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喬成多年來養(yǎng)成天未亮便起的習慣,在院內打拳,套拳還沒打完就看到趙小丫的身影出現(xiàn)在竹林里。
“爺爺!壁w小丫露出抹笑,乖巧的站在竹籬外,雖知自己唐突,但還是開了口,“我就只是來問問,不知……”她時語結,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上輩子名震天下的周大將軍,“公子可有去看大夫?”
顧喬成揮手讓人進來,“你別口一聲公子,他姓周,叫屹天,虛長你兩歲,你就叫他聲大哥吧!
趙小丫可萬萬不敢以兄長相稱,“不了,畢竟我與他不熟稔,還是叫他公子!
顧喬成也沒勉強她,只道:“昨日多虧你的堅持,不然再遲個幾日,那小子的腿八成得毀了!
聽到顧喬成的話,趙小丫懸了夜的心終于安穩(wěn)的落下。
“公子的腿傷了,好生休養(yǎng)幾日才是正理!壁w小丫連忙放下竹簍,露出里頭的雞蛋,“爺爺,這是家里母雞下的蛋,送給公子補身子。”
顧喬成看了眼,看出趙小丫對周屹天有著超乎尋常的關懷,他的眼中疑惑閃,難不成臭小子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救了小丫頭?
不管事實為何,他都不可能接趙小丫手中的雞蛋。
在這十里八村里,雞蛋和家禽都是好東西,平時不單可以給家里人補身子,還能換銀子。
以趙小丫在家中的待遇,他若不知這幾顆雞蛋是她偷拿出來的就白活了。
“拿回去,我這里不缺你這些東西!
趙小丫自然知道顧喬成不缺,只是她就是想為周屹天做點什么,所以她堅持將雞蛋放在旁,“爺爺,以前我傻,沒將事情看透,現(xiàn)在我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
顧喬成雙眼微亮,靜靜的聽著她說。
“家里的母雞從小雞就是我養(yǎng)著,今天我不過拿幾顆蛋過來,若娘親真要打罵,明日我索性連雞都殺了,拿來給公子補身子!
顧喬成忍不住笑出聲,這樣的氣勢他可從沒在趙小丫身上見到過。
村里有不少人看不慣趙小丫的娘對她又打又罵,替她出頭,但趙小丫自己不爭,久而久之村人也不想自討沒趣;現(xiàn)在若是她真能想通,這倒是好事件。
“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好好為自己打算。”顧喬成嘆道:“你是個好孩子,日子難過,更該多點勇敢。”
趙小丫的手下意識的撫上獸牙手串,感覺自己的眼眶發(fā)熱,“我知道的,爺爺。”
“好啦!”看著她的模樣,顧喬成揮了下手,“去忙你的吧,那小子沒事!
趙小丫點點頭,正要離去,卻想到什么,問:“大夫可有給公子配藥?”
顧喬成這才想起還有煎藥這檔子事,他不禁搖頭,真是年紀越大腦子越不記事,“有,我都給忘了!
顧喬成進屋,藥包就擱在廳里的桌上。
趙小丫跟在他身后極其自然的接過手,“爺爺,家中藥罐放在何處?”
顧喬成指了指灶房的方向,想了想,自個兒進去,“你等著,我找找!
趙小丫點頭,沒得首肯,乖巧的站在廳里,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周屹天的房門上。
直到聽到灶房有聲響,這才收回自己的視線,帶顧喬成出來,上前接過他手中的藥罐,“藥的氣味大,我用外頭的爐灶煎藥。”
顧喬成在竹樓的角砌了個灶臺,若天氣熱,他便在外頭煮食。
“你還有活兒要干,藥我來——”
“不差這么點時間!壁w小丫熟練俐落的升火添水。
顧喬成看趙小丫堅持,也不再開口,動手收拾起角落還沒整理的木材。
他這些天得趁著天氣還好,將柴火收集到足以將西屋全都填滿,冬天才能安穩(wěn)的過。
轉眼間,天色已亮,趙小丫專注的看顧火候,對周屹天要入口的藥汁格外用心。
竹欄外有聲響,趙小丫抬頭看了一眼,就見一個人高馬大、背著一個大大包袱的靑衣男子在竹欄外探頭探腦。
趙小丫的眼底閃過光亮,認出來人。
周岳,周屹天親信,印象中只有他在的時候,周屹天臉上才難得會有些輕松的時候。
“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樣子?”顧喬成口氣不善,“還不快進來!
周岳得了首肯,露出討好的笑,連忙走了進來,“老爺子吉祥!
顧喬成臉上難掩嫌棄,手中的柴刀重重的劈向木材。
周岳連忙將背上的包袱放下,昨曰周屹天找上客棧時,他正好去驛站,回來后聽小二說爺找來,腳還受了傷,他這心就懸在半空中,偏偏當時城門已關,他就算想來也得等天亮。
如今雖沒見到主子,但看老爺子的樣子,人應該無大礙才是,他忙上前要接手干活,“小的來就好,你老在旁歇著。”
“滾開!鳖檰坛傻纳碜右粋龋氵^了他的手,“你的主子在屋子里,你照料好他便成,屋里屋外的活兒你都不許插手!
周岳露出苦惱的神情,他是周屹天的小廝,是侯爺在群可信的家生子之中親自挑選出來的,自小跟著周屹天長大,對顧喬成不敢不恭敬,讓他在旁看老人家干活,他怕自己遭天打雷劈。
偏偏顧喬成一臉嚴厲,他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就在這個時候,眼角看到旁的趙小丫。便問:“老爺子,這是你家的丫鬟?”
