眸。
“先上岸吧�！彼麊÷暤溃究圩∷氖指臑榄h(huán)住她的腰，帶著她游近岸邊，只見向臨春和燕青相偕急步而來。
慕君澤拉著染梅上岸，突見她的中衣敞開，露出底下的粉色肚兜與邊緣處的艷紅刺青，隨即不由分說地將她摟進懷里。
向臨春和燕青撞見這一幕，不禁微怔了下。而他懷里的染梅也在錯愕半晌后，些微掙扎著。
他的上身赤裸，暖暖的體溫使得她心跳加速，渾身發(fā)軟。
“衣襟開了，我抱你回房。”他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沒人瞧見吧，他希望沒有。
染梅視線往下探，趕忙拉緊敞開的衣襟。
慕君澤隨即將她打橫抱起，向臨春和燕青目送著他大步朝主屋的方向而去。
兩人回到寢房，慕君澤立刻放下她，從衣櫥里抽出大布巾遞給她�！暗任乙幌�，我去拿你的衣裳�！�
染梅還來不及答謝，渾身濕透的他已快步離去。她拿著布巾擦拭著，一會便見他踅回，將包袱遞給她。
“多謝四爺，我回房更衣�！彼舆^，羞赧地垂下眼，不敢看他精壯的赤裸上身。
“在這兒換�！�
“可是……”
“去屏風后頭�！彼钢才缘睦C畫屏風�！澳瞧溜L是依墨染年少的畫繡成的，你可以邊換邊欣賞�！�
提起墨染，教她想起他所畫的裸女畫�！八臓�，你的畫風……”
“快去，我也要換衣。”他打斷她未竟的話，拉開衣櫥抽出一件月牙白的袍子，頭也沒回地道：“不過要是那日你沒瞧清楚我的身體，今日想要欣賞，我倒也不介意�！�
見他像是要拉掉褲子，她二話不說地跑到屏風后頭。
隔著屏風，聽見另一頭的窸窣聲，直覺認定他正在換衣服，不知怎地，教她無端想起那日不慎窺見的赤裸身軀，羞得她滿臉通紅，哪怕懷里的包袱都快要被她身上的水給浸濕，她還是動也不動，更遑論欣賞眼前這幅繡畫。
“你還不換，難不成是要我?guī)湍�？�?br />
那戲譫笑聲響起，教她抓著衣襟，換也不是，不換也不是。
“染梅�！�
“奴奴奴婢要換了。”別催她，她手腳發(fā)顫著。
“如今你不走，往后也別想走了�！�
“嗄？”
“本來是為了你好才要你走，可如今……我不想放你走了。”原本認為她厭惡他，她離開，對她而言才是好事，但那他心煩不已，才會躍入湖中泅泳，但她試圖相救的舉措教他改變了決定，只要她是對他有一點好感的，那么他就不會再放手，他要把她留在身邊，由自己保護。
那低啞的嗓音近在耳邊，她抬眼，對上那雙逆光卻依舊深邃幽亮的眸，她的心狂亂地跳著。
她不懂他的意思，可他盯視她的眼陣如子夜般，像是要將她吞噬，教她只能傻愣愣地與他對視，怎么也移不開眼。
“染梅……”
眼見他探出手，大手輕柔地撫過她的頰，纖長的手指緩緩地勾勒著她的五官，她幾乎是屏住氣息，像是被定住，忘了抗議。
“往后不許再哭，懂嗎�！彼皖^俯近她。
心跳得像是要竄出胸口，眼見他越貼越近，近到她可以嗅聞到他的氣息，近到她來不及阻止他的輕薄——驀地他轉(zhuǎn)身低喝，高大身形擋在屏風前，不讓她半點春光外泄。
“誰這么大膽，未經(jīng)我的允許進門？！”
門板不過才開了條縫，隨即外頭幽幽地傳來溫醇嗓音，“四弟，你這么兇，大哥好傷心�！�
“大哥，你怎么來了？”他微愕，隨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大步走向門邊�！皩m里傳來消息？”
“聰明的四弟，大哥就是來傳訊的�！�
慕君澤飛快地閃出門外，平視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仿的臉�！叭鐐鱽淼�？”
打從在歡喜樓遇到周二少，他就猜到會有這么一天，算算時間，皇上也差不多該召見他了。
“不，是皇上身邊的邵公公，現(xiàn)在人就在書肆外頭等著，轎子也都給你備妥了呢�！蹦骄t笑容可掬地道。
