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了兩秒，才伸手搖晃了下她。
“已經(jīng)到了�！�
雨歆已經(jīng)睡到失去意識，完全醒不過來，她好累，不只是肉體上，還有精神上的疲倦，多想能在沒有噩夢的情況下，好好地睡上一覺。
“雨歆！”裴英澤又叫她。
見她依然沒有反應(yīng)，他只得先從駕駛座上下來，然后繞到另一邊，把她打橫抱下車，再搭電梯上樓。
聽到開門的聲音，獨自安靜的坐在客廳里看書的小霆馬上跳下來，卻見父親抱著母親進(jìn)來。
“媽媽生病了嗎？”他擔(dān)心地問。
“你先回房間睡覺�！迸嵊傻吐暢瘍鹤酉铝�。
“媽媽怎么了？”小小身影主動幫忙打開主臥室的門。
他將雨歆抱上自己的床，很自然地壓低嗓音說：“她在睡覺，不要吵她�！�
“我不會吵的�！彼粗赣H幫母親脫去外套、鞋子之后，幫她蓋上棉被�！皨寢屆魈炜梢愿乙黄鸪栽绮蛦�？”都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看來團圓飯是吃不到了。
“等她睡醒，你自己問她，現(xiàn)在回房睡覺。”
小霆見母親似乎真的睡得好熟，只好等明天了�！笆�，那爸爸晚安……還有媽媽晚安。”說完，他躡手躡腳地出去，沒有弄出半點聲音。
將前妻安頓好，裴英澤站在床邊，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才好。
這八年來，他努力遺忘，借著忙碌的工作，還有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來阻止自己想到她，美其名是想替兒子找個母親，實際上是希望自己能再對別的女人動心，那么就能真正地放下她……
結(jié)果一點用都沒有。
當(dāng)她再度踏進(jìn)自己的生命，他恨……又舍不下……兩種激烈的感情左右夾擊，讓他幾欲發(fā)狂，原來他對她的愛就跟恨一樣，沒有消失過。
“為什么不愛我？”
裴英澤多想當(dāng)面問她這句話。
要怎么做她才會愛他？才這么想，他又自我嫌惡地拂開腦中的念頭，難道還要自取其辱嗎？那種被拒絕的難堪還要再經(jīng)歷一次？
不！已經(jīng)夠了！
“英澤……”
床上傳來的哽咽聲讓他的目光又調(diào)回來，以為她醒了，卻見她眼睛還閉著，看來是在說夢話。
雨歆在睡夢中哭泣，她的心好痛，卻不能說出來�！坝伞灰尬摇笄竽悴灰尬摇瓎鑶琛彼薜煤脩K，哭到身子都蜷縮在一起，不停地抽搐。
“不準(zhǔn)哭……”裴英澤伸手要觸碰她，又縮了回去�！霸摽薜氖俏也艑�，既然不愛我，這些眼淚只會變得虛偽……”
“我愛你呀……”她囈語著，像是回應(yīng)了他的話。
高大的身軀倏地震動了�！澳銊倓傉f什么？”
是他聽錯了嗎？
“起來！”他想叫醒她問個明白。
她覺得好累，像掉進(jìn)了很深很黑的深淵，只聽得到裴英澤的嗓音。
“不要吵……再讓人家睡一下……”一眨眼間，雨歆以為又回到以前，她總喜歡賴床，因為白天打工，晚上要念夜校，相當(dāng)辛苦，總是被他叫起床。
裴英澤也被她勾起了塵封的記憶，咬了咬牙，不想又被她混過去�！八斡觎�，你給我起來說清楚。”
“我奸困……”她動了動，又沉沉地睡去。
他越來越糊涂了。
剛剛說的只是夢話嗎？或者那才是她的真心話？不過如果是在她清醒時，是不管他怎么威脅利誘也不會說的，那么……
是真的？
她是愛他的！
那么為什么又堅持要離婚？
坐在床沿，盯著她不再哭泣的睡臉，眼下有著淡淡的黑影，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她總是很拚命地去完成，就算累死也無所謂，更不會跟別人抱怨，她就是這樣的個性。
那么她之所以要離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如果是，他必須找出來。
