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肅穆的書房內(nèi),一坐兩站,三名穿著素服的男子默默相對,坐在書案后的男子視線落在稍早之前才接到的襲爵圣旨,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
“循親王府的人還在?”軒轅煜恒淡漠的問。
“是,正等王爺您的回覆!
“也罷,就以守孝三年的理由拖延婚事吧!”軒轅煜恒冷漠的說出自己的決定。“錦瑞,你去回覆循親王府的人,就說頭七過后本王會親自上門商論兩家的婚事。”
白錦瑞和杜奕蒼相視一眼,難道王爺忘了昭華郡主的年齡了?而且在先王爺突然急病仙逝之前,兩府已經(jīng)開始商議婚期。
“主子,恐怕循親王會提出在百日內(nèi)完婚,畢竟昭華郡主現(xiàn)年已十七,若再等主子守孝三年……”白錦瑞微微蹙眉,不認為循親王會讓主子這般耽誤他的掌上明珠。
“好了,這些我都知道!避庌@煜恒打斷他。“我已經(jīng)決定了,這樁婚事本就不是我所愿意的,眼下能拖一天是一天,如果她不想等,我可以奏請皇上解除這樁婚事,讓她另配他人!”
“主子,若循親王請皇上作主……”杜奕蒼開口。
軒轅煜恒薄唇一抿,眉頭微微一蹙,他倒忘了這回事了。
“我這就進宮。”先下手為強。“錦瑞,你就照我的話回覆循親王府的人!
“是!卑族\瑞躬身后退,書房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人讓他瞬時驚愕!啊讶A郡主!”
向來只愛穿紅衣的昭華郡主,此時卻是一身淡雅素色的衣衫,讓原本張揚的美瞬間變得溫和,渾身的氣質(zhì)剎時柔軟下來。
白錦瑞視線不著痕跡的往昭華郡主身后瞄去,不見書院的守衛(wèi),郡主的兩名婢女則遠遠的站在院門入口處。
“卑職見過昭華郡主。”白錦瑞回神,連忙見禮,心下暗道不好,大總管怎么沒說循親王府來的人中有昭華郡主,甚至都讓人站在書房外頭了也沒人通報一聲,這些人真是太松懈了!看來他得好好敲打敲打他們一番,否則這么下去,這些人早晚有一天會因為失職而把小命葬送在主子手上!
門外站著的,正是昭華郡主凌綺荷,她的五官艷麗秀美,可此刻那原本應該紅潤的面頰變得蒼白,那本該靈動晶亮的黑眸,此時卻是空洞無神的。
在聽見白錦瑞驚愕的嗓音后,凌綺荷的雙眸終于有了焦距。
打小兩人就訂下了婚約,她一直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感情深厚,可是此刻,幸福的未來宛如泡沫般在眼前破滅,一心認定的良人卻是帶著偽善面具的自私小人!
驕傲的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受傷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這個對自己無心又傷害自己的人面前!
于是她咬緊牙關(guān),壓抑下那滿心的痛,眼底漫上了一股忿怨和怒恨的望向白錦瑞身后,那聽聞白錦瑞見禮聲而來到門前的軒轅煜恒。
“你在這里做什么?”軒轅煜恒蹙眉,冷聲問。
“軒轅煜恒,你若對這門親事不滿,當初為何不拒絕?你若不愿娶我,為什么不退了親事難道我凌綺荷還能死纏著你不放?你這樣一拖再拖算什么?三年后你要拿什么當藉口?”凌綺荷咬牙瞪著軒轅煜恒,開門見山地怒聲質(zhì)問。
軒轅煜恒淡漠的看著她,一會兒才冷冷的道:“你若等不及,我不介意你另配他人。”
“軒轅煜恒,你不想履行婚約就明白的說清楚,不要無恥的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什么叫我等不及,你不介意我另配他人?你有沒有想過三年后我的年齡?有沒有想過我的名聲?有沒有想過雙十高齡尚未婚嫁會讓人如何詬?在已訂親的情況下,更不知道會被人說成什么樣,你根本一點也不為我設(shè)想!”
