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地將家里的車開來公司接他去醫(yī)院看病的沈如律帶著點同情的問道:
「你還好吧?」
「如果你能離我遠(yuǎn)點,我應(yīng)該會很好!股蛉缪穆曇魫炘诳谡掷,發(fā)出的都是鼻音。
「別撒嬌,這里還是你公司的范圍,給人聽到了,多破壞你堂堂精英形象!固掳,點著他們身后氣派的企業(yè)總部大樓大門,以及人來人往的人潮盛況,要他注意點言行。
「才不會有人注意到,而且我還戴著口罩──」
沈如循才出聲反駁,一道聲音便從他身后傳來──
「嘿,如循,你等等!」
沈如律瞧著弟弟瞬間黑了的臉,忍不住握住拳頭輕輕抵住嘴唇,掩去上勾的弧度。
沈如循沒空給他二哥白眼,連忙神色一整,并且禮貌的取下口罩,轉(zhuǎn)身面對叫住他的人,恭謹(jǐn)?shù)溃?br />
「方哥!
被叫方哥的人,是高元幕僚群里的次席特助,除了輔助首席打理老板的事務(wù)之外,另一項工作就是幫老聞處理一些私人的瑣事,比如:幫老板買禮物送人之類的。
「不好意思如循,我知道你請了病假,正要回家休息。不過因為我下午的行程實在很趕,所以有件事要拜托你幫忙跑腿一下,花不了你多少時間的,可以嗎?」
次席特助都這樣說了,身為特助群里最幼嫩的菜鳥,還能說些什么?他只能很配合的做出一臉認(rèn)真而榮幸的表情回道:
「沒問題,您吩咐,我馬上去辦!
方哥聞言松了一口氣,連忙從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精美信封袋交給他,并道:
「這是國家音樂廳的門票,你幫我送去給一位叫做葉知耘的小姐。這是她的手機號碼以及地址,老板已經(jīng)先打電話過去知會她了,所以她今天下午會待在家里等你把票送過去!
「好的,我現(xiàn)在馬上送過去!辜热蝗思以诘,就不能耽擱時間。
「不急的,只要今天記得送過去就好了。我記得你說要去醫(yī)院拿藥的,不如你先忙完自己的事,再去辦這件事。」方哥滿意于沈如循良好的態(tài)度,但還是關(guān)懷了下他的病體。
沈如循看了下紙片上寫的地址,道:
「先去葉小姐那邊會比較順路!固ь^對方哥道:「沒事的,方哥。我這就去,等我將門票送給葉小姐之后,就發(fā)簡訊給你!
「那好,麻煩你了!狗礁绯c點頭,然后又從西裝內(nèi)袋里掏出一只白色信封,交給他道:「來,這個給你!
「這是?」沈如循接過,不解地問。
方哥朝他眨眨眼,語氣神秘道:
「這是不外傳的員工福利。這張音樂會的門票,中等位置,因為臨時必須跟老板去新加坡出差,這張票我用不上。如果你過兩天身體有好一些,就去聽音樂會放松一下吧!拐f完,拍拍沈如循的肩膀。「好了,我得去忙了,祝你早日康復(fù)!
「謝謝。也祝你一路順風(fēng)。」
送走了上司,沈如循轉(zhuǎn)頭就看到二哥直盯著他手上那只精致的信封看。于是問:
「如果你想聽音樂會的話,我這張票就給你吧。」
沈如律只是搖了搖頭,說道:
「我先載你去送門票吧。」說完便領(lǐng)著小弟走向停車的地方。
「喔好,這是地址,給你──」
「不用,我知道怎么走!箖扇蟛揭呀(jīng)走得好遠(yuǎn)。
沈如循一楞,追上去問:
「你怎么會知道地方?」
兩人已經(jīng)來到車邊,沈如律打開駕駛座的門,坐進(jìn)去之后,才對著同時也坐進(jìn)來的小弟回答道:
「這位葉小姐,是我打算交往的女朋友。沒有意外的話,將來你得叫她一聲二嫂!
