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約而同的閉上雙眼,又不約而同的睜開雙眼看著對方。
張繁亦有一瞬間幾乎忘了呼吸,發(fā)白的菱唇微啟,清靈有神的雙眼圓瞠,盡是遮掩不了的驚艷迷醉。
好半晌,她終于回過神來,尷尬的輕輕咳了幾聲。
“你……”真是他媽的太帥?!害她現(xiàn)在心臟跳得有夠快,整個人簡直快冒煙了。
夏文卻因為另有顧忌,確定女孩眼中的光芒不是因為認(rèn)出他的身份之后,就轉(zhuǎn)身走到廚房去翻箱倒柜找東西。
他雙眼一亮,終于在櫥柜第一層第三排盤子的第四個淺盤里找到健?ā
看來,拉漢暫時沒有罹患老人癡呆癥的可能。
“你要找的人是我的叔公,他現(xiàn)在人在醫(yī)院,可能明天早上才會清醒,你嗯還是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吧!你真的不考慮讓我轉(zhuǎn)交就好嗎?”他把健?ㄊ者M自己的牛仔外套口袋里,往回走到客廳。
“你……我不考慮,倒是你……要不要考慮帶我一起去醫(yī)院?我真的有很重要的東西要交給他!”張繁亦雙眼發(fā)亮的盯著眼前越來越靠近的男人,雖然還是一樣無法移開視線,心里想到的卻是醫(yī)院里可以遮風(fēng)避雨,說不定運氣好,還可以睡在病房里軟軟的椅子上,還不用嘗醒來會錯過利國華。
“不考慮!毕奈臄蒯斀罔F的回絕,沒想到邢張頹喪失望的小臉會讓他莫名的心里發(fā)軟。
她沒有讓人驚艷的美,沒有特別出眾的五官,卻有教人一看再看,百看不厭的奇妙魅力。
“他明天應(yīng)該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你那時候再來找他吧!”甩開心中缺乏重點的雜念,他帶頭走出門外,還伸長了手關(guān)掉就在她耳朵旁邊的電源開關(guān),暗示她這件事到此為止。
有一瞬間,眼前的世界是純粹的黑。
張繁亦在他伸手過來時,本能的瑟縮了一下,雙手交叉護在自己的額頭前方,然后在毫無預(yù)警的黑暗中難以遏止的頻頻發(fā)抖。
她雯眼緊閉,潔白的貝齒緊緊的咬住軟嫩的下嘴唇,阻止自己失控尖叫。
站在門口的夏文眼神一凜,一個跨步走向她,二話不說就將她用力摟在自己懷里。
“沒事,別怕!彼纳ひ衾锾砑恿朔讲潘鶝]有的溫柔,強限的穩(wěn)住懷里這個女孩的顫抖。
“再也沒有人可以隨便傷害你,噓!沒事了,沒事了……”
他寬大的手掌牢牢的將她的腦袋安置在胸口,強健又穩(wěn)定的心跳聲教人莫名的眷戀依賴,溫暖的體溫緩緩滲入了她布滿驚恐的心靈,瓦解了久違以來的黑暗記憶。
張繁亦眼眶發(fā)熱的張開雙眼,漸漸放松了僵硬防備的肢體。
“開……燈……拜托,先開燈……”張繁亦緊張萬分的吞咽了幾次,終于咽下了梗在喉間的恐懼,也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顫巍巍吊在天花板上的老式日光燈啪的一聲照亮了簡陋的室內(nèi),讓她白皙的膚色看起來青修無比,原本有些渙散的瞳孔終于凝出焦距,包裹在蓬松羽絨外套里的嬌軀緩慢而堅定的退出這個陌生人的溫暖胸膛。
“謝謝,我怕黑!
她低頭致謝,兩頰旁垂落的發(fā)絲遮住她大半的五官,從夏文高挑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得見一個小巧的鼻頭。
“沒事就好,你先出去吧,我關(guān)燈!毕奈膭e有深意的睨了這個睜眼說瞎話的女孩一眼,也沒有戳破人家謊言的興致,只是淡淡的點頭,要她先走去外頭等他。
這個女孩不見得怕黑,她怕的,是拳頭。
張繁亦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戶外冰涼許多的空氣讓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但也因此清醒了許多。
“我是張繁亦!彼嗖揭嘹叺母谶@個高大俊美的男人后頭,“我在南投一間專門照顧獨居老人的協(xié)會工作……”
是她太心急,居然忘了先自我介紹了,人家不愿意帶她去找利國華老先生,其實也頗為合情合理!
“拉漢不是獨居老人,這里所有的居民都是他的家人,”夏文停在車旁,回頭挑眉,然后開門發(fā)動車子,引擎的聲音瞬間把靜謐的黑夜炸了開來。
張繁亦拉長了臉,剛剛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龐已經(jīng)漲成了豬肝紅。
“我不是來做業(yè)務(wù)的!币蝗,早就逢人就遞上一張名片啦!