她突然嘲諷的一笑!班福〔,是我糊涂了,會干出這種事情的你又怎么可能會為我設(shè)想?你根本就是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明明自己不愿,卻要把那種不堪的罪名扣在我頭上,好繼續(xù)保持你那欺騙世人的偽善面具,軒轅煜恒,你堂堂六尺男兒卻如此卑鄙險惡,如此自私?jīng)]有擔當,我瞧不起你!”
“說夠了沒”軒轅煜恒面容冷酷,眼神銳利的瞪著她。
“不夠!我真該恭喜你,剛瞌睡就有人送上枕頭,我該不該說軒轅伯伯死得真是時候,剛好給你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凌綺荷諷刺。
“住口!凌綺荷,看清楚,這里不是你循親王府,不是讓你撒潑耍蠻的地方!”
“戳了你的痛處就叫撒潑耍蠻了?本郡主不過是實話實說!”凌綺荷迎視著軒轅煜恒冷銳的眼神,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這種眼神,如此冷酷銳利,和以前所表現(xiàn)出來的溫和是天與地的差別。
這才是真正的他,是吧!她所喜歡的那個男人,根本不曾真正的存在過!
這個領(lǐng)悟,讓她的心像是落入了冰窖內(nèi),通體生寒,眼底慢慢的蒙上一股決絕。
“我會讓你后悔的,軒轅煜恒!”說完,她旋身飛奔離去,只遺留一抹殘影在眾人眼里。
“郡主!”一直在院外守著的兩名婢女見郡主突然奔離,趕緊追了上去。
“主子……”白錦瑞、杜奕蒼兩人憂心忡忡的望向自家主子。
軒轅煜恒沉默,轉(zhuǎn)身走進書房,冷然的在書案后坐下,一語不發(fā)。
沒錯,這樁婚事他是不樂意,雖說娶誰他都無所謂,可凌綺荷太過刁蠻任性,從小他就對她的脾氣很反感,早早把她迎進門不是自找罪受!
他是不會毀婚,不過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后拖不下去,自會履行這樁婚事,不說這婚事是先皇所賜,沒有重大的因由是不可能解除的,就算能解除,難道她背上被退親的名聲會更好
哼!要不是顧及她的名聲,他何須費心找合理的藉口?不識好歹!
冷肅的氣氛充斥著書房內(nèi),一時之間白錦瑞、杜奕蒼兩人都不敢吭聲,直至大半個時辰過后,眼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兩人相視一眼,終于,杜奕蒼輕聲地開口。
“主子,看情況您還是親自趕往循親王府一趟比較妥當。”話不必說得太清楚,三人都知道其中含意。
循親王乃是兩朝功臣名將,王朝三位異姓王之一,十五歲奪得武狀元后,便進入軍隊,二十多年來為國征戰(zhàn),立下無數(shù)汗馬功勞,可以說有現(xiàn)今的盛世太平循親王厥功甚偉,又因性情耿直,不驕不縱,不因功高而震主,一心忠于皇上,讓皇上對于循親王手上握有的王朝大半兵權(quán),至今完全沒有猜忌收回的打算,和另外兩位異姓王一比,當真是天壤之別。
這樁婚事是先皇所賜,當初是為了拉攏循親王,若不是當時幾位皇子中沒有適合的人選,不是年齡不符,就是早有正室,這樁婚事也不會落在主子身上。如果皇上得知今日之事,就算主子是皇上的堂弟,恐怕也逃不掉一頓責備……
軒轅煜恒緊皺著雙眉,好一會兒才吐了口氣。
“備車!”站起身,他率先離開書房。
“是!眱扇怂闪丝跉,吩咐仆人備車去。
馬車來到循親王府,經(jīng)過通報,軒轅煜恒偕同白錦瑞、杜奕蒼二人來到大廳,見循親王的表情,便知稍早之事凌綺荷尚未告知循親王。
雙方才剛開口客套兩句,外頭便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以及驚慌失措的大喊。
“王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胡鬧,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tǒng)!”循親王怒斥,望向軒轅煜恒,笑了笑道:“讓恒郡王看笑話了。”
軒轅煜恒沒有表示什么,面容依然平靜,可不知為何,心里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王爺恕罪,可是……郡主投湖了!”來人實在顧不得什么了,王府里每個人都知道,昭華郡主是王爺?shù)男母螌氊悾隽诉@等大事,哪還顧得了什么體統(tǒng)不體統(tǒng)。更何況……更何況郡主還是穿著大紅衣裳投水的,相傳穿紅衣自殺,是會變成厲鬼復仇的,這……這得是含了多大的怨恨。
鏘啷一聲,循親王手中的青瓷杯落了地,摔得粉碎,身影已像箭一般疾射而出,軒轅煜恒面容一繃,也猛的站起身,跟著而去。
我會讓你后悔的!凌綺荷最后的話語在他腦中響起。
凌綺荷,這就是你讓本王后悔的手段?