沈如循平靜的精英表情再度龜裂,滿臉錯愕的同時,覺得自己感冒的癥狀更嚴(yán)重了。
※※※
今天下午的天氣很舒服,陽光薄薄的,照在她臉上,像打了一層粉嫩的蘋果光;涼風(fēng)徐徐的,掠過她的發(fā)梢裙襬,讓她的美麗更顯得靈動飄逸。她光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
沈如律站在距她兩步以外的距離,一邊肩膀微微靠著路燈的柱子,整個挺拔健碩充滿力量的身軀,呈現(xiàn)懶洋洋的姿態(tài),像只正在享受午后陽光的獵豹,雖然放松,但并不讓人覺得無害。
這是個難得的體驗,葉知耘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站在大馬路邊跟人談?wù)?jīng)事。而且站在這兒跟她談話的人,竟然還是正準(zhǔn)備追求她的準(zhǔn)男友。
「……真沒想到你弟弟竟然是我堂姊的小學(xué)同學(xué)!
「嗯哼。」這種事,重要嗎?
「更沒想到,為了把地方讓給他們敘舊,我們竟被趕到大馬路上來。」她的堂姊就是這樣見色忘友,一聽到沈如循正在生病,原本想約他出門吃個下午茶什么的,當(dāng)下二話不說將他們趕了出來,美其名是為了讓他們不被傳染。
「嗯哼!挂廊缓苁前胨啦换畹膽(yīng)著,顯見他對這些話題的不感興趣。他就口漫應(yīng)著,然后專注的看著她。
她終于被他看得臉都發(fā)熱了,又不想開口叫他別看了,于是道:
「自從遇到你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的人生變得很刺激。」
「妳喜歡刺激嗎?」他終于不再只是發(fā)出「嗯哼」的鼻炎聲。
「必須老實說,一直以來,我討厭一切無法掌控、無法計劃的意外。」她先聲明了下。然后接著道:「我不敢說,我會從此喜歡上這種刺激的感覺。但是與你在一起所發(fā)生的任何事,我都覺得……還不錯!
「還不錯?還不錯就好!瓜袷请m然不是很滿意,但也可以接受的樣子。
沈如律抬起手掌耙過頭發(fā),像是在組織詞語,也像是在整頓自己并不太平靜的情緒。然后,他看向她,說道:
「好吧。一件一件來。先說我最在意的──妳打算拿那兩張音樂會的票怎么辦?」
他最在意的……雖然他的語氣帶著一點嚴(yán)厲與指控,但葉知耘不知道為什么,在聽到這樣的質(zhì)問之后,心中竟有些甜甜的。
「我還沒想好要怎么處理那兩張票,你有什么好建議嗎?」
「建議當(dāng)然是有,至于好不好,就見仁見智了!蛊沧斓膭幼鹘K于帶出了他不爽的心情。
「那就全權(quán)交給你處理了!顾稽c也不遲疑,更不好奇門票的下場,就這么決定了。
「即使我把它們都撕了也沒關(guān)系?不心疼?」據(jù)他小弟說,貴賓席的票一張四千二,都可以讓他吃一個月的午餐了,更別說她收到的是兩張。
「又不是我花錢買的門票,我心疼什么?」她笑。
她的回答成功安撫了沈如律有些不安穩(wěn)的心緒,他終于能露出一點笑意,但也就那么一點點,很快又拉回面無表情的模樣來。他又道:
「雖然我們約了晚上吃飯──當(dāng)然,妳一定明白,重點不在吃飯,而在于將前天沒有完成的……談話,繼續(xù)完成。對吧?」
「所以,你現(xiàn)在打算離開,然后晚上再過來接我去吃飯,按照原定的行程去執(zhí)行嗎?」她難得的對他興起了頑皮的戲謔之心。
沈如律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隨性的運動服打扮,雖然整齊干凈,但實在不算莊重,坦白對她道:
「如果可以,我當(dāng)然希望可以慎重一點。即使我是葉知慧口中的屌絲,但面對人生重大決定時,誰都會努力把自己打理得金光閃閃一點,這樣既表現(xiàn)出了重視,也多少……呃,希望自己可以帥一點!顾陀涀×巳~知慧說他沒有另一個男人帥。
「那么……」
「可是,我等不到晚上了。」他挺直身軀,收拾掉原先的慵懶勁兒,向她走近一步,道:「我馬上就想知道妳的答案!