而難得睡了一個好覺的雨歆被遠(yuǎn)處的鞭炮聲給吵醒，很自然地伸了個懶腰，卻碰到身旁溫?zé)岬奈矬w，還真的嚇了一大跳，睜眼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縮在裴英澤的懷中，而且他還是裸睡著，不禁小臉通紅，連忙拉開一點距離，再看看周遭，是個陌生的房間。
“我怎么睡著了？”她仔細(xì)回想，只記得昨晚他來接她下班，說小霆在等她回家吃團圓飯，想不到卻睡到天亮，都已經(jīng)大年初一了。
雨歆心想昨晚真的累壞了，連怎么來這里的都不記得了，先去了趟浴室，才回到床上，搖了搖床上的男人。
“英澤！英澤！”
“你醒了？”他瞇起眼，粗嗄的嗓音十分性感。
“真的很對不起，我居然睡得這么熟。”她覺得自己太不應(yīng)該了，想到兒子會有多失望，就更自責(zé)了。“小霆的房間在哪里？我先去看看他——”
裴英澤不由分說地將她拖回懷中，吻住她發(fā)出低呼的小嘴，不是真的想吃兒子的醋，可是也不愛她口口聲聲只有兒子。
“英……英澤……”
他翻身將她壓在下頭，加深了吻的力道。
雨歆被親得招架不住了，只能圈住他的哮子，身子自然地為他敞開……
“為什么不拒絕？”裴英澤仰起頭，嘶啞地咆道。“是不是只要男人都可以這樣對你？你都愿意為他們張開腿？”明知道她只有他一個男人，就是忍不住想用言語侮辱她。
氣她，也氣自己想碰她、抱她……確定她此刻在他懷中，愛與恨同時充斥自己的體內(nèi)，令人發(fā)狂！
她沒有因為這句話而生氣，只有無盡的悲傷，小手輕撫著他怒氣沖沖的臉龐，細(xì)聲說：“因為是你……我才愿意……”
“你……”他用膝蓋頂開她的雙腿，進(jìn)入她的體內(nèi)。
雨歆摟緊他的背部，完全接納它，只要能弭平他的怒氣，她愿意付出一切。
再也沒有人說話，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斷斷續(xù)續(xù)的低泣……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他們漸漸落回地面，雨歆綿軟無力地偎在他汗?jié)衿鸱男靥派�，這時的氣氛已經(jīng)少了憤怒，只有溫存后的寧靜。她不想這時候下床，可是又想看到兒子。
“我可以去看小霆了嗎？”她還是先征詢他的意見，免得又惹他不高興。
裴英澤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用力地翻被下床，裸著身軀走進(jìn)浴室，打開蓮蓬頭，冷水從上頭淋下，他站在下方，緊緊地閉上眼，冷水不斷地從頭上往下流，希望能讓腦袋清醒一點。
如果沒再和她見面，也許到了最后他會和別的女人結(jié)婚，不可能一輩子單身，但是這次重逢卻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辦不到，這世上只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在配偶欄上填下姓名……
兩手撐著貼著白色磁磚的墻壁，緊閉眼皮，心中沒有怒氣，只有苦澀，因為他無法否認(rèn)自己恨她但又深愛著她……
“我又惹他不高興了……”在外頭的雨歆很無奈地望著浴室，真不知道該怎么說話才不會惹怒他。
嘆了口氣，她先用外面的另一間衛(wèi)浴設(shè)備沖過澡，換了套衣服，才出來卻遇到陳媽，因為其他的傭人都回家過年，只有她在家。
“少奶奶！”
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拔也皇巧倌棠塘�，叫我雨歆就好�！�
“大少爺肯帶你回家過年，代表他已經(jīng)不生你的氣了。”陳媽可是很樂觀其成，不然大少爺太寂寞了。
