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初雨的引領(lǐng)下,趙英才隨著她離開公園,兩人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剛在長板凳上坐下,他便迫不及待地追問。
她只是微笑著,打開野餐籃,取出一個三明治!耙灰砸稽c?”
“現(xiàn)在是吃東西的時候嗎?”趙英才怒視她,話雖如此,他仍下意識地接過三明治,咬了一口!班,這個還真好吃!這醬料怎么調(diào)的……不對!”他倏地一凜,忙將三明治丟回野餐籃里!安铧c又被你岔開話題了,這個不是重點!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就是為了剛剛那個男人,你菜拖延開刀的事嗎?”
看來是逃不過了。
夏初雨閉了閉眸,認(rèn)命地點頭!班拧!
“傻瓜啊傻瓜!”趙英才發(fā)指地瞪她,幾乎想伸手掐死她!八麑δ隳敲礋o情,你還想開刀的時候他會陪在你身邊嗎?拜托你有點骨氣,他不陪你我會陪你,你不用怕!”
“不是那樣的!彼p輕搖頭!拔也皇桥,也不是想有人陪我開刀!
“那你為什么遲遲不答應(yīng)開刀?”
他非得追根究底嗎?夏初雨深吸口氣,努力持住彎彎的唇角。
“因為只有20%的成功機(jī)率而已!
“什么?”他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凝睇他,笑著,卻掩不住眼里的憂傷!耙驗樵谶M(jìn)了開刀房后,我就有80%的機(jī)率再也看不到他了,永遠(yuǎn)、永遠(yuǎn)見不到他了……你懂嗎?”
“初雨……”趙英才嚇慌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不是作夢吧?他在作夢嗎?“怎么會?老天爺怎么可以對你這么殘忍?”
她依然微笑著。
看她那樣笑,他反而更心痛,展臂抱住她,緊緊地,像要保護(hù)她不受傷害。
“手術(shù)一定會成功的!初雨,你一定會平安地活下來,你會幸?鞓,會有個男人一輩子疼愛你,一定會的!”
聽出他話里的沉痛與關(guān)懷,夏初雨只覺得心顫著,感動著,喉間噙著一股酸楚。“謝謝你,英才,謝謝……”
“我不是要你道謝的,你知道我說這些不是要你感謝。”
“我知道,我明白的!
是因為當(dāng)她是朋友,因為在乎她關(guān)心她,才試著安慰她,給她力量。
趙英才推開她,看著她泫然欲泣的容顏,看著淚水靜靜地在她眼潭開。
“現(xiàn)在告訴我,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現(xiàn)在這算是怎么回事?
壓抑著滿腔煩躁回到辦公室,傅信宇端起涼透的咖啡,一邊喝著,一邊憑窗往下望,不看還好,一看更氣。
他看見夏初雨和趙英才肩并肩坐在路邊,兩人不知說些什么。忽地,趙英才展臂擁抱她。
這也……太親密了吧?不是說那男人是她的朋友嗎?朋友之間會這樣抱來抱去嗎?
難道他們其實是戀人未滿的曖昧關(guān)系?
思及此,傅信宇不禁擰眉,飲入喉中的黑咖啡霎時變得更加苦澀。
關(guān)他什么事呢?不論她跟那男人是戀人是朋友,他管不著,他們直接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有點節(jié)操的男人都不會去干涉前女友的感情。
相反的,他該為她感到高興,如果她能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那很好。∽K腋。
可為什么,理智告訴他不在乎,他的胸臆仍鎖緊,糾結(jié)著某種透不過氣的痛楚,他在吃醋,他很清楚,但不該如此!
“夏、初、雨!
磨著牙從齒縫里逼出這名字,傅信宇忽然覺得自己累了,不欲再看樓下那兩位卿卿我我,他轉(zhuǎn)開視線,坐回辦公椅,身子深深地埋入椅背,意識亦深深地潛進(jìn)回憶。
他想起三年前,那個霧濛濛的雨天,雨滴淅淅瀝瀝地砸在窗上,猶如一顆顆天際降下的流星,砸在他心上。
他被雨聲驚醒,從昏沉的夢里醒來,原該躺在他身旁的她已不見人影,只留下一封信。
一封辭別的信。她說,自己對他愛太濃,愛到心海已滿溢,她做不得眼睜睜地看他娶別的女人,寧愿提早離開。
她說分手,不是因為不愛他,而不是不想讓他看見她脆弱的淚顏,她但愿他永遠(yuǎn)只記得她的笑,燦爛的笑。
那天下了場夏天最后的陣雨,傍晚時,烏云散開,夕陽在整個城市染開暮色。至今他仍鮮明地記得那片美麗到近乎哀傷的暮色,他記得自己在暮色里淚如雨下,記得自己當(dāng)時的怒與痛。
她就那么走了,自以為溫柔,自以為瀟灑,如果她不能堅持愛到最后,當(dāng)初為何決定要開始?
他是錯了,但她難道沒有錯嗎?她恨他的薄情,可知他也恨她!對她,他也有說不出口的怨……
但,一切都過去了!
