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霓虹閃爍,路上人車匆匆,她緩步走在人行道上,四月的夜風(fēng)吹來,讓衣衫單薄的她不禁覺得有些冷,她下意識用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發(fā)酸的后腰讓她想起醫(yī)師的交代—
你的脊椎受過重傷,最好不要穿高跟鞋。
她身體復(fù)原后的前幾年,她都謹(jǐn)遵醫(yī)囑,直到她二十三歲那年回來臺灣,到父親的公司上班,她才又開始穿起高跟鞋。
以她的身高,高跟鞋實屬多余,但她還是堅持要,尤其出席一些公開活動,她會選擇穿更高的高跟鞋,因為高跟鞋撐起的不只是一個人的高度,還有一個人的氣勢,再者就是阻絕那些對她有興趣、她卻懶得應(yīng)付的男人。
海以霏漫無目的走著、想著,不愿再回首過去,但她的記憶卻自動倒帶,到她回到人生的交叉點,她的生命曾經(jīng)被榮光環(huán)繞、被掌聲擁抱,是十幾年前那場無情的車禍奪走了一切,那場車禍更悲慘的讓她看見了人情的冷暖、人心的險惡,在那條漫漫的復(fù)健長路上,她忍受著身心的痛苦與煎熬,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走,只有一個看護(hù)阿姨陪著她。
她這么說并不是埋怨父親不肯留在美國陪她,當(dāng)時是她舍不得讓父親看見她的傷、她的痛,所以她請父親回臺灣,并且拒絕父親到美國探望她,她發(fā)誓要讓那些看衰她的人看到她再站起來,有一度,她期望自己未來能當(dāng)物理治療師,她也真的做到了,如果不是放不下父親,她現(xiàn)在就是一名執(zhí)業(yè)的物理治療師。
黑暗終于過去,她的生命再度變得精彩,她真的很珍惜、很珍惜,她……
這時,一長串的汽車?yán)嚷暣驍嗔撕R增乃季w,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看見一輛車停在路邊,副駕駛座的車窗降了下來,接著她聽見一道很熟悉的聲音—
「上車!
是歐陽岳,他怎么會在這里?她有些納悶,走近車邊,彎下腰看著駕駛座上的他,「我在散步!
都冷到縮成一團(tuán)了,散什么步?歐陽岳加大音量再道:「我送你回去!
「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我在散步!
「我送你回去加件衣服、換雙鞋子,再送你過來散步!
海以霏忍不住笑了,神經(jīng)病,她都回家了,在她家附近散步就好了,干么還跑到這么遠(yuǎn)來散步?
「快點,這邊是紅線,等一下警察要來開單了。」
盛情難卻,海以霏拉開車門坐進(jìn)副駕駛座。
「安全帶。」歐陽岳提醒道。
她拉著安全帶,卻不知怎么搞的,拉了好久安全帶都拉不下來。
見狀,歐陽岳二話不說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傾身過去幫她拉安全帶,并且系上。
近距離的接觸,讓海以霏的心不自覺漏跳了一拍,為了掩飾心慌,她連忙找話題,「果然是你養(yǎng)的車,只聽你的話!
明明是她的問題,卻怪到車子頭上?歐陽岳一邊想,一邊再為自己系上安全帶。「地址?」
「就是你上次在路上攔截我的那一棟。」說完,海以霏才發(fā)現(xiàn)她最近這兩、三年好似經(jīng)常在路上被他攔截,「你不是走了嗎?」
歐陽岳先將車子駛上馬路后,才回答她的問題,「你不知道你很顯眼嗎?」還是要說他視力太好,不管天色有多暗、相隔有多遙遠(yuǎn),他都能清楚的看見她。
她微笑點頭,「這就是人長得高的好處。」
既然她也覺得自己夠高了,有一個問題他就不得不問了,「那又何必再穿高跟鞋?」每次跟她站在一起,他都覺得壓力好大,會不自覺的拼命抬頭挺胸,就怕自己看起來比她矮,那樣就太弱了。
「漂亮啊。」
「那也用不著穿那么高!
海以霏側(cè)過頭看著他,「怎么,怕被我比下去?」
「是啊,很怕!惯@可是關(guān)系著一個男人的尊嚴(yán)。
「怕就離我遠(yuǎn)一點啊!
「我已經(jīng)離你夠遠(yuǎn)了!
感覺有些不舒服,海以霏問道:「座椅可以往后調(diào)一下嗎?」
他奇怪的看她一眼,「這種事干么問我?」說完,他才想到她每次坐他的車,都會這么問他。
「怕你女朋友吃醋啊!拱,她這句話說得太快了,他女朋友應(yīng)該會認(rèn)為他是載哪個男性友人,而不是女性友人。
「調(diào)回來不就好了!惯@還不簡單。
男人就是男人,永遠(yuǎn)不懂女人的心思。海以霏禮尚往來的給他上一課,「只要座椅的位子挪動過,不管有多微小,你女朋友都會知道你載過別人。」
「那又如何?」
她偏頭想了想,回道:「也是啦,你的山友那么多,你堂弟又跟你一樣大只,這張椅子移來移去,你女朋友應(yīng)該很習(xí)慣了!