雨歆眼眶微熱�！澳阏`會了，他這么做只是為了小霆而已，我跟他……已經(jīng)不可能了，陳媽，謝謝你這些年來照顧小霆�！�
“小少爺很早熟獨立，也不需要什么照顧，我去幫你們準(zhǔn)備早餐。”她指了扇房門�！靶∩贍斶�在睡，你進(jìn)去看看吧。”
道了聲謝，雨歆才走過去，打開房門，第一次看見兒子的房間，還有他睡覺的模樣，那是她以前求都不敢求的。
陽光透進(jìn)窗里，睡在雙人床上的孩子，看起來顯得更小了。
她坐下來，微笑地看著，忍不住用指腹輕觸兒子的五官，這是夢吧？她居然可以親手撫摸自己的寶貝，真想永遠(yuǎn)都這樣看著。
“媽媽？”小霆揉了揉眼皮，睡醒了�！皨寢屧绨�。”
“媽媽吵到你了嗎？”她很抱歉地問。
“沒有�！睘鹾诘难劬Τ蛑@是第一次早上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媽媽，因為以前都是爸爸，所以對他來說很新鮮�！皨寢屢蔡稍谖疑磉叀！�
她怔了怔，不過沒有拒絕。
待母親在身邊躺好，小霆把棉被分她一半，母子倆相互依偎著。
“原來跟媽媽睡在一起的感覺也不錯�！彼X得母親的身體香香的、軟軟的，抱起來很舒服。
雨歆笑了一聲�！班��！�
擁著她的心肝寶貝，她覺得所有的痛苦都是值得的，只要他平安健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想著、想著，意識又飄遠(yuǎn)了。
躺在母親的懷中，小霆雖然不喜歡被人當(dāng)作小寶寶，不過卻很喜歡母子相擁而眠的感覺，于是閉上眼睛，也跟著睡著了。
待裴英澤進(jìn)了房門，看到的就是這幅溫馨的畫面，讓他胸口一緊。
盡管她說不愛他，但是漸漸地，他已經(jīng)能從雨歆種種的表現(xiàn)中感覺得出不完全是那么回事……
當(dāng)年因為太年輕，加上自尊心重，所以讓她走了，但是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同了，就算心里還是惱她、恨她，也絕對不會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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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該吃的早餐，卻變成午餐了。
“對不起，媽媽沒有準(zhǔn)備壓歲錢給你�！庇觎Э粗诓妥缹γ娴膬鹤�，突然想到現(xiàn)在都過年了，應(yīng)該給他紅包才對，原本有想到要準(zhǔn)備，可是店里忙到讓她忘了這么重要的事。
小霆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才開口�！安挥昧�，爺爺和叔叔還有爸爸都已經(jīng)給我了，我只是小孩子，又用不完，媽媽只要做蛋糕給我吃就好。”
“好�！眱鹤拥馁N心讓她感動。
始終扮演冷漠角色的男人淡淡地說：“有話吃完飯再說�！�
小腦袋連忙低下，專心吃飯。
雨歆仔細(xì)地把魚刺挑出來，然后放進(jìn)兒子的碗中�！俺贼~對身體好�！�
“謝謝媽媽�！彼恢逼^頭去看著媽媽，覺得雖然以前沒有媽媽在身邊，也沒有什么不好，但是有了好像也很不錯。
她顱了一眼斜對面的男人，正看著兒子碗里的魚肉，好像很想吃，不禁怯怯地問。。“你要吃魚嗎？”怕挾給他會太多管閑事。
“隨便。”裴英澤有點賭氣。
這兩個字的意思是要還是不要呢？雨歆覺得他變得好難懂、好難了解，不過還是動手挾了一大片沒有刺的魚肉，遞到他碗里去。
“呃，你也多吃一點�！�
裴英澤沉著臉，將魚肉放進(jìn)嘴里吃，因為她不是主動挾給他的，這讓他心頭悶悶的，反正她心里只有兒子一個。
“媽媽，我還要吃魚！”小霆把碗伸給她。
