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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明珠 第一章

  春暖。

  又是百花爭妍的季節(jié)。

  艷府別院里,一張精致的貴妃椅擺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水珍珠軟著身子臥伏在椅上,閉眼假寐。

  驀地,纖細(xì)的柳眉微微顰起,柔荑揚(yáng)起,在什么也沒有的空中揮了揮。

  接著又是一陣寧靜無息,她彷佛連翻身都嫌麻煩,動也不動。

  未幾,白里透紅的小手再度不耐的搧了搧,如玫瑰般艷紅的粉唇同時吐露著惱怒,“走開!我叫你們走開聽不懂嗎?”

  “二姊,妳在跟誰說話?”

  小手僵了下,水珍珠聞聲望向來人。

  來者是水青絲,排行老三。

  水珍珠一雙帶著英氣的媚眼過領(lǐng)著水青絲進(jìn)來的溫雨桓,譴責(zé)的意思不言而喻。

  “咳咳,二當(dāng)家,三當(dāng)家來找您了!苯拥街髯拥难凵,溫雨桓干咳了幾聲,說出遲來的稟報。

  “有事?”水珍珠懶懶地垂下眼睫,慢慢地?fù)Q了個姿勢,彷佛剛才的事完全沒發(fā)生過。

  水青絲對她這種愛理不理的態(tài)度早已習(xí)慣,漾出了甜美的柔笑,朝水珍珠走過去。

  “大姊要我來同二姊說,去偽城探路的人選確定為二姊了。”

  水珍珠異常緩慢地睞向她。

  “妳說什么?”

  水青絲笑笑,不厭其煩地又說了一次:“大姊說要請二姊到偽城去探路!

  其實(shí)水珍珠不是真的沒聽清楚,而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大姊要她出遠(yuǎn)門?

  “憑我這副破爛身子?”她掀起嘴皮,半是嘲諷地問。

  “年初上玄武廟祭天的時候,大姊替二姊求了支簽,上頭說了若今年二姊過水運(yùn)勢會好轉(zhuǎn)。”像是早料到水珍珠會這么反駁,水青絲拿出從大姊那兒聽來的話堵了回去。

  過水?就因?yàn)檫@樣,大姊要派她去偽城探路?

  “這么說是要我走水路去了!

  “偽城名為城,其實(shí)是海島,若不走水路怕也沒其它法子可行!

  水珍珠陷入沉思。

  她,天生是能吸引鬼物魔怪的體質(zhì)。

  從小她便能看到異于常人的事物,等到她懂事以后,才知道那是別人所看不到的另一個世界;蛟S也因?yàn)槌1贿@些魔物騷擾,使得她體質(zhì)孱弱,時不時便感到疲倦且容易生病,皮膚也顯得蒼白,卻又透著一股妖異的紅,反而讓她贏得了“賽雪美人”的稱號。

  知曉這件事的除了爹爹、大姊和溫師傅之外,再無第四人。

  外人甚至幾個弟妹只覺得她身子骨虛,殊不知這“賽雪美人”的稱號背后,隱藏著多么沉重的秘密。

  “若二姊有任何疑問的話,大姊把事情全權(quán)交代給苗師傅處理,二姊可以詢問苗師傅!彼嘟z溫和平淡的說完水胭脂托她前來的事,隨即準(zhǔn)備離開,“絲兒還有事,就不同二姊多聊了。”

  水珍珠也沒攔她,甚至連瞧也沒多瞧她一眼。

  “二當(dāng)家打算去問嗎?”目送水青絲離去,溫雨桓忍不住問。

  “大姊決定的事問了有用嗎?”水珍珠懶懶地反問。

  多說無益,她懶得去問,要去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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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海面平靜無波,連一點(diǎn)風(fēng)都沒有。

  然而若能除去眼前彌漫的濃霧,便能使人寬心許多。

  “今夜的霧真濃。”負(fù)責(zé)查看海面情況和四周海域是否有別的船只接近的船員喃喃自語。

  通常在這種霧茫茫的海面航行,總會發(fā)生令人不安的壞事。

  “喂,換手了!