余光瞥見她高跟鞋的鞋跟,歐陽岳忍不住給她一個良心的建議,「不要老是穿那么高的高跟鞋,男人都被你嚇跑了!箤ι眢w也不好。
「去蕪存菁,很好啊!
「小心嫁不出去!
夠了,他們不適合聊這樣私密的事。海以霏立刻轉(zhuǎn)移話題,「愛麗兒的新品發(fā)表會你來不來?」
歐陽岳毫不猶豫的點頭,他們雖然是生意上的對手,但他們也有生意上的默契,這是其一,其二是他們絕對不碰對方的主打商品。
見自家就在前方一百公尺,她故意說:「你一定不會想來我家喝茶,我就不請你上去坐了!顾麄兪菍κ致,不趁機(jī)打壓他一下怎么說得過去?
「誰說的?」深入對手的巢穴,他求之不得。
海以霏嚇了一跳,「。俊
「車子要停哪里?」
眼看自己禍從口出,她緊張了,「你不會是認(rèn)真的吧?」
「你說呢?」話落,歐陽岳把車子停在她住家大樓停車場的入口附近。
這是一層一戶的高級住宅大樓,樓高十二層,她家位在頂樓,從這兒走到愛麗兒不用五分鐘。
「我現(xiàn)在把話收回來行不行?」
嗯,能屈能伸,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歐陽岳在心里贊美她,「行,告訴我你的底牌是什么!
算了,她還是學(xué)孔明的三十六計,逃走吧,這樣的念頭一起,她悄悄的伸手要打開車門,怎料卻打不開。
發(fā)現(xiàn)她的小動作,他不疾不徐的笑道:「我有鎖上中控鎖的好習(xí)慣!
可惡!逃走失敗,海以霏沒辦法,只好說:「下去吧。」
那場嚴(yán)重的車禍在她心里留下了陰影,導(dǎo)致她遲遲沒有勇氣學(xué)開車,平常都是坐計程車或是走路,要不然就是坐父親司機(jī)的車,雖然父親有問過要不要專門為她請個司機(jī),但她覺得這樣太拘束了,便拒絕了,至于會買這個停車位,是為了讓父親有時來找她可以停車用。
她居然寧可請他回家喝茶,也不愿意掀開底牌給他看?歐陽岳更加好奇答案究竟是什么了。
依照她的指示,他將車子駛?cè)氲叵峦\噲鐾:,而后跟著她來到她家?br />
歐陽岳約略看了一下,裝潢和擺設(shè)都十分簡約,但仍看得出來這間屋子的主人是個女人,也隱約能聞到海的味道。
海以霏隨手放下皮包,「坐吧。」
歐陽岳笑看著她,等等吧,難得他比她高這么多,他還想站久一點。
她突然發(fā)現(xiàn)他今天好像特別愛笑,「笑什么?」
「沒什么!
那就是有什么,見他遲遲不坐下,海以霏明白了,「比我高這么開心?」
歐陽岳不諱言地道:「我通常比女生高很多!
她口下不留情,「原來你跟你堂弟一樣幼稚!挂粋是明著跟她玩猜猜我是誰的游戲,一個是偷偷跟她玩誰比誰高的游戲。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我以為你是和你父親一起住!巩吘顾抑皇O滤退赣H兩個人。
「你為什么也搬出來?」她用問題當(dāng)作回答。
「我是男人,不一樣!顾麤]有歧視女性的意思,純粹就事論事。
「你覺得我爸爸是一個人嗎?」
他點頭表示了解,「茶呢?」
其實她不喝茶,「我這里沒有茶葉,喝咖啡好嗎?」
「客隨主便!
海以霏走向開放式的廚房煮咖啡,歐陽岳也跟著她走到廚房。
她瞥了他一眼,問道:「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很奇怪嗎?」
「你和我們堂兄弟的相處從一開始就很奇怪,你不知道嗎?」照道理說,他們是生意上的對手,在私底下他們也應(yīng)該是對手才對,但有時候他覺得她就是像他們堂兄弟的哥兒們,很多事就算不說出口,就能領(lǐng)會對方的意思。
「或許我們應(yīng)該正常一點!
「何謂正常?」
「比方說,你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我家!
「那你就不應(yīng)該邀請我!
是啊,是她錯估了他的反應(yīng),她以為他不會答應(yīng)。
海以霏下意識別過頭,不去看他好整以暇的目光,「你女朋友要是知道你來我家,肯定會很生氣!