“菜也要多吃一點�！彼R上挑好魚刺，微笑地放進(jìn)去。
“思�！彼t撲撲的臉漾著笑。
雨歆又挾了高麗菜和蔭豉苦瓜到兒子的碗里�！澳愣疾惶羰�，真的很乖�！笨此缘蔑埩６拣ぴ谙掳蜕希娴暮每蓯�，真是想不到這是她生的。
“我才不像爸爸，他都不敢吃苦瓜�！北豢涞煤艿靡�。
母子倆同時望向冷著臉的男人。
“你爸爸從以前就不敢吃了�！庇觎Р缓靡馑夹Τ雎晛恚掠腥藭鷼�。“還是你最棒了，都不怕吃苦�！�
裴英澤臉色更冷了。
這女人就會惹他生氣，哼！不敢吃苦瓜又怎樣，就不棒、不厲害了嗎？
她偷覷了下面色冷凝的裴英澤，不知道他又在鬧什么別扭，挾了高麗菜給他，眸光懇求，像是在拜托他不要生氣了。
“你快吃你的�！彼K究還是緩下了臉色。
才吃了兩口，雨歆又小心翼翼的開口。
“呃……爸爸他……不是！我是說小霆的爺爺不在家嗎？”不能再叫爸爸了，當(dāng)年剛嫁進(jìn)門，什么都不懂，又很害怕，可是公公對她真的很好，把她當(dāng)自己女兒一樣看待，那是她運氣好，碰上這么好的長輩，而她堅持離婚，也傷了他的心。
“他昨天就飛去日本找老朋友�！迸嵊珊唵蔚鼗卮稹�
“喔。”那么今天就沒機會跟他說幾句祝福的話了。
吃完中飯，雨歆知道自己該離開了，可不能厚著臉皮硬賴著不走。
“呃……我想我也該回去了�！�
陳媽端了一大盤的水果到起居室，又去忙了。
“媽媽吃水果�！毙■貌孀硬媪藟K香瓜給她。
“謝謝�！彼σ饕鞯亟舆^去。
“待會兒我打算帶小霆去‘夢の國’，他又長大了些，該再買幾件衣服�！迸嵊擅鏌o表情，像是不經(jīng)意地提起，不是說給她聽的。
小霆訝異地看了看父親，不知道自己需要買新衣服，何況每次都請店家直棲送來，不需要親自去買，不過他可不會點破。
“要請媽媽幫我挑�！毙■藱C說。這么看起來，爸爸真的不討厭媽媽了。
“可以嗎？”雨歆有些受寵若驚�！翱墒菋寢尣恢滥阆矚g什么樣的款式，萬一你不喜歡呢？”
“沒關(guān)系，我們慢慢逛。”
雨歆有些激動地頷首。“好，媽媽陪你去。”
于是，裴英澤親自開車載他們母子到“夢の國”，因為過年的關(guān)系，還特地安排了不少適合闔家觀賞的節(jié)目，因此吸引了許多父母帶著孩子來玩，每個樓層都是人，還有工作人員扮起各種卡通人物和小朋友們拍照。
“好多人……”她緊緊的牽著兒子的小手，就怕走散了。
小霆抬起小小的下巴�！斑@里我很熟，媽媽不用擔(dān)心我會迷路，就算迷路，我也知道要找誰�！�
她微微一哂，這段時間的相處，知道兒子比一般八歲的孩子還要沉穩(wěn)，遇到事情也會不慌不忙。
“那要先去逛哪一家店？”她詢問他們的意見。
“在地下一樓有很多童裝，我?guī)寢屓ァ！毙■獑枺骸鞍职�，可以嗎？�?br />
裴英澤瞅著他們母子神似的五官，心頭一窒，終于明白這些年來，每回看著自己的兒子，就會想到前妻。
“手扶梯很多人，自己要走好。”
“我會的�！毙∈掷赣H住手扶梯的方向走去�！皨寢專@邊走！”以前來這里，總會看到很多父母牽著跟自己同齡的孩子，當(dāng)時總是笑他們太幼稚，又不是小寶寶，其實現(xiàn)在換成自己，就覺得偶爾當(dāng)一下小寶寶也不錯。
來到一間一間的童裝專賣店，都很精致高檔，又相當(dāng)昂貴，雨歆看了下吊牌上的價格，還真是沒想到小孩子衣服的價錢完全不輸給大人的。
看到雨歆拿起一件印著卡通圖案的藍(lán)色連帽上衣比在兒子身上，裴英澤差點失笑，果然就見那小小的身子往后退了兩步……
“我不喜歡米老鼠！”那是小貝比才會穿的。
她有些失望地看著手上的圖案�！盀槭裁床幌矚g？它很可愛……那媽媽再挑別件好了�！边�以為小孩子穿這種衣服是最適合。
“咳……媽媽喜歡就好了�！毙■搜鄣组W著可疑笑意的父親一眼，小臉跟著微紅�！澳蔷唾I這件�！�
雨歆看看衣服，又看看兒子�！安幌矚g沒關(guān)系�！�
“我沒說不喜歡，但是只會在家里穿�！苯^對不會穿出去，要是被同學(xué)看到，一定會被笑死的。“爸爸，我要這件�！�
不想讓兒子窘迫，裴英澤接過衣服�！袄镱^人多，你們先到外面等�！闭f完便走去柜臺結(jié)帳。
“真的要買？”她不想勉強。
“其實……偶爾穿一下也沒關(guān)系。”他臉頰紅紅的。
“謝謝。”雨歆也感受到兒子不想讓她失望，不禁蹲下來抱抱他。
“這里很多人看�！毙■戳丝此闹�，不禁害羞。
“我們到門口等你爸爸�！彼耢o的笑意牽起兒子出去，來到店外，順手整理了下兒子身上的夾克，才直起身軀，眼角隨意一瞥，冷不防地，像是看到什么人，悚然一驚，想再看個清楚，卻什么也沒有。
“媽媽，你抱痛我了�！毙■欀樈械馈�
她這才驚醒過來，原來自己在下意識里抱緊了兒子。
“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口中說著，目光不斷地在人群中搜尋，想再確定剛才是不是看錯了。
一定是她太神經(jīng)緊張了，不會那么巧的……
那個人怎么會可能來這種地方，一定是她眼花了……
裴英澤結(jié)完帳出來，見她臉色蒼白，眼神驚惶，探問：“你怎么了？”
“沒、沒事。”雨歆微微發(fā)抖，不敢直視他探索的目光。“我想……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衣服等過完年再買，不然這么多人……”
他知道一定有事發(fā)生，見她眼神不斷張望兩旁，仿佛有怪物會突然沖出來�！澳蔷妥甙伞！�
“嗯。”她心頭顫抖著，本能地回頭看，像是擔(dān)心有人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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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裴家已經(jīng)五點，雨歆不禁懊悔跟兒子出門，因為目標(biāo)太明顯了，說她杞人憂天也好，或是太神經(jīng)質(zhì)也罷，她不該冒這個險，但是能和他們父子一起過年太開心了，所以才會一時忘了最恐懼的事。
她有些食不知味地吃著晚飯，那心事重重、坐立不安的模樣，全落在這對父子的眼中。
“……時候不早了，我想我也該回去了。”
離開餐桌，雨歆穿上外套，拿了包包就要走。
裴英澤瞥了兒子一眼。“你先回房間，我跟你媽媽有事要談�！�
“好�！毙■芏碌匕褧r間留給父母。
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看著前夫。
“過來坐下�！彼跉鈴娪驳卣f。
雨歆只好攥著包包的提帶，在他的對面坐下來�！拔液芨兄x你今天讓我和小霆一起過年。”
“你呢？沒有去加拿大跟你父母一起過年？”裴英澤知道得用這種迂回的方式才能從她嘴里套出話來。
她心頭陡地一跳�！澳恪阋呀�(jīng)知道他們移民到加拿大？”不要緊張，應(yīng)該是方律師跟他說的。
“他們沒要你去跟他們團聚？”他繼續(xù)問道。
“當(dāng)、當(dāng)然有了，但是店里生意太忙，實在是走不開�！庇觎г趺春靡馑荚偃ゴ驍_養(yǎng)父母的生活，雖然嘴里沒說什么，但多少也后悔當(dāng)年一時好心收養(yǎng)她，才會不得安寧。
裴英澤定定的望著她，像是要看穿她似的，讓雨歆更加坐立難安，比起八年前，現(xiàn)在的他有著當(dāng)家作主的威嚴(yán)�！盀槭裁磸膩頉]聽你說過，他們是你的養(yǎng)父母，而不是親生的？”
“你……你怎么知道？”她才說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樣不就等于承認(rèn)了�！八麄儗ξ液茫透H生父母一樣，所以有時連自己都會忘記，我真的該回去了……”
