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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施工中 第10章(2)

  沈芝青腳步沉甸甸地回到自己的住處,打開信箱,成迭的信件與賬單掉出來,某個沒有郵票與郵戳的牛皮紙袋吸引她的注意力——

  背面右下角署名沐?

  沐曉辰上飛機(jī)前來過?什么時候?是她坐在家里看他電視節(jié)目的時候嗎?

  沈芝青匆匆忙忙地奔上樓,慌慌張張地把牛皮紙袋里的東西倒出來,往茶幾撒——

  各式各樣的飯店信紙、Memo紙、原子筆、鉛筆。

  開羅、紐約、西雅圖、花蓮、曼谷、東京,哥斯達(dá)黎加……

  “學(xué)姐,我以為你在收集?你有在收集這些周邊嗎?”

  沈芝青頹然地坐在地上,毫無預(yù)警地哭了起來。

  那是他遍布全球的足跡,一直將她放在心上的痕跡……

  Home  is  where  you  are  wanted.

  他早就告訴過她答案的,為什么她直到現(xiàn)在才明白?

  為什么她第一次這么深刻感覺到她正在戀愛的時候,就失戀了。

  這不是偶像劇,沒有女主角淚灑機(jī)場,男主角從登機(jī)門沖出來,兩人熱情相擁再也不分離的戲碼。

  這里只是緬甸北部山區(qū)的弄曼農(nóng)場,有的只是一望無際的農(nóng)田,超過攝氏四十度的高溫,與整長車剛收成的檸檬香茅。

  沐曉辰頭戴著斗笠,手里拿著鐮刀,與他的義工伙伴和當(dāng)?shù)剞r(nóng)民,正用接力的方式將山高似的檸檬香茅搬運(yùn)到蒸餾爐里。

  當(dāng)沈芝青出現(xiàn)在沐曉辰眼前時,他手里正抱著一大堆柴薪,正準(zhǔn)備將隔天需要用的柴薪搬到蒸餾爐的亭子底下備用。

  沐曉辰兩眼瞪著沈芝青,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學(xué)姐?”是太思念她了嗎?學(xué)姐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沐曉辰很想揉揉眼睛,揭掉眼角的汗水,好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無奈卻騰不出一只空閑的手可以使用。

  沈芝青在一堆各國志工的七嘴八舌與比手畫腳之下朝沐曉辰走近,毫無猶豫地伸手抹去他額邊眼角的汗,再清晰不過地在他眼前站定。

  “沐曉辰,我快中暑了。”怎么想也想不到,好不容易見面時,她開口的竟會是這句。

  為了能夠找到這里,為了找到一個能與當(dāng)?shù)鼐用駵贤ǖ恼Z言與手勢,她真的費(fèi)了好大的功夫才來到他眼前。

  沐曉辰手中的柴薪瞬間落地。

  “學(xué)姐,你先坐下來,坐這里,我?guī)湍愎勿。你想不想吐?肚子會不會痛?那邊有些嚼了能緩肚疼的藥草,我去幫你采……死了,我忘記帶刮痧板,等等等,學(xué)姐你等我,我用跑的,我很快,我馬上就回來。”慌慌張張,一如以往的笨拙與純情,轉(zhuǎn)身就要跑,一心一意為她。

  沈芝青忍不住笑了。

  “沒那么嚴(yán)重!彼蹲°鍟猿降氖,一時間心神蕩漾,想也不想地便埋進(jìn)他懷里。這些日子以來,她好想他。

  香香的、軟軟的,好好抱又好好聞,真的是學(xué)姐的味道……沐曉辰不可置信地伸手回?fù)砩蛑デ,臉上的表情看來傻愣愣的?br />
  就算他第一千零一次告訴自己,他并不想學(xué)姐也沒用,什么阿彌陀佛什么哈利波特什么咒語都幫不了他,什么武器去去走,他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學(xué)姐的面貌聲音溫度就是最有殺傷力的武器。

  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是,一直都是。

  他從沒有忘記過她,只能讓她在心上越纏越緊。

  “……學(xué)姐,你為什么會來這里?”問這什么笨問題,學(xué)姐來這里不是來找他,難道是來收成的嗎?沐曉辰又想掌自己嘴了。

  “我有東西忘了拿!鄙蛑デ嘣谒麘阎醒銎鹉樔荩z毫沒有想退離他懷抱的打算。

  “什、什么東西?”完蛋了,學(xué)姐已經(jīng)知道了嗎?沐曉辰臉上的神色突然顯得好慌張,支吾且心虛。

  “我的黃色布條!鄙蛑デ喑Φ锰鹈勖鄣模耆珱]察覺他的緊張。

  “嗄?”沐曉辰反應(yīng)不過來。什么黃色布條?

