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相信他！看他的表現(xiàn)就知道，工作是他最好的下飯菜。當然，她也知道，他是為了她才故意這么說的……
這個男人真奇怪，在工作上嚴厲不近人情，私下卻會在不經(jīng)意的地方展露溫情，讓她這么感動，胸口泛著微甜的暖意。
“唉，那好吧�！彼室鈹[高姿態(tài)�！熬彤斪錾剖�，我答應(yīng)你�！�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塊，嘴巴跟著一起笑了，這“笑”逐漸擴大，最后演變成開懷大笑，嘻嘻哈哈不可收拾，連暗蒙蒙的夜色也跟著詼諧起來。
這一刻的快樂，如果非要有個理由，他會說，那是因為她的笑容。
她會說……那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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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個人曾讓你這么開心，那么當你不順心時，就會第一個想到他。
那天，一場突來的大雨，打濕了她的草稿本。打工結(jié)束后，原本想趕在迪化街永樂市場打烊前去布行挖寶，卻禍不單行來了另一場雨，壞了計劃。
她心情低落地回家，經(jīng)過路口時，腳就這么偏離軌道，朝舞團走去。按了門鈴，卻忽覺不妥，這時間通常沒排練，自己無故前來，一定會造成他的困擾吧？
他打開門時，見到的，就是她尷尬又帶點無措的樣子。
他揚揚眉，也不問來由，朝里頭撇撇下巴，直接道：“進來吧。”
“不……我沒什么事……”后悔自己的輕率，她想道歉告辭。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彼治臻T把，沒有關(guān)門的意思�！翱禳c�！�
他微笑催促的模樣使她感到溫暖，依言進屋，耳畔聽到音響放著音樂，直覺以為是練舞用的樂曲，旋即發(fā)現(xiàn)不是，因為她聽到熟悉的輕快旋律，還有歌手正輕輕唱著：永遠別對一只鱷魚微笑……
“小飛俠的卡通原聲帶？”
他掀眉�！澳懵犨^？”
豈止！熟得有幾首歌都會背了。她微笑，低頭見到地上擺著一塊游戲版圖，不禁一怔。“你在玩大富翁？”跟誰？她好奇張望，沒看到其他人哪。
他走回游戲邊坐下，為她解惑：“自己跟自己玩，可以沉淀思緒�！�
還有這種玩法的？她失笑。“聽起來怪可憐的。”
他嘴角微揚。“不如你陪我玩好了�！�
“好啊�！彼蚕刈隆�
“你心地這么好，我會讓著你一點�！�
“不行�！彼劾镩W著挑釁的光芒。“贏得太容易的游戲多沒意思。”
他斜睨她，佯怒�！疤谅�！我改變主意了，得好好教訓(xùn)你一下才行？”
狠話撂下了，誰知游戲開始后，他接連撞衰，被迫破財消災(zāi)，入不敷出，眼看就要破產(chǎn)。
玩到一半，她喊暫停去上廁所，回來時，眼尖地發(fā)現(xiàn)局面似乎略有不同，疑惑地憑著記憶仔細勘查，驚訝地覺察：“為什么你多了一棟旅館？”
還沒得到回答，鈴鈴鈴……電話鈴響，他上前接聽。
她隱約聽到他說：“明天早上？什么時候？嗯……晚點再告訴你行不行。”
等他掛斷電話，她問道：“有公事嗎？”
“沒事。是小虎問，明早能不能來特訓(xùn)�！�
什么？“小虎要……特訓(xùn)？”
他笑瞥她一眼。“這么驚訝？”