「我──」
「當(dāng)然,我希望妳說出口的每一個字,是已經(jīng)深思熟慮過的。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在她開口前,沈如律突然打斷她。
「我當(dāng)然深思熟慮過,我──」她覺得他似乎很緊張,所以不忍心讓他等太久,就想給個簡單明了的答案。
但沈如律又打斷她,說道:
「我并不是一無所有,即使我的工作只是個平凡的老師,沒有我哥我弟那樣顯得光鮮體面,但我是養(yǎng)得起妳的!挂驗樵诤趿怂,所以便在乎起從來沒放在心上的世俗價值觀。
「我并不在意這個。聽我說──」
「我在意!顾^續(xù)打斷她,「我本來不是那種會在乎別人看法的人?墒,任何與妳有關(guān)的事,我就不能不在意,所以妳堂姊的嫌棄,我在意了!股蛉缏刹恢雷约簽槭裁纯刂撇蛔≌f話的欲望,為什么要搶在她開口前,為自己掙取加分;為什么害怕她用她溫和好聽的聲音朝他發(fā)一張「好人卡」,說出「對不起,你是個好人」那種以前覺得好好笑,現(xiàn)在覺得好可怕的話。
「可是我不在意──」她這次手腳很快──在她快步縮近兩人距離的同時,一只小手也摀上他的嘴,讓他再也沒有辦法搶話。就在他被她神速的動作弄蒙到一時失去言語功能、只能呆呆看著她時,她才放心的接著說下去:
「你應(yīng)該在意的是我的感覺,而不是我姊的感覺。因為,我才是可能跟你有以后的那個人。」
沈如律整個浮躁的心,就被她這樣溫溫柔柔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給安定了。
他幾乎可以確定她的答案會是他所等待的那個;但,在還沒聽她親口說出來之前,一切都還不能算數(shù)。
于是,他一只手掌抬起,輕輕覆蓋在她摀住他嘴的那只小手上,開口問:
「只是可能有以后嗎?不能把『可能』兩個字去掉嗎?」
「那得看你的表現(xiàn)了!
「所以,妳的意思是,愿意給我機會讓我表現(xiàn),對嗎?」沈如律的聲音低沉了下來,雙眼里帶著濃稠的情感,像在勾誘,也像在索取,半點不許她閃避!笂吔邮芪业淖非螅瑠呍敢猱(dāng)我的女朋友,對嗎?」
她覺得手心癢癢的,雖然她的手掌并沒有蓋緊他的嘴,但當(dāng)他開口說話時,嘴唇便不時磨擦過她的掌心,似有若無的,帶著一股電流,在她身體里掀起一陣陣陌生而歡愉的戰(zhàn)栗……
她想,她開始有些著迷于他帶給她的種種不在意料之內(nèi)的感受了……
他的問題,她很想回答,只是簡單的幾個字,「是的」或「我愿意」之類的。非常容易就能說出口?墒撬蝗挥X得,她的嘴,以及,他的嘴,此刻應(yīng)該做點比說話更棒的事──
于是,她反手抓住他的手掌,在他又一次被她的行為驚愕到時,她已經(jīng)踮起腳尖,將柔軟、顏色美好的唇瓣印上了他的。
這,就是她的答案。
比言語表達(dá)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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