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翩然呆呆地坐在一旁,看著忙出忙進的下人。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有人輕輕為她拭臉,她才驚醒抬首。
“慕容……當家。”眼前的人是熟悉的,也是可以信任的。她忙不迭拉過慕容臻的手,急著問道:“他……花效言他……”
她的雙眼紅腫,臉頰上還有血跡,看起來糟透了。慕容臻溫柔的為她拭去臉上的污漬,柔聲安撫!皼]事,你別擔心。”
“但是剛才他——”她急切地扯著慕容臻的手,對方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你也累了,去休息好嗎?”慕容臻聽藍知逸說了,花效言倒下那一刻,她喊得歇斯底里,整個人徹底崩潰。
沈翩然抱著自己,仍舊感受到之前的寒意。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涌上,她無法閉上眼睛,她害怕自己一閉上眼睛,花效言就會離開她。
“我不要休息!眲e讓她獨自一人,她會想更多,想到最后她會崩潰。
她要去見花效言。急切拉著慕容臻的手,她堅定地道:“帶我去見他!
慕容臻搖頭!八沒醒。”再說,被她見到花效言那個樣子,她會承受不住的。
“我等他醒來!彼龥]有被慕容臻說服。
慕容臻無奈,只好扶著她站起,帶著她走進花效言的房間。一踏進去,她就嗅到了辛嗆的藥味。
坐在一旁的俊美男子站起身,朝她頷首。她沒去注意對方是誰,視線穩(wěn)穩(wěn)落在躺在床上的花效言。
他趴伏躺下,雙眸緊閉,臉色慘白。她急著上前,來到他身邊之后,卻怕自己會吵著他,小心翼翼地放輕呼吸聲,小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是冷的……”玉指觸及他冰冷的肌膚,她頓時一驚。
“箭頭總算拔出來了,流了不少血!彼{知逸開口,挽過妻子的手。“死不了的,別擔心。”
“不許說死這個字!”沈翩然回首急喊,驚慌的表情看在藍知逸和慕容臻的眼里,二人互覷一眼,她自覺失態(tài)地垂首!安缓靡馑迹摇
“我看,看顧他的工作就交給沈小姐吧。臻兒,我們出去。”藍知逸看清楚她的焦急是為何,含笑帶著妻子走出。
她看著二人極快離去,一時沒了主意。好一會兒,她才想起應該把門窗關好,免得他染上風寒。
她手忙腳亂地關上門窗,發(fā)出劈啪聲響。她忙不迭放輕動作,卻聽到他低吟一聲。
“效言!彼B忙上前,見他露出痛苦的表情,頓時急了!霸撛趺崔k……”
瞥見一旁擱著的水盆和濕布,她立刻拿過來,小心翼翼為他拭去額際的汗水,指腹一碰到他冰冷的額際,她的心頓時擰緊。
“你一定要好起來!彼谒磉叾紫,輕輕握著他冰冷的手!拔乙院蟛黄圬撃悖膊蛔脚,你說的我都會聽!
他沒有反應,極緩的呼吸著。每呼吸一次,他的眉頭就會擰緊,似乎呼吸扯痛了傷處。
她有些慌亂,陡地想起娘在她生病時的撫慰,于是她決定依樣照做。
小手輕輕撫著他的額頭,她低聲說著。“乖乖喔,不疼了,不疼。”
他緊蹙的眉兒微微松了,她凝睇他,不禁出神。
他的唇本是粉嫩誘人的,但是此刻變成一抹慘白。他最為自傲的美美臉蛋永遠泛著月牙光澤,但現在是一片死灰色。他本該是生龍活虎的,但現在……
越想她越難過。她不知自己何時惹上殺機。
他定是瞧出她被暗殺組織盯上,所以好言相勸叫她留在屋里別亂走,她硬是不聽他的話。
“對不起……我連累了你!彼吭诖惭兀еp膝,愧疚地哭了。
自從娘過世之后,她就一直活在孤獨之中。是他讓她意識到她并不孤獨,是他讓她明白爹爹對她的憐愛,也因為他,她才立志要做一個能夠讓他認同的姑娘。
他很重要。不知不覺中,他穿著花俏白袍的身影,已經深深烙在她心底。
“之前我很氣你,你維護慕容當家的表情……真的很讓人討厭!彼鼩,凝睇臉色慘白的他。“現在我終于知道了。我只會連累你,遇上危險,我什么也幫不了,但是她就不同了!