  “黃色布條啊,施工圍籬外那種黃色布條,禁止進(jìn)入那種!鄙蛑デ嘣獠粍拥匕阉鴮λf的話還給他,點(diǎn)頭又點(diǎn)頭,繼續(xù)說道——

  “工人跑了,布條也卷走了,留了一大堆信封信紙和便條紙給我,可是,我這里卻覺得空蕩蕩的。”比了比自己心口!斑我!

  沐曉辰徹徹底底地當(dāng)機(jī)了。

  還?學(xué)姐要他還她什么?還說他把她的黃色布條帶走了?心里空蕩蕩的?

  他可以想成,學(xué)姐是說,他把她禁止進(jìn)入的布條拿下了,人卻跑了,只留下一堆紀(jì)念品,害她心里空蕩蕩的嗎?

  安全距離消失了嗎?這算是學(xué)姐對他拐彎抹角的告白嗎?

  沐曉辰太害怕自己又會錯意,只好搖了搖頭,回答得很無辜。

  “沒有布條,可是、可是有這個……”把一直珍藏在口袋里的物事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掌心。上回本來就想交給學(xué)姐,可是……

  “這什么……?”沈芝青在一看見掌心內(nèi)的東西時驚叫出聲。

  這是……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母親的……怎么會?沈芝青眸中一瞬間泛涌淚水。

  沐曉辰撓了撓頭,臉上依舊是那種很無辜的神氣。

  “我、那時候……你坐在當(dāng)鋪外面哭,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你走了之后,心里總覺得怪怪的……我走進(jìn)去,當(dāng)鋪老板說你是死當(dāng),沒有打算要贖回去,所以,我……就……”

  就什么?就贖回來了?

  沈芝青淚眼蒙眬地望著沐曉辰,手中緊握著那枚母親打給她的,本來說要給她當(dāng)嫁妝的金戒指,眼淚撲簌簌地直掉。

  她當(dāng)時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贖回的能力,早沒妄想有天能再與這枚戒指相見,沒想到,有人就跟在她后頭默默地收了,一保管就是好幾年……

  “姐,你不用再為一個老是需要你照顧的妹妹,把自己困在一個走不出去的地方……我心里總覺得,是我耽誤了姐姐的青春……”

  沈芝柔說對了一部分,也說錯了一部分。

  一直以來,沒有誰耽誤她的青春,一直以來,困住她的都是她自己。

  她早在為經(jīng)濟(jì)奔波到心力交瘁那時就已經(jīng)認(rèn)為,她應(yīng)該拋棄所有的小情小愛,只為妹妹遮風(fēng)擋雨,只為她們姐妹倆努力掙口飯吃。

  所以,她把母親給她當(dāng)嫁妝的戒指賣掉,立志不談情言愛,沒覺得自己想嫁人,也沒覺得自己有一天能嫁人。

  她痛哭了一場,告訴自己她不需要這樣?xùn)|西,以為自己變得好強(qiáng)悍好堅(jiān)強(qiáng),足以能夠撐起一個家,卻沒想到,就連一向仰賴她照顧的妹妹都已經(jīng)產(chǎn)下新生命,迎向新人生,只有她還困在父母過世的傷痛里。

  “其實(shí),自從和你重遇之后,老早就想著要給你……剛開始,是怕你覺得我怪,竟然偷偷買了你當(dāng)?shù)臇|西……后來,又想著若你答應(yīng)嫁我,看到這枚戒指一定好開心……然后……”

  “然后,因?yàn)槲覜]答應(yīng)嫁給你,所以你就不打算還我了?”沈芝青又哭又笑。

  幸好,今天她來了,因?yàn)樗齺砹耍@枚曾被她拋棄的東西,竟又輾轉(zhuǎn)回到她手里。

  她想,這一定是母親冥冥之中的安排,在她跨出勇敢的第一步時,母親的祝福便回到她掌中。

  “不、不是啦,學(xué)姐!不是……又有點(diǎn)是……好像,是有那么一點(diǎn)不是滋味,如果我還你了,你戴著嫁別人……”嫁別人又怎樣?愛一個人不是就要祝她幸福嗎?哎喲!