“傅信宇,你是個男人。”他咬牙,喃喃自語。
是男人的話,就該放開胸懷,婆婆媽媽地計較過去的事只會顯得自己小氣。過去了,他跟初雨的一切,都過去了,即便當(dāng)時她愛他愛得多么濃烈,此刻與別的男人再相愛也不足為奇。
她不是他的,從來從來就沒有真正屬于過他,他也不配擁有她。
過去了,都過去了,不只是她,還有離他而去的母親,他們都只是他生命里的過客而已,要走便走,他不會挽留的……
傅信宇閉眼,眉宇緊緊地蹙攏,是情緒太激昂又或者肌肉太緊繃,他鬢邊隱隱滲出冷汗。
“怎么啦?看你臉色很差的樣子!币坏缷傻蔚蔚穆暽P起,分明噙著嘲弄意味。
他倏地張眸,映入眼底的正是他分居的妻子。
“你來干嘛?”他語氣不善。
方嬌嬌輕哼!澳阋詾槲覑蹃韱?爸要我來的,因為上次在家里吃飯的事,他到現(xiàn)在還很氣我,我只好說要向他賠罪,專程來請他吃飯!
“那干嘛來我這邊?”
“就爸要我來邀你一起去吃啊!”她嘟嘴!八膊粫缘檬遣皇强闯鍪裁戳,硬要我來找你!
他瞪她!八阅愕囊馑际且腋闩浜涎輵?”
“麻煩你嘍!”她刻意朝他送出甜甜笑靨。
他反應(yīng)冷淡!敖裉煳覜]心情演戲,如果你非要我去,就別怪我當(dāng)場把我們早就分居的事實說出來!
方嬌嬌聞言,倒抽口氣,“傅信宇!你……”
“而且我們不是已經(jīng)說好在月底前辦好離婚,你打算什么時候?qū)嵺`諾言?”
“月底又還沒到,還有兩個禮拜!”
確實還有十四天,但他已感到度日如年。
傅信宇漠然地拾起鋼筆,打開桌上一疊文件!拔疫有很多事要做,你跟爸說我不去了!
“傅信宇,你一定要這樣讓我下不了臺嗎?”方嬌嬌氣得跺腳。
“你們父女倆的事,自己去解決,我不想插手!
“你……”眼看他面無表情,顯然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方嬌嬌無奈,只好悻悻然轉(zhuǎn)身離開。
但她怎么可能就此認(rèn)輸?傅信宇的冷漠只會更激起她的斗志,她來到樓梯轉(zhuǎn)角處撥打手機(jī)。
“喂,Darling,是我……我現(xiàn)在沒心情跟你鬧啦,我簡直快被那可惡的男人氣死了……還會有誰?就傅信宇啊……你那邊進(jìn)展怎樣?到底有沒有查到什么可以利用的情報……你說什么?”
方嬌嬌驚呼一聲,聽對方在電話里報告,漸漸的,原本籠罩嬌容的陰郁散開,明眸透出犀利的光芒。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放心,接下來的事交給我搞定,我一定會成功離婚的!
語落,她切斷線,朱唇勾起不懷好意的笑。
“老師,你知道嗎?聽說過兩天有臺風(fēng)要來。”
這天,夏初雨上完課后,方嬌嬌意有所指地對她說道。
她點點頭。“嗯,我昨天有看氣象預(yù)報,所以你要取消下次上課嗎?”
“正好相反,我想請老師不管那天天氣怎樣,一定要來幫我上課,我想學(xué)做蛋糕!
“你要學(xué)做蛋糕?可是我們排定的課程,下一堂應(yīng)該是做牛肉面。”
“嗯,其實是這樣的,我老公生日快到了,我想親自做蛋糕為他慶祝。”方嬌嬌解釋,笑容如花。
夏初雨一凜。是啊,再過幾天就是傅信宇的生日了,她一直掛念著該送什么樣的禮物給他,沒想到方嬌嬌也記得他的生日。
他們夫妻間的感情不是不好嗎?為何方嬌嬌會忽然想替他過生日?難道她打算跟自己的丈夫和好?
方嬌嬌似是注意到她神色有異,秀眉輕輕一挑。“老師你似乎有點不以為然?”
“。俊彼嚨匦焉。
“你是不相信我能做好一個蛋糕嗎?還是……”方嬌嬌偏頭打量她,尾音慵懶地拉得長長的。
“還是什么?”夏初雨直覺不妙。
果然,方嬌嬌意味深刻地?fù)P嗓!澳阋仓牢依瞎槐砣瞬,又有能力,很多女人見到他都會被他迷住!
所以呢?她想說什么?
“所以我這個老婆實在不好當(dāng)!你知道我每天要面對多少潛在情敵嗎?要是不做些事拉攏一下老公,我看他說不定早就變心了!”
為何要對她說這些?
夏初雨默默尋思,但她不敢問,怕問多了被方嬌嬌看出端倪,她只是淺淺微笑。
“好吧,那下次我就教你做蛋糕!
“太好了,謝謝老師!”方嬌嬌拍手,一副天真可愛的神態(tài),若是不仔細(xì)瞧,誰也不會看出她眼里閃過一道鋒銳如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