他以為當(dāng)社工的都這么閑?還大老遠(yuǎn)繞過中央山脈來這里找獨居老人?
“我知道!毕奈娜套≥笭柕男σ猓熥岳@過車頭到副駕駛座旁,忽然轉(zhuǎn)頭看著自動尾隨在他后頭的張繁亦,“我是夏文。上車,我送你!
“什么?”張繁亦喜出望外的防在原地,懷疑自己聽錯了。
黑框眼鏡后頭的眼眸不由自主的追逐這個自稱夏文的男人,直到他坐上了駕駛座,砰的一聲關(guān)上車門,那雙深邃又充滿神秘魅力的眼睛瞬也不瞬的迎上她的視線。
“如果你不上車,想要留在這里繼續(xù)吹風(fēng),至少幫我把車門關(guān)上!
張繁亦如夢初醒,急急忙忙的上車掛上安全帶,然后轉(zhuǎn)頭朝他友善的笑了笑。
“夏文,謝謝你!彼嫘恼\意的道謝,覺得這件事情到目前為止雖然一波三折,總算有個還不錯的發(fā)展。
“不客氣!毕奈牟仄鹧劾锏男σ,“我先送你去飯店!
說完,他目不斜視的開車離開萬籟俱寂的部落。
“什么?”張繁亦唇邊的笑意瞬間成了怒火,又氣又怒的轉(zhuǎn)頭瞪著身旁鎮(zhèn)靜如常的男人。
“我要去找利國華,不是要去住飯店!”可惡!這個男人怎么可以自作主張?居然還故意誤導(dǎo)她誤上賊船。
夏文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忍不住多看了她那張氣呼呼的臉龐一眼。
這個外地來的女孩不是太有膽,就是少了好幾根筋,才會一個人窩在那間老房子的門口,打算守株待兔等拉漢上門。
“拉漢,就是你要找的利國華,今天下山的時候跌倒了,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病房休養(yǎng),難道你要現(xiàn)在去把他叫醒?”她敢點頭說對,他就停車把她丟在路旁。
張繁亦一時語塞,最后不太情愿的認(rèn)同他的論點。
“我……我可以在病房那里等……我會很安靜,不會吵醒他,別帶我去飯店。”雖然她現(xiàn)在又餓又累,又想洗澡睡覺,甚至已經(jīng)有點頭昏眼花,不用哈利波特里面的催狂魔來吸取精力,就已經(jīng)自然呈現(xiàn)呆滯遲鈍的恍神狀態(tài)。
夏文瞥了她一眼,說出連自己也驚訝的話來——
“你累了,醫(yī)院不是適合讓你休息的地方!彼f到后來已經(jīng)皺起了眉頭,忽然很好奇這個叫做張繁亦的女孩到底找拉漢做什么?
張繁亦為了避免看見身旁那張?zhí)^蠱惑人心的臉,從幾分鐘前就一直保持著微微右偏的角度,此刻則咬牙切齒的從齒縫中擠出真心話。
“我只要能把東西親手父給利國華老先生,就能回家好好休息了!比蝿(wù)沒有達(dá)成,她總覺得背后涼颶颼的,良心不安!
“到底是什么東西?”夏文緊接著問,好奇得不得了。
“我也不知道!睆埛币嘁荒樖龌蟮膿u頭,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她真的沒說謊,因為她從警察手上拿到的,就是一個已經(jīng)封死的A4紙信封,上面選用膠水黏上一張她的名片還有一張日文短箋。
那張名片是她當(dāng)初剛剛?cè)オ毦永先巳照諈f(xié)會實習(xí)時,自己用印表機DIY做出來的,還特地把自己的聯(lián)絡(luò)電話放大字型,排版在中間最顯眼的地方,發(fā)給自己照顧的每一個老人,絕對不會認(rèn)錯。
至于那張日文短箋上頭,其實只有短短幾句話,就是希望她能親手把這個牛皮紙信封交給利國華本人。
短箋的最后,自然有附上地址,沒想到卻是民國光復(fù)初期的地址,根本和現(xiàn)在的門牌街道完全不同,幸好鄉(xiāng)鎮(zhèn)里鄰的名稱是對的,所以她才會挨家挨戶的打聽利國華到底住在哪里。
夏文把車開上通往臺東市區(qū)的陸橋,陪著身旁陷入沉思的張繁亦一起分享沉默,忍住數(shù)落她的沖動。
連自己手上有什么東西都不知道,就這樣只身來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沒有任何防人之心的坐上他的車。
要是小妹海小霓敢做這樣的事,恐怕她自己還沒出事,就先被他們這幾個哥哥的口水給淹死了。
不過,夏文雖然沒有把話說出口,眼神倒是明明白白的展露出自己的不能茍同,張繁亦心知肚明的露出苦笑,卻沒有為自己看似沖動缺乏大腦的行為做任何解釋的打算。
人生在世,有些所作所為,是不能用常理去以一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