  頃刻,準(zhǔn)備接手的船員走過來。

  “這什么鬼天氣,霧這么濃,要向哪兒航行?”掌舵的船員一見大霧彌漫,忍不住啐了一口。

  聽見那人這么說,正要離去的船員走了回來!斑@濃霧令人不禁擔(dān)心起?!

  “??”抱怨看不清四周情況的船員聽聞,隨即哈哈大笑。

  “你喝酒了?”原要離開的船員聞到酒味,伸手在鼻前搧了搧,皺起眉。

  在輪守的時間喝酒是船上最忌諱的。

  那名微醺的船員嘖嘖幾聲,不理會他的問話,徑自道:“怕啥?咱們可是『艷府水家』的船呀!光是船首的標(biāo)志,哪些?芨也婚L眼擄劫這艘船?”

  雖然艷府水家的財力引人覬覦,但艷府水家的勢力可是不容小覷的,尤其是名滿天下的鏢頭和押鏢箱,在在令打歪主意的盜匪宵小們不得不打退堂鼓。

  “話不是這么說,稍早船長說過,接下來要航行的海域正巧是?艹3鰶]的『虛海』,交代咱們?nèi)f事要小心提防些,只要一有動靜,便要通知他!

  “安心吧!”拿起望遠(yuǎn)鏡揮了揮,那名微醺的船員轉(zhuǎn)身背向他透過望遠(yuǎn)鏡遠(yuǎn)眺。“若真有?艹霈F(xiàn),我倒想看看,憑我一個人也能解決他們,等我立下大功,再來就等著平步青云,升官發(fā)財啰!哈哈……咦?人呢?”

  笑了片刻沒聽見回應(yīng),那名微醺的船員邊念邊回頭。

  只見方才還和他說話的船員呈大字形倒地不起,而四周仍是半個人影也沒有。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竄上背脊,他驚慌地四處張望,“這……”

  無聲無息,就連海浪的聲音也聽不見。

  恐懼讓酒意清醒了一半,他蹲下身呼喚道:“喂!喂,你怎么了?怎么昏倒了?”

  驀地,一個細(xì)微得幾乎無法分辨的足音在他背后響起,他渾身一顫,瞬時反應(yīng)的回過頭──

  兩名壯漢彷佛頂天立地的鬼神般佇立在他眼前。

  “首領(lǐng),他說想看看是哪些不長眼的?芨夜暨@艘船呢!”其中一名個頭較魁梧粗勇的男人開口道。

  濃霧漸漸散開,海水又啪噠啪噠地?fù)粝虼,月兒從遮蔽視線的云霧中探出頭來。

  月光下,一整群拿刀或火繩槍的海寇從白霧中現(xiàn)身。

  在這群海寇的正中央是一名長發(fā)披散的男人,背對著月光,那雙灼灼發(fā)亮的眼,既冰冷又深幽,散發(fā)著詭譎的綠光。

  彷佛從幽冥里爬出的惡鬼。

  看不清他的面容,不過依他散發(fā)出的霸氣,可以清楚辨識出此人就是?芸谥械氖最I(lǐng)。

  船員直覺大勢不妙,正想呼喚同伴,隨即被人由后腦給打昏。

  “想看不長眼的海寇?”形狀好看的薄唇逸出蔑視的訕笑。

  “嘎──”

  一只盤旋在空中的獵鷹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叫聲,隨后停在那名偉岸男人的肩上。

  藉由月光的照耀,男人的面容逐漸清晰。

  由眉心延伸到右眼再到右臉頰的刀疤,令人無法忽略。

  “就讓他們看看我們有多不長眼!”放肆嘲諷的聲音飛揚(yáng)在吹拂起的海風(fēng)中,是開戰(zhàn)的訊號。

  夜襲的火光很快染亮整片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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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艙房里,一燈如豆,搖曳著不祥的氣氛。

  偌大的空間里沒有桌子沒有椅凳,沒有床沒有五斗柜,什么也沒有,唯一占滿整個房間的是一頂深紫色的十人大轎。

  躺在舒適的轎子里,水珍珠鼻息輕吐,細(xì)得好似隨時會停止。

  驀地,長長的羽睫掀起,兩顆又黑又亮的眼珠泛著透明的水霧,望向轎子的小窗口,眸心閃過困惑。

  是外頭的吵雜聲?