顧喬成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又陰了幾分,真是什么人養(yǎng)什么鳥,跟主子樣自以為是,一個把人家當乞丐,一個把人家當丫鬟。
“她是小丫,是大山村里的小姑娘,不是丫鬟。”
周岳向來有點小聰明,眼就看出了顧喬成不快,立刻對趙小丫行禮道歉,“失禮了,姑娘!
趙小丫對周岳的印象自上輩子便極好,如今自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記恨上,對他笑著搖頭,“沒關系!
她笑容明媚,輕柔的語調令周岳好感大升,伸出手接過她手中的扇子,“我來吧!我叫周岳,是爺?shù)男P,若不嫌棄,我叫你小丫,你稱我聲岳哥便成了!
趙小丫點了點頭,乖巧的叫了聲,“岳哥!
周岳贊賞的看了她眼,雖說黑了點,渾身沒幾兩肉,但笑起來挺甜的,“小丫啊,我家爺?shù)那闆r如何?”不敢問顧喬成,他只能輕聲問看來和善的趙小丫。
“公子腿傷了!壁w小丫也沒有隱瞞,“這幾日怕是行動不便,岳哥得費心了!
周岳的眉頭先是擔憂皺,但隨即笑,“我知道,多謝你了。小丫,能否幫我提桶水過來?我家爺平日不用人伺侯,但是他起來時習慣喝杯溫水,我得燒壺水才成!
顧喬成在旁聽到周岳的話,皺起眉頭,柴刀用力的劈向粗木,周岳心驚,就怕那把柴刀飛向自己的脖子,立刻改口,“哎呀,瞧我這腦子,真是不好意思!不麻煩你,小丫,等會兒我煎好藥再去燒水!
趙小丫知道顧喬成這是在維護自己,只是對于她而言,干點活真的不是事兒。
“沒關系,岳哥忙,我去燒水,順便再弄點吃的!壁w小丫站起身,明亮的眼睛看向顧喬成。
顧喬成對上趙小丫的眼神,一時心軟,便由著她。
趙小丫笑,轉身頭鉆進灶房里。
顧喬成再也無法對趙小丫異常的關心視而不見,若她的用心是因為周屹天出手相救也就罷,但若不是……
他放下柴刀,沒理蹲在地上顧火候的周岳,背著雙手走進灶房。
趙小丫拿出自己帶來的雞蛋,看著干凈明亮的灶房里有兩個爐灶,不由得贊嘆顧喬成會過日子,這樣煮起來就快多了。
“丫頭!笨粗谏鸬内w小丫,顧喬成問道:“你吃了嗎?”
趙小丫聽到身后的聲音轉過身,老實的搖搖頭,平時她頂多碗稀得見不到米粒的米粥或是個饅頭就打發(fā)了整日。
這個答案早在顧喬成意料之中,他伸出手拿過放在桌上的布袋,順手打開旁的柜子,“吃的都在這兒,你看著隨意弄點!
趙小丫雙眼晶亮的看著裝著滿滿糧食的柜子,不單有米、有面粉,還有臘肉、腌魚。
打開了桌上的布袋,都是些賣相極好的青菜。
以前趙小丫不知顧喬成的身分,只覺得他本事好,雖說上了年紀,但手腳靈活,獨自人在深山打獵,鮮少空手而歸,日子過得比起村里其他人都好上許多。
如今再看到周屹天,趙小丫便明白,上輩子她以為十分平凡的老人家其實有著不為人知的身分,只不過他們不說,她也不會問。
因為灶里還有火星,所以趙小丫很快的升了火,用其中爐先燒水,又手腳靈巧的用白面做了饅頭,放到另個爐上蒸。
然后她把雞蛋和面粉拌在起,簡單的做了個雞蛋餅。想想周屹天現(xiàn)在需要補身子,又炒了盤臘肉。
周屹天是在香味之中睜開了眼,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在夢中,畢竟顧喬成打獵是把手,但對庖廚之事還真沒法子,好滋味別提,難得今天起床能聞到空氣飄香。
他忍著痛起身,看到旁打磨光滑的兩枝木拐,不由得揚了下嘴角,老頭子就是個嘴破心軟的。
他有些不熟練的將兩枝木拐夾在腋下,出了房門。
趙小丫正在灶房忙著,沒留意到拄著木拐出現(xiàn)的周屹天。
“趙小丫!
她聽到周屹天叫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愣,隨后心頭莫名的激動,微側身對他笑,“公子醒了!
周屹天應了聲,緩緩的進來。
趙小丫連忙拉來張凳子,伸手扶他坐下,心里慶幸他今天的脾氣看來起挺好的,沒有拒絕她的幫助。
周屹天不客氣的看著灶頭,“我餓了!
“再會兒便能吃了!壁w小丫轉過身,方才燒好的水已放涼,倒進杯子送到了周屹天的手里。
周屹天挑了下眉,喝了口,入口溫度適當,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
趙小丫舀出燒好的水放在木盆里,覺得太熱又兌了些冷水才將木盆放到周屹天的面前。
周屹天低頭看著木盆里的盈盈水光,隱約還能看到輕冒的霧氣,他雖出身昆陽侯府,身邊卻始終只有周岳人,沒有讓人伺候的習慣。
他防人之心重,這是老頭子教的,只有近身的人越少,才越不容易讓人有機會危害。
而且他是個漢子,就算寒冬臘月,沐浴照樣是用冰涼的水,而現(xiàn)在眼前……
周屹天瞄了眼裝著溫水的盆子,并未動作,他是個漢子,又不是個娘兒們。
趙小丫見他不動,連忙擦了下手,挽起衣袖,伶俐的替他擰了帕子,雙手遞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