“有一點。”印象中，平時排練，小虎最沒干勁，老是第一個嚷著要休息，私下竟會要求特訓(xùn)？一個想法倏然躍入腦海�！笆遣皇且驗轶H子快回來了？”
換人驚訝，他挑眉瞧她，眼底蘊笑。“明察秋毫。”
“只是聽其他人說過，小虎在驢子面前最愛現(xiàn)……他們是男女朋友嗎？”沖口問出，馬上覺得不對，那應(yīng)該是……
“還要再低階一點。”索性為她解惑：“是互相喜歡。”
咦？“可是，小虎說，驢子是好朋友，而且還會去聯(lián)誼�！�
“就是有這種笨蛋。長這么大，還連自己的心情都搞不清楚�！彼麚u頭笑道，回來坐下，抓起骰子遞給她�！昂昧耍覀兝^續(xù)。該你走了。”
“慢著……”她一手支著下巴瞧他，一手指指地圖上不該存在的建筑，質(zhì)問道：“你偷蓋了一棟旅館，對不對？”別以為她忘了。
“什么？沒這種事�！蹦槻患t、氣不喘。
裝蒜！不敢相信他也有這么孩子氣的一面，她睜圓眼，笑意直往上沖�！八懔�，快拿一千塊來賄賂我，我可以假裝沒看到。”
“那怎么可以！行賄是犯法的�！本尤贿�一臉不茍同地譴責。
“違建也是犯法的。”她作勢要動手拆毀。
他截住她的手，凜然道：“做人要厚道點，凡事留點后路給別人�！�
竟然跟她扯起人生大道理來了，他就這么不想輸嗎？她強忍笑意，正色道：“好吧，我可以給你一條后路，那你打算拿什么當過路費？”
他一手抵著下顎，狀似沉思�！斑@樣吧，晚餐請你吃披薩。”說完，他站起來，再次走到電話邊，拿起無線電話，回頭問她：“想吃什么口味？”
“嗯……洋蔥披薩，除了洋蔥，什么都沒有的那種。”
“……算了�！彼鏌o表情地放下電話，回到原地坐下，拿起一張千元面額的假鈔遞給她。“我改變主意了，拿去�！�
“哈……”她再忍不住地爆笑出來，望著他的臉，不曉得是不是笑得太厲害，心跳也跟著快了，撲通撲通很亢奮。
他看著她大笑，也打從心底感到愉悅，想不到逗她開心是比玩大富翁更棒的娛樂，只見她笑瞇了眼，一手掩著嘴，使聲音微悶，他突然有股奇怪的沖動，想拉開那只小氣的手，好將那可愛的笑聲聽得更清楚些。
愉快中，不知不覺，CD播完一遍，重又唱起：永遠別對一只鱷魚微笑……
“笑了會怎樣？”
不期然想起，那一次，她在電話中這樣問。
這一刻，明晃晃燈光下，她的笑容特別亮眼；忽然間，好像有個壞東西，偷偷摸摸地伸出舌頭，在誰的心坎上舔了一下，熱熱的，癢癢的……
＊＊＊
事后回想起那天的事，丁薇霓依然感到神奇不已。
他像個魔法師，輕輕一彈手指，所有不快和沮喪就煙消云散。
那到底是什么法術(shù)，總能讓她這么開心？她享受這份快樂，又不免困惑。
然而他們之間，也不是永遠都這么和樂融融的。
這天，將近晚餐時間，她帶來令人消化不良的消息，引燃火花。
“不是已經(jīng)定裝，為什么臨時又要變動？”審視手上經(jīng)過修改的設(shè)計圖，聶鳴鋒眉頭微微一皺，再看向面前的人，見她一臉躍躍欲試。
“這不是大變動，只是細節(jié)上的修改，不會造成大影響的。我知道現(xiàn)在提出是晚了點，但是……創(chuàng)意是隨觸即發(fā)的，它現(xiàn)在才來敲我的門……我不是故意要找麻煩�！彼\懇解釋，希望他可以理解。
“問題是，別人不見得能配合你的隨觸即發(fā)�！彼鏌o表情�！斑@件案子，是要你按照原本的設(shè)計做出一樣的衣服，現(xiàn)在的成品很好，不用做多余的事�！�
……意思是她畫蛇添足嗎？她微惱抿唇�！凹热欢蓟ㄥX重做了，趁機補強一下不是很好？圖書再版也會修飾原先的內(nèi)容啊�！�
他抱臂睨她，模樣看來不甚友善�！澳愕囊庖姴簧佟！�
“因為我是服裝設(shè)計師，不是裁縫，經(jīng)過我的手做出來的，就是我的作品，我希望盡善盡美……”她試著據(jù)理力爭�！皥F長你應(yīng)該可以理解我的想法�！�
“你有這個心很好，但是……”他凜容道：“不行�！睌蒯斀罔F。
不行？！“為什么……不行？”
“你的構(gòu)想不錯，但改了會不會更好是未知數(shù)，時間緊迫，不必冒險。”他嚴肅道。“況且你自己不也知道，現(xiàn)在提出太晚了……別不按規(guī)矩來�！�
“時間不是問題，我后天——不，我明天就能趕出來給你！”她急切道。
他不置可否，臉上卻擺明寫著：到此為止，沒得商量。
她氣悶瞪眼，與他對峙，明白他有他的道理，但她實在是……很不甘心！“你這個人……怎么……怎么只許自己龜毛！”忍不住脫口低喊。
他板著臉，表情威嚴，沒有軟化，內(nèi)心卻忍不住被這話勾起了笑意，看著她因激動而有些發(fā)紅的臉，不由得有點想逗她。有時面對她，他的童心會反常的旺盛，這奇特心態(tài)連他自己也沒發(fā)覺。
“因為我是團長，有特權(quán)�！�
……別火！要冷靜，要言之有理，才能讓他信服。吸一口氣，她認真道：“團長，我不是在無理取鬧。這次演出，場地小，觀眾席相對也小，舞臺可以看得清楚，細節(jié)上考究，觀眾也可以感到我們的用心，這有什么不好？”
見她眼神堅毅，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他好氣又好笑。
“相信我，改了真的會比較好，來得及的。”她不死心地繼續(xù)游說。
耳中聽著她的極力說服，眼里看著她嘴巴一張一合，有那么一瞬間，他有種奇異感受，好像被那張頑固的小嘴輕輕巧巧地，叼住了心。
“我希望盡善盡美……團長你應(yīng)該可以理解我的想法�！�
思及她方才的話，他蹙眉質(zhì)疑自己，內(nèi)心這股動搖是怎么回事？然后他無奈嘆息，承認輸給這句話。
這女孩真夠執(zhí)拗的，竟一再打破他的原則，嚴重影響他！
“好了。就照你想要的試試，明天交件。”
咦？她怔了怔，大喜過望，但很快發(fā)現(xiàn)他神色漠然，愛理不理的樣子，她靜默幾秒，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
“對�！眹绤柕捻馍湎蛩！澳惚频梦彝讌f(xié)�！�
感到他當真動怒，她不禁微僵，沒想過自己的堅持會激怒他。
他雙手環(huán)胸，冷淡道：“現(xiàn)在還來得及打消念頭�！�
絕對不要。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雖然不想見他生氣，但是……
“明天看到成品，你就不會氣了。”她抬頭挺胸，眼神堅定不移，信誓旦旦道：“我保證。”
聞言，他露出有點怪異的表情，下一秒，大笑出聲。
什么……怎么了？她錯愕瞧他，跟不上他的情緒反應(yīng)。
他止笑，瞄眼壁鐘，晚上六點半。“好了，設(shè)計師小姐，先一起去吃飯吧�！�
她一愣。他……是在說反話嗎？“不……我還是回去趕工好了�！�
“要是趕不及，后天早上我去找你拿�！敝浪@一回去，肯定會廢寢忘食地自虐趕工，他決定寬限。“人是鐵，飯是鋼，別說這么多，走了�！�
被他喜怒無常的表現(xiàn)搞糊涂了，她忍不住狐疑：“你是不是有雙重人格？”
“什么意思？”
“不然怎么前一秒還在生氣，下一秒又若無其事邀我吃飯？”太怪了。
他挑起眉毛，笑著說了句——
“這叫公私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