  “怎么這么吵?”原本她還以為是那些惹人厭的魔物在她附近作怪,想擾她清夢,但仔細(xì)一聽又發(fā)覺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至少,她未曾聽過那些只會“唔──啊──哦──”的魔物發(fā)出類似刀械斗毆的聲音。

  “來人!蓖现w細(xì)荏弱病體,水珍珠揚(yáng)聲喚道。

  艙房外的打斗吵鬧聲依舊,偏偏沒有人理她。

  她連小歇片刻都不成,這么吵是要她如何睡?

  “到底在吵什么?”嘴上埋怨著,她倒是連一點(diǎn)起身探清情況的欲望也沒有。

  媚眼睞向那些異常躁動的魔物,絕美的鵝蛋臉上露出諷笑。

  要是有人同她一般看得見這些,便會知道她肩上“背負(fù)”的壓力有多大,甭說站起身了,連坐直都嫌腰酸。

  算了,鬼她都不怕了,人又算得了什么?

  說不準(zhǔn)只是船上的醉鬼在鬧事。

  想到這兒,水珍珠感到一陣不悅。

  雖說她艷府水家在海路方面并不見長,可實(shí)在不敢相信大姊會忍受……不對!會雇用這么一群見到主子不行禮,滿身酒氣,一副就是不可靠的船員。

  艷城規(guī)里不是明確的規(guī)定了,不事生產(chǎn)工作者一律掃地出門嗎?是仗著天高皇帝遠(yuǎn)大姊管不著,才會讓這么一群沒干勁的米蟲寄生在艷府水家名下的產(chǎn)業(yè),連其它人辛苦賺來的銀兩也瓜分一杯羹。

  回去她定要向大姊報告這件事。

  平時已經(jīng)聽?wèi)T凄厲的鬼魅叫聲,對于這種械斗水珍珠壓根不痛不癢,羽睫一合,準(zhǔn)備繼續(xù)休息──

  砰!

  艙房的門被猛力的踹開。

  這次水珍珠沒有睜開眼,僅是擰起眉,紅唇輕吐:“滾出去!

  他們要吵要鬧都隨便,只要不犯到她頭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她不管,可不表示自己是個任人捏扁搓圓的軟柿子,而是虛弱的體力令她懶得多事。

  大姊這一趟還真是“找對人”了!

  要她這個怕吵、怕累的水二當(dāng)家遠(yuǎn)赴偽城,若非大姊親自下令,根本不可能。

  說實(shí)話,饒是大姊吩咐下來的命令,她還真想隨便找個客棧住上十天半個月,然后回去隨便敷衍大姊,胡謅說已經(jīng)去過了;畢竟偽城是在東南方的海島,若真去了,不被驕陽給曬傷了她一身的細(xì)皮嫩肉才怪。

  “找到了!”粗厚的男嗓有著發(fā)現(xiàn)寶物的驚喜,連忙呼叫同伴,顯然沒聽見她的話。

  水珍珠隱約察覺事情不對勁。

  先不說她身旁圍繞著的魑魅魍魎全都一臉幸災(zāi)樂禍,恨不得看她倒大楣的神情,那越來越多的步伐奔走聲響和尖刀利劍劃在血肉之軀上的濺血聲,都顯示出事情不只是醉鬼之間的干架那么簡單。

  “首領(lǐng)!在這兒!”突然有人大喊。

  首領(lǐng)?