兄弟倆有著相似的眸子，卻因為不同的氣質(zhì)呈現(xiàn)不同的感覺；慕君澤眸色邪魅，放浪不羈；慕君賢則是溫和，豐神俊秀，舉手投足間有股令人傾心的斯文書卷味，壓根不像是日理萬機的慕府大當家。
慕君澤不禁哼笑一聲，“押人吶�！�
“是皇上恩典，召你進宮�！蹦骄t笑呵呵地道，目光朝門縫鉆去，卻被擋個扎實，連個影子都沒瞧見�！罢l在里頭，大哥真好奇�！�
“大哥有時間好奇，倒不如先把手稿交出來。”慕君澤皮笑肉不笑地說。
“唉，我工作繁忙，哪有時間寫手稿？”慕君賢嘆聲連連。
慕君賢，慕府大當家，更是一代淫書大師鏡花。
原本是閑暇打發(fā)時間寫的，豈料手稿被他這沒良心的四弟給挖出，逼得他淪落為淫書宗師，這結(jié)果是他始料未及的，更沒天良的是，四弟也不想想他帶領(lǐng)數(shù)十個大掌柜，日夜與賬冊作戰(zhàn)，竟還逼他寫手稿……回頭再教他良心兩個字怎么寫。
“你把工作都丟給總掌柜了，哪里忙？”慕君澤皮笑肉不笑地戳穿他的謊言。
慕家家大業(yè)大，全靠一個大哥是不可能的，所以爹尚在世時，便已經(jīng)調(diào)教了數(shù)十個大掌柜，還從中挑選出最可靠和信任的總掌柜，替大當家分憂解勞，哪里還需要他事事親力親為？
再者新一任的總掌柜可是大哥當年一手調(diào)教，如今欽點的，能讓大哥睡到日上三竿還不需到鋪子走動，能力可見一斑。
“唉，要跟一個沒學商的人交代清楚，天都黑了�！蹦骄t笑容不減，往他肩頭一搭，壓低了聲音。“近來有不少商旅高價收購地方的鐵、糧、馬匹……數(shù)字大到像要備戰(zhàn)，才會教我這么忙。”
慕君澤微揚濃眉�！巴醭衫皇且�(guī)定這三樣物品皆有限制買賣數(shù)量？”
“有管制，只限單一城鎮(zhèn)，有人費盡心機又不辭辛勞地從各大城分批購買，這數(shù)量一合計，很可觀的�！�
“看來對方正在緊鑼密鼓準備中呢�！�
“敦親王交代的事你心里要有個底了，若有消息，可得提點我一聲，好讓我可以循線追查�！�
“放心吧大哥，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那好，換套衣裳進宮吧�！彼崎T。
“大哥先回去吧�！蹦骄凉梢话芽圩∷氖�。
“怎么好，我替你著裝，你知道的，那套皇上賞賜的朝服總得有人幫忙才成�！蹦骄t揚笑，反扣住他的手欲推門而入。
慕君澤毫不客氣地抓住門板�！按蟾�，臨春就在你身后，有他幫我就夠了�！�
“真是太客氣了，四弟�！蹦骄t腳往門縫一卡，硬是不讓他把門關(guān)緊。
“大哥很想看我生氣嗎？”他突地勾笑，笑容教人頭皮發(fā)麻。
慕君賢臉上笑意始終未減。“滿足大哥的好奇心，大哥才有辦法交出手稿�！�
“威脅我？”
“是逼你�！�
慕君澤額際青筋微顫，突地門板從里頭被拉開，慕君賢瞧見了里頭的人是……
“染梅？”
“奴婢見過大爺�！比久废蚰骄t欠了欠身。
慕君賢眉頭揚起，難得眸帶譴責地看向慕君澤�！熬龖z前幾日才跟我提起，要我跟你討回染梅，沒想到你手腳真快�！鼻魄疲瑑扇说陌l(fā)絲都還濕著，晌午時分鴛鴦戲水，還真是好興致吶。
“人我要了，跟君憐說，要她想都別想�！�
“玩真的？”
“大哥……”他聲調(diào)一沉。
“說笑罷了。”慕君賢雙手一擺。“正事要緊�！�
慕君澤警告地睨他一眼，以口形告知他別對染梅透露任何事，隨即朝守在幾步外的向臨春一彈指，向臨春立刻跟著一道進房。
兩人進房，染梅自然得出來，她神色有些尷尬地朝慕君賢笑笑。
“事情不是大爺想的那般，奴婢無心高攀�！彼诜坷锫牭絻扇藢υ�，猜想慕君賢恐怕誤會他倆，趕忙解釋。
“哪來高攀不高攀，慕家不講究門第，只要對眼了，哪怕是花娘也能帶回府。”慕君賢笑睇著她。