「你今天一直提起巧蘋,為什么?」
「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么其他可以聊的話題!挂馑季褪,他們今天單獨相處的時間太長了,長到無話可說,只能聊他的女友。
「你可以聊聊你自己,我很樂意聽!
「聊我自己,好讓你能輕松的打敗我嗎?」他們沒有交惡,并不代表他們就是朋友。
「我們其實可以共榮!
她猜測著他的語意,「你想要奇岳與愛麗兒合作?」
「有何不可?」跨界都能合作共同創(chuàng)造雙贏了,更何況他們是同業(yè)。
這時,咖啡煮好了,她問道:「黑咖啡?」見他點頭,她倒了一杯咖啡給他,「你腳不酸嗎?」
他接過杯子,搖了搖頭。
「我腳酸了!购R增矠樽约旱沽艘槐Х龋蠖酥Х缺叩娇蛷d的沙發(fā)坐下。
歐陽岳跟著她坐下,接續(xù)前言,「你的意愿?」
「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
「這個提議永遠(yuǎn)有效!
「知道了!购R增】谛】诘暮戎Х龋俅螁柕溃骸改阏娴囊ヅ实鞘ツ阜?」
「我的提議,我出發(fā)前會告訴阿雋,如果你擔(dān)心的是這個的話。」
「我不明白!
「不,你很明白!顾麄儫釔鄣倪\(yùn)動雖然不同,但他們的心境是相同的,所以她很了解他為什么一定要征服圣母峰。
「如果你和高巧蘋成功登頂平安歸來,你們是不是就會結(jié)婚?」
又來了,她又想套他的話了。歐陽岳勾起嘴角,仍然沒有糾正她的意思,「你真的聽說了我的很多事。」其實這也不算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他坦白承認(rèn)道:「對,在我登上圣母峰之前,我不會考慮結(jié)婚!
「所以?」
「我不會許下我不一定能做到的承諾!
聞言,海以霏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氣,「那就好!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發(fā)現(xiàn)自己失言了,海以霏趕緊正色回道:「沒什么!顾脡蚓昧,她起身送客,「很抱歉,我累了,想休息了!
「我自己出去就好!拐Z畢,歐陽岳放下咖啡杯,直直走向門口,離開。
直到聽見關(guān)門的聲音,海以霏才敢放松警戒,這樣的事千萬不能再有下一次,否則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那她就太冤枉了。
歐陽岳一進(jìn)入電梯,立刻拿出手機(jī)打給歐陽雋,待電話一接通,他立刻說道:「她是如何分辨我們的?」
歐陽雋一聽,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他還以為這是他和海以霏之間的秘密呢,沒想到她這么快就告訴阿岳了。
思索了一會兒,他才回道:「你不要去攀登圣母峰我就告訴你。」
「阿雋,別鬧了!
他才不是在鬧,那可是他努力了超過六年才換來的解答,怎么能就這樣白白的送給他?歐陽雋繼續(xù)拿喬,「你不是說你不好奇嗎?」
「你到底要不要說?」
「不要!
沒有遲疑,歐陽岳用掛電話表示抗議,不過這也讓他確定了一件事,就是那個答案無關(guān)緊要,他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歐陽雋氣惱的瞪著斷訊的手機(jī),罵道:「這個沒品的家伙,我偏不告訴你,怎樣?」
三日后,小周末的夜晚,某大飯店。
愛麗兒新品發(fā)表會的會場,T字形的伸展臺下貴客云集,有高官、有名媛、有藝人、有各界的專業(yè)人士與體育選手,當(dāng)然還有各大媒體的記者們,大家都來共襄盛舉,給足了海以霏面子。
新品發(fā)表會的時間一到,就見海以霏拿著一支麥克風(fēng)從后臺走上伸展臺,「大家好,我是海以霏,很高興又和大家見面了!
她說話的同時,口哨聲、掌聲不斷,鎂光燈也閃個不停。
是的,這一次她仍然沒有讓與會的記者們失望,她穿著一襲波西米亞風(fēng)的水藍(lán)色罩杉,里頭搭配一件相同風(fēng)格,乍看保守卻開高衩到近腰部的連身式泳裝,加上一雙四寸的裸色高跟涼鞋,讓她那一雙原本就十分修長筆直的美腿,看起來簡直有一百五十公分那么長。
「這是愛麗兒最新一季的泳裝發(fā)表會,謝謝大家的抬愛與支持,也請大家不吝賜教!拐Z畢,海以霏下臺一鞠躬,那完完整整露出的漂亮美腿,又不知道謀殺了多少底片。
音樂響起,女模輪番上臺大秀泳裝,款式有性感的、有俏皮的、有可愛的,當(dāng)然也有男模大秀泳褲,一并秀出他們訓(xùn)練有素的肌肉,引來臺下的女性尖叫聲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