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鄭靜娘胡亂抹了把淚,吸了吸鼻子問道。
“劇毒攻心,心脈紊亂……怕是沒救了!蹦饺菥凑Z調(diào)很輕,但神色十分悲傷,眼圈也紅了。
他能診出劇毒,但他不精解毒,本事有限,救不了女兒。
“沒救?”鄭靜娘瞬間淚眼婆娑的楞住了,她不敢相信地再度問道:“沒救?這是說,小悠會死?”
慕容敬沉重地點了點頭。“小悠的脈動十分微弱,幾乎是無法察覺,若不是這些針在延命,她早已經(jīng)斷氣了。”
宇文琰心里一緊,太醫(yī)院所有的太醫(yī)也是如此說法。
難道,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難道就這么放著不管?”鄭靜娘站起身來,動作猛烈到把一旁小幾上擺的藥碗、銀匙都弄倒了。
她不管不顧的沖到了隋雨莫面前,怒目相向的抬眸瞪視著他!八逵昴‘(dāng)初你不是保證小悠會平安無事?那現(xiàn)在這算怎么回事?由著她自生自滅?”
隋雨莫長長的嘆了口氣!澳愎近c,也講講道理,我沒想過會出這種事。”
他實在無辜,慕容悠自己要撲到皇上跟前替皇上挨刀子,他要怎么保證?
“朕不會由著她自生自滅!”一直沉默的宇文琰開口了,他深深地看著慕容敬和鄭靜娘,一字一句地說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朕一定會讓她平安無事,會讓她——活著!”
慕容敬起身,他眉峰深蹙,鄭重地朝宇文琰拱手一禮,“草民相信皇上,這便將小女托付給皇上了!
鄭靜娘看著宇文琰,突然有點明白了。
是啊,這么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耍膫女人會不愛?也難怪小悠會一頭栽進去了。
小悠跟皇帝是怎么發(fā)展戀曲的?等小悠醒來,她一定要好好問問,所以小悠一定要醒來,一定要……
氣氛凝滯的寢殿里,小祿子悄悄躬著身子進來低聲道:“皇上,寧親王殿下派人送來解毒粉,說是府中的西洋人由西洋攜來,在他們國家也是十分珍貴,對于化解各種劇毒十分有效,望能對皇后娘娘有所助益。”
宇文琰想也不想便道:“扔了!”
這種時候他誰也不信,更何況是宇文玦,刺客是誰指使的,答案昭然若揭,他卻來送解藥,是何居心?
“奴才遵旨。”他早猜到皇上才不會用死對頭眼中釘?shù)臇|西,就算寧親王府說那是仙丹也一樣,他不過是按例進來稟一聲罷了。
“等等!”鄭靜娘冷不防沖到小祿子面前,一下子捉住了他的手臂。“你說西洋人嗎?”
小祿子著實嚇了一大跳,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她!斑馈,寧親王府派來的人是說西洋人沒錯!
他不知道她是何人,只知道隋大爺奉皇上命令帶了兩個人進宮,肯定是跟皇后娘娘的毒傷有關(guān),所以了,男的他認為是極高明的民間大夫,而眼前這女子可能是醫(yī)娘。
只是男女大防擺在那里,醫(yī)娘也不能隨便捉他手啊,他雖是閹人,也是男人……
慕容敬也快步過來!办o娘,怎么了嗎?”
“西洋藥。 编嶌o娘已放開了小祿子,她兩只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熱血沸騰地抬頭看著慕容敬。“我不是跟您說過,西洋比中土進步百倍千倍,還能讓大鐵屋載著幾百人上云端,他們的藥物肯定是好的!保不定能救小悠的命!”
聽罷,慕容敬點了點頭,他神色端凝地走到宇文琰面前深施一禮!安菝穸纺,請皇上答應(yīng)將西洋人的藥粉給小女一試!
宇文琰也聽到他們適才的對話了,雖然覺得他們這對夫妻無論外型和交談都不像是對夫妻,但他此刻無暇深究,只抓住了一個要點——鄭靜娘說西洋比中土進步百倍千倍!