相較于慕容臻的從容冷靜,她遜色太多。他喜歡慕容臻是有道理的。
他沒有反應,呼吸聲變得好輕。
她擔心他就此不再呼吸,連忙說著其他的話!澳氵沒有正式接受我的道歉。
你還沒有跟我說,你愿意與我和好,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
只要他好起來,她什么都愿意。她抱緊自己,抑不住竄涌的寒意。剛才他倒下的畫面不斷浮現,她不禁顫抖。
不,她必須勇敢起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他需要她的照顧。
“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鄙螋嫒皇萌I水,決定要振作起來。“我還有許多話要和你說,我還要幫你克服心底的恐懼,我還要讓你知道許多許多……”
他抖了一下。她連忙站起,輕輕為他拉好身上的被子,鼻間聞到了血腥味。
“該不會是傷口裂開了吧?”她擔心之下,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
肩胛處纏上了布條、后腰也纏上布條,但是明顯的,后腰部位傷得甚重,血絲滲過布條,泛起的紅色像是盛開的牡丹。
她的心再次擰緊,但是當她仔細一瞧,她很快發(fā)現她遺漏了一個重點。
花效言裸露的背部布滿了傷痕,不似他臉蛋上美麗細嫩的肌膚,他背部的肌肉凹凸不平,有紅腫突起的傷疤,也有赤褐色的烙印,她幾乎找不到一處完美無瑕的肌膚。
這應該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傷疤。
“怎么會這樣?”她捂住顫抖的紅唇,驚愕難當的看著他。
如果她沒有親眼瞧見,她不相信愛美如命的花效言身上會有如此丑陋的傷疤。
她極快要自己冷靜下來,輕輕為他拉好被子,她盯著他出神,心底想著的盡是他背部的傷疤。
花效言到底經歷過什么事情?她真的很想知道。
他偶爾沉痛、哀傷的眼神,存在著許多不為人知的苦澀。
她以前一直沒留意,直到此刻她倏然明白,原來那是孤獨的眼神。
他也是一個孤獨的人。有著不愉快的過去,笑臉只為了不讓周遭的人擔心。
原來他和她是如此相似。她的眼神滿是憐惜,但更多的是心疼。
“你一定要醒過來、好起來,然后親口告訴我,你的事情。”這一次,換她對他說——你不孤單。
極輕的,她伸出尾指,勾住了他的尾指。
“我們約定好了,你一定要好起來。”她輕聲說著,小手覆上他的大掌,微微收緊。
接下來的好幾天,慕容臻和藍知逸做了許多事情。
沈家千金險遭暗殺一事,被他們掩蓋下來,沈翩然暫時留在慕容府,天譴組織的兄弟忙著去追蹤幕后主使者,慕容府的守衛(wèi)更是加緊防備。
“這幾天,大家都在忙!
沈翩然望著窗外,慕容府的守衛(wèi)在巡邏。她輕嘆一聲,回首瞄向床上依舊雙眸緊閉的花效言。
今早她聽藍知逸提起,花效言昨晚已醒轉,只是蘇醒沒多久,又昏睡了過去。
昨夜她實在太倦,靠在床沿睡得不省人事,竟然沒守到他蘇醒的那一刻。
“不要緊,這次我定要撐起眼皮,等你醒來。”她在他身邊蹲下,輕輕在他額際撫摸。
這已經是她這幾日來的習慣。每次只要她輕輕撫摸,他臉上的痛苦就會減少。
她唯一能夠幫上忙的……只有這一點吧。凝睇沉睡的他,她的眼眶不禁紅了。
但她極快吸氣,強逼自己斂回淚意。
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在他面前做一個堅強的、讓他欣賞的姑娘。
“你要乖乖喔,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彼龑W著他說話的語氣,在他耳邊低聲說著!拔矣浀媚阏f過——”
她還想再說下去,門被推開,慕容臻和藍知逸走了進來。“沈小姐!