“你還有什么事瞞著我？”裴英澤也跟著起身，一個箭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爱�(dāng)年你突然要求離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我已經(jīng)告訴你原因了�！彼劭糍康丶t了。
“我要你再說一次！”他繃聲地說。
雨歆喉頭一梗。“我……我不……”為什么要逼她再說出那四個字？
“為什么說不出口？你不愛我，很簡單的四個字不是嗎？”
“你都知道還要我說……”雨歆怨怒地說。“難道我說了你就不會再恨我？就會原諒我？”
他下顎一緊�！安唬〉俏乙勒嫦�。”
“沒有什么真相�！�
“好！那么你就告訴我，你的親生母親是怎么死的？”他就是恨她只想一個人扛起所有的事。
“她……她是……”雨歆瞠大淚眸，里頭有著痛苦和懼意。
“是什么？”裴英澤不許自己心軟。
纖弱的身軀搖晃著，臉色比紙還要白。
“為什么不說？”裴英澤步步進(jìn)逼。
“她是……她是被我爸爸打死的……我一直尖叫……一直哭……他還是不肯停手……一直抓她的頭發(fā)去撞墻……最后鄰居叫警察來了，可是來不及了，醫(yī)生伯伯跟我說……她的腦部流了太多的血，醒不過來了……以后她再也不會做蛋糕給我吃了……不會抱我，哄著作噩夢的我睡覺了……”她的神情像是在回憶一段恐怖的畫面。
直到說完，淚水早已滴滴答答地往下掉，那種被刻意壓下的悲傷，終于找到宣泄的出口，沉痛的嗚咽不斷地從口中逸出。
雨歆撲進(jìn)他的懷中，又捶又打。
“為什么要逼我想起來？我不要想起來……”她一直努力要遺忘這個片段，想不到還是這么清晰，就像昨天才發(fā)生一樣。
他不想為她心疼，卻還是喉頭發(fā)緊，張臂將她擁進(jìn)懷中。
雖然之前已經(jīng)聽方律師說過但直到親耳聽到，才知道原來在她那纖瘦的身軀里藏著如此巨大的傷痛。
裴英澤沒有阻止她，讓她哭個徹底。
也許她不曾對他提起的原因，是因為當(dāng)年才二十三歲的他太年輕了，閱歷不夠，根本無法體會她內(nèi)心無法抹去的傷痕，也無法真正幫助她，或許只會在嘴巴上說會保護她、給她幸福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而已。
而現(xiàn)在三十一歲的他又能為她做什么呢？
當(dāng)年她也不過八歲，就跟他們的兒子同樣的年紀(jì)，卻要面對人生最悲慘的事，他能怪她隱瞞嗎？就算說了，當(dāng)年的自己又能幫她什么忙？
等到哭聲轉(zhuǎn)弱了，雨歆才從他胸口抬起臉來，像哭又像在笑。
“我不該瞞你……雖然我也有想過跟你說，可是我的養(yǎng)父母卻反對，因為我們的家世背景差太多了，怕你會因此看不起我，你的家人無法接受，就叫我什么都別說，只要抓住幸福就好了�！�
“你的親生父親出獄之后，有找過你嗎？”他問到最關(guān)鍵的事。
“沒有！”雨歆的臉色白了又白。
“跟我說實話！”
她著惱了。“你不要忘了我們已經(jīng)離婚，這些是我個人的事，不需要告訴你，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沒關(guān)系，他會查出來的。
“不用……”
“大過年的公車不好等，搭計程車又貴，你也舍不得，只能坐我的車�！迸嵊傻脑捵屗裏o法反駁。
于是，雨歆抓了包包就往大門走，心里很慌亂，明白他已經(jīng)知道太多了，那么她被親生父親威脅的事早晚也會查出來。
到時他會怎么做？
會原諒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還是更恨她，恨她不說出來就丟下孩子，堅持要離婚？
可是不管怎樣，只要能保護他們父子，她就算心里再苦也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