  眉蹙春山,她對這兩個字特別有意見。

  在這艘船上的主事者應(yīng)該是她,再怎么樣她也不喜歡別人用“首領(lǐng)”這般俗氣的稱呼,要嘛,就叫她主子。

  在水珍珠思索著該如何管教這群沒大沒小的下屬之時,海寇們則開始打量起眼前這頂異于尋常的紫色大轎。

  “找到了?這是……一頂轎子耶!”一個刻意拔高且嗲聲嗲氣的嗓音驚問。

  瞬時間,水珍珠比見到肚破腸流的鬼怪還更為反胃的打了個哆嗦。

  這絕對不是船上原有的船員!她在心中肯定地暗忖。

  “對呀!這是一頂轎子,咱們不是來搶金銀珠寶的嗎?”

  “狗娘養(yǎng)的!那個書生騙我們!”

  “沒錯!瞧他一臉窮酸相,怎么可能知道這艘船上載有珍奇的寶物?”

  “其它艙房呢?有東西嗎?”

  “沒有,這船詭異得很,除了這間艙房以外沒別的艙房了!币呀(jīng)四處搜過的?芑貓。

  一群拿著火繩槍或大刀的?軅凃}動了起來。

  他們冒險離開虛海,來到這片屬于皇都勢力范圍的海域,為的就是幾日前一個穿著打扮如同氣質(zhì)文弱的書生的男人,告訴他們這里將會有一艘載著大量稀世珍寶的船,如今一探究竟后,根本就是艘啥也沒有的船,這下豈不是要他們空手而歸嗎?

  “莫伯,船首的徽印確認(rèn)過了嗎?”一道冷靜的聲音在紛亂嘈雜的疑問中突兀地響起。

  被喚作莫伯的男人使著蒼老卻有精神的嗓音回報,“確實(shí)是艷府水家的船!

  “莫伯,你會不會是老眼昏花了,把船徽給看錯了?”故作嬌滴滴仍掩飾不了低沉的男音宛如雞叫般刺耳。

  “倘若你懷疑,可以自己去看看!钡鹬鵁煻,莫伯微笑地回答。

  “這……”王琥有些猶豫,朝首領(lǐng)──滄瀾的側(cè)臉望去。

  “打開!鄙潢幒纳ひ舸驍嗨腥说馁|(zhì)疑,準(zhǔn)確無誤下達(dá)命令。

  聞言,王琥恍然大悟,“。ρ,也許金銀財寶就裝在這頂大轎里!”

  其它?苈犃送蹒脑捈娂婞c(diǎn)頭稱是,下一瞬間,所有人貪婪的目光全集中在紫色大轎上。

  “兄弟們,快上!”王琥高興地號召眾?苌锨皽(zhǔn)備迎接轎子里滿滿的金山銀山;當(dāng)然,是他們自己想象的。

  滄瀾和莫伯互看了一眼,什么話也沒說。

  而在轎里不發(fā)一言的水珍珠聽到這里,也了解情況不妙,偏偏圍繞在四周打轉(zhuǎn)的鬼怪們一會兒拉她頭發(fā),一會兒對她扮鬼臉,還有更多指著她嘲笑,全了解目前的情況對她有多不利。

  “你們可高興了!彼渲樾表h浮在她四周的鬼怪,眼神透露出濃濃的不悅。

  “慢著!有聲音!”王琥突然制止所有人的動作,警戒的盯著轎子,“里頭有埋伏!”

  距離最近的海寇手早已搭上轎子,隨時能打開轎子的布簾,讓所有人看清楚里頭究竟有何東西,但此刻卻停在布簾上一動也不動。

  埋伏……是在說她吧?

  唉,看來這艘船已經(jīng)被這些海寇給占領(lǐng),而那些沒用的醉鬼船員不是被殺就是被俘了吧。

  所以她該怎么辦?

  “如果里頭有人,勸你快出來吧,這艘船已經(jīng)是我們的了!”