大云貿(mào)易開放,海運也盛行,境內(nèi)不乏西方來的商人,他知道宇文塊喜歡與西洋人打交道,府里的食客之中還有西洋人,而他自己則是根深柢固地認為中原文化更勝西洋一籌,因此不屑為伍。
難道他錯了嗎?西洋之物也有可取之處?
慕容敬又道:“啟稟皇上,內(nèi)人對西洋事物多有研究,事關(guān)小女性命,她肯定不會妄言,懇請皇上讓小女一試!
宇文琰的視線移到了毫無生氣的慕容悠身上。
如今太醫(yī)院束手無策,要找出解藥也不知要到何時,他們說若是尋找解藥的過程過久,人救活了也是廢人,將終身癱瘓且無意識,與其空等不如孤注一擲,或許真能有一線生機。
“皇上,微臣可以作證,慕容夫人確實博學(xué)多聞,知曉許多他人所不知的事物!彼逵昴A道。
宇文琰瞪了他一眼,這才朝慕容敬點了點頭。“朕會讓太醫(yī)院驗過藥粉,再以大理寺的死囚試驗,若那死囚無事便會讓小悠服下,爾等先行離宮,若是有好消息,朕會派人告知!
慕容敬自是明白,女兒雖是他們的,但如今卻是皇后,他們不能留在宮里對她的毒傷指手劃腳也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而皇上肯讓小悠試一試西洋藥粉已是讓步。
“微臣告退!彼逵昴牭搅酥鹂土,遂領(lǐng)著人要走。
適才他被皇上瞪得好生莫名,敢情皇上也是將慕容姑娘會遭遇此劫怪到他頭上了,可若不是他這李代桃僵之計,他們兩個八竿子打不著關(guān)系的人又怎么會相遇?他這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以功過相抵吧?怪罪于他太不公平了。
“慢著——”宇文琰看著隋雨莫的眼神降到了冰點。“不許傷害慕容家的任何一個人!若是他們有任何損傷,朕唯你是問,唯你脖子上的腦袋是問!”
隋雨莫以為這就沒他的事了,不想臨走前又被皇帝狠狠地警告,他真是——真是覺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父親怪他,鄭靜娘怪他,皇上也怪他,而昨夜突然自個兒回來的蒙兒也怪他,怪他為何讓封擎出家了,讓他有很深的挫敗感。
其實皇上不必用他的腦袋威脅他,他也不會讓慕容家三口出事,他保護他們都來不及了,又怎么會傷害他們。
深夜皇宮的一角,也有個人在為自己的項上人頭發(fā)愁。
“姑母,求姑母救救眉兒!”慈寧宮里,惜妃跪在地上哀求著太后。
她操辦的壽宴闖進了刺客,不說她那可能即將到手的貴妃金印飛了,恐怕皇上還會向她問罪,那些歌舞妓全是她一手安排的,但她又怎么曉得她們會是刺客。
“冷靜點。”徐太后手里端著一盞茶,慢慢地用茶蓋撇著浮沫,不咸不淡地道:“你這個樣,旁人看了會以為刺客真是你安排的!
惜妃驚呼起來,“我沒有啊姑母!”
“哀家知道你沒有,憑你有那個膽子嗎?”徐太后輕蔑地掃了惜妃一眼,慢慢地說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刺客來行刺皇上,看來是要讓人來清清宮里的妖氣了!
惜妃一愣。“?”
妖氣?怎么突然轉(zhuǎn)到妖魔鬼怪那里去了?她腦子一時跟不上。
徐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盅,不緊不慢地說道:“肯定是上回皇上出宮去靈隱寺時,路上招惹了些不干凈的東西才會招來妖邪作怪,若不好好的掃蕩宮里的妖氣,咱們大云宮將永無寧日!
惜妃聽得一楞一楞,皇后還生死未卜,這時候叫道士進宮作法,皇上會不會大發(fā)雷霆?
“總之,這件事哀家自有主張!毙焯笳Z調(diào)平緩淡漠地道:“你下去吧,皇上這時候也無心責(zé)怪你,你就安分點,為皇后多抄幾份佛經(jīng)送到鳳儀宮表達心意。”
惜妃頓時如醍醐灌頂,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忙叩首謝恩,“臣妾明白了,多謝太后娘娘指點,臣妾告退!