打從第一次見到她，他就對她極具好感，除了因為她那沉定的氣質(zhì)，還有不似一般姑娘的優(yōu)雅舉止，因而盡管對她的來歷起疑，還是破例留下她。
他對自己的識人眼力相當自信，因為從未出錯。
“奴婢只是……”
“我家四弟可未動過情，他都對我開口要人了，我豈能不允他�！�
“嗄？”開口要人？
“說來，我似乎也答應得太快，應該刁難一下才是�！蹦骄t像是想起什么，覺得扼腕極了。
染梅傻眼，只覺得這對兄弟很奇怪，至少她沒遇過這般不拘小節(jié)的富戶人家，甚至家宅中也不曾上演兄弟鬩墻的戲碼。
“把你讓給他似乎是可惜了些……”
“咦？”
慕君賢挑起她濕覆頰際的發(fā)絲，笑意溫煦地道：“要是尚無夫妻之實，你可愿意干脆跟了我？”
染梅傻眼，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她聽錯了吧，初見大爺時，只覺得此人溫潤如玉，俊朗出塵，更沒有任何架子，待人極為和善，可怎么一段時日不見，她竟覺得他和四爺有點像，尤其那雙眼相似得教人心驚。
“嗯？說呀。”
染梅腦袋一片空白，哪里知道他在問什么，自己又要答什么。
驀地，一道陰影逼近，硬是撥開慕君賢的手，她才驚覺慕君澤不知何時來到面前，而且他看起來跟平常極不相同。
慕君澤長發(fā)束起，頭戴如意長冠，身穿赭紅繡錦袍，外頭搭了件銀白繡蟒斜肩半臂，顯得他高大昂藏，卓爾不凡，教她怎么也轉(zhuǎn)不開眼。
而此刻，慕君澤大手緊扣著慕君賢，似笑非笑地問：“大哥，調(diào)戲弟妹好玩嗎？”
“還可以�！蹦骄t笑笑松開手里那綹細滑的發(fā)絲�！八牡�，時間不早了�！�
“是啊，大哥也該走了，還是要我派人去把開陽找來？”慕家的總掌柜既能掌舵，也能治大哥的懶病和瞎鬧病。
“怎么好意思麻煩，我這就走，咱們一道走�！彼峭档酶∩肴臻e，可不想這么早就被拖回去算那堆帳。
“走�！蹦骄凉筛纱嗤现�
“四弟，你這樣拖著大哥，大哥很沒面子�！�
“大哥，別擔心，你本來就沒有面子可言�！�
“四弟，我好心寒。”
“大哥，我會叫開陽暖暖你�！�
“……”
兩人走得又快又急，染梅趕忙跟上腳步，卻被向臨春攔下�！跋虼蟾�？”她不解地看向他。
“染梅，四爺說了要你在房內(nèi)休息，要是想作畫就到他的書房。”向臨春把慕君澤交代的話說過一遍。
“可是，我還能留下嗎？”
“四爺既是這么安排，自然是要你留下。”
“我去問問�！彼闷鹑箶[小跑步去追，向臨春見阻止不了，干脆就由著她，守在她身后幾步外。然而等她趕到書肆大門時，早已不見慕君澤的身影。
“染梅。”聞聲，她抬眼望去，就見馬車內(nèi)的慕君賢正朝她招手。
“大爺�！�
“待在書肆內(nèi)，別到處跑，要是你四爺回來找不到你，他可要發(fā)火了�！眲偛乓宦飞纤牡苈月蕴崃诵╆P(guān)于她的事，所以能讓她少在外拋頭露面，總是較妥當。
這席話教染梅不知如何應對。
四爺本來要她走，可在他房內(nèi)換衣時，他又說不允了，而她的疑問也還沒問出口，“大爺，四爺上哪了？”說穿了，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到底上哪去了，只因他那一身裝束，總覺得太過隆重。
“皇上召他進宮�！�
“進宮？可四爺并無官職，他……”
“他確實沒有官職，但皇上要自己封的畫仙進宮覲見，他能說不嗎？”慕君賢笑容滿面地道。四弟不準他說，他偏要說，誰叫他剛剛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畫仙？”她抽口氣，“……誰？”
“不就是你家四爺�！彼呛切χ�
轟的一聲，像是萬里晴空打下暴雷，教染梅呆愣的說不出話。四爺……就是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