  外頭的海寇叫囂著,水珍珠這才緩緩地坐起身,轉(zhuǎn)了轉(zhuǎn)僵直的頸間,白玉小手朝身旁揮了揮,英氣勃發(fā)的媚眼不時瞪著空無一物的地方,偶爾逸出幾句低咒。

  偏偏那些語意不清的低語讓外頭的海寇們發(fā)毛了起來。

  一個看過一個,交換著眼神和驚疑,面面相覷。

  喃喃細(xì)語又不清楚的聲音在這艘已經(jīng)夠奇怪的船上簡直是詭異到了極點(diǎn),讓所有人都不自覺的泛起冷意。

  “首、首領(lǐng)……”幾十雙目光同時望向滄瀾,等著他下令。

  深刻的刀疤劃過的深眸抬起,他炯亮的眸光很是懾人,卻也冰冷異常。

  “出來!焙唵蔚膬蓚字,滄瀾的語氣里盡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但,那又如何?

  水珍珠愛理不理的,完全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更不把那命令當(dāng)一回事。

  在這艘船上她才是主子,就算整艘船被他們占領(lǐng)又如何?氣勢上輸人就等于輸了。

  等不到里頭的人出來,原本不安的?芎芸鞉亝s惶恐的情緒,又開始躁動抱怨起來。

  “怎么像個姑娘似的磨磨蹭蹭,扭扭捏捏的?”等得不耐煩,王琥忍不住道。

  姑娘?她是呀!

  水珍珠嘲諷的想著,并沒有沉不住氣地踏出轎,與那群殺人不眨眼的?芨苌。

  或許她不怕?,可不代表需要出去硬碰硬,或許可以嚇嚇?biāo)麄,讓他們知道艷府水家不是好惹的,往后能讓他們在看見艷府水家的徽印后知難而退也是件好事。

  但……該怎么做呢?

  “我再說最后一次,出來!辈坏人渲樗妓鞒鰝好方法,滄瀾越發(fā)低沉的嗓音恫喝的意思不言而喻。

  細(xì)細(xì)的柳眉擰起。

  這人口氣真狂傲,好似她非聽他的不可。

  水珍珠念頭一轉(zhuǎn),唇畔露出一抹輕嘲,“也好,就出去嚇嚇你。”

  站在艙房門口的滄瀾在話說完以后,便朝最接近轎子的屬下使了一記眼色。

  接到滄瀾的暗示,滿臉兇狠的?苈冻霆熜,接過一旁兄弟遞來還染著血的大刀,用力朝轎簾一揮。

  深紫色繡上金彩鳳的布簾被銳利的大刀劃破,上頭的珍珠垂簾也難逃一劫,飽滿的珍珠滴滴答答宛如水珠般落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咻──

  霎時間,一陣不知打哪吹來的陰風(fēng)狂猛而迅急地掃過,熄滅了僅有的微亮燈火,刮起眾人的衣裳和頭發(fā),也吹得人睜不開眼。

  “這……什么怪風(fēng)呀!”

  “吹得俺睜不開眼睛了!”

  ?軅冞B腳步也站不穩(wěn),因這陣突如其來的怪風(fēng)又重新吹起心中的不安。

  沙沙……

  好不容易風(fēng)停了,跟著又是一聲聲令人毛骨悚然,分不清為何的沙沙聲作響。

  “是、是什么聲音?”滿頭冷汗直冒的王琥看看身旁的同伴,努力不將害怕表現(xiàn)出來。

  畢竟他可是大副,更是滄瀾得力的左右手,若畏怯了怎么能看?

  “是、是……”所有人支支吾吾,沒人回答得出來。

  “有人!”

  黑暗中,隱約可以看見由轎子里走出一個人影,只是圍繞在人影身旁蠕動起舞的黑影很快蓋過了那整個人形,不一會兒時間,一開始能清楚辨認(rèn)出的人形成了一團(tuán)漆黑的鬼影。

  人在面對看不見或鬼神諸類的事物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饒是再鐵齒不信的人,當(dāng)親身體驗(yàn)之時也不得不信。

  “啊──有鬼呀!”