惜妃一走,太后的心腹太監(jiān)衛(wèi)德良馬上小心翼翼地趨前道:“娘娘,寧親王殿下來了好一會兒了,見惜妃娘娘在與您敘話便不讓奴才打擾。”
徐太后一個冷眼飛去!盎鞄|西,玦兒來了,怎么不早點來跟哀家說?”
“母后別怪罪衛(wèi)公公了!庇钗墨i笑著進寢殿來!笆莾撼疾蛔屝l(wèi)公公通報的!
“怎么這時辰進宮來?”徐太后看到兒子,總算露出了一絲真誠的笑容!翱爝^來坐下,要喝什么茶?還是端碗銀耳燕窩給你嘗嘗?才燉好呢!
“母后別忙了。”宇文玦坐了下來。“兒臣是給皇嫂送藥來,想到好端端的壽宴給打壞了,母后肯定不好過,便來看看您!
他帶了寧親王府的大總管張建英一塊進宮,讓張建英去給鳳儀宮送藥,自己則往慈寧宮來。
其實他很掛心皇后的情況,何他知道皇兄不會想看到他,所以才讓張建英過去。
“何必?皇上又不會感謝你!毙焯笳Z氣一冷,不悅地哼道:“要哀家說,你送的藥再好,皇上都會讓人扔了!
宇文玦又何嘗不知道?他淡淡地道:“兒臣只是盡一己之力,至于領(lǐng)不領(lǐng)情,皇兄自有定奪,兒臣問心無愧便好!
徐太后的心腹宮女柳楓送了熱茶進來,在徐太后的示意之下退下了,寢殿里只剩下母子兩人。
“還有什么事,你說吧!眱鹤邮撬模匀涣私,深夜過來不會只是來看看她。
宇文玦沒動那盅茶,他一眨也不眨的凝望著徐太后。“兒臣想知道,刺客之事是否與母后有關(guān)?”
太后壽宴闖進了刺客,這兩日京城流言四起,一派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氛圍,他自然也聽到了一些。
皇上若死了,誰是最大的得利者?自然是他了,宇文家族的嫡親血脈,加上母家徐氏一族又勢力龐大,皇位非他莫屬。
“事到如今也沒必要瞞著你。”徐太后挑了挑眉梢,爽快地承認道:“不錯,刺客是哀家安排的,只不過那些沒用的東西沒要了宇文琰的命,卻傷了皇后罷了!
說也奇怪,她以為傷了隋雨蒙,隋岳山一定會怪她,但是并沒有,隋岳山那里半點消息都沒有。
“母后!”宇文玦十分震驚。
雖然他母后不時表達要他當(dāng)皇帝的決心,但他總是一笑置之當(dāng)笑話聽。
如今天下太平,他皇兄這皇帝當(dāng)?shù)每扇牲c,深受百姓愛戴,他們有什么理由發(fā)動政變?再說了,單憑徐氏一族在朝中的勢力,沒有兵力也不可能撼動得了皇兄的地位,更何況皇兄如今還有個一品軍侯的岳丈,母后根本是在癡人說夢而不自知。
“哀家都已經(jīng)為你鋪好路了,你只要照哀家的安排,天下就是你的,江山就是你的!毙焯蠛敛谎陲椀闹毖缘。
宇文玦搖頭。“母后別說了,這不可能,母后沒有兵力……”
“有。”徐太后揚起了嘴角,隱隱有些得意!岸沂呛軋詮娍煽康暮蠖,你大可以放心,是絕對不會背叛你的兵力!
宇文玦更是驚訝得闔不攏嘴,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動。“母后是在說笑嗎?難道是舅父他們養(yǎng)了私兵?”
徐太后神情閃避。“總之你只要知道咱們有兵力便可以了,哀家定會將你送上龍椅!
宇文玦神情微微一動,語氣堅決地道:“兒臣不能相信,除非母后明白告訴兒臣支持咱們的兵力從何而來,否則兒臣不能放心。”
徐太后靜默片刻。
半晌之后,她拿起茶盞啜了一口,低聲道:“一品軍侯——隋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