  “對不起啦!學(xué)姐,我知道我有點(diǎn)卑鄙,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我會這么小心眼,我沒想這樣的,對不起——”

  一個落在沐曉辰唇上的吻封堵了他所有話語。

  “呃?”這是怎樣?沐曉辰睜大了眼望著沈芝青。他唇上的觸感好真實(shí)好柔膩,這是學(xué)姐沒生他氣的意思嗎?

  唔,學(xué)姐好香……她一靠過來,他就更覺得想她了。

  這幾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過的?渾渾噩噩,好想親她抱她,狠狠地對她這樣又那樣,好久沒……嗚,沐曉辰臉上又出現(xiàn)可憐兮兮的表情。

  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老是露出這種很像流浪動物被拋棄的表情,害她都覺得是她心腸太硬,對他太無情……

  “沐曉辰,我跟你說,我還沒辭職,臺灣的房子也沒有打算要賣,但我目前有一個月的長假,我會待在這里,我們以后到底要住哪兒,或是究竟要怎么一起過生活這些事,你最好趁現(xiàn)在趕快想一想,我們找一個折衷的辦法,未來如果要結(jié)婚,也得先跟你父母提……”

  “什么?”沐曉辰傻乎乎的,完全沒辦法消化。

  “我說,我還沒辭職,臺灣的房子——”

  “不是,是下一句!

  “以后到底要住哪兒,或是——”

  “不是,也不是這句。”

  才對他極度有耐性了一下,沈芝青又想翻白眼了。

  “我愿意!彼餍蕴撕脦拙,只挑他想聽的說,簡單扼要地回。

  “學(xué)姐,你再說一次!

  “笨蛋啊你!鄙蛑デ嗟伤。

  沐曉辰卻笑得好開心。沒關(guān)系,學(xué)姐不說,他自己說好了。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沈芝青,我愿意!我愿意娶你,請你嫁給我!”

  “沐曉辰,你好吵!鄙蛑デ嗾娌桓蚁嘈,這周圍還有一大堆農(nóng)民與志工,他卻在這里喊得像個瘋子,她可以報警嗎?

  沐曉辰像完全沒聽見她的抗議,自顧自地沉浸在幸福泡泡里。

  “學(xué)姐,那、我可以不要再叫你‘學(xué)姐’了嗎?我是說,也許我可以叫你‘青青’?或者是……”或者什么?咕咚!沐曉辰咽了一口好大聲的口水,他想說什么啊?總之不會是小妖精就對了。

  為什么連這種問題都要問她?她的小名他之前就喚過了,而且還不止一次。不過,仔細(xì)想想,那好像是沐曉辰情急之下的脫口而出,說不準(zhǔn)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

  真的,好笨……

  “當(dāng)然可以啊,你可以叫我‘沈監(jiān)制’或是‘主人’……煩死了,你要叫什么都隨便你……”這教她怎么回答?沈芝青垂眸,頰色竟然濃艷了。

  此時就算沒有旁人提點(diǎn),沐曉辰也看得出來好可愛的青青在害羞啊。

  他愣了會兒,接著把沈芝青抱起來滿地亂轉(zhuǎn),就像個名副其實(shí)的傻瓜一樣。

  “青青要嫁我,青青要跟我一起生活,今天還會住在這里,這一個月都會跟我黏在一起,呵、呵呵……”他覺得他可以把這段話刻錄成片長六十分鐘的CD,每天對青青學(xué)姐播放一百次。青青學(xué)姐,親親學(xué)姐……呵呵……

  “沐曉辰,你快放我下來,我頭好暈!痹趺纯梢员砍蛇@樣。可蛑デ啻笮。

  “我不放,我要對你搖前面的尾巴,對你這樣又那樣,我、呵呵……”腳步一抬,真的想把沈芝青抱去哪兒做些什么壞事的模樣。

  到底什么前面的尾巴啦!

  沈芝青很想昏倒,這里的志工們有人聽得懂前面的尾巴是什么鬼嗎?

  “笨蛋。”怎么可以這么笨?真的好笨好笨。

  沈芝青被他抱在懷里,望著母親給她的戒指,萬分頭痛又萬分想笑。

  亮澄澄的戒指,襯著緬甸的陽光,輝映著沐曉辰臉上的燦爛,在她眼中顯得格外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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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渴望,于是她回家。

  其實(shí),他也是她的渴望,所以,她愿意陪他到海角天涯。

  風(fēng)賦的工作不知道要怎么辦,以后要定居在哪兒也是個問題,跟最親愛的妹妹又得多久才能見一次面?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可是,怎么感覺心中幸福滿溢?

  沒有計(jì)劃很好,與他在一起也很好,一切都慢慢來。

  就這樣吧。

  幸福,施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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