  當(dāng)有人信心崩潰,發(fā)出凄厲的叫喊時,只會引發(fā)更多人的恐慌,轉(zhuǎn)眼間?軅?nèi)芄夤,嘴里還嚷著救命的話,平時殺人不眨眼的逞兇斗狠樣全然盡失。

  人群一散,詭譎的氣氛立刻淡了許多,只聽見黑暗中傳來一個嬌軟不失悍然的嗓音,氣結(jié)道:“呿!哪來的鬼?”

  她是人!是人!

  水珍珠撩開特別往前撥準(zhǔn)備嚇人的長發(fā),可她都還沒走出轎子就被說有鬼,這群?芎喼贝拄敍]禮貌到了極點(diǎn)!

  雖然嚇跑了那些海寇,暫無生命之慮,她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往前走了幾步,還不習(xí)慣黑暗的水珍珠,突然左腳絆右腳,結(jié)實(shí)地跌了個狗吃屎。

  砰!

  軟綿綿的身軀成大字形趴在地上,她忍了數(shù)日的悶氣終于忍不住爆發(fā)出來──

  “夠了!”她實(shí)在受夠這些沒事就在身旁惡作劇、開她玩笑的魔物鬼怪!

  大姊明明知道她的情況特殊,為何還要她出遠(yuǎn)門?

  這片海上的孤魂野鬼為數(shù)可觀,船甫駛離港口,她立刻感覺頭昏眼花,惡心想吐,接連幾日不斷朝她靠過來的鬼怪成打上千,別說食欲了,她根本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咱們走著瞧!”等她找到燭火,只要有光,那些魔物便不敢如此放肆。

  無力站起身的水珍珠在地上邊爬邊四處摸索著被吹熄掉落的蠟燭,那些作怪的鬼魂就壓在她身上,令她更加動彈不得,不過此刻她也無心更無法趕走它們。

  “哈!找到了!”費(fèi)了好大一番勁,水珍珠終于找到蠟燭,“看我怎么對付你們!”

  小小的火光,迅速充滿了整個艙房。

  感覺背上的重量一輕,水珍珠香汗淋漓地翻過身,仰躺在地板上,挑釁地看著前后左右突然遠(yuǎn)離她一大段距離,對那盞小小的燭火又遮臉又閉眼的鬼怪。

  “這下看你們還能怎么囂張!”

  鬼怪們臉上浮現(xiàn)憤怒的神情,張牙舞爪的恫喝她。

  “妳是誰?”同樣在黑暗中的滄瀾,夜視力極佳的他將一切看在眼里,卻始終不聞不問,直到燭光亮起,才打破沉默。

  有人?!

  猛地?fù)纹鹕习肷,水珍珠以為所有?芏家呀?jīng)離開了,沒想到還有人留下來,究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嚇到軟腳來不及跑?

  她抬首,立即撞進(jìn)一雙綠得近藍(lán)的深眸中。

  那顏色不似湛藍(lán)的大海,卻給人與海非常相似的感覺。

  “妳是誰?”冷漠的語調(diào),滄瀾又問了一次。

  從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冰冷氣息,令她一時間無法辨別他是人是鬼。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水珍珠端起一張絕美的容顏,瞇起眼打量他。

  一張純男性的剛毅臉龐,兩道飛揚(yáng)跋扈的劍眉,熠熠生輝的綠眸,飽滿的額際延伸下直挺的鼻梁,略顯無情的薄唇,組成一張性感迷人的俊顏。

  然而,最令人無法忽視的是那由眉心劃至右臉的刀疤。

  已經(jīng)變淡的刀疤必定是經(jīng)過時間的累積,可以想見當(dāng)時那一刀砍下去有多深,才能造成這深刻的疤痕。

  這人……是方才那些?芸谥械氖最I(lǐng)?

  水珍珠在腦中回想聽到的聲音,最后下了結(jié)論。

  “女人,別讓我問第三次!睖鏋懕〈较破穑鲁龅拿總字都彷佛能將人凍傷。

  挑起眉,水珍珠仍是維持半躺在地上的模樣,甚至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眉眼間極盡慵懶又故意地反問:“讓你問第三次又怎樣?”