軒轅煜恒眼底閃過一抹諷意,讓他后悔?果然愚蠢至極!此舉只能親痛仇快,對不在乎的人,根本毫無意義!
好黑啊!這是什么地方?
凌琦疑惑的蹙眉,環(huán)顧四周,只看見一片黑暗,奇異的是,她卻可以看見自己,就好像自己的身體發(fā)著光一樣。
“Hello?有人嗎?”凌琦揚聲喊。
四周沒有一絲絲聲響,除了她自己的呼吸聲之外。
心里有絲慌亂,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記得自己應該是在加班,準備明天一早高層干部會議要用的報告資料,怎么會……
啊!她知道了,一定是因為連續(xù)幾周睡眠嚴重不足,所以累得睡著了,現(xiàn)在正在作夢呢!
肯定是這樣的!
突然,前方出現(xiàn)一個光點,她心下一緊,凝神以待。
當光點慢慢接近,她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美麗的女人,一個身穿一身大紅古裝的美麗女人!
“嗨!你好!绷桤诠叛b美女來到她面前時,抬手揮了揮,打聲招呼。就算是個古裝美人也無所謂,有人總比沒人好。
古裝美人停了下來,抬起頭來,一雙明眸落在凌琦的臉上,那眸,如火似冰,滿溢著矛盾又復雜的神情,最終慢慢沉寂,變得黯淡空寂。
凌琦倏然覺得心里漫起一股酸楚,似哀似怨,似愛似恨的,她下意識的抬手捂住胸口,為什么自己光是看了這么一雙眼,就能理解那眼底所包含的情緒,而且竟覺得感同身受?一時之間,她有些茫然無措。
古裝美人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又似乎不是看著她,一會兒便移開視線,舉步與凌琦擦身而過。
咦?凌琦微微一顫,為那突然拂過身側(cè)的一股寒氣。
她猛的轉(zhuǎn)過身,望著那個古裝美人的背影,因那股寒意忍不住猜測,難道她是……鬼?
那這里又是什么地方?不是她的夢境嗎?
如果古裝美人是鬼,那她呢?也是鬼?
所以,她已經(jīng)……死了?
怎么死的?明明是在加班……想到自己連續(xù)熬夜了幾個禮拜,看來八成是過勞死的!
那這里……難不成是黃泉路?
“等等!”忍不住張口留人……哦,或是鬼。
古裝美人緩緩的回過頭來,對著她微微一福。
“一切拜托你了!笨侦`的聲音飄渺的響起。
什么意思?拜托她什么?她疑惑不解,正想開口詢問,身后突然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往后拉。
“啊”她驚叫,擺開逆風前行的架式想要抗拒身后的拉力,卻依然無法擺脫那吸力,腳被拉著往后滑動。
而古裝美人默默的看著她被那股吸力拉走。
“救……”凌琦伸長手,期望古裝美人拉她一把,可一句求救的話都來不及說完,那強大的吸力便將她吸走,讓她向后飛去,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瞬間,她看見古裝美人再次對她一福,然后便轉(zhuǎn)身飄然離去。
她驚慌無措又不解,可不待她有任何反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見了,下一刻,一陣熱燙的感覺席卷全身。
好熱……
凌琦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在烤箱中,全身都要烤焦了一樣熱燙,意識模模糊糊間,耳邊傳來了斷斷續(xù)續(xù)的談話聲。
“下官暫時吊住了昭華郡主一口氣,可是郡主的高熱若還是退不下,恐怕也……”蒼老的聲音慢慢的說著。
“徐太醫(yī),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沉痛的聲音嗄啞的問。
“回王爺,郡主昏迷半年多,身體狀況本就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又感染了風寒更是雪上加霜,下官真的無能為力,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什么郡主太醫(yī)王爺?shù),是誰在看電視?
不對!她是獨居,家里的電視估計有大半年不曾開過,那……是誰?
小偷?有那么大膽的小偷嗎?
不對!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就算沒死,之前只是一場夢,那也應該是在公司加班才對,為什么有電視聲?為什么她會這么熱?身體這么難受?
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狀況?
腦袋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痛,她忍不住呻吟一聲,一幕幕的影像在腦海里閃過。
“綺荷?”循親王聽到聲音,立即撲到床沿,看見寶貝女兒痛苦的呻吟,立即大喊,“徐太醫(yī),快來看看!”
徐太醫(yī)再次上前診脈,有些激動的說:“王爺,雖然熱度尚未退下,不過郡主的脈象比稍早之前穩(wěn)定許多!”
奇蹟!簡直是奇蹟,之前不敢說,方才有那么一會兒,他根本探不到郡主的脈象,雖然沒多久又探到那似有若無的躍動,他便全當是錯覺了,不過心里已經(jīng)斷定昭華郡主今日大限已到,沒想到竟然峰回路轉(zhuǎn)!
好痛!凌琦低嗚著,整個腦袋好像要爆炸一樣,無法控制那些影像在腦海中作亂。
她看到稍早之前看見的那位古裝美人,就好像看電影一樣,看著那古裝美人的一生,看著她的喜怒哀樂、愛恨嗔怨,看著她張揚恣意的生活,以及最后那決絕的悲憤,穿上最愛的一件紅裳,投入那寒徹骨的湖水,體內(nèi)一股熱流在身體遇險時反射性的激起,卻被她硬生生壓制下來,造成了反噬,最后是痛苦的窒息感……
“啊——”凌琦痛苦的大喊——她以為是大喊,其實只是無力的低吟,猛的睜開了眼睛,劇烈的喘息著,那窒息的感覺太過真實。
“綺荷?!”循親王看見女兒終于醒來,一雙眼無法遏止的紅了,激動的輕喚。“綺荷,寶貝女兒,醒過來了嗎?覺得怎樣?哪里不舒服?徐太醫(yī),你快看看郡主是不是真的醒了?怎么沒有反應?”
徐太醫(yī)細細診脈,審視著床上睜著眼看來有些呆滯的昭華郡主,微微蹙眉。
“恭喜王爺,郡主確實已經(jīng)醒來了,而且脈象漸趨穩(wěn)定,看來已轉(zhuǎn)危為安,許是昏迷太久,一時神魂尚未恢復,無礙。下官開副方子,好好調(diào)養(yǎng),郡主一定會康復的!
“好好好,快去快去!毖H王忙不迭地點頭,揮揮手讓太醫(yī)退下,關(guān)愛的看著寶貝女兒,抬手疼惜地摸摸女兒不及他巴掌大的小臉,熱度還是不低,但至少已不像之前那么燙手了。“綺荷,告訴爹,覺得怎樣?是不是很難過?”
“爹?”凌琦虛弱的、幾近無聲的低喃,意識還有些混亂迷糊,眼前這個中年男子她在剛剛的“電影”中見過,雖然眼前的人看著憔悴很多,但她還是認出他就是那個古裝美人的父親。
可……為什么現(xiàn)在對著她自稱“爹”?
“乖女兒,爹爹在,你這個傻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決,竟然想不開投水,你怎么可以做那種傻事呢?你昏迷不醒的這些日子,可知爹爹有多傷心多擔憂?你若真的就這么走了,叫爹爹怎么辦?”循親王壓抑不住哽咽。
昏迷不醒?
凌琦眨眨眼,腦袋慢慢的清醒了過來,以眼下的情況,再結(jié)合剛剛看到的“電影情節(jié)”,她慢慢的理清了現(xiàn)下的情勢,然后……風中凌亂了。
如果沒有方才那么真實的疼痛,她真的很想騙自己這只是一場夢,可是現(xiàn)實是殘酷的。
她,凌琦,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現(xiàn)代單身貴族,前途無量的企業(yè)集團高級主管,在悲劇的過勞死之后,慘劇的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