“是你們!彼Σ坏酒穑荒槍擂巍
“沈小姐,我們該不會打擾到你了吧?”藍知逸當然看到了她剛才湊近、幾乎吻上花效言耳垂的舉動。
沈翩然的臉頰漲紅,慕容臻捏了相公一把,忙著打圓場。“我們是過來看看言的情況。”
“嗯……我去吹吹風,待會兒再過來!
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換來藍知逸的輕笑。慕容臻瞪了他一眼。“你真是劣性難改!
“呵呵,假裝熟睡的某人,豈不是更加惡劣?”
慕容臻微訝,果然看到本該沉睡的花效言,偷偷睜開眼睛,發(fā)現房間內某人終于不在,他立刻吁一口氣。
“言,你該不會一直在詐死吧?”果然是劣性難改的花某人。
“臻臻,你好沒良心!眲偺K醒沒多久、全身上下還痛得要命的花效言,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拔覀蛇@個樣子,你還說我詐死。”
如果不是為了避開沈翩然,他需要假裝熟睡嗎?臻臻也不想想,他到底被沈翩然占去多少便宜。別的不說,就說他的額頭,沈翩然的手指撫過不下十遍。
雖然被玉指輕撫的感覺不錯,但他就是不喜歡女人的碰觸。
“這幾天來,她一直守在你身邊,就是要等你醒來!蹦饺菡橐谎劭创┧目謶帧!澳氵真好意思繼續(xù)在這里裝睡!”沒良心的家伙是他才對!
“我……”他頓了一下,眸底掠過復雜的情緒,但他很快搖頭!拔視簳r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平日,他和她不是拌嘴就是互相捉弄,后來他們的關系變得比較好了,但還是會拌嘴,從來沒試過像現在這樣,她竟輕聲細語對他說著鼓勵的話。
她真的完全不一樣了。
柔柔的聲音、盈滿關心的眼神,還有溫柔的在他耳邊說話……
這么一想,他的耳垂開始發(fā)燙,那股燙熱的感覺瞬間蔓延至他的臉頰。
“花效言,你臉紅?”藍知逸已經等這個機會等了好久,這一次還不讓他取笑個夠本!澳銓ι螋嫒辉摬粫恰盒氖幯税?”
“你、你說什么?”他反應很大的撐起上半身,一把揪過藍知逸。
但他隨即悶哼仰倒,痛得齜牙咧嘴,就算痛得快死,他還不忘咒罵。“藍知逸你這個沒良心的死鬼,我詛咒你……唉。
“現世報,來得快!彼{知逸吃吃笑著。
話說昨天夜里剛剛蘇醒的花效言,被枕靠在他床沿的沈翩然嚇得臉色發(fā)紫。當然,這不是因為沈翩然的樣子有多可怕,只是因為——
“你呀,還是害怕接近女人。”慕容臻無奈搖頭。
花效言咬牙忍痛,因慕容臻的話而沉默。好半晌他才問,“事情查得如何?”
“還沒有明確的線索,但我們猜測是練家的人。”
練家的人,和他們一樣,是神秘的暗殺組織,但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只要出得起銀兩,他們愿意為任何人效勞。
這么說來,幕后主使應該不是司徒家的人。
“沉落璋的行程受阻,應該沒那么快回到都襄城。”監(jiān)知逸將剛得知的消息說出來。
這么說來,沉落璋那兒應該也出了狀況。他心生疑竇,沉默不作聲的思忖卻換來藍知逸的取笑。
“沈翩然可以在這里待更久,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
“好個屁!”他立即抬眸瞪著對方,一字一句用力的說出來!罢l喜歡把她這個麻煩精留在身邊。课沂堑棺懔税溯呑拥拿共艜巧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