  哼!在她受的教育里,可沒有以男人為天,對男人的話唯命是從的這項。

  鷹眸微瞇,滄瀾突然開口:“老崔,拿繩子來!

  繩子?

  黛眉微擰,水珍珠不解他想干嘛,但一股不安彌漫上心頭。

  站在外頭不敢進(jìn)來的?軅兿仁翘搅颂筋^確定首領(lǐng)的位置,然后跑進(jìn)來把繩子交給滄瀾又快速離開。

  沒辦法,方才他們所有人都看見了怪東西,說不定那個躺在地上的小美人就是那怪東西變的。

  畢竟人家不是說狐貍精會變成美女,出來禍害人間嘛!

  艙房門口聚集了幾十個頭顱,不敢進(jìn)來的?苋C在門外觀望著。

  他們偉大驍勇的首領(lǐng)一定能制伏那個妖怪!

  水珍珠瞠大眼睛戒備著。

  那條繩子不消說定是要用來綁她的,依目前她的體力來看,就算跑也跑不動,更別說男女力氣本就有差,眼下似乎也無人能救她……但,難道要她乖乖就范嗎?

  滄瀾接過老崔遞來的粗麻繩,一個箭步向前,也不廢話,在她沒來得及反應(yīng),也不能反應(yīng)的片刻工夫綁緊她的雙手。

  怔愣地看著被綁住的雙手,水珍珠有須臾不知發(fā)生何事。

  “你這是在做什么?”她堂堂水二當(dāng)家,他膽敢綁她!她連個好對策都還沒想出來,更別說他還不顧陌生男女不該有肌膚之親的禮教攬著她。

  “妳說呢?”滄瀾垂首凝視她盛氣凌人的模樣,薄唇勾起一抹慵懶的笑容。

  黑潤的雙眼閃著魅人的眸光,嫩白得沒有絲毫缺點(diǎn)的皮膚,臉頰染上兩抹瑰麗的嫣紅,誘人的珠唇、小巧秀挺的鼻梁,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麗女人。

  不過,她實(shí)在是太過嬌弱了。

  掂著手中不盈一握的腰肢和輕盈的重量,滄瀾不自覺地蹙起眉。

  “放開我!眿擅牡乃謇淙缥,水珍珠就連語氣都很淡漠。

  她必須保留體力,否則真正要逃的時候,這破爛的身軀肯定會拖累自己。

  水珍珠知道自己的體力無法負(fù)荷,于是很快恢復(fù)冷靜,不讓過多的驚疑不安消耗更多的體力。

  “放開妳?”男人勾起她的下顎,面容驟降與她四目相交靠得很近,溫?zé)岬臍庀⒋捣髟谒?xì)致的面容上!霸谶@艘船上發(fā)號施令的人是我。”

  臉上的熱氣是屬于他的,引起陣陣麻癢的感覺,水珍珠想推開他,卻騰不出手制止他過分靠近的俊顏。

  “你以為你是誰?若要說這艘船上能下令的也應(yīng)該是我!睔馑浪,要不是現(xiàn)在的情勢一面倒向他,她絕對要人把他扔下海里喂魚!

  眼色一暗,滄瀾只手?jǐn)堊∷难,像扛重物般把她圈在自己的腰?cè),將她帶離船艙來到甲板上。

  “你放我下來!”她這趟旅途簡直是災(zāi)難!

  他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蠻子!

  “看清楚。”

  沉穩(wěn)的聲音由她頭頂落下,逼得她不得不去正視甲板上的情況:一群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人,全荷著刀械,滿臉兇狠,艷府水家的旗幟早被拆下燒毀,四周橫躺著一具又一具的尸體,船身不住的冒出火焰。

  這……就是她航行了數(shù)日所搭乘的船?

  水珍珠差點(diǎn)認(rèn)不出來。

  滄瀾將她放下,手還是放在她的腰間以防她逃跑,同時在她耳邊輕喃:“這艘船,已經(jīng)是我的了!

  剎那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想起水胭脂的話。

  過水便能換來好結(jié)果?

  她回去定一把火把玄武廟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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