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靖尋找著適當(dāng)?shù)谋邮⒀b啤酒,總不好隨便拿個馬克杯給客人喝吧?
偷偷的往外瞧,小餐桌邊有人正在忙碌著,她家真的有客人蒞臨耶……而且還是大老板一枚。
他說要吃宵夜,結(jié)果是他下車去買一些小吃,然后直接開回她家。
寧靖覺得很窩心,因為他還是顧及了她的問題,她可沒大方到帶著這張臉去吃路邊攤。
在外頭的卓晟軒趁機打量了這上班OL租的小套房,果然還是千金小姐出生,一個人住,卻租了一間十二坪的房子,兩廳一房一衛(wèi),難怪會入不敷出。
不過住起來倒是挺舒適的,雖然地方不大,但是功能都很齊全,像這兒有張布置得美輪美奐的餐桌,左前方的細(xì)窄空間就是廚房,餐廳廚房做了隔離,這點做得還不差。
“拿不到嗎?”他來到廚房門口,見到寧靖正踮起腳尖,試著拿櫥柜上頭的杯子。
“呃,有點……”那是前任房客留下的,她根本沒用過,她尷尬的伸直手,卻怎么也構(gòu)不到。
卓晟軒輕笑著走過來,在她身后輕而易舉的一伸手,就拿下了那兩只玻璃啤酒杯。
她有點緊張,因為廚房的空間超級狹長,卓晟軒幾乎差一吋就會貼上她。
“謝謝……”她想從中攔截杯子,哪知抵著流理臺的手卻咕嚕的一滑。“。
“喂──”
連卓晟軒都措手不及,他右手持緊兩口杯子,左手飛快地攔腰抱住寧靖,結(jié)果她還是直接往后摔進他懷里,兩個人連連踉蹌的撞上了后頭的冰箱。
最慘的是卓晟軒,他的背撞上了冰箱的把手,根本痛得唉不出聲,懷中還有個連站都站不穩(wěn)的女人,她的背貼著他的身子,卻還直直往下滑。
這時他們就要慶幸廚房夠小,寬度容不得兩個人并排,只能容納兩個人并“貼”,而且寧靖的腳還剛好可以抵住流理臺下方,兩個人才不會摔到地上。
“對不起……”寧靖吃力的想找支撐點站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卡在墻與卓晟軒之間,動彈不得。
“你別動!”拜托,卓晟軒緊扣住她的腰,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正在上下磨蹭著他的身體?“我來就好,你千萬不要再動了……”
“喔,好!彼怨月犜挘V故箘艗暝膭幼。
卓晟軒由后把杯子交給她捧好,然后將騰出來的那只手往后頭的冰箱門把一探,輕松的撐起自己的身子,也把懷里的女人一起拉了起來。
寧靖一直起身子就趕緊扳住流理臺,他的體溫不停地傳過來,她似乎都聽見他的心跳聲了。
“痛死我了……”卓晟軒撫著背部哀叫著,站到廚房的門邊,望著也滿身是汗的寧靖。
一對上他的眼,她立刻倉皇的別開,扭開水龍頭清洗杯子。
廚房彌漫著一股異樣的尷尬,卓晟軒很快地領(lǐng)會,識相的走出廚房,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只是意外,希望胎記小姐不要誤會太大。
寧靖偷偷的撫上自己的臉頰,糟糕,為什么燙燙的?她總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臉紅吧?
她趕緊潑了幾把冷水,逼自己鎮(zhèn)靜下來,她從小到大接觸的男性的確不多,因為幾乎都念女校,青少年時期對異性的憧憬也因為這張臉而化為烏有,與男生的應(yīng)對她還是很生疏。
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她才趕緊把倒好的鹵味跟杯子拿出去。
“剛剛真不好意思,”她略帶靦觍的道歉,“我笨手笨腳的!
“你好像很;?”第一次見面時,她也在廁所里滑了一跤。
“呃,才沒有!”寧靖漲紅了臉,“我只是偶爾摔倒,只是剛好每一次都被你瞧見而已!
“哦……這么巧啊!”卓晟軒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寧靖咬了咬唇,覺得自己說不過他,拉開椅子坐定位后,把筷子遞給了卓晟軒,再準(zhǔn)備倒酒。
“欸欸,這種事我來就好!彼⒖桃,親自為她倒了杯啤酒。
將金黃色的麥香啤酒遞給她后,卓晟軒舉杯向她。
“咦?”她睜大眼,“要慶祝什么?”
“慶祝什么都可以,喝酒嘛!”什么都要有個理由那多無趣?他再把杯子迎向她。
寧靖笑著跟他干杯,用這么大的啤酒杯喝酒倒是頭一次。
事實上她只喝過一口啤酒,那是高中時偷喝的,爸媽從不喝啤酒,家里的酒害里也沒這種東西,她通常都是喝紅酒、白酒或冰酒的。
看見這么一大杯冒著白色泡沫的金黃啤酒,寧靖顯得很興奮,一次灌了一大口。
“喂,喝慢一點,你這樣會醉的!”卓晟軒趕忙制止她,她很渴嗎?
“好香喔!”她綻開天真的笑靨,一臉滿足的模樣,“超好喝的!”
好喝到她把眼睛閉起來,嘴邊沾了一圈白色的啤酒沫,洋溢著一股可愛氣息。
卓晟軒溫和的雙眸擬視著她,她的眉宇之間掩不去故有的天真爛漫,她沒有富家千金的嬌縱氣息,也沒有像游薇那種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干練,她就像個初出社會的高中生。
什么惡質(zhì)低下或是自私的氣息都沒有沾染,明明像在溫室里綻放的花朵,卻又沒有那么脆弱禁不起風(fēng)吹雨打。
“謝謝你。”寧靖又喝了一口,才舍不得的把杯子放下。
“謝我什么?”他怎么一直在被道謝。
“謝謝你的宵夜跟體貼。”寧靖拿起筷子,笑容掩不去,“我在車上時真的一直在想如果去餐廳吃飯得要求包廂,如果是去路邊攤的話我該怎么辦……”
結(jié)果他真的有想到她,為了這樣一個小小的特助。
“小事。”卓晟軒輕描淡寫的帶過。
“對我來說是大事!彼袅颂裘迹瑠A起一片炸得金黃酥脆的甜不辣。
一口咬下,她露出幸福洋溢的神情。
有沒有這么夸張啊?卓晟軒瞪著她指定要買的炸甜不辣瞧著,怎么她看起來比吃到魚子醬還要興奮的模樣?這只是甜不辣而已。
“吃啊,這家炸甜不辣超級好吃,保證你吃了會覺得上天堂!”
“我不吃甜不辣!彼麚u了搖頭,挑了鹵味品嘗。
寧靖聞言,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瞠目結(jié)舌的瞪著他,“不會吧,哪有人不吃甜不辣的!”
“干么那么夸張?”
“真的很好吃!”她忙不迭的夾了一塊,往他嘴邊送,“保證跟你吃過的不一樣。”
“甜不辣又甜口感又爛爛的,我不喜歡。”他皺眉地直往后退。
“那是你沒吃過真正好吃的!彼郎惤诵,“你相信我,這真的很好吃!”
又是一句相信。
卓晟軒每每總覺得不可思議,為什么這樣的人反而會這么輕易的要別人相信她?對她而言,所謂的信任應(yīng)該才是件遙不可及的事吧?
望進她堅持的眼神,卓晟軒閉上眼睛,張開了嘴巴。
感受著食物送進嘴里,他硬忍著嚼了兩口……咦?他忽然亮起雙眼,還真的很好吃吶~不僅酥脆,而且口感非常的有嚼勁,跟他吃過的完全不同。
“日本魚漿,限量酥炸!”寧靖瞧出他喜歡,開心的笑了起來。
“真的很意外!彼浇涝较,果然非?煽凇
“就說要相信我嘛!”她得意揚揚的笑了起來,小腦袋還左右搖擺咧。
卓晟軒配了口啤酒,再吃了幾口甜不辣,越嚼,他的雙眼就越離不開寧靖;他現(xiàn)在坐在她的右手邊,只瞧見黑壓壓的臉龐,若是平常人只要瞧見這半邊臉,只怕都已逃之夭夭,怎么會有人跟她談到什么信任。
“你相信人嗎?”他突然冒出一個問題。
“咦?”寧靖頓了幾秒,揚起笑容,“我相信很多事!
“為什么?我以為依你的成長歷程,應(yīng)該受過很多委屈才對!
“喔,說的也是……”寧靖點了點頭,“你的委屈是指什么?像被同學(xué)惡整?作弄,或是有人假裝跟你做好朋友,卻當(dāng)眾羞辱你,還是被關(guān)在掃具間一整天……這些都算的話,那還真不少呢!”
卓晟軒吃驚的望著她,雖然她說得輕描淡寫,但他已經(jīng)可以想象寧靖的童年過得不是很順利了。
“不過也是有好人。∥倚W(xué)二年級后就轉(zhuǎn)到普通小學(xué)去了,在那里過得反而比較快樂,當(dāng)然也是有被欺負(fù),可是我靠著自己的力量,還是捱過去了。”她臉上沒有浮現(xiàn)一絲不悅,反而散發(fā)著強烈的自信。
“可以跟我說說小學(xué)生有什么力量嗎?”他打趣的問著。
寧靖微蹙起眉頭、噘起嘴,用一種半責(zé)備的方式瞪著他瞧,“小學(xué)生的力量堅不可摧啊,老板!”
“哇,堅不可摧……”她是想當(dāng)變形金剛嗎?
“無論如何都不低頭,無論如何絕對不服輸,他們整我我就忍,忍無可忍就反擊,我絕對不會向任何人示弱!”寧靖邊說邊灌著啤酒,真是舒暢!“久了他們也就覺得整我沒意思了,我也跟大家當(dāng)朋友……就算有人再指著我喊怪胎,我也不那么介意了!
她的臉頰因喝了啤酒而微紅,朝著他揚起一抹自信泰然的笑容。
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瞬間的心情,有著黑白郎君臉龐的女人,卻讓他打從心底覺得美麗。
寧靖散發(fā)著一般光輝,堅韌不退的光芒,就像她現(xiàn)在做的事一樣,明明什么都不懂,卻卯足了勁逼自己要勝任一樣。
她跟游薇不同,游薇那是強悍,已經(jīng)是東廠等級的,誰敢犯她?可是寧靖依然是柔軟的女人,她還有張必須遮掩的臉,對外看起來是別人很怕她的模樣,實際上她才擔(dān)心別人傷害她。
可是她不怕受傷,即使被惡整過,還是選擇信任。擁有那張驚人的胎記,還可以這樣樂觀的過人生嗎?
真驚人,正常人如他,卻兩樣都做不到。
“那個什么……假裝是你好朋友,卻當(dāng)眾羞辱你的那個,后來有和好嗎?”他似乎在尋找一個點,說服自己寧靖并非那么的樂觀。
話語才落,寧靖蒼白的臉色就告訴了他答案。
那是個地雷,他踩上去了。
寧靖用力深呼吸,有點刻意的拚命夾菜吃,又跟著灌酒,他的問題勾起了她童年最不愉快的回憶,她回憶著,連手都跟著顫抖。
突然,溫?zé)岬拇笫止×怂娜彳琛?br />
這讓寧靖顫了一下身子,瞪著自己的手瞧。
“對不起!弊筷绍幷\懇的望進她的眼睛,“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傷心事!
她迅速的眨動雙眼,帶著一點恐懼、又一點緊張,還有大量的心痛!安唬业拇_也該面對,都快二十年的事了,怎么還這么介意!”一定是因為畢業(yè)那年慶生會的關(guān)系,勾起不好的回憶。
卓晟軒倒是訝異,快二十年?這么久啊?
“那是我小學(xué)一年級的事,我那時念的是貴族學(xué)!磉叺呐笥讶敲T望族的小孩,對方是另一個財團的獨生女,人長得好美好美,像是天生的公主!彼龥]忘記過那張嬌艷的臉龐,跟她真是天壤之別,現(xiàn)在更是迷人。
你也是。卓晟軒差點沖口而出,但是他壓抑下這莫名其妙的沖動,說出這種話,只怕寧靖會誤以為是皮話。
“她辦了一個童話生日派對,每一個人都扮成童話故事里的角色,那時的我還太小,在不知道自己不適合辦什么公主、仙女的時候,就扮成了灰姑娘!闭f到這兒,寧靖露出一抹自嘲的神情,“或許我潛意識里希望有一天,有人能跟神仙教母一樣,出現(xiàn)幫我把這丑惡的胎記去除,讓我化身成真正美麗的公主吧?”
卓晟軒發(fā)現(xiàn)他非常不喜歡寧靖拿自己的胎記開玩笑,對于她的每一句自嘲都感到不舒服。
“結(jié)果在派對上真的出現(xiàn)惡姊姊?”他故作輕松的應(yīng)答著。
“哪有這么剛好的事,”寧靖失聲而笑,“我啊,最后被關(guān)在籠子里,成為公主自異國買來的獨特寵物,高高興興的出門,卻落得一身狼狽回家!”
唉,她還記得自己哭得多慘,在家里幻想她跟其它人打成一片的爸媽,見到女兒哭著回來,簡直就要抓狂。
卓晟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怎么會有這么惡質(zhì)的……不!那些名媛千金們他又不是不認(rèn)識,那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個性,嬌縱而不懂得體諒人心,加上年紀(jì)小,越天真的孩子越殘忍。
“你父母親沒有去找他們理論嗎?”他跟著忿忿不平。
“沒有用的,大家會說孩子玩在一起,可能只是開玩笑,但是我媽心底知道,我是被侮辱了。”寧靖回想起來,也覺得爸媽真辛苦,“所以隔天我就轉(zhuǎn)學(xué)了,再也沒有跟那些人有交集!
“原來如此,”卓晟軒微微點著頭,“難怪我在有錢人家的私人Party中沒有看過你!
“我?我怎么——l”話到這兒,梗在喉頭,寧靖露出一臉驚色,“什么叫有錢人,我只是……”
“我像那種笨到不知道你是誰的人嗎?”卓晟軒露出一種叫她安心的笑臉,“放心,只是職場上的調(diào)查,你不必那么緊張,我也不是會到處去張揚的人!
寧靖臉色益加慘白,她怎么沒料到卓晟軒會調(diào)查她……更別說她的姓氏特殊,跟企業(yè)財團關(guān)系密切的他不會不知道。
她頹然的放下筷子,生怕隨時會身份曝光,然后……
“寧小姐,你現(xiàn)在腦子里在亂想的都不會成真!”卓晟軒睨了她一眼,拿了啤酒就飲,“我不是碎嘴